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祿元年(一五五八),櫻花已經開始凋謝,卻處處鶯啼。那不是早春稚嫩的聲音,而是爭奇鬥艷的婉轉歌唱,如清泉般流入眾武將耳中。
這裡是駿府城的庭院。今川義元的兒子氏真正和從京城趕來的中御門宣綱熱火朝天地蹴鞠,眾將饒有興致地在一旁觀看。義元自己也破例在走廊下張起帷幕,鋪上地毯,興致勃勃地欣賞著。
陽光熾熱,富士山頂在白雪覆蓋下閃閃發光。之後應該有賜酒儀式,中間夾雜著闌鶯的歌聲,顯得有些異樣。義元肥胖的身體輕輕靠在扶几上,一身京都風格的裝束,還描了眉,他與其說是在欣賞蹴鞠,不如說是在觀察眾武將的神情。他想像著,很快就會到京城去開展這種歷史悠久的遊戲,這樣的時機已經到來了。從義元的祖父到父親,已經等得太久了。
小田原的北條、甲斐的武田,這些和他具有親戚關係的盟友,還不能讓他放心。義元擔心進京之際,他們在背後襲擊。他最擔心的是武田晴信。義元雖娶了晴信的姐姐,並將岳父軟禁在駿府,但他十分清楚,晴信也想進京;如此一來,二人早晚免不了一戰。只不過目前晴信尚且壓制著野心,因為他和越後的上杉景虎正相持不下。
如今正是機會!義元已開始仔細考慮出發的時間了。
他漫不經心地掃視著和關口、岡部、小原等一起蹴鞠的重臣,最後將目光停留在松平次郎三郎臉上。松平次郎三郎元信十五歲那年掃墓完畢,回到岡崎後,改名為元康。原因是他發現義元似乎對元信的「信」字與織田信長的「信」字相同,總是耿耿於懷。
義元忽然想起一件事,他迅速離開座位。為了不令眾人掃興,他只帶了一個貼身侍從,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帷帳中。穿過天守閣旁的走廊,他回到臥房。這裡也可以聽到鶯的鳴聲。桃花在簷下怒放。門口,一個女人正抱著一個小女孩坐在那裡。
「哦,阿鶴,讓你久等了。」義元彎下腰,用手摸了摸那個三歲大的女孩的頭。
這個女人就是他的外甥女、嫁給松平元康的關口刑部之女瀨名姬。聽到舅父叫她,瀨名姬規規矩矩施了一禮。她帶來了元康的女兒阿龜,腹中又已懷上了元康的另一個孩子,快要分娩了。
她身上已經沒有了往日少女的風采,看上去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婦人。她比元康年長六歲,已經二十四歲了。
義元搖晃著肥胖的身體,斜靠在扶几上。「我叫你來,不是為了別的……」他看著瀨名姬潔白的肌膚,「我想問問你有關元康的事。」
「元康?」
「聽說二月初尾張的信長要進京了。他大概是為了教訓那個被稱為『三好之徒』的義輝將軍。雖然那小子不至於得逞,但我也該進京了。」
瀨名姬輕輕點點頭。
「所以我不得不考慮一些事情。元康與你們母女感情如何?」
瀨名姬悄悄地用袖子遮住自己隆起的腹部。「這次元康想要個兒子,我也正祈禱著呢。」
「哈哈……你是說,非常和睦?」
「多謝大人關心……」
「好好。」義元輕輕點點頭,然後嚴肅地說,「對於進京時是否該讓元康做前鋒,我正猶豫不決。」
「難道元康有什麼想法嗎?」
「絕對不能大意。」義元的目光從瀨名姬臉上移到她的腹部,「你比元康大,我本不該說這些話,但至今仍然聽說元康家族中有人和織田氏暗中勾結。元康被任命為前鋒後,如被其家臣操縱,狠心扔下你們母女,倒向尾張,那麼將危及我進京大計。」
