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莎努力克制著自己的好奇心,在朱莉和海倫的注視下,將目光移向另一邊。
朱莉也收回了目光:「我不知道。」
海倫小心地看著朱莉:「我們那麼小心。」
朱莉猜測:「可能有人在現場,可能他看見了。」
「誰?已經一年了。」
可能海倫的聲音大了些,艾莎馬上又將臉轉向這邊,但她立即發現朱莉在看著她,於是她只好慢慢走進了當作倉庫的裡屋。
朱莉輕聲一歎:「我不知道。」
海倫問:「拜瑞知道了嗎?」朱莉搖搖頭。
拜瑞家的院子門外。
朱莉看著這本來很熟悉的院落,不知為何卻生出一種陌生感。看得出,這是一個很大的院子,拜瑞家的富有,在這個鎮顯然是首屈一指的。「海倫冷淡地說道:「我在健身房看見了他的車。」
朱莉聽出了一絲端倪,問:「你們散了?」
她們一走進這個院子就被拜瑞看見了,只是他沒有迎出來,顯然,對這兩個人,他並不是很歡迎。現在,當兩個人走到屋前時,他不能再不現身了。
「喂,你們來幹嘛?」
兩個女孩子抬頭看去,只見拜瑞穿著一件背心,從陽台上走出來。
海倫不知什麼時候點起一支煙,朱莉訝然地注視著這個朋友,她不知道這種惡習海倫是什麼時候養成的。
「嗨,拜瑞。」海倫像過去一樣,做出一副隨便的樣子,打著招呼。
但是拜瑞並不傻,在這個時候,兩個女孩的來訪不會僅僅是一個問候那麼簡單,只有一個解釋:出事了。
門打開了。兩個女孩對視了一眼,朱莉領頭走了進去。
顯然,拜瑞並沒把這件事看得多麼嚴重。「『我知道去年夏天你們幹了什麼』……胡說八道!」他滿不在乎地大叫,「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們需要幫助。」海倫焦急地說。
「幫助?我說,你們倆真應該好好照照鏡子,」拜瑞好整以暇地上下打量著兩個女孩子,就像一個浪蕩的人在調情:「你們難看死了。」
「你……真混帳!」海倫憤怒地叫了起來。
朱莉攔住了衝動的海倫,對拜瑞說:「你不能坐視不管。」
拜瑞也明白,大家都是當事人,誰也脫不了干係,但是他很難想像去年夏天的那個夜晚,在那個寂靜的海邊,他們處理這件事時還會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他們!這使他感到不舒服,甚至有些恐懼,那裡絕對不會有另外的人,除非那是鬼魂。
「簡直荒謬!」拜瑞不想把自己的思緒引到那些不合邏輯的推斷中,「可能兩件事根本沒關係,你去年夏天幹的事多著呢。」
「可謀殺只有一件。」朱莉冷冷地回了一句。
拜瑞被這個詞嚇壞了,他急忙低聲吼道:「閉嘴!」又小心地回頭看看——裡屋的門雖然敞開著,但是他媽媽正拿著電話在興致勃勃地聊天,根本沒有注意到這邊的事情。
拜瑞壓低聲音,堅持道:「我們沒有謀殺誰。」
「你們推他下去的時候,他還沒有死。」朱莉痛苦地說。去年夏天那一幕不知多少次在她的夢中出現,每次醒來,她都是一身大汗。這種精神的折磨她又不能向任何人說,現在,她必須要正視這一問題了。
海倫沒有想到朱莉會把這件事重新提起,而且把它定性為謀殺。她是幫助拜瑞一起把那個人推下海的,其實,這種事情放在誰的身上都不好受,海倫同樣也在受著良心的煎熬,她只是採取了迴避的態度,不去想它。現在,這個惡夢重新提起就像一根針,紮在她的心上,使她的迴避政策徹底被粉碎了。她只好打斷二人的爭吵,無助地央求道:「又要講嗎?那是……意外。」
「他叫……」朱莉調整了一下呼吸,慢慢地說出一個名字:「大衛·伊根。」
「誰?」拜瑞一愣。
「大衛·伊根,他是三周後被發現的。」朱莉平靜地說:「屍體困在碼頭附近的蝦網裡,都見報了。警方說是意外遇溺,」她苦笑了一下,「但事實是……他因我們而死。」
拜瑞沒吭聲,他看了看兩個女孩,半晌,他問道:「雷伊呢?有給他看過嗎?」
朱莉搖了搖頭:「我去年夏天之後就沒見過他。」她看了看對方不解的目光,補充道:「我們分手了,聽說他去北邊了。」
拜瑞撓了撓頭,困惑地自語道:「就算那天晚上有人看見了,但幹嘛一年後才發信?我說……是瘋子在胡鬧……」
