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沿著主幹道向西開,一邊試圖讀懂汽車駕駛手冊。按了幾下擋泥板的按鈕,那邊的「指示」框上便顯示所有數據,百分之百的美國性能。這應該是坐在車子前座上能做到的最有趣的事。
當下我感覺技術上長進不少,於是拿自己的蜂窩式電話打通我的電話留言機。「我告訴你,要是那些人現在看到我們正駕車經過這些舊農莊和村落——」
這時留言機答道:「您有三條留言。」
有一條一定是貝思留的,但事實上是麥克斯。他重申我不要再管這案子,叫我回個電話,我可不願意。第二條來自法納利:「晴!約翰-柯裡,聽我說,如果你需要從那兒脫身出來,只管叫我。同時,我有一些關於開槍者的線索,所以我不想到處張揚,除非你需要幫助。為什麼這麼多人想殺死我的搭檔?嗨,我和沃爾夫私下談過了,他不相信電視上的人不是你,而且說有消息證實是你,要你接受他的質詢。我建議他監聽你的電話,現在就是了,可要少惹麻煩。」
「謝謝。」
最後一條也不是貝思的,正是我的頂頭上司安德魯-沃爾夫中尉。他只講了句,「望你盡早回個電話給我。」事情不妙。
我懷疑納什和沃爾夫是否真認識,但無疑納什的確已告訴沃爾夫電視上的人就是約翰-柯裡,而且正在療養期間破一起兇殺案。所說的都是事實,我猜測沃爾夫正想從我這得到解釋。我想自己能解釋是怎麼捲進這起案件的,但很難解釋為什麼沃爾夫中尉在約翰口中卻成了個傻瓜。
前後思量了一番,看來最好是不回電話,也許應該找律師。沒有做好事不受懲罰的,我是說,我在竭力做個好公民,麗說服我捲入案件的那傢伙,我的夥伴麥克斯,竊取我的腦力勞動的成果,又讓我同聯邦特工搞可惡的競爭,甚至還把我的徽章取走了,事實上他從未給過我徽章。貝思還是沒有電話。
我一直提醒自己做個英雄,但我確信遭到槍擊不會是英雄行為。還是孩子的時候,只有向壞傢伙開槍才是英雄,可眼下每個生病的,遭劫持或槍擊的都成了英雄。可我如果能利用這次英雄事跡擺脫可惡的麻煩,我當然會做。問題是媒體創造的英雄只有大約九十天的短命,我在四月中旬遭槍擊,也許該通知我的律師了。
現在我正從卡橋格村開往城區,如果你不注意我的車一下子就會開過去。這個村莊歷史悠久,古雅乾淨,與大多數村莊一樣繁榮,我猜部分原因在於葡萄酒生意。大街上拉著各式廣告的橫幅,比如每年一度的東區港海洋節,還有在霍頓角燈塔舉行的伊索托普爵士舞專場音樂會。多的就不用說。
嗯,夏天正式結束了,對於當地居民和一小部分的遊客來說秋季也有許多事可做。我總懷疑這兒每年十一月都要舉行一場只對本地人開放的大型聚會,名字就叫「北福克居民慶祝遊客滾蛋的狂歡節。」
就這樣我一邊慢速開車一邊留心那幢匹克尼克歷史協會的房屋,我記得在主幹道附近。大路的南面是有村莊的綠化帶,宣稱坐落有紐約最古老的房子,標誌上寫著大約在一六四九年。這兒看上去不錯,我駕車沿著一條窄道穿過綠化帶,上面坐落著一些由老式隔板和木瓦砌成的建築物,幸虧沒有頸手枷、木樁、浸水凳或者其它早期美國人為受虐和施虐者準備的公共陳列物。
終於我看見離村莊綠地不遠處有一間白色大房子,隔板制的,很像一間大樓,前面有幾根高高的白梭子。草坪上豎著一塊木製齊乎達爾風格的標誌牌,寫著「匹克尼克歷史協會」幾個字,下面寫著「博物館」和「禮品店」,「店」字拼成了兩個「p」和一個「e」。我曾經贏過一次拼宇遊戲,裡面就有這個詞。
由兩條短鏈子懸著的另一張標誌牌上則寫著這家博物館兼禮品店開放的日期和時間。勞動節之後,只限於週末和假期開放。
牌子上有個電話號碼,我便撥了這個電話,是錄音信息。一個女人用彷彿錄於一六四0年的聲音重複著時間、事件等情況。
我可是從不讓別人的日程耽誤自己事的人,於是下了車拾級走上大門廳,敲敲古舊的黃銅門環。我使勁撞擊了一下,但似乎周圍都沒有人,那邊的小型停車場也沒有車子。
我又回到車裡,撥通新朋友瑪格麗特-威利的電話。她接了電話,我說:「威利夫人,早上好,我是柯裡偵探。」
「你好。」
「您提到可能去匹克尼克歷史協會的博物館看看,我整天都在想這個事。您認為今天去可以找到負責人談話嗎?主席叫什麼?威瑟斯布恩?」
「叫懷特斯通,愛瑪-懷特斯通。」
「對,今天能見到她嗎?」
「不知道……」
「我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愛瑪-壞特斯通——」
「我來打,她可能會同意在博物館裡見你。」
「太棒了。非常感激——」
「我怎麼找您?」
「聽我說,過十到十五分鐘我給您回電話,我現在在車裡,但得停下來給母親買件禮品,今天是她生日。嗨,我打賭你們博物館裡一定有個禮品店。」
「的確有。」
「太好了,順便說一聲,我和哈里叔叔談過並轉告了您的問候。」
「謝謝。」
「他說向您問好,並說離開此地時會打電話給您。」我沒提哈里叔叔已經失去性能力了。