瀨名姬微笑著搖搖頭,「我認為不必擔心。」
「你已經牢牢抓住了元康的心?」
「我說不能忍受丈夫有側室,元康也就……」
「哦?如果你有那樣的自信,應該不必擔心此事。」
「如果大人有所懷疑,不妨在進京之前,測一下元康的心。」
「嗯。」義元從信心百倍的外甥女這裡受到了啟發。令人煩惱的織田信長經常前來騷擾笠寺、中根、大高等邊境。不如讓元康在那附近與其一戰,如此,既可以看看他的心思,也可以觀察他的用兵之術。
「阿鶴是元康的妻子、大人的外甥女。」瀨名姬對丈夫遭到猜忌也有不服。元康根本不可能拋棄妻女,前去投奔織田氏。再說,他馬上就會有另一個孩子,何況他應已充分感受娶了義元的外甥女的榮耀和體面。
「那就依你。休要對元康提起今日之事。」
「是。」
「你到內庭去給孩子拿些京都的點心。我還要到外面去。」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腳下趔趄了一下。
「大人小心。」
瀨名姬急步上前扶住義元。義元靠在她手上,表情十分嚴肅,半響才道:「你要體察元康的心思。你較他年長,應格外注意自己的言行。」
「是。」
「不要老是用教訓的口吻。女人還是溫順的好。」
瀨名姬笑著點點頭。從這種意義上說,她絕對是個好妻子,並不需他人提醒。
義元走後,瀨名姬沒去內庭,而是拉著阿龜的手直接出了大門。想到元康的第一次出征總算決定下來,她十分喜悅。無論對於元康,還是對於瀨名姬而言,元康十八歲前從來沒被允許指揮過家臣,不能不說是一種屈辱。這並非因為他能力不足,而是因為不被信任。既然決定要進京,除了岡崎人,大概也找不到更合適的人牽制尾張的軍隊了。
瀨名姬打算將與舅父的談話毫無保留地告訴丈夫元康。當然,第一次戰事大概會發生在三河和尾張的邊境線上。她希望丈夫能在那裡打敗尾張軍,這樣人們就會稱讚他不愧是松平清康的孫子、關口親永的女婿。她是義元的外甥女,同時也是元康的妻子。為妻之道,就是全心全意為丈夫考慮。她要促使元康早下決心。
元康非常尊重妻子的意見。雖然瀨名姬的好勝也常使得他無法不順從。「正是為您考慮……」每當瀨名姬這樣說時,十八歲的元康總是老成地點著頭。
「快看,阿龜,黃鶯和花,你父親的春天終於到了。」瀨名姬將阿龜交到乳母懷中,與她一起出了大門,然後心情舒暢地在花下漫步。外面的遊戲好像已經結束了,傳來了笛子和小鼓的聲音。
「大人什麼時候回來?」瀨名姬一刻也不想讓元康離開自己。雖然緣分這種東西很奇妙,但仔細想來,真是不可思議。
最初她只是想嘲弄竹千代。因為偶然的契機,自己和他結緣,並被他完全吸引住了。為了元康,她甚至在婚禮舉行的前一天去拜訪氏真,受到氏真的百般侮辱。當知道懷上阿龜後,瀨名姬頓覺狼狽不堪,感覺日子變得黑暗。她總覺得那不是元康的後代,而更像是氏真的孩子。
如今,那種不安已完全消失,她總算開始了心安理得的穩定生活。她並不因丈夫比自己小而心懷顧慮。對於和元康成婚之前的種種傳言,她也毫不羞愧。只要想到「丈夫」這兩個字,她便感覺無比溫存。大概由於身處困境,元康非常需要她,瀨名姬也覺得,自己如果不在丈夫身邊,就無法安然入睡。他們夫妻和睦,而且馬上就要有第二個孩子了。這個孩子毫無疑問是元康的,她不再擔心害怕。瀨名姬和乳母愉快地轉過馬廄,出了西便門。堤岸上陽光燦爛,櫻花半開半閉,護城河邊的青草一片濃綠。
「乳母,你也希望這次是個男孩吧?」
「是啊,要是生位公子,眾人該多麼歡喜呀。」