突然,他的腦海中一亮:「……馬克斯!」
海倫一愣,她沒有明白拜瑞的想法,但是朱莉聽懂了。
「馬克斯?你說馬克斯?」
拜瑞的眼前又浮現出那個夏夜的情景,他肯定地點點頭:「還有誰呢?就他在場。」
小鎮的漁場是一個不大的場地,除了那幾間儲藏和中轉的魚倉庫房子以外,在門前寬敞的院落中只有一些魚網和幾條倒扣在地上的船。空氣中飄浮著那股似乎總也散不掉的濃濃的魚腥味。一般很少有閒人在這裡逛蕩。
對這個小漁場,拜瑞並不陌生,那是他們童年的樂園,小的時候他常來這裡玩。儘管長大後他已經有好多年沒有再來這裡,但是,對這裡的一切他依舊很熟悉。
拜瑞大步走向那間對魚進行初加工的舊房子,快到門口時,他轉身對朱莉和海倫吩咐道:「你們倆留在這裡。」
朱莉擔心地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我有分寸。」
在加工屋裡,馬克斯正在搬一筐魚。門口的陽光突然暗了下來,他困惑地抬起頭來。
「啊,你看,怎麼這麼巧,我剛在想……拜瑞不知怎樣了……」儘管陽光是從來人的背後射來,在逆光中他的面目顯得十分陰暗,但是馬克斯還是認出了拜瑞。
拜瑞低聲說:「嗨,馬克斯,我們談談……」他四下打量了一下,補充道:
「找個沒有人的地方。」
「這兒還不算沒有人?」
加工屋的後面有一個很大的冷藏庫,在庫房的四周堆放著巨大的冰塊,這是用來保存鮮魚的。因此,即使是夏天,這裡的溫度也保持得很低。
「好吧,什麼事?」馬克斯把拜瑞帶進這裡後,好奇地問。
拜瑞突然一把揪住馬克斯,把他按在冰上,惡狠狠地吼道:「我們收到你的信了。」
「什麼?」馬克斯被打得莫名其妙。
「別他媽玩我!你看見我們了!」拜瑞像瘋了一樣掐著馬克斯的脖子,唾沫直噴到他的臉上。
馬克斯也有些急了:「你吸了什麼毒?」
拜瑞順手抓過旁邊柱子上掛著的魚鉤子,架在馬克思的脖子上,銳利的鉤尖正抵著他的臉頰。
「老天!」馬克斯倒抽了一口冷氣,他每天要和魚鉤子打交道,當然知道它的威力——這種鉤子把一個人豁開是不用花很大的力氣的,他可不想像一條魚似的被掛起來。
「我只說一次,躲我遠點兒!對我來說,殺你不是問題。明白嗎?」拜瑞的警告聽上去有些陰森森的,但是那不僅僅是一句警告,因為接下來,拜瑞就在握著鉤子的手上使了點勁,尖銳的鉤尖在馬克斯的臉上劃出了一道不算深的血痕,但這足以使馬克斯嚇得幾乎背過氣去。
拜瑞並沒有想把馬克斯真的掛起來,他把鉤子扔在一邊,揚長而去。
馬克斯跳起來,捂著臉上的傷口,高聲罵道:「臭王八蛋!」
他伸手抄起鉤子,但是身體卻沒有動。他還沒有這個膽子敢和拜瑞真的動手,況且,和富家子弟打架的後果,他不用試驗也知道,他惟一能做的就是站在那裡罵人。
「你別惹我,臭王八!我會報警收拾你的。」
也許,這些話能給他一些安慰。
漁場外,朱莉、海倫和拜瑞走回車去。
朱莉著急地問道:「他認了嗎?」
拜瑞並不正面回答,只是說:「他不會再煩你了。」
朱莉不放心地追問道:「你幹了什麼?」
「我已經搞定了。」
「怎麼搞妥的?」朱莉還是不明白。
拜瑞不耐煩了,他停下來,轉身對朱莉道:「我把他唬個半死,好了吧?」
他一抬頭,忽然呆住了。
雷伊此時正坐在一條船上,看著他們。
又是一個不想見的——拜瑞嘟囔了一句:「真見鬼。」三個人走了過去。
雷伊穿著一件背心,看上去曬黑了,也更健壯了。
拜瑞誇張地叫道:「嘿,看哪!是雷伊。啊……這麼說,長大了當漁夫了。」
「對。快一年了……」雷伊平靜地答道,他又指了指遠處:「就在那條船上……工作。」
拜瑞故作瀟灑地笑了一下:「啊,真好。」但是,看得出,他一點兒也沒有感覺那個工作有什麼好。說完,他轉身對兩個女孩說道:「祝你們愉快,我先走了。」
顯然,拜瑞根本不想和這幾個老朋友敘舊,在他看來,他們不是同一個檔次的人,他來這裡就是為了把那件棘手的事擺平,現在,他已經憑自己高超的本領料理了那個討厭鬼,餘下的就與他無關了。所以,他根本就沒有等其他人的回答,逕自大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