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界港投票

    當界港的議政者舉行會議時,若是內容不欲為外人所知,總會託言舉辦茶會。在茶會開始之前,常常有一些不屬於議政者的茶人混進去。茶會結束後,只有寄合眾留下來,讓其他人離席退場,然後舉行所謂秘密會議。是日在納屋蕉庵府邸裡舉行的茶會,恐也具這種意味,每個市民如此想著。原來,自從第一次征服這個自由都市的織田信長被明智光秀殺害之後,光秀就不斷遣使,要求接替信長行使權力。
    可是,今日的茶會上,到場的一般茶客卻比議政者的人數還多。茶會結束,當他們正想起身離去,卻被一併留下了。然後,大家都被召集到蕉庵剛剛落成的、引以為榮的大廳裡。人們便議論開了,這種議論當然都是交換一下各自獲取的情報、意見、看法等,進行各方意見的溝通。主人蕉庵和其他的議政者,也都是出於這樣的目的,僅詢問、徵集建議就足足忙活了兩個時辰。
    有人建議僱傭一些浪人實行自衛,不能再把界港置於武將的統治之下。有人則認為界港自古以來自由之風盛行,應該大家投票選出一人,讓他謀取天下,然後勸說這個天下人減輕賦稅。
    在集會的人當中,有一夥長期以來一直深受信長影響的人。這夥人以千宗易為代表,有津田宗及、今井宗久、小西屋壽德、住吉屋宗無、萬代屋宗安等人,除此之外,還有居住在南莊目口町的刀劍師杉木新左衛門,鑄造火槍的橘又三郎、卡扎利亞籐左衛門、箔屋九郎左衛門、茜屋宗佐,擅長大鼓的通口石見等人,幾乎涵蓋了所有的職業。這些人聚集在一起,彙集了大家的希望和建議,最後決定由刀劍師新左衛門提出一個議案。
    跟選舉議政者的時候一樣,所有人投票選舉一人,看看誰奪取天下對將來最有利。選舉採取無記名投票,選票都交付會議主持。長老們都笑呵呵的沒有意見,年輕的萬代屋、通口石見等人也都非常贊同。於是,三十多名來客各自在選票上寫下自己冷眼取中的人名。未時以後,投票才告結束。
    客人散去,主持蕉庵笑著來到內廳,對早已等候在那裡的一個人道:「選舉進行順利。如此我們便可以清楚聽到界港民聲了。」
    客人恭敬地施了一禮。「真是令人難以忘懷。主人更替……」自言自語的客人,正是家康的心腹茶屋四郎次郎。
    「是啊。」波太郎蕉庵依然是以前那副冷峻的表情,「界港的市民,表面上無所謂,內心卻一直希望可以自由選舉天下人。可以說,他們認為所謂的天下人,就是為大家謀取利益的帶頭人。從神道的觀點來看,這也是非常合乎情理的……」
    茶屋依然沒有直接回答。「那麼,界港市民打算讓誰奪取天下呢?」此時,他已經是京城富商,在界港也已小有名氣。這只是表象,實際上,他原名叫松本四郎次郎清延,既是家康的得力家臣,又是竹之內波太郎的神道弟子。
    在家康的身邊,他是一名出色的謀士;在京城,他是一名探聽朝廷動態的眼線;在界港,他又是家康的聯絡人。可以說,他是一個扮演著多種角色的多面人。當然,波太郎蕉庵對這些十分清楚。正是在波太郎的教化之下,他才變成這樣的。
    「我女兒木實馬上就要拿來投票箱了,看投票結果也是我的一大樂事啊。」
    「我有些擔心。」
    「哈哈……大概會吧。不記名的投票可是神的裁決啊。」蕉庵拍掌叫來女傭,「讓木實把投票箱拿來。」說著又像記起什麼,笑了,「有消息說,羽柴前守已經成功地跟毛利議和了。」
    「那麼,他立刻從中國地區撤回?」
    「已在往回撤了。小西屋壽德的兒子,藥商……就是小西屋彌九郎,由於入岡山城帶路有功,正在築前守的身邊聽使喚,負責籌集軍糧。從這一點上看,築前守正在成功地讓界港為他做事。」