「他將來肯定要繼承松平氏的大業,所以要用大人的乳名,叫他竹千代。你也來祈禱吧!」
「那是當然。」
瀨名姬伸手折了一枝櫻花,放在阿龜掌中。「如今的天下,恐怕只有在駿府能夠看到女人們出遊的情景。其他地方無不被盜賊和戰亂所苦。能夠生活在這裡,是我們的幸福。」
乳母不答。她是岡崎人堅田左右六的妻子,每天都在掐指謀算著何時才能回到岡崎城。當她們回到少將宮元康的住處時,已經末時四刻了。艷陽高照,但這個住所的庭院裡並沒有裝點春天的花草樹木。在已經綻出綠芽的茶樹和梨樹之間,酒井雅樂助正在聚精會神地撒著早稻的種子。
瀨名姬回到臥房,立刻叫過雅樂助。「大人還沒回來嗎?」
雅樂助將手在沾著泥土的膝蓋上搓搓,曖昧地笑了。在他眼裡,瀨名姬總是如此一往情深,「大人」二字從不離口。雖然夫妻之間的和睦情感可以理解,但這位駿河夫人好像並沒有對岡崎的嚮往和思念之情。他甚至覺得,駿河夫人在阻礙元康返回岡崎。
「聽說您到今川大人那裡去了?」雅樂助巧妙地岔開話題,打量著瀨名姬。
「有些事情我必須告訴大人。不妨也向您明說了吧。」瀨名姬全身洋溢著嫵媚之氣,像個小女孩似的嫣然笑了。她根本沒在意雅樂助苦澀的表情。「今川大人讓我不要告訴大人。但我怎麼能瞞著大人呢?大人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您是說……」
「對大人來說是好事。他終於可以出征了。」
「出征?」
「雅樂助,我不能隨大人一起出征,是嗎?」
雅樂助緊皺眉頭,沒有回答。
「因為是第一次出征,時間不會很長。但是,在尾張和駿府的邊境……究竟要多少天呀?留守太長時間,我可難以忍受。」瀨名姬好像在嘲弄雅樂助的呆板。
「是嗎?」雅樂助沒把瀨名姬放在眼裡,漫不經心地答道,「如果是在尾張邊境,也許是一年,也許兩年,也許永遠回不來了。」
「雅樂助!」
「在!」
「你為何說這些不吉之言?」
「因為夫人不嚴肅,我也開個玩笑。」
「雖不嚴肅,但我說的全是實情。我聽說首次出征的日子即將來臨,對你也不隱瞞,你應該明白我的心思才對。」
「但是,夫人,可不能簡單地為這種事情高興啊。」
「為什麼?」
「因為對手是織田信長,他已經平息了家族的騷亂,統一了尾張,如今勢頭正猛。」
「您是說不能輕易取勝嗎?」
「主公在十八歲之前從未指揮過一兵一卒,而對手從十三歲那年的初戰以來,已經歷過眾多戰事,即使老將也有所不及。您認為我們能輕易凱旋嗎?」
聽到雅樂助語氣如此嚴厲,瀨名姬明顯露出不快之色。
「幫助大人初戰凱旋,不正是你們的責任嗎?如果從一開始就如此氣餒,那這還怎麼打?好了,你可以退下了。」
雅樂助毫不客氣地離開了。他無比擔心,十分不快,眼前這位駿河夫人和元康的親生母親於大有著天壤之別。這就是駿府女人和三河女人的區別。三河女人循規蹈矩,性格堅忍,而駿府的女人則膚淺虛榮。瀨名姬總是過分表達對元康的依戀,她總認為眼前這種穩定舒適的生活能永遠繼續,這讓雅樂助十分憂心,也使其他貼身侍衛深感不安。但元康卻對此不以為然。他對駿河夫人言聽計從,有時候甚至雙腿盤坐,豎起耳朵,一邊默默聽夫人嘮叨,一邊茫然地想著心事。
雅樂助剛回到田里,拿起盛稻種的笊籬,就看到元康帶著侍衛平巖七之助,一臉輕鬆地走了過來。他來到雅樂助身後,停下腳步。雅樂助故意不做聲。駿河夫人定會馬上對元康講起她從義元處聽到的一切。年輕的主公聽後會作何反應呢?
