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雄傑初露

    小城阿古居沐浴在淡淡的冬日中。
    久松彌九郎俊勝撫摩著正在走廊的陽光下嬉戲著的兩個孩子,一邊悄悄看了看於大胸前的第三子。夫人已經生了三個孩子,長子名三郎太郎,次子源三郎,三子就是正抱在於大胸前吃奶的長福丸。
    次子源三郎看到父親坐下,馬上偎依過來,坐到父親膝上,粗暴地抓住他的下巴用力搖晃。
    「哎呀,疼,源三郎……」久松瞇縫著眼睛,和於大相視而笑,「真如做夢一般,只有我們家如此平安無事。」
    於大叫過侍女,將長福丸遞給她。「太郎、三郎,快,過來和長福一起玩。」她將兩個孩子哄出臥房,給丈夫端上茶,「還在鳴海至大高一帶防禦嗎?」
    「正是。今川氏試圖奪取尾張的土地,而織田氏寸步不讓。戰爭一觸即發,但我們家還是如此平靜……」
    「是。」
    「這是祖上積的德呀,也是我們有信心之故。」
    「確實……」已經成為三子之母的於大,目光清澈,眉宇間一派慈祥。「我常常想,要是永遠沒有戰事,該多好!」
    「但那是不可能的。」俊勝喝著茶,「今川氏和織田氏水火不容,早晚要開戰。而且,這一戰定會讓一方化為灰燼。信長比他的父親更加暴躁。」
    「家臣們那麼激烈地反對,他也能平息下去,還把織田氏的人團結得如此緊密,非等閒之輩呀。」
    「豈止非等閒之輩,他的器量和智慧,舉世無雙。」
    「確實,如是等閒之輩,那麼柴田、林和佐久間大概都已被殺了。」
    「不錯。包容一切的器量,知行合一的作風,絕非常人能及。但今川氏也不含糊,這一戰定會十分殘酷、激烈。」
    信長器量越大,這次戰爭就會越激烈……這句話背後隱藏的,其實是一種憂慮:僅靠信長也許遠遠戰勝不了義元。
    「無論如何,在我們自己的領地裡,要施行仁政,這是最重要的。」
    「大人。」侍衛在走廊下喊道。
    「何事?」
    「竹之內久六從古渡回來了。」
    「久六回來了?讓他快快過來。」
    「如有好消息就再好不過了……」俊勝瞥了於大一眼,正了正衣襟。
    竹之內久六向二人施禮後,逕直坐到俊勝身邊,道:「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先告訴您信長的近況。」
    信長終於完全平息了家族騷亂,並首次見到了他的岳父齋籐道三。
    因今川氏從三河向尾張逐漸施加壓力,信長越發有必要和美濃的岳父聯起手來。然而,齋籐道三也是個不可輕視的對手。若是信長處有機可乘,他自會立即下手,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信長第一次見到齋籐道三,就完全鎮住並壓倒了他。
    二人見面之處,是富田的正德寺。
    「尾張的侍衛帶著五百支火槍、五百支塗紅丈八長槍,氣勢洶洶趕至正德寺。」
    「等等!五百支火槍……」
    「是。信長看到齋籐一直設法想擁有火槍,試圖用那種陣勢鎮住齋籐。」
    「哦。」俊勝低吟道。一支火槍已足以嚇倒敵人,信長居然搜集到五百支。他不禁心中發怵。
    「塗紅的丈八長槍已然令美濃人心驚膽戰,信長大軍的陣勢更是令美濃人大開眼界。」
    「是因為奇怪的裝束?」
    「是,下身穿虎豹皮做的四層褲服,腰束草繩,掛著火石袋、水瓢、炒米袋,上身著家常單衣,但有意裸著膀子。」
    「真如親眼見到了一般。那麼,此次會面結果如何?」
    「信長大獲全勝。會見結束後,齋籐道三甚至驚魂未定地感慨了一番。」