「太好了。」
「對,那好,如果懷特斯通夫人或者歷史協會的其他負責人上午能見我的話我將深表感謝。」
「我盡力而為,也許得親自去。」
「麻煩您了,也謝謝您昨天的幫助。」
「不用謝。」
我險些忘了謝她:「那十五分鐘後我再打過來。」
「今天你朋友在你身邊嗎?」
「我的搭檔?」
「對,那位年輕女士。」
「她過會兒就來。」
「她令人愉快,我喜歡和她交談。」
「我們打算結婚。」
「多麼不幸。」她掛了電話。
噢,就這樣吧。我又把車子掛上擋,那個女性聲音又回來了,叫我「取消緊急剎車裝置」,我依言照辦。我又玩了一會兒計算機,想把這套選擇系統刪掉,希望那個聲音說,「你為什麼要殺死我?不喜歡我嗎?我只是想幫你。」
要是車門被鎖、油踏板又掉到地板上該怎麼辦呢?我邊想邊把駕駛指南扔進皮套箱裡。
我將車往南開上「臭鼬路」,名字很有趣,接著又穿過通向拿騷角的堤道。
開到戈登家所在的街道時我注意到麥克斯那輛白色吉普停在犯罪現場外。於是我轉進墨菲家的車道,開出了戈登房屋的視野。
我把車徑直開到墨菲家的後院,看到他們都在看電視,那間屋又被稱做佛羅里達式,相對於原先房子是一種遮窗式的沿伸。電視正放著,我敲敲紗門。
埃德加-墨菲站起來,看見是我,便打開門說:「又回來啦?」
「是的,先生,我只需佔用您一會兒時間。」
他揮手讓我進去,墨菲夫人站起來隨便打了個招呼,電視還在放著。那一瞬間我彷彿置身於佛羅里達父母的家裡——同樣的房間,同樣也開著電視,甚至人也相似。不管怎樣,我得問問他們:「請描述一下你們在六月份看到停在隔壁的雙座輕型汽車。」
他們倆都講了一番,但描述能力有限。最後我從口袋裡掏出一支筆,隨手拿張報紙讓他們把汽車的輪廓畫下來,但他們說設法畫。我便給他們畫了輛「保時捷」的外形。本來是不可以像這樣引導證人的,可這又算什麼。他倆點點頭,墨菲先生說:「是的,就是這樣,又大又寬,像個翻過來的洗衣盆。」墨菲夫人也表示同意。
我又從口袋裡取出托賓酒廠的宣傳冊子,折起來只顯出廠主托賓的一張黑白小照片。我不讓他們看到整個冊子,防止他們告訴每個熟人警察正懷疑托賓謀殺了戈登夫婦。
墨菲夫婦仔細看了看照片。同樣,這種不把其它照片和這張混合在一起的做法也是誤導證人的行為,可我早巳沒有時間和耐心去照章辦事。但也沒有說:「這就是你們看到的在車裡的男人?」
可這時墨菲夫人卻說:「我看見的就是這個男的坐在車裡。」
墨菲先生也贊同,並且問我:「他是嫌疑犯?」
「不,先生。那好,對不起又打擾你們了。」我又問道,「有人試圖向你打聽過這個案子嗎?」
「沒有。」
「記住,除了麥克斯威爾局長,我和彭羅斯偵探外,不要和任何人談這件事。」
墨菲先生又問道:「她在哪兒?」
「彭羅斯警探?她得了孕婦晨吐症,在家休息。」
「懷孕了?」艾格尼絲問道。
「大約一個月了,」我答道,「好——」
「可我沒見她戴結婚戒指,」她又說。
「您知道現在的年輕女性是如何處世的。」我傷心地搖搖頭,接著說,「那好,再一次感謝你們。」我很快退出來,回到吉普裡駕車離去。
顯然托賓先生到過戈登家不止一次,可是他似乎並沒有回憶起六月來過。但也許並不是他,也許是另一個長著黑鬍子的男人,開的也是一輛白色「保時捷」車。
也許我應該查查為什麼托賓先生要撒謊。
我又打通留言機,又有兩條新信息。第一個是麥克斯打來的:「約翰,我是麥克斯威爾警長,也許我還沒有使你清楚地明白目前你的處境。你不再替市鎮工作了,好嗎?我接到托賓律師的電話。他們很不滿意,懂嗎?我並不確知你和托賓的談話內容,但我認為那應是你和他之間的最後一次官方會談。給我回個電話。」
有意思。我所做的一切正是在幫忙,而且也是被本地的老夥伴們叫回家鄉的。
另一個則是我前妻打的。她叫羅賓-潘恩,名字對她很恰當,碰巧也是個律師。她說:「約翰,你好,我是羅賓。我想提醒你我們一年的分居在十月一日結束,到時我們將依法離婚。你會收到郵寄去的判決書復本,不需要你簽名或者做什麼即自動生效。」她又用柔和的音調說,「嗯,十月之後我們是不會構成通姦的,除非你又結婚。可是在你收到判決書之前不要結婚,否則是重婚罪。在新聞上看見你了,聽起來案件挺吸引人,保重。」
對,順便說一聲,羅賓曾是曼哈頓地區的助理檢察官,由此我結識了她,我們在同一陣營的。可她變換立場,在一個大名鼎鼎的辯護律師那兒要了一份高薪工作,那個律師欣賞她在法庭上的風格。也許不只喜歡她的風格。可從那開始,我們的婚姻變成一種利益衝突,我是說當我努力把那些渣滓們關進監獄去時,和我共枕的女人卻在試圖使他們道遙法外。終於有一次我再也不能忍受,她替一個重要毒販子辯護。那傢伙除了在美國犯法外,哥倫比亞警方也因賄賂一名法官在通緝他。我是說,得了,女士,我知道得有人去辦這個案子,錢也不少,可我感到男性尊嚴受到挑戰。所以我告訴她:「在你的工作和我之間作出選擇吧。」她回答說:「也許你應該換掉工作,」她是指她的公司需要一名私家偵探,想讓我去做。我想得出替她和那位笨蛋老闆做私人偵探工作的情形,或許能在辦案間隙喝上他們的咖啡。對,那就請離婚吧。
