在這場新鮮的談話中間,皮埃爾被請去見總督。
皮埃爾走進拉斯托普欽伯爵辦公室。他進去時,伯爵正皺著眉頭用手揉額頭和眼睛。一個個兒不高的人正在談話,當皮埃爾剛剛進去,便打住並退了出來。
「啊!您好,偉大的軍人,」拉斯托普欽在那人一出房門便說。「我們聽說您的Prouesses1了!但問題不在那兒。Moncher,entrenous2,您是共濟會員嗎?」拉斯托普欽伯爵以嚴厲的口吻說,彷彿出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但是他又打算寬恕。皮埃爾沉默。「Moncher,jesuisbieninforme3,但我知道,有各種各樣的共濟會員,希望您不屬於那種以拯救人類作幌子而實際想毀滅俄國的共濟會員。」——
1豐功偉績。
2這裡沒有外人,親愛的。
3親愛的,我可是什麼都知道啊。
「是的,我是共濟會員。」皮埃爾回答。
「那,您瞧,我親愛的。我想,您不會不知道,斯佩蘭斯基和馬格尼茨基先生已被放逐到該去的地方;對克柳恰廖夫先生也是這麼辦的,對其餘以修建所羅門寺院為幌子而竭力破壞自己祖國寺院的人也一樣。您能夠明白,這樣做是有道理的,而且,假如本城郵政局長不是敵對份子,我是不能送他去流放的。現在,我已弄清楚了,您把自己的馬車派給他出城用,您甚至從他那兒收存了一些文件。我是愛您的,不希望您壞,並且,既然您年輕我一倍,那我就要像父親一樣勸您停止同這種人的來往,您本人也盡快離開此地。
「可是,伯爵,克柳恰廖夫究竟犯了什麼罪?」皮埃爾問。
「該知道的是我,不該問的是您。」拉斯托普欽喊叫起來。
「如果有人指控他散發拿破侖的佈告的話,那可是還未證實的啊。」皮埃爾說(並不看著拉斯托普欽),「韋列夏金也……」
「Nousyvoila,」1拉斯托普欽突然沉下臉來,打斷皮埃爾,比剛才更大聲地喊叫,「韋列夏金是變節者和叛徒,他會得到應得的極刑,」拉斯托普欽惡狠狠地說,就像人們在回憶屈辱時那樣憤憤不平。「但我請您來不是為了討論我的事,而是給您勸告,或者說是命令,如果您想這樣認為。我請您停止同克柳恰廖夫這樣的人的聯繫,並且離開這裡。我要懲處不軌行為。不管它發生在什麼人身上。」大概他醒悟到好像是在斥責沒有任何過失的別祖霍夫,於是他友好地拉住皮埃爾的手,又說:「Noussommesalaveilled』unde』sastrepublic,etjen』aipasletempsdediredesgentillessesatousceuxquiontaffaireamoi.我有時暈頭轉向!Ehbien,moncher,pu』est-cequevousfaites,vouspersonnellement?」2「Maisrein.3」皮埃爾回答,依然沒有抬起頭來,也沒改變沉思的面部表情。
伯爵皺緊了眉頭。
「Unconseild』ami,moncher,Decampezetauplutǒt,c』esttoutcequejevousdis.Abonentendeursalut4!再見,我親愛的。噢,對了,」他從門裡向他大聲說,「伯爵夫人真的陷入dessaintsperesdelaSocietedeJe』sus.」5——
1一點不錯。
2我們處於大災難的前夕,我沒功夫同所有與我接觸的人講客氣。好啦,親愛的,您有何打算,您個人?
3沒什麼打算。
4友誼的忠告。趕快離開,這就是我要對您說的話。善聽者得福。
5耶穌會神父們的股掌。
皮埃爾什麼也沒回答,便從拉斯托普欽那裡走了出去,露出一副愁眉不展,一副從未如此生過氣的樣子。
當他坐車回到府上,已是黃昏時分。當晚,有七八個不同身份的人去看他。有委員會的書記,他那一營的上校,管事、管家和幾個來要錢或求情的。他們都有非他本人不能解決的事面見他。皮埃爾一點也不明白,也對那些事毫無興趣,對所有的問題一概應付了事,以便擺脫這些人。最後,剩下了他一個人,他開始拆閱妻子的信。
「他們就是炮壘上的士兵,安德烈公爵陣亡了……老頭……純樸就是對上帝的忠順。應該受苦……一切的意義……應該結合……妻子出嫁……應該忘記和懂得……」他走近床鋪,衣服也不脫就倒在床上,一翻身便睡著了。
當他第二天早晨醒來,管家來稟報,拉斯托普欽伯爵專門派了一位警官來瞭解別祖霍夫伯爵走了沒有。
又有十來位各種人有事面見皮埃爾,在客廳裡等候。皮埃爾急忙穿好衣服,但不是去見等候他的人,反而去了後面的門廊,從那裡走出家門。
從此直到莫斯科浩劫結束,別祖霍夫家人雖然四處尋找,再也沒看見皮埃爾,也不知其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