    「什麼感慨?」
    「他說,我們這些小卒,早晚會落得只配給信長牽馬送信。」
    「是嗎?那麼,信長和美濃順利結盟,織田氏和今川氏的決戰便迫在眉了。」
    於大默默地聽著二人的談話,她明白丈夫為何歎息。
    「眼看戰爭迫近,卻還有一個壞消息。」
    「壞消息?」
    「是。松平竹千代即將舉行元服儀式,此後似乎要被今川氏任命為進攻尾張的先鋒。」
    「啊?什麼?」於大猛地挺起身,隨後深深垂下了頭。她最擔心、最害怕的事終於到來了。以人質為最大目標的今川義元,時刻不忘利用岡崎人的忠厚和堅韌。
    「讓竹千代回到岡崎城,以展示大將的風度。」
    聽竹之內如此一說,於大彷彿看到了已能獨當一面的竹千代。但這決不意味著竹千代和岡崎家臣們的幸運。一旦遭遇信長的精銳部隊,他們除了為實現今川的野心而血灑疆場,別無選擇。
    「夫人,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請夫人保持冷靜。竹千代公子婚禮前夕,松平太夫人……去世了。」
    「啊?母親……」
    於大還是第一次聽到有關竹千代成婚的消息。如今,這個喜訊和母親辭世的噩耗一起從久六之口獲得。然而眼前這個化名為久六的哥哥,不也同樣是母親的兒子嗎?顧慮到丈夫,於大控制住自己,催促久六繼續說下去。久六好像已梳理好自己的情感,表情平靜而沉著。「既有生者,就有逝者,人生本就禍福難料。話雖如此,這個結局還是太悲苦了。」
    「你母親仙逝了,夫人,盡情哭出來吧。」俊勝柔聲道。
    「是。」
    「還有,你盡可以用心去祭拜。久六,祭日是哪一天?」
    久六久久地伏在地板上,「十一月二十三日,日落之前。」
    「還有何事?直言無妨。」
    「是。太夫人對於竹千代的婚事,似乎不甚滿意……」
    「是誰家的女兒?」
    「關口刑部少輔之女,義元大人的外甥女。」
    「義元主公的外甥女……」於大不禁看了丈夫一眼,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又一樁策略婚姻,為了利益,人們隨意踐踏著男女的情感。
    「那個女子應比竹千代年長。」
    久六點點頭。但他沒有提及竹千代也對這門婚事十分反感。他得悉,岡崎上下都希望盡早收回領地,迎回竹千代,因此正在拚命說服關口刑部少輔和義元等人。
    「太夫人臨終前夕,甚至特意支開眾人,與竹千代公子單獨見了一面,好像鄭重地交待過什麼。」
    「只叫竹千代一人……」
    「是。叫竹千代進去時,她意識尚清醒。不久,傳出竹千代嚶嚶的哭泣聲。因為是在狹窄的庵室,眾人慌忙衝入室內,然而竹千代將他們呵斥出來了。」
    「為何如此目中無人?」
    「他說有事需和祖母商議,不讓任何人進去。那一夜,他獨自一人為太夫人守靈,沒讓任何人靠近,守護了整個晚上。」
    於大點點頭。她好像明白了十四歲的竹千代會從坎坷一生的祖母身上感受、領悟到什麼。母親在彌留之際,大概也會對竹千代諄諄叮囑。或許,母親會教給竹千代在她去世之後的種種應對之方,也許會提醒竹千代,不要為了榮譽而在織田、今川兩家的戰火中,白白送掉岡崎人的性命,而應尋找更強大的生存之道……
    「十一月二十三日。我們不知,竟延誤了祭祀。你的母親就是我們孩子的外祖毋,立刻上香供奉。」
    聽到丈夫體貼的話語,於大終於掩面哭泣……
    於大擺好香花。久六面無表情,平靜地盯著香案,不久即退下。出了大門後,他遠遠望著阿古居山谷,長歎一聲,然後匆匆地向城中走去。