除了這些小的職業摩擦外,我們的確曾經相愛過。不管怎樣,十月一日到時她將正式成為我的前任,我也會失去做通姦犯或者重婚者的機會。生活有時真的不公平。
車子爬過堤岸上了主幹道,回頭向卡橋格村駛去,我又撥通瑪格麗特-威利的電話。
她說:「和在花店裡的愛瑪通過電話,她正在到匹克尼克歷史協會的路上。」
「她犧牲自己的時間,真是太好了。」
「我告訴她涉及到戈登夫婦的謀殺案。」
「可這一點我並不能肯定。威利夫人,我只是感到好奇——」
「你可以和她討論,她正在等你。」
「謝謝您。」我相信她在我之前掛了電話。
我於是把車開回到匹克尼克歷史協會,開進那個小車場,並在寫有「懷特斯通花店」的車子旁邊停了下來。
我走到前門,門環附近貼了一個黃色紙條,上面寫著:「柯裡先生,請自己進來。」
我便走進去。
這個房間我看很大,約建於十九世紀五十年代,典型的富商或者遠洋船長的家產。大門廳左邊是一間大型起居室,右邊則是餐廳。這地方都是古玩,當然依我看大多是廢舊物,但可能對一群小伙子來說有價值。沒有看到或聽到屋裡有人,我便一間一間地逛。其實這並不是個供展覽的博物館,只是一家特定歷史時期的陳列室。我沒能看到室裡有什麼可怕的東西;牆上沒有表現燃燒的教堂的油畫,也沒有黑蠟燭、針尖狀的巫術五角星和黑貓,廚房裡也沒有騙人的巫婆常用的大鍋。
我不能肯定自己為什麼來這,但有什麼東西把我拉到了這裡。另一方面,我想我已經得了衰老性超負荷症,和一位七旬老人對話實在令我難以承受。我本該把那瓶托賓的啤酒打開,在會見懷特斯通夫人之前一飲而盡。
這時我發現那間禮品店——禮品商店——我想以前是間夏季廚房,於是走進去。燈沒開,陽光從窗戶裡透進來。
禮品各式各樣。從本地出版的書籍到手工藝品、印度的手藝品、針繡花邊、乾草藥、折花、草藥茶、花制香水、蠟燭(不是黑的),還有水彩、漆瓦和袋裝種子等等。人們要這些玩意於什麼呢?
我撿起一塊受過日曬雨淋的穀倉扳,有人在上面畫了一隻老式航船。就在我仔細看油畫時,感覺有人在注視我。
我轉向禮品店出口,看見一位三十歲上下的漂亮女人站在那盯著我。我說:「我我愛瑪-懷特斯通。」
「你一定是約翰-柯裡。」
「對,你知道她在嗎?」
「我就是。」
彷彿時光在倒流一般。「哦,」我說,「我以為見到的人會者得多。」
「哦……」
「瑪格麗特說你是個年輕人,可我覺得你更像個中年人。」
「晤——」她走近我,伸出手,說:「我是匹克尼克歷史協會的主席,能幫你什麼忙?」
「嗯……我也不清楚。」
「我同樣。」
好了,情況就是這樣:她個子較高,只比我矮一英吋左右,體形瘦小勻稱,齊肩的棕髮沒有燙但已洗過。化了淡妝,沒有指甲油、珠寶、耳環和結婚或訂婚戒指。她的衣服穿得不多,一身齊膝的米色棉制夏裝,肩部是細細的吊帶。裡面只有內衣之類的,肯定沒戴乳罩,但我能看見比基尼式襯褲的邊沿,而且她還赤著腳。如果讓我聚描述一下懷特斯通女士今天早上穿戴的情形,她一定先是套上內褲和夏裝,塗一點口紅,然後梳了幾下頭,就這些。可以設想整個小超過四秒鐘,要是有我幫忙會更快。
「柯裡先生?你在考慮要我怎麼幫你嗎?」
「對,是在考慮。等一下。」她沒有過度發育,速度和耐力應該不錯。一雙好看的眼睛是談綠色的,臉龐不僅漂亮,而且一眼瞥去顯得天真。她使我想起我見過的六十年代嬉皮士的照片,也許我想到這些是因為她是個花匠。看第二眼時,覺得她的面相還十分性感,真的。
我還得提一下,她有些黑,好看而且周勾,皮膚有一種牛奶咖啡的顏色。愛瑪-懷特斯通,這是個漂亮性感的女人。
「這事與戈登夫婦有關嗎?」
「對。」我放下那塊穀倉板問:「你認識他們嗎?」
「認識,我們相處友好,但還不是朋友。」她又補充道,「太可怕了。」
「你有什麼……線索嗎?」
「沒有。」
「我聽收音機裡說他們可能偷了一種病毒。」
「看上去像。」
她思考片刻,接著又說:「你認識他們。」
「不錯,你怎麼知道?」
「你名字出來過幾次。」
「是嗎?希望是好事。」
「很好的,」她又說,「朱迪有些愛上你。」
「是嗎?」
「你不知道。」
「也許。」我想換個話題,所以我說,「你這兒有成員名單嗎?」
「當然有,辦公室在樓上,你到的時候我正在上面整理文件。跟我來。」
我跟著她,她身上有一股熏衣草的香味。我們穿過大房間的時候,我說了聲:「漂亮的房子。」
她回頭看著我說:「待會兒我將領你單獨參觀一下。」
「妙極了。帶照相機就好了。」
沿著寬敞曲折的樓梯拾級而上,我稍稍跟在她後面。她的襯褲真小,如果你仔細看,她還有漂亮的雙腳。
上三樓她領我進了一個房間,她稱之為樓上客廳,然後請我坐在壁爐邊的靠背椅上。
她問:「需要來一杯草藥茶嗎?」
「謝謝,我已經喝過幾杯了。」