「雅樂助。」元康無奈,只好招呼道。
「哦,您回來了。」雅樂助抬起頭。午後的陽光將松樹影子投射在剛剛掘完的黑土地上。元康的面孔在那黑土和松影的映照下顯得十分柔弱。
「蹴鞠真是一項有趣的活動。你看過嗎?」
「沒有。我也不想看。」
「為什麼?那是優雅之事呀。」
「我乃與雅趣無緣之人,對那些事毫元興趣。」
「前輩,」元康不禁和身邊的平巖七之助對視一眼,「你果然很執拗。我剛才正和七之助談論此事。果然不出我所料。」
雅樂助只是看著元康,沒有回答。
「倒也不足為奇。元康已經十八歲了。自從六歲作為人質,轉眼已過十二年。況且,不知何時才能返回岡崎城。」元康說到這裡,停了一會兒,方道,「我現在正琢磨著怎樣才能心情舒暢地迎接春天之後的夏天。自然的力量是無窮的。黃鶯今天又在城內的森林中發出了婉轉的鳴叫聲。但自然卻不會讓鶯時時都可以婉轉歌唱。你說是嗎,前輩?」
「是。」
「你說你無緣欣賞充滿京都風味的蹴鞠?」
「是。」
「我不那麼認為。我一直在想,但願有一天我能在陽光明媚的庭院中,輕鬆地為你們表演蹴鞠。」元康說完,催促著平巖七之助進了大門。
雅樂助兩眼燃燒著怒火,望著元康的背影。一切順其自然,等待時機——他雖能理解元康的心思,卻仍然怒氣難平。元康的祖父清康被譽為天下第一武士。想當年清康叱吒風雲,是何等威風。但這個梟雄的孫子已到了十八歲,卻仍然一事無成。人如刀劍,長期不用就會生銹。每天除了進城看表演,回來便偎依在駿河夫人膝前,雅樂助擔心岡崎人視為希望之光的元康,會變成一把生銹的鈍刀。
平巖七之助在大門處大聲吆喝著「主公回府」。實際上並沒有眾多將士前來出迎。
雅樂助忽然垂下眼瞼,用袖子拭了拭眼睛。
元康在鳥居元忠和石川與七郎的迎接下,走上大堂台階。
當年陪六歲的元康離開岡崎城的那些稚嫩孩童,如今都已長成勇猛的年輕武士。別說是這些年輕武士,就是雅樂助、大久保、鳥居、石川、天野、平巖等老人,也是滿腔熱血,隱忍待發。但他們內心對元康的不急不躁有著諸多不滿。元康不得不故作糊塗,索性將自己融入日常的瑣碎生活中。春天,便欣賞黃鶯的歌喉;夏天,便聽蟬的鳴叫,他要在自然的流轉中體味廣博的境界。
他邁上台階,對眾人漫不經心地點點頭,道:「辛苦了。」然後便直接向內室走去。瀨名姬早已等候在內室門口,她的眼睛閃著光彩。
瀨名姬懷孕已久,隨時都會分娩,若是世道平安,當然應該建娩室讓瀨名姬住進去,但娩室沒能建起來。
「真是可憐!」今日,元康眼中的瀨名姬尤為可憐。她看似可以隨心所欲,實際上也不過是一羽闌鶯。臨濟寺的雪齋禪師去世以後,駿府的春天已經過去了。如今的瀨名姬只不過是毫無自由的犧牲品。她不過是義元為了留住岡崎人心而賜給元康的一件玩具。只要時機成熟,這個玩具的主人就會率領家臣奔赴戰場。那時大概不會再有閒情逸致來理會悲哀可憐的她。