    他的家離城門不遠,就在左邊的山岡腳下。下人們匆匆出迎,久六也不搭理,逕直走了進去。「我回來了。」他說道。房內的說話聲立刻停下了。
    「哦,回來了。於大夫人想必傷心不已?」
    說話者是竹之內波太郎,他自從笠寺竹千代和織田信廣交換人質以來,便很少在這一帶露面。波太郎面前坐著相貌兇惡的雲水和尚,正盤腿大嚼無花果。「果然流淚了。」久六茫然地說。
    波太郎不動聲色,冷冷地看著久六,「你母親的遺言,說了嗎?」
    久六點點頭。
    「久松彌九郎大概不會注意,但於大夫人應明白其內容才對。」
    久六不答,轉頭望著窗外枝葉繁茂的無花果樹。
    「關於時下群雄,越後的長尾、甲斐的武田,還有貴主君,究竟取哪一方——」雲水終於開口問道。
    「等等!」波太郎截斷雲水的話頭,「畢竟你母親去世了,你要到駿府走一趟嗎?」
    久六望著窗外的天空,靜靜地搖搖頭,「久六並無父母。」
    「哈哈哈……」雲水突然高聲笑道,「不論是誰,終有一死。我們所要談論的,便是如何在有生之年去救助那些命不該絕的人。究竟誰能掌管天下?」
    雲水邊說邊向口中塞進兩個無花果,然後將手掌伸到波太郎面前,「齋籐、松永、今川、北條、武田、長尾,」他掰著手指頭,「這些人我大都見過,無不器量狹小。只是織田氏的情況我不太瞭解。」
    波太郎道:「武田、長尾和織田,必須聯起手來。」
    「你的意思是,今川氏和織田氏的決戰不可避免?」
    「他們不決戰,武田、長尾和織田就不能聯手。」
    「聯起手來又如何?」
    「武田……」波太郎忽然剎住話頭,回頭看著久六,「你怎麼想?真想再見見竹千代。你還記得嗎,在古渡見到信長時,他說自己真正的對手,只有竹千代一人。」
    久六緊緊地盯著波太郎,長長吐了口氣。
    雲水和尚原乃比睿山的僧人隨風,性情豪放,喜歡高談闊論,曾放言要繼承佛祖偉業,遊歷諸國。聽到波太郎問久六的話,他輕蔑地笑道:「水野氏未脫離俗世之情。」
    波太郎不睬,仍對久六道:「信長……昔日的吉法師,你看怎樣?」
    「信長是個偉丈夫。」久六答道,「他說,不會將岡崎人當作敵人……如與岡崎人為敵,則尾張必將危險。他對竹千代的評價似過高了。」
    波太郎點頭,「你也這麼看?他有意聯合美濃的齋籐道三。我們的願望終於還是在尾張的土地上初現端倪。」
    「不不,這麼說為時尚早。」隨風敲了敲自己盤起的腿,「我並不指竹千代,在遊歷諸國之時,我發現了兩顆珍珠。」
    「兩顆珍珠?」
    「一顆在美濃,一顆在駿河。」
    「美濃?你是指齋籐氏嗎?」
    「不,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卒,叫十兵衛。」
    「哦。」波太郎雙目放光。
    「那麼,和尚如何待那個英才?」
    「我把他送到了比睿山,想讓他領悟釋迦佛祖之志。」
    「那駿河的珍珠呢?」
    「我把他帶來了,讓你們看看。我要向他講授天下興亡之道,讓他瞭解歷史變遷,將他留在我身邊。」
    「他出生於什麼人家?」
    「不知道。好像出生在曳馬野的木匠家,靠賣針度日,是個四海為家的流浪者。」
    「和尚究竟看中他哪一點?」
    「他對於如今時局頗有見地,讓我歎服。另外,他在勞作之時,身、心、能自然合一。」
    久六默默無語,對波太郎和雲水之間的談話置若罔聞,單是久久注視著窗外。
    「那個小和尚就是你帶過來的那顆珍珠嗎?」
    「不錯。剛到此地,就馬上開始打掃院子。他說話極有意思。他說,即使針賣不出去,也不會餓肚子,還向我傳授此妙法。」