她坐在對面的木製轉椅上,長長的雙腿交叉在一塊。她問道:「柯裡先生,具體你想瞭解什麼?」
「約翰,請叫我約翰。」
「約翰,請稱呼我愛瑪。」
「好,愛瑪,」我開始問她,「我首先想問你幾個關於匹克尼克歷史協會的問題,這個協會是做什麼的?」
「和歷史有關。北福克地區有一批本地的歷史協會,大多數坐落在古老的房子舊地裡。這裡是最大的一家,匹克尼克這個名字本是這個地區的印第安叫法。我們有近五百會員,有一些名人,還有樸素的農夫,協會旨在保存、記錄和傳播我們的歷史遺產。」
「還有發掘更多的遺產。」
「是的。」
「通過考古。」
「對,進行研究,這裡有一些有趣的檔案。」
「等一下我能看看嗎?」
「等一下你想看什麼都行。」她笑道。
峨,我的天。我想這是嘲諷還是當真?我朝她笑笑,她也笑笑。
談正事吧。我又問她:「戈登夫婦是活躍分子嗎?」
「是的。」
「他們何時參加?」
「大約一年半前,他們已從華盛頓特區搬來。戈登夫婦是中西部人,但他們在華府替政府工作。我猜你知道這點。」
「他們曾和你談過工作嗎?」
「沒怎麼談。」
「你去過他們家嗎?」
「去過一次。」
「你和他們有過社交往來嗎?」
「偶爾有過。匹克尼克歷史協會社交非常廣泛,所以他倆很高興參加。」
我又提出了一個有些微妙的話題:「湯姆對你有興趣嗎?」
她沒有顯出受侮和震驚的神情,答道:「可能有。」
「但你沒有和他發生過性關係?」
「沒有,他從未說過。」
我清清嗓子,」我明白——」
「聽著,柯裡先生——約翰。你的這些問題在浪費你我的時間,我不知道是誰因為什麼殺死了戈登夫婦,但那和我毫無干係,也沒有和我產生三角關係。」
「我沒說有,只是作為整個調查的一部分,看看會不會與性愛有關。」
「那好,我沒有和湯姆睡覺,我認為他是忠誠的,就我所知朱迪也一樣。在這裡桃色新聞很難不讓大家知道。」
「那可能是你的推測。」
她注視我片刻然後問:「你和朱迪有染嗎?」
「沒有,懷特斯通女士。這不是下午放映的肥皂劇,而是一起謀殺調查,讓我問問題。」
「不要這麼急躁。」
我深吸了口氣,說了聲:「對不起。」
「我希望你能找到兇手,接著問吧。」
「好。這樣……我想問……你聽到他們被殺時的第一個反應是什麼?」
「我不知道,我猜兇殺和他們的工作有關。」
「好。現在你怎麼想?」
「沒什麼想法。」
「難以置信。」
「我們接著談吧。」
「那好。」我仍然不清楚這次詢問應從哪人手,或者說我想具體找尋什麼。但我腦子裡有個意向,像地圖一樣,上面有普拉姆島、拿騷角、長島海灣的懸崖、托賓葡萄園和匹克尼克歷史協會。如果你把這些點連成線,便會得到一個五邊形的幾何圖,毫無意義。但倘若你抽像地思考一下這些點之間的聯繫,也許有點意思。我是說,這五點的共同特點是什麼?也許沒有,但無論怎樣似乎又有聯繫,像是都和什麼有關。是什麼呢?
我考慮究竟是什麼使我的思想總在普拉姆島上轉。歷史?考古?就是這個,可究竟是什麼?
我又問懷特斯通女士:「你認識在普拉姆島上工作的人嗎?」
她想了一會,然後答道:「不怎麼認識,只有幾個顧客在那工作。除了湯姆和朱迪外;我並不認識任何科學家,也沒有人參加過這個協會。」她又說,「他們是個團結的群體,只在內部交往。」
「你知道有關在普拉姆島發掘的情況嗎?」
「只有湯姆-戈登答應過給歷史協會一個機會,到島上開展挖掘活動。」
「你有沒有參加考古活動?」
「沒有,我喜歡檔案工作,也有個檔案學的學位。哥倫比亞大學的。」
「是嗎?我在約翰-傑伊學院任教。」那個學院事實上在哥倫比亞南部約距五十個街區,總之我們找到了共同點。
「你教什麼?」她問道。
「刑偵學和陶瓷學。」
她笑了,一邊扭動腳趾一邊又重新交叉起雙腿。米色,她的裙褲和外衣一樣顏色。我簡直幾乎想要交叉起雙腿讓懷特斯通女士注意一下我的那傢伙正從休息狀態中驚覺起來。把你的「小便」憋在「帳篷」裡吧。
我接著說:「檔案學,很有吸引力。」
「可能會,我在斯通尼-布魯克工作過一段時間,後來在這裡卡橋格免費圖書館弄了份工作。圖書館建於一八四一年,但薪水依舊。我是這裡長大的,很難在外面生活下來,除非有一份差事。我擁有一個花店。」
「對,我見過那輛貨車。」
「對了,你是個偵探。」她又問,「那麼你到這來幹什麼?」
「療養。」
「噢,是的,我記起來了。你看上去氣色不錯。」
她氣色也不錯,但你不應該向一個證人進行還擊,所以我沒有提。我又發覺她那柔美的聲音伴著呼吸十分性感。
我問她:「你知道弗雷德裡克-托賓?」
「誰不知道?」
「他是匹克尼克歷史協會成員。」
「他是我們最大的贊助者,經常給我們葡萄酒和資金。」
「你是葡萄酒鑒賞家嗎?」
「不,你呢?」
「是的。我能分辨出『麥勞』和『百威』兩種酒,蒙著眼也行。」
她笑了。
我又說:「我打賭很多人希望許多年前就已加入葡萄酒行業。我是說做生意。」
「我不知道,這倒有趣,但不會很賺錢的。」
「對托賓來說是盈利的,」我指出。