「若是沒有拋棄妻兒的決心和勇氣……」雪齋禪師留給他的結,不過是想問他在緊急關頭究竟是選擇妻兒,還是選擇苦苦等待了他十多年的岡崎人?岡崎有太多的家庭,幾代人都在為松平氏奉獻生命,犧牲他們的祖父、父親、丈夫、兄弟,忍受著難以言表的辛酸。元康根本不曾想過要拋棄他們,去維護妻子、孩子和自己的安全和舒適。雪齋禪師留下的問題如今在元康腦中已十分清晰了。他便更覺瀨名姬可憐。
「您回來了。」如同往常一樣,瀨名姬興奮地迎到走廊上。她伸出雙手去接元康的刀,袖子裡露出鮮紅的指甲。臨產的瀨名姬,眼睛閃著不尋常的光彩,顯得十分嫵媚。女人之美隨年齡不同而各有千秋。較之少女,少婦更加嫵媚;而生了孩子後,女人會增加另一種美。但是,當女人全部的生活內容就是為了博取丈夫的歡心時,她不久就會插手丈夫的生活,甚至想對他頤指氣使。
「大人,快,我聽到了重大的消息。」瀨名姬對元康道。元康來到室內,侍女們紛紛退去。她們知道,瀨名姬不喜歡任何人接近自己和丈夫的二人世界。
壁龕中擺放著不知從何處拿來的紫色杜鵑,為房間增添了生氣與光彩,香爐裡也放上了沉香。瀨名姬將丈夫的武刀放到刀架上,坐了下來。
「大人!」瀨名姬將雙手放在元康腿上,「大人離開後,今川大人派來了使者。」
「有何事?」
「來找我。使者說今川大人想見阿龜,我就帶著阿龜過去了。」
「哦,今川大人真想見阿龜嗎?……」
「那不過是借口,實際上,他想問您對我如何。」
元康看著瀨名姬。二十四歲的瀨名姬和十八歲的元康之間,此時似乎已沒有任何年齡差異了。
「大人,您抱著我,再緊一點。瀨名為丈夫所愛。瀨名是個幸福的女人……我就這樣回答義元大人。我說得沒錯吧,大人?」
元康鄭重地點點頭,順從地抱住瀨名姬,「大人為什麼要問那種問題?」
「因為快要進京了。義元大人說要讓您率領岡崎人和他一同進京……瀨名聽到這消息,不覺萬分痛心……您走後,我究竟要等多久啊。」
「……」
「義元大人說,他對作為先頭部隊的您有所擔憂,擔憂您在戰場上投奔織田氏,拋棄了我、女兒和腹中胎兒……」
元康微微皺了皺眉,死死盯住瀨名姬,「夫人是如何回答的?」
「我說絕不會發生此事。」
「很確定的回答嗎?」
「是。我說,要是懷疑的話,可以在進京之前試一下您的忠心。」
元康心中一塊石頭落地,點了點頭,暗想:「決不能大意!想不到自己竟令今川義元如此恐懼、猜疑。」
「大人,你不高興嗎?」瀨名激動地搖晃著元康的身體,「我深知大人急切地盼望這一天的到來,才苦求義元大人給您一次機會,即使我留守期間,不得不面對難以忍受的寂寞和苦澀,但仍應該給您一個機會。義元大人也就應允了。」
「哦,太好了。」
「大人,我應對得好嗎?」
「好,好。」元康抱起依偎在他懷中的瀨名姬,禁不住感到胸中一陣溫暖。
終於,這個活玩偶哭泣的日子到來了……他亦有一些無奈。瀨名姬對這一切毫無察覺,她茫然地撤著嬌,眼神顯得很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