    「您這麼說,除小西屋彌九郎以外呢……」
    「哈哈……那麼,家康恐是無望了。這次進攻中國,取勝的關鍵還是界港眾啊。界港眾在築前守進攻之前就到處收購稻米,囤積居奇。不僅是中國,看上去快要成為毛利領地的地區,九州、四國、山陰等地,都去收購一空,當然這是築前守委託的。築前守這個人,似乎具有一種不可思議的魔力,他有所求的人都會變成他的人,為他效力……」
    「啊。」茶屋不禁叫了一聲,「那麼,投票結果就不用看了……應是這樣的結果。」
    「不,會不會使喚人和可不可靠是兩碼事。被使喚的人,未必喜歡被指使。」
    「這……」
    「先看看投票結果吧。」蕉庵又開心地搖起扇子,木實手捧著一個螺鈿票箱進來,氣氛頓時便活絡了。
    「木實小姐,還要麻煩你一下。」茶屋客氣地施了一禮,「聽說羽柴築前守和毛利講和了?」
    「是。關於此事,我還聽到一個有趣的傳聞呢。待會兒再給您講。」木實眨巴眨巴她那比迎接家康時還清純的雙眸,把拿來的螺鈿箱放在蕉庵的面前,「父親,需要硯台嗎?」
    「哦,還得用硯台啊……對,你先把那件趣事給茶屋先生講一講。我去準備紙硯。」
    「那麼,有勞了。」茶屋道。
    木實等蕉庵離去後,直接坐在了下手位置,仰臉看著茶屋。她那如同初生嬰兒般清澈如水的眸子深處,一股青春的氣息撲面而來。
    「聽說,這次講和能夠成功,多虧了一位叫做清水長左衛門宗治的人有器量。」
    「哦,高松城主清水長左衛門……」
    「對。羽柴方面說,如果不交出宗治的人頭就不講和,毛利方面則說,若要斬殺忠良,不如索性一戰,雙方一直僵持不下。」
    「哦……」
    「聽到這些,清水宗治說,若能夠拯救五千士兵性命,讓雙方都偃旗息兵,我的一條性命又算得了什麼?於是,就在兩軍之間穿上臨終的衣服,自己搖著小船出來,在羽柴守大軍的面前把刀輕輕一揮,冷靜切腹自盡……」
    「把刀輕輕一揮……」
    「對。羽柴看到他已經切腹,便大肆犒勞高松城的士兵,送給城裡十挑酒餚、三袋上好的茶葉。還盛讚宗治,說他『輕輕一舞,含笑切腹』。」
    「十挑酒餚、三袋茶葉……然後就講和了?」
    「是。接著,宗治的兄長、已經遁入佛門的月清,以及毛利方的監軍末近左衛門大夫也切腹自殺,只有這些人自殺了,其他的人才得救了……從今晨起,城裡都在讚譽清水宗治,說他乃是有天帝之心的武將。」
    聽著聽著,茶屋四郎次郎覺得這座城市漸漸可怕起來。到處佈滿了眼線,自詡為地獄之耳的自己對此還一無所知時,在這座城裡,甚至連講和的細節都已經成了教會議論的話題……
    「那麼,贈送了十擔酒菜和三袋茶葉的羽柴守,滿足神明的心願了嗎?」
    「這是一種手段,是手段就不能滿足心願。」
    「哦,美麗的故事也是手段啊。」
    這時蕉庵拿著硯台和卷紙走來,放在茶屋的面前。「打開投票箱,記一下上面寫的都是誰的名字。」
    「是。那麼……」
    茶屋還在研墨,木實忽閃著大眼睛,注視著茶屋手中的筆。蕉庵已經打開了箱子,揭開了第一張票。「準備好了吧。第一票是……高山右近長房,哈哈,這是信奉天主的吧。」
    茶屋四郎次郎記下高山右近的名字,卻不住地納悶。在這座城市裡,人們對世事的看法和其他地方相差太大了。清水宗治的切腹先不說,從秀吉贈送酒餚和茶葉的行為之中,應讓人由衷地感受到一種戰國武將的氣節。可是,人們不但不感歎,反而看成陰謀,加以責難。
    從給高山右近投票也能感受到此種差別。怎麼說也是投票選擇天下人啊。而高山右近充其量只是攝州高規的六萬石的小大名,無論信仰是否一致,也不能讓他得天下、治天下啊。