「他並不靠這種方式生活。」
我坐了起來:「你為什麼這麼說?」
「他就是這樣做的。」
「你很瞭解他?個人情況?」她反問我:「你瞭解他個人嗎?」
我可不喜歡被質詢,但我在這兒如履薄冰,有力量的人會怎樣掉下去呢?我答道:「我參加過一次他辦的品嚐酒會,那早是七月份的事了,你當時在嗎?」
「在。」
「我和戈登夫婦在一起。」
「對了,我見過你。」
「我沒有看見你,否則應該記得。」
她又笑了。
我又問:「你瞭解托賓多少?」
「事實上,我們有染。」
「在什麼方面?」
「我指是情人,柯裡先生。」
聽到的消息讓我失望,然而我得辦正事,又問她:「什麼時候?」
「開始於……哦,大概兩年前,一直持續到——這有關嗎?」
「你可以拒絕回答任何問題。」
「我知道。」
我又問她:「那你們的關係發生了什麼變化?」
「沒有什麼。托賓只是不斷地與許多女人交往。我們的關係保持近九個月,對我倆都不算長,可也不差。我們去過波爾多、洛瓦爾和巴黎,週末去曼哈頓,過得很好,他很慷慨。」
我思索了一番。我已經有點戀上愛瑪-懷特斯通,而且有些惱恨弗雷德裡克已把我一下子打到悶罐裡。我又說:「想問你一個私人問題,你可以不回答,可以嗎?」
「可以。」
「你還……?我是說——」
「我和他還是朋友,他現在正金屋藏嬌呢,名叫桑德拉-威爾士,十足的騙子,包括那個名字。」
「對。你說過托賓是不單靠他的工作生活的。」
「是的,他擁有銀行和私人投資的小塊產業,但花費太大。可悲的是他很成功,如果不去福克斯伍德可能他能靠收人活得更好。」
「福克斯伍德?」
「對,你知道,那個印第安賭場,在康涅狄格州。」
「噢,對。他賭博嗎?」
「一直賭。我陪他去過一次,一個週末就輸了近五千美元,主要是在紙牌和輪盤賭上。」
「我的天,但願他還有回程的船票。」
她大笑起來。
去福克斯伍德,你可以駕車過東方角輪渡去新倫敦,或者乘坐直達那兒的汽車的輪渡,去那好好玩一通,然後週日晚上回到東部。對中北福克地區的忙碌世界真是項美好的娛樂消遣。如果你不是強迫的話,可以在那兒玩個痛快,贏或輸了幾百美元之後,吃頓晚餐看場球賽,然後睡在一個豪華房間裡。這樣的週末約會真不錯。然而,很多本地人並不喜歡這種近乎有罪的生活,有些主婦也不想讓男孩們拿著買水果的錢去賭博。可是和其它情形一樣,這事得相對而言。
看來,弗雷德裡克-托賓,這個冷靜而外表華美的葡萄園栽培家,表面上鎮靜自若,實際上是個賭徒。但如果你想想看,有什麼比每年種植葡萄更冒險的嗎?事實上,在這裡種葡萄尚屬試驗性,目前情況良好。沒有枯萎病沒有蟲災,沒有霜打和高溫打擊。但某一天,「安拉貝爾」號颶風或者「塞克」號會把上億顆的葡萄吹進長島灣,有點像庫拉德生產的最大的培育植物桶一樣。
同樣還有湯姆和未迪,他們拿那些病原菌在賭博,還用其它東西在賭,結果輸了。弗雷德裡克在種植葡萄上賭贏了,然後就轉到紙牌和輪盤賭上,結果輸了。
我對懷特斯通女士說:「你知道戈登夫婦和托賓先生曾經一道去過福克斯伍德嗎?」
「我想沒有。但我不清楚,我和托賓分手快一年了。」
「對,但你們仍然是朋友,你剛才還說。」
「我猜是這樣,他不喜歡以前的情人都憎恨他,想和他們保持朋友關係,這使晚會很有趣。他愛讓和他有過性關係的幾十個女人在一個屋裡。」
誰不愛那樣?我又問她:「你認為托賓先生和戈登夫人有染嗎?」
「我當然不知道,但我認為不會,托賓不追求有夫之婦。」
「多好的騎士風度。」
「不,他膽小如鼠,那些丈夫和男朋友使他害怕,他一定曾經受過挫折。」她的呼吸聲裡夾雜著輕聲笑。接著又說,「不管怎樣,他寧可和湯姆做朋友也不願和朱迪做情人。」
「為什麼?」
「不清楚,我從沒有搞懂弗雷德裡克為什麼會和湯姆接觸緊密。」
「我想一定有其它原因。」
「大多數人也這麼想,弗雷德裡克主動結交湯姆的。」
「為什麼?」
「不知道。起先我以為他想接近未迪,可後來我瞭解到他並不追有夫之婦,那一定和戈登夫婦的魅力與工作有關。弗雷德裡克還是個社交家,夢想自己是北福克地區的社交領袖。也許他是,他不是最富的,但葡萄酒業為他奠定了一些社會地位。你懂嗎?」
我點點頭。有時候你整周整日的求索卻一無所獲,有時候你卻會碰到金子,但有時候只是傻子的金子。我是說,這妙極了,可和那起謀殺案有什麼關聯呢?這未免誇張吧?有點在報復懷特斯通女士嗎?這可不是我那位前妻,她把我送到錯誤的地方以便使對方的生活變糟。於是我直截了當地問道:「你認為弗雷德裡克-托賓有可能是殺死戈登夫婦的兇手?」
她看著我彷彿我失去了理智,然後說:「弗雷德裡克?他可做不出任何帶暴力的事。」
「你怎麼知道?」她邊笑邊答:「天知道,我能舉出很多理由來證明我的話。」接著說,「他簡直不做體力活動,對自己的脾氣和情感控制有加,而且他為什麼要去殺戈登夫婦?」
「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被殺,你呢?」