    「不餓肚子的妙法?」
    「對……」隨風像是忽然想起什麼,高聲笑道:「打掃茅廁啊。只要能夠打掃茅廁便不會餓。這可見他的決心。到哪裡都能活下去。這麼一說,我便看到了他的志向抱負。」
    正說到此處,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進來招呼道:「山芋做好了,請用餐。」他表情嚴肅地捧著火盆進到室內,長相活像隻猴子。久六不禁驚訝地再次打量著他。
    眼前這個身高僅五尺左右的小個男子,久六好像在哪裡見過。他看上去是個年輕人,卻又不像,眉間堆著皺紋,兩眼不時射出銳利的光芒。久六想起來,他確實曾多次見過這個人,當時覺得他形象猥瑣,一度對他產生警惕,甚至曾打探過他的底細。
    在風起雲湧的時代,門閥制度崩潰,各個階層的各種各樣的人物開始嶄露頭角。信長擁有充滿奇思妙想的頭腦和超凡脫俗的性格,自然是個中翹楚,而他的岳父齋籐道三,初時只不過一個走街串巷的賣油郎。「快來快來,我賣油絕不缺斤少兩。你們看看這一文錢的錢孔,要是有一滴油溢出孔外,分文不收。」
    就是那樣一個賣油郎,竟將美濃納入囊中。
    隨風也是隨風雲而起之人。像他這種胸懷大志、周遊四方的流浪和尚,近來明顯增多。這個長得像猴子一般的小個子男人,難道也是其中一員嗎?
    「我在那古野、刈谷和岡崎多次見過你吧?」久六問道。
    「是。我賣針到過駿河、遠江。」
    「你出生何處?」
    「尾張中村。」
    「你叫什麼?」
    被連連追問,長得如猴子的年輕人突然笑起來,「請不必擔心。我絕不是織田氏的探子。」
    「我在問你名字。」
    「他還不配擁有名字。村裡人都稱他日吉,也有呼為小猿的……他的亡父曾經是織田氏的下級武士,他在這一帶被呼為針猿。」
    「那麼,你修習何種武藝?」
    「哎呀,修武藝……還早著呢。我還什麼都不懂,一切都要從今日開始,請多多指教。」
    久六忽然回頭看了看波太郎,波太郎目光如劍,緊緊盯著年輕人。
    「我也好像在哪裡見過你,」波太郎道,「你想去何處當差?有無讓你看得上眼的主人?」
    「呵呵,」那年輕人又出聲笑了,聲音卻很清澈,「我去過許多地方,最後,還是覺得尾張好。」
    「哦?說來聽聽。」
    「土地豐饒,距京城近,有一處讓我最為滿意。」
    「什麼?」
    「信長的髮型。如果要當差,當侍奉這樣的人。但梳這種奇怪髮型的人大概不會輕易接納我這個掃茅廁的。」說到這裡,他迅速從火盆裡取出山芋,利落地剝去皮,然後大口大口吃起來,「我已經嘗過,各位不要客氣,請用吧。」
    久六和波太郎相視苦笑。這個年輕人支退了久六的下人,自己將食物端了上來,言談舉止裡,透著對人的揣摩和接近。雖只是一個下人,舉手投足卻又落落大方,真是大膽……波太郎想到此處,眼神變得溫和起來。這樣的人越多,新時代就會來得越早,他堅信這一點。「你剛才說甚為滿意信長的髮型。除此之外,你主要喜歡他什麼?」
    「首先,各地武將紛紛加強防備、廣設關卡之時,他卻發佈命令,允許各國人自由出入尾張……其器量自不可同日而語。」看到這年輕人大膽發表意見,隨風很是得意,「如何,不是普通的猴子吧?」
    波太郎禁不住探出身來,「這一命令讓信長得到了什麼?」
    「他得到了百姓的感激之情。各地關卡徵收的關稅,讓過往客商頭疼不已。尾張沒有這種煩惱,各國商人就會雲集尾張。而從繁榮的商市活動中得到的好處,絕非通關稅和過橋費能比擬……況且,這也表明,他根本不將密探放在眼中,而是將武備暴露在眾人面前。這是一種赤裸裸的信心。」猴子越來越慷慨激昂,波太郎一邊聽,一邊頻頻點頭,「如此,我便推薦你到織田氏去當差如何?」