    「下一個……織田中將信雄。」蕉庵大聲念道,「下一個,岐阜中納言……哈哈,信長的嫡孫三法師。」蕉庵自言自語道:「下一個是明智日向守光秀。」他和茶屋對視了一下,呵呵笑了。
    「果然有人並不把他看成逆賊啊,他也有自己的根基啊。」茶屋歎道。
    「這都是對信長侵略界港的怨恨啊。下一個是……惟任日向守光秀。又是光秀。」
    「記下了。」
    「下來是——明智日向守……」
    「跟我想的怎麼差這麼多。」
    「下一個……哈哈,好奇怪的打油詩啊,什麼……兵火又燒盡,未結實小田,朔風蕭瑟起,哪裡無秋寒……最後寫的是『選誰都一樣』。」
    「是未結實織田(小田)吧?」
    「不,已經結了實,而且收過一次了……下一個,是德川三河守家康。」
    「好!」
    「下一個,神戶侍從信孝。」
    「再下一個……」
    「是羽柴築前守秀吉……終於出來了。」
    「可是,沒想到居然這麼少。」
    「細川兵部大輔籐孝。」
    「筒井陽舜坊順慶。」
    「又是細川兵部大輔籐孝……這大概是對豪門的憧憬吧。」
    「他的兒子是明智的女婿。」
    「對。恐是覺得選明智不妥,選細川則可避嫌,哈哈。下一個,羽柴築前守秀吉。」
    「按照實力,後面肯定還會有他。」
    「羽柴築前守。」
    「記下了。」
    「又是羽柴築前……再下一個,還是羽柴……織田中將信雄,毛利輝元。」
    「毛利……此城竟然還有選毛利的?」
    「有。或許此人想,毛利會趁秀吉撤退的時候,從背後來個偷襲,說不定還會戰而勝之。」
    「有理。」
    「接下來,織田中將信雄……下一個,千宗易。」讀到這裡,木實大笑起來。
    「怎麼了,木實?」
    「若是宗易伯伯都能取得天下,那麼,您看我的好朋友阿吟如何?」
    「哈哈……」蕉庵也笑了,「莫要胡說,阿吟生來就是天主的妃子。」
    「啊呀……不是『天主妃子』,是『天主之子』。」
    蕉庵不再看她。「下一個,光秀。下一個,三法師。再往下,哦,高山右近。」
    「好,添上了。」茶屋四郎次郎悄悄擦了擦汗,自己的主公家康,在視野如此開闊的界港,只得了一票,實令人意外。武田氏不復存在,北條氏和上杉氏都今不如夕,主公不僅擁有駿、遠、三三國的領地,且正在從甲斐向信濃擴張,可以說,如今主公的勢力僅次於織田氏而已。到現在,光秀已經得了四票,秀吉五票,而主公竟只有一票。
    「接下來,還是明智……下一個,千宗易,再下一個,神戶信孝……」
    二十九張選票一一讀完。「統計一下,茶屋。」蕉庵吩咐的時候,茶屋早就整理好了順序。
    【明智光秀五票
    羽柴秀吉五票
    織田信雄三票
    織田三法師二票
    織田信孝二票
    細川籐孝二票
    高山右近二票
    千宗易二票】
    家康依然只有一票。茶屋按照順序讀下去。
    「有趣。」蕉庵似乎能接受這個結果,拍了一下大腿,「這決不只是界港的聲音。這裡面暗含著天下的民聲。這座城市的人們必將依此而行動。」
    「這麼說,爭奪天下的,終究還是明智和羽柴了?」
    「不,不是。」蕉庵搖了搖頭,「明智和羽柴各五票,而織田一族則是兩票者居多。中將信雄三票,再加上三法師和神戶各有兩票,結果是七票吧。」
    「哦……這麼說,還是希望右府之子或其嫡孫繼承江山的人最多了。」
    「不,也不。」蕉庵又搖搖頭,「若是光秀和細州父子合為一起,那麼,這也是七票了,如果再加上筒井順慶的一票,這就是八票。這個數字不可思議,它會直接變成兵力,成為決定勝負的關鍵。但是,別忘記,德川還有一票。設若德川的一票和織田一族的七票,加起來同樣是八票。」