她停了片刻才答道:「也許為了毒品。」
「你為什麼這麼想?」
「嘿……弗雷德裡克關心過他們,戈登夫婦吸可卡因。」
「他告訴過你?」
「對。」
有意思。特別的是弗雷德裡克從未向我提起過,而且沒有一點道理。我知道一個吸可卡因者的形狀和行動情況,戈登夫婦不會是這種人。那麼為什麼托賓要把這個加於他們身上呢?我問她:「他什麼時候告訴你的?」
「不久前,有幾個月了。托賓說他們來找他,想知道托賓有沒有什麼好貨,想買下來保持他們的習慣。」
「你相信嗎?」她聳聳肩:「可能是這樣。」
「那好……再回到托賓先生和戈登夫婦的關係上來。你認為是托賓先生找到後者並且培養相互關係的。」
「看上去如此,在和他相處的九個月裡我知道是這樣,他多次和他們電話聯繫,而且很少有聚會不邀請他們的。」
就此我思考起來,這當然和托賓先生告訴我的不相一致。我問懷特斯通女士:「那麼對於戈登夫婦托賓先生的魅力何在呢?」
「不清楚。儘管我知道他使每個人以為有另外的原因,好笑的是戈登夫婦似乎很合得來,彷彿他們以與弗雷德裡克為伍自豪。可是,有幾次我們四個在一起時,你可以看出他們還是以和他地位平等自居的,你懂嗎?」
「懂,可他們為什麼要演戲呢?」
她聳聳肩:「誰知道?」她看了我半天接著說:「好像整個看上去是戈登夫婦在敲詐弗雷德裡克,好像拿到了他的什麼把柄。公開場合他是大腕;私下裡湯姆和朱迪與他則相當熟悉。」
敲詐,對此我仔細思慮了好一會。
愛瑪-懷特斯通又說:「我只是在猜想,在推測,並不能證實任何情況。我和弗雷德裡克相處愉快,我喜歡他,當他要分手時並沒有傷害我。」
「好。」我看看她,四目相對。我問道,「兇殺案後你和弗雷德裡克交談過嗎?」
「有,昨天早上。他打電話過來。」
「他說什麼?」
「和別人一樣,標準的套話。」
我們談了些電話交談的細節,的確聽上去很正式,僅僅是形式的客套。
我問:「他今天和你談過嗎?」
「沒有。」
「今天上午我拜訪過他。」
「是嗎?為什麼?」
「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為什麼來這兒?」
「對。」我不想解釋自己已經不再掌握關於普拉姆島案件的潛在證人和墨菲夫婦,而且不再負責了,只好去訪問那些縣警局不會想到的人。我不是完全在孤注一擲,但有點在夾縫中前進的樣子。
我又問她,「你認識戈登夫婦其他朋友嗎?」
「我並未真正介人他們的社交圈,除了我們和弗雷德裡克在一起時,那個時候我們都是他的朋友。」
「麥克斯威爾警長不是他們的朋友嗎?」
「我想是的。但我一直理解他們的關係如同戈登夫婦和弗雷德裡克的一樣。」
「我們似乎很難找到戈登夫婦的朋友。」
「就我所想到的,他們所有的朋友就是普拉姆島上的人,這並不很異常。我告訴過你——他們是個團結緊密的群體。」她又補充道,「你最好去那兒看看,比在這轉好。」
「可能是這樣。」
她問我:「你怎麼看弗雷德裡克?」
「一個令人愉快的人,我很高興和他在一起。」這是真的,但既然我知道他已經把這兒的懷特斯通女士搞到手,我更相信世上沒有公正的性愛。我又加了句:「魚眼。」
「而且善於隨機應變。」
「對。」我說,「我能請你幫個忙嗎?」
「說吧。」
「你不要告訴他我們的談話好嗎?」
「我不會詳細介紹的,但會告訴他我們談過。」她又說,「我不撒謊,但會對一些事守口如瓶的。」
「這正是我希望的。」
在曼哈頓,沒有像這裡這麼多連鎖關係。我得記住這個,小心應付,還要適時改變自己的辦事風格。我是聰明人,能夠做好。接著這個話題我問愛瑪-懷特斯通:「我猜你認識麥克斯威爾警長吧?」
「誰不認識?」
「你和他約會過嗎?」
「沒有,但他要求過。」
「你不喜歡警察?」她笑起來,腳趾又扭動了一下,同樣又雙腿交叉,我的天。
接下來我們又聊來聊去,過了十五分鐘左右的時間,愛瑪-懷特斯通有很多關於別人的閒話和評論,儘管大多與此案無關。問題是我還是不清楚自己來這幹什麼,但很愉快,儘管我得說我是個君子。偶然找找女警官是可以的,因為作為同伴她至少可以告訴你出去徒步旅行一下。可是,和百姓在一起,尤其是那些可能在警察面前玩花招的人,你得小心。你也不想傷害自己或證人的利益,但我對此感興趣。
不,我並非本性多變,仍然熱戀著貝思。我問懷特斯通女士:「可以用你的電話嗎?」
「當然,就在那邊。」
我走進鄰室,好像從十九世紀進入二十世紀一樣。這是歷史協會的工作套間,完全現代辦公條件,包括檔案櫃、複印機等等。我拿起其中一個桌子上的電話,撥通我的留言機。只有一條消息,一個男聲說:「柯裡偵探,我是南侯德縣警局的柯林斯警探。彭羅斯警探叫我打電話給你,她正參加一個長會;說她今天下午不能見你,晚上或明天她會打電話給你。」到此結束。我掛上電話,環顧辦公室,一個桌子下面有條皮帶,很可能是懷特斯通女士的。
我回到圖書館,但沒有坐下來。