    「啊?」那年輕人難以置信地豎起耳朵,但緊接著便嘿嘿笑道:「恐你們沒有那種能耐。」
    「若是有,你又將如何?」
    「即使有,我也不會求你們。那樣的話,信長大概會……認為我在依靠別人。信長不久就要興起一場更洶湧的波濤,在這場波濤中,他肯定需要我。」
    「什麼?他所興起的波濤,需要你?」久六不肯相信。
    小猴子呵呵笑了,和剛才判若兩人。「是。今後恐怕會不斷有大風大浪,直到天下平定。」
    「你是指今川氏和織田氏的衝突嗎?」
    「是。信長只要活著,絕不會向今川義元稱臣;同樣,今川義元也決不願意跪倒在信長的旗下。這樣一來,他們之間的戰爭注定異常激烈,之後會有一方從世上消失。既然結局如此,在沒有任何一方絕對強大的時日內,互相爭鬥,也便符合了天下常理。」
    「你是在等待那場決戰嗎?」
    「噢……無論在大高還是鳴海,只要暗中……無論做點什麼,都無異於點著了導火索。」一番豪言壯語後,他的眼神突然變得淒厲,看看波太郎,又瞧瞧久六,最後將目光轉向了隨風。
    的確不是個尋常和尚!波太郎靜靜地閉上眼。他對於時下局勢的見解,與這個小和尚如出一轍。洞見歷史趨勢和脈絡,為下一個時代的到來作準備的人,就可以被稱為賢者;能夠從賢者之計,愛民如子,布武平亂,即為風雲之名將。
    波太郎接受了平手政秀的請求,不遺餘力地向吉法師傳授上述見解。但那個已成長為信長的吉法師,顯然出乎他的預料,令他自歎弗如。
    他曾經呵斥吉法師:「扔掉舊東西!」
    那句呵斥的背後,是對已經蒼白無力的貴族文化的拋棄和嘲弄。他的呵斥不但使信長完全拋棄了貴族文化的雍容和虛偽,甚而完全將一切腐敗的勢力踩到了腳下。信長就像一匹野馬,在腐朽勢力的廢墟上狂奔。迄今為止,他在諸事施行中都尚未出現敗績。平息家族內部的紛爭、允許外人自由進入尾張等等,無不令常人震撼。而這樣一個近似怪異的狂人信長,居然得到這種賣針的流浪之人的仰慕和尊敬,己不是一件平常事。
    半晌,波太郎終於睜開眼,「你的意思是,要讓信長和義元開戰,然後在戰爭中得到信長的重用。」
    「不錯。」
    「那麼,此次戰爭你認為信長定能取勝了?」
    「不敢肯定。」
    「你是盲目地追隨信長嗎?」
    「是。」
    「那我問你,你認為下一個時代的支柱究竟是神還是佛祖?」
    「不知道。」小和尚隨便地搖搖頭,「那種事情交給神佛好了,凡人怎能知道!人所要做的,只是變得強大和正確。」
    「誰來判斷對錯呢?」
    「神或者佛。」小和尚說到這裡,又呵呵笑了,「所以我說,既然戰爭一定會發生,那就讓它快點到來,以便讓神佛早點重新分派武力和領地……」
    「哦。」波太郎低吟道,「那麼,我們也應作好準備。」
    「戰爭早一日爆發,平安之日就早一日到來。好了,你回廚房去幫忙吧。」
    那隻猴子彷彿在自己家中一樣,一個人吃掉了一大半山芋,方才慢吞吞地下去了。
    又冒出一個古怪的傢伙。對,明日一早再叫他過來談談,把他送到信長那裡去。波太郎想著。
    但第二日早上,猴子已不在此處了。聽說,下人們還未起床,他已將庭院和馬廄打掃得千乾淨淨,然後淘了三升粗米,將自己那份做成了五個飯團。「如果有緣再相聚吧。請向諸位問好。」
    他留了話,便匆匆出了阿古居山谷……

《德川家康2·崛起三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