    茶屋四郎次郎吃了一驚。「到底是誰給我們大人投了一票?」
    「哈哈,」蕉庵笑了,「恐是女兒木實吧。」
    「哦,木實,是你?」
    「是。木實認為和德川結盟的人,必定是奪取未來天下的人,所以就特意投了他一票。」
    茶屋不禁洩氣。主公的支持者,竟然只有這麼個小女子,太殘酷了,太令人失望了,但是,卻給人一種聖潔的神明之感。
    「木實,我讚賞你的眼力。如果讓我也投一票,我也會寫德川大人。可是,那個曾呂利卻不讓我投票。」
    「曾呂利」是刀劍師新左衛門的綽號(「曾呂利」在日文中與「嗖嗖」諧音)他自詡製造的刀鞘好,刀身出入,無聲無息,於是起了這麼個綽號,純屬自誇。在今日的投票中,投了那首打油詩的人,恐就是這個曾呂利。
    「那麼,木實,你根據投票的結果,估計估計今後的形勢。定會成為我的參考。」
    「好啊。」木實愉快地應一聲,從茶屋手裡拿過紙片,埋頭計算起來,「女兒看,還是羽柴贏面大些。」
    「理由呢……」
    「羽柴的五票,一旦……和織田氏和好,合為一龍,那便是十二票,即失去一半,也是八票半。」
    「呵呵,可是,你的計算是不是有點一廂情願啊,木實?設若光秀的五票加上細川的兩票,再加上筒井的一票,高山右近的兩票,那是幾票?不也是十票嗎?八票半怎麼能趕上十票呢?」
    「不。」木實搖搖頭,盯著紙片:「羽柴的五票能夠抑制,打敗細川、筒井、高山眾人的五票,因此,如果再把其中的一半變成自己人,那麼羽柴就是十一票,反過來,明智就只剩七票半了。」
    「這麼說,這還得由羽柴的器量決定啊?」
    「不,必須得和德川結盟。雖說如此,如果在和德川結盟的期間,打不倒光秀,那麼,羽柴便得不到天下,又便是天下大亂,戰亂四起……我之所以這麼說,乃是因為打油詩一票,宗易的兩票,高山的兩票,以及筒井的一票,是戰亂之源啊。」
    「這麼說,這些人已經看透了,無論如何,終是戰亂的世道,也就寫了些不可能取得天下的人名……木實,你是不是這麼看呢?」
    「對。這些加起來是六票,比羽柴和明智的票數都多呢。」
    茶屋四郎次郎的眼睛不知從何時起,變得像星星一樣熠熠發光,盯著木實。這些數目竟有這麼多的理解方式。而且,眼前的小女子口中的種種可能,一陣又一陣地敲打著四郎次郎的胸口。
    「茶屋,怎麼樣,給德川的禮物準備好了嗎?」
    蕉庵看著茶屋,眼神一下子變得銳利起來,「如此,界港人的想法也有了一個大致的估計。」
    「是。」
    「光秀意外地獲得支持,是因為推翻了信長,並且不露聲色地壓制了公卿大臣們。現在,甚至企圖通過近衛之手派遣敕使,這些,界港人心裡甚是清楚。」
    「這麼說,敕使果然……聽了光秀的吩咐……」
    「他們也是無能為力啊,武力者手握重兵嘛。這樣,光秀進了安土城,敕使也該到了。光秀已大概是一個天下人了。可是,茶屋,充其量這只是些面上的事。」
    「對。」
    「問題依然在於光秀的武力,正如方才分析,羽柴和明智二人之中,到底誰能爭得界港眾的支持,這將成為決定勝敗的一個重要因素。」
    「……」
    「千宗易就不必說了,投票中出現的細川、高山、筒井等人也不必說,就連攝津茨木的城主中川清秀的向背,可以說,都由界港眾的動向決定。一旦爭奪天下的仗打將起來,軍糧、武器自不消說,僅耗費的金銀數目,便非比尋常。所有這些,都離不開界港眾人的向背。」
    茶屋只聽得渾身發抖。確如蕉庵所言,信長後期的成功,全賴於此。