愛瑪-懷特斯通看著我問道:「出了什麼事?」
「沒有,我們談到哪兒啦?」
「不知道。」
我看了看表,然後問她:「午飯時能接著談嗎?」
「當然。」她站起來,「首先我領你參觀一下我們的房子。」
她真的帶我一間間看過去。樓上大多數屋子用於辦公、儲藏、展覽和檔案存放。但有兩間是古色古香的臥室。愛瑪介紹說一間是十八世紀中期造的,另一間和整個房子同時建於十九世紀中期。她又說:「這房子由一個在南美洲創業的航海商人建造的。」
「種植可卡因?」
「不,別傻了。他從巴西購買次等寶石,名叫塞繆爾-法恩斯華斯船長。」
我向下按了按那個凹凸不平的床,問她:「你在這兒打盹?」
她微笑道:「有時候,這是羽毛床墊。」
「白色的裝飾羽毛?」
「可能是,據說已經用光了。」
「它們又大大復歸了。」
「每個東西都在復歸。可惡的鹿吞掉我的杜鵑花。」她領我走出臥室說,「你說過想看檔案。」
「對。」
她領我來到一間大號房子,以前可能是臥室,現在則放滿了檔案櫃、書架和一張橡木條桌。她說:「我們有早到十七世紀中葉的書籍和文件的原件,有契約、信件、遺囑、法令、布道書、軍令、商店宣傳單和航海日誌,有一些吸引人的東西。」
「你怎麼幹上這一行的?」
「嗯,我猜這與我在此地長大有關,我的家族可以上溯到最早的殖民地定居者。」
「我希望你不是瑪格麗特-威利的親戚。」
她笑道:「與我們家族有些關聯,你不喜歡她?」
「無可奉告。」
她接著說:「檔案工作一定有點像偵探工作。你想——很多謎和問題等待回答,許多東西等待發現,你不覺得如此嗎?」
「我同意,既然你提到這一點,」我說,「實話告訴你,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想當名考古學家,有一次還找到一枚毛瑟槍彈,在附近什麼地方記不清了。」我又補充道,「現在我身體弱,年紀大了,也許應該做做檔案工作。」
「噢,你並沒怎麼老,你可能會喜歡這項工作,我可以教你讀檔案。」
「不是英語吧?」
「是英語寫的,只是十七世紀和十八世紀的古英語可能難懂,拼寫糟透了,手稿有時很難解讀。給,看看這個。」她把桌上的一個大活頁夾遞給我,裡面裝有舊羊皮紙的幾張塑料唱片套。翻到其中一頁她說,「讀讀這個。」
我彎腰仔細看著書裡的那張褪色的稿紙,讀道:「親愛的瑪莉,不要相信關於我和法恩斯華斯太太的傳言,我對你誠信忠貞,你呢?愛你的丈夫喬治。」
她大笑起來:「上面可沒這麼說。」
「看上去像這樣。」
「來,我讀給你聽。」她把夾子拉了過去,說,「這是一封一個叫菲利普-雪萊的人寫給欽命總督貝拉蒙特公爵的,時間是一六九八年八月三日。」她把那封我無法破譯的信讀給我聽,裡面儘是「老爺」、古語的動詞「有」和「您卑下的僕人」這類話。那傢伙在抱怨處理一塊土地紛爭時所受的不公正待遇,我是說,這些人橫渡大洋來到新大陸以後仍然有在薩斯沃德時一樣的苦惱。
我對懷特斯通女士說:「很感人。」
「這有什麼,你可以在幾個月內學會,我用兩個月教會了弗雷德裡克,現在他連注意力間距都沒有了。」
「真的。」
「語言並沒有手稿和拼寫那樣難。」
「對,」我又問她,「你能給我一份會員名單嗎?」
「當然。」我們走進辦公室,她給我一本乎裝的會員通訊錄,然後穿上便避。
我問她:「你怎麼得到這份工作?」
她聳聳肩,「我不知道……這種工作令人厭煩。也是弗雷德裡克出的一個往上爬的餿主意。我本是這兒的檔案保管員,我很樂意這份工作,後來他提議我當主席。弗雷德裡克想什麼就能做成什麼,而且我還是個檔案員、賣花女兼匹克尼克歷史協會的主席和檔案保管員。」
「你餓不餓?」
「當然,我給花店打個電話。」她打電話的時候我在四周轉了轉,聽見她輕聲說,「下午我可能回不去。」
不,懷特斯通女士,要我說你是可能回不去的。
她掛上電話,我們下了樓。她又說:「我們這兒有小型招待會和晚會,聖誕節聚會很不錯的。」
「這使我想起——你打算週六參加托賓先生的晚會嗎?」
「也許,你呢?」
「我想我會去的,作為一項職責。」
她建議道:「你為什麼不在眾人面前逮捕他,用手鍺將他帶走?」
「聽起來有意思,只是我認為他沒有做錯什麼事。」
「我確信他做錯了事。」她將我帶到前門,外面天氣暖和多了。
她鎖上門,摘掉那張留言條。我說:「我來開車。」
我用遙控裝置啟動車子,她說:「這倒不錯。」
我說:「遠距離引爆汽車炸彈才不錯。」
她笑了起來,我可沒有開玩笑。
我們鑽進我的車。我開始倒車,有意讓車門半開,那個女性聲音又響了:「駕駛員的邊門處於半開狀態。」
愛瑪說:「這可不怎麼樣。」
「我知道,聽起來像我的前妻。我真想殺死它,我指這個聲音,不是前奏。」
愛瑪一邊擺弄著計算機按鈕一邊問我:「你離婚有多久?」
「其實十月一日才正式生效,我同時在努力避免通姦和重婚。」
「應該不難。」
我可不知道怎麼才能做到。這時我將車開出停車場,我對她說:「想去哪兒?你選個地方。」
「我們幹嗎不保持這份情調找家歷史名館?韋恩將軍酒店怎麼樣?你知道它嗎?」
「知道,不就是約翰-韋恩的家嗎?」
「別傻了,是瘋子安東尼-韋恩,他葬在那兒。」
「怎麼瘋的?凹凸不平的床墊?」
「不……你不懂歷史嗎?」
「毫無道理。」
「瘋子安東尼-韋恩是一位革命戰爭時期的將軍,領導過格林山的童子軍。」
「對,他們的口號是『我的心在燃燒,你正坐在我的水管之上。』」
愛瑪-懷特斯通沉默片刻,我知道她在考慮自己是不是選擇對了。未了,她說:「在野豬嶺上,我會給你指路的。」
「那好。」看來我們要去一個坐落在野豬嶺地方的韋恩將軍酒店。我是說,自己能有這個心思嗎?不掛念曼哈頓嗎?很難說。我要有錢就可以兩者兼顧,可我沒有許多錢。這使我想起托賓事實上也沒多少錢。過去我一直忌妒他,以為他幸福到極點——葡萄、女人和金錢——原來他什麼也沒有。更糟的是他還欠了債,對於像托賓這種人來說,失去這一切等於失去生命。他也許就要死了,可還沒有,而湯姆和朱迪卻死了。有聯繫?也許,這顯得有趣得很。
但是時間對我來說已不多,也許還能冒充四十八小時的警察,然後將被關進南侯德警局、紐約或者薩福克縣警局。
懷特斯通女士在我沉思的當兒指引起路來,最後她問我:「關於病菌的事他們對我們說的是實話嗎?」
「我想是的,不錯。」
「和細菌戰有關嗎?」
「不會。」
「還是毒品?」
「我不能確定。」
「偷竊?」
「看上去像,但我認為和被盜的疫苗有關。」誰說我不是個團隊合作者?我可以和其他人一樣擺出這些官方的廢話。我間她,「你有其它想法?」
「沒有,只是感覺戈登夫婦被殺有某種我們不能理解的原因。」
正是我所想到的,一個聰明的女人。
我又問她,「你結過婚嗎?」
「結過,當時上大學二年級,年紀輕輕,一塊過了七年。」她又說,「加加看,離婚也有七年了。」
「你二十五歲。」
「你怎麼得出二十五歲?」
「難道是四十二歲?」她說:「向右轉,我這邊。」
「謝謝。」
這是個令人愉快的駕車經歷,很快我們就到達野豬嶺——卻是伸進海灣的一個半島。有些位於拿騷角的東北部,有時也叫小豬嶺。
我注意過這一帶地名主要有三個來源——取自當地美國人、英國定居者和房地產經紀人的名字,後者的地圖上常有他們自己造的好聽的地名,用來代替像野豬嶺這樣令人發笑的稱呼。
我們又路過一個叫卡斯特研究所的小型天文台,威利夫人曾跟我提過。我還瞭解過這家天文台和它對面的美國印第安博物館的大致情況。
我問愛瑪:「戈登夫婦對天文學感興趣嗎?」
「我不清楚。」
「你知道他們從威利夫人處買過一畝地嗎?」
「知道,」她猶豫了一下接著說,「不是個好交易。」
「為什麼他們要那塊地?」
「我不知道……我一直沒搞懂。」
「弗雷德裡克瞭解這個情況嗎?」
「知道。」她把話題轉到周圍環境說,「那邊是懷特斯通家族最早的房屋,建於一六八五年。」
「還是你家的?」
「不是,但我打算把它買回來。」她又說,「弗雷德裡克本可以幫我忙,可是……後來我意識到他並沒有表面上那麼富裕。」
我沒做評論。
拿騷角、野豬嶺等類似的地方大多是村舍,還有一些較新的週末度假屋,其中許多用灰瓦蓋得古色古香。愛瑪說有些田野從殖民地時代起是公共草地,而且到處是樹林。我問道:「印第安人友好嗎?」
「現在沒有印第安人。」
「全走了?」
「全走了。」
「除了康涅狄格州的一部分人在這兒和拉斯維加斯開辦了最大的賭場。」
她說:「我有一點土著美國人的血緣。」
「真的?」
「真的。許多舊家族都這樣,但他們並不張揚。有些人來找我實際上想從檔案裡勾掉那些親戚。」
「不可思議,」我知道有個政治正確的評論方法,可每次我嘗試它時,結果都告吹。我是說,這東西每週都在變化,只有一條我用起來沒有問題,「種族主義者。」
「由種族引起的,沒有必要說成種族主義者。不管怎樣,我不介意誰知道我有印第安血緣,我外曾祖母曾是科翹哥族人。」
「嗯,你膚色很好。」
「謝謝。」
這時我們朝那間有著白色護牆板的高大建築開去,周圍是幾畝林地。事實上記得我孩提時曾見過這地方一兩次。至今腦海裡還存有這些童年記憶,如同夏季的靜物畫,又有點像從取景器中看雪崩一樣。我對懷特斯通說:「我想還是個小孩時曾和家裡人來這吃過飯。」
「很可能,有二百年了,你多大?」
我沒理會她接著問道:「食物怎麼樣?」
「因人而異。」她答道,「環境不錯,偏離大路,沒人會看見我們,不會招來非議。」
「想得周到。」我把車開進砂礫車道,停下來,又啪地一下打開車門,發動機還沒有熄。這時一陣小鈴聲響起,車的圖式系統又顯示出車門的半開狀態。我說:「嗨,你關掉了那個聲音。」
「我們不想要你前妻的聲音厭煩你。」
我們下了車走向酒店。她挽起我的手臂,這令我感到驚訝。
她問我:「你什麼時候下班?」
「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