    「啊……茶屋的禮物中,我想再添上一件蕉庵的禮物,你看如何?」
    「那當然是好。」
    「通過投票,界港的向背大致已弄清楚。如此,大家須齊心協力,為了盡量減少百姓的痛苦,咱們定要找出一個能夠順應時勢的天下人來。」
    「說得好。」
    「因此,我想對長老和議政者說一下,推舉羽柴築前……怎麼樣,這可是一件重要禮物。推舉小西屋壽德和千宗易等人提議的羽柴……」不知什麼時候,茶屋四郎次郎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完全一副武士的樣子,直勾勾地看著蕉庵。
    「咯咯咯咯。」木實的又一次笑聲,才讓茶屋回過神來,「就連界眾都做羽柴的後援了,德川當然也一樣,對吧,叔叔?」
    「對……對……說得對。逆流者亡,順流者昌。這真是無比貴重的禮物,一定收下,收下了。」四郎次郎終於舒了口氣,深深地施了一禮。
    「木實,把那些選票收拾收拾,燒了。讓人送膳食來。哦,用你的箏給茶屋彈一曲吧。」
    「是。」木實回答一聲,收拾起選票來,她不知又想起了什麼,獨自笑了起來。茶屋還有許多事情想問,可是最終忍住了。他看得出,蕉庵父女倆對家康大人懷有深深的好感,若是有什麼大事急事,他即使不問,他們也一定會告訴他。
    可是,蕉庵對家康的好感,究竟是從何處而起呢?蕉庵曾經說過,他和家康的生母於大夫人是老朋友了,可只憑這些嗎?養女木實雖然和家康有血緣關係,可根據茶屋的調查,這種關係只會產生憎恨,決不會成為產生好感的原因。
    木實實際上是蕉庵妹妹的外孫女。那時蕉庵還名叫竹之內波太郎,他有一個叫於國的親妹妹,於國和長島之戰時被信長命令切腹的水野下野守信元生有一女,此女便是木實的母親。木實的母親從瘋癲的於國的腹中生下來,後來嫁與毛利家臣卯田某。卯田某戰死沙場,她便來到了界港,成了一名虔誡的洋教徒,前年剛剛去世。如木實是水野信元的血脈,和家康自當生遠。可是,蕉庵和養女都對家康表現出不同尋常的好意,甚至有時讓茶屋都感汗顏。
    木實燒完選票回來,下人早已送上三份膳食,朱紅色的高腳食案令人眼前一亮,同時送上的還有蕉庵引以為傲的鑽石酒壺,以及木實的古箏。
    「乾一杯。喝個痛快。」
    「恭敬不如從命。」說著,四郎次郎端起酒杯,「木實,剛才燒選票的時候,你又笑了吧?」
    「哎……啊,您說剛才……」
    「有什麼可笑的事?」
    「嘿……我剛才在想,如果選票不是那樣,不知父親會說什麼。我是笑……」
    「好了好了,木實,不要說了。」
    「不,我就是要說。即使選票完全不一樣,父親也一定會說同樣的話。」
    「同樣的話?」
    「界眾早就齊心協力偏向羽柴了。此事叔叔要記在心裡。」
    「哦。這麼說,此事和選票沒有關係了?」
    「不,我只是說,選票跟父親預想的完全一致……來,請用酒。」
    「哦,多謝。」四郎次郎再次接過酒杯,又和木實說起話來,「木實,你為何老是那麼偏袒我家主公啊?」
    「呵呵……」木實又笑了,「只要是一個不會撒謊的鄉下人,我都喜歡。鄉下人正直,不明爾虞我詐之事,不撒謊。一旦撒謊,就立刻露餡了,穿幫了……」
    「說得對,說得好!」原來這裡也有界港的眼睛和心啊!茶屋感歎不已。
    木實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轉身坐到古箏前面,調試起十三弦來……

《德川家康4·兵變本能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