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光線漸漸隱退了。三月的白天很熱,一直拖拖拉拉地逗留著,彷彿不願意結束,讓我獲得自由一樣。
我擤了一下鼻涕,把濕漉漉的手絹擰成另一個結:「凱茜,你一定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柯特會想你在哪裡的。」
「他會理解的。」
「我不可能永遠待在這裡,而且我們和以前一樣,並沒有找到更接近的答案。」
「快速解決問題不是我的強項,你決定不更換一個新宿主?」
「是的。」
「那麼處理這一切很可能會需要時日。」
我挫敗地咬緊牙齒。
「而且如果你得到一些幫助的話,事情會進展得更快、更順利的。」
「預約方面我會更主動一些的,我保證。」
「那並不是我想要表達的確切意思,儘管我希望你會。」
「你的意思是不是你的……幫助?」想到要與陌生人一起重新經歷一遍今天的悲慘遭遇,我就瑟縮了,「我確定你與任何咨詢師一樣稱職——更稱職。」
「我指的不是另一位咨詢師。」她在椅子上換了個坐姿,僵硬地伸了伸胳膊和腿,「你有多少朋友,漫遊者?」
「你的意思是工作中認識的人?我幾乎每天都會見到另外幾個老師,在走廊上我也跟幾個學生說過話……」
「學校之外呢?」
我茫然地盯著她。
「人類宿主需要互相影響。你不習慣孤獨,親愛的,你擁有整個星球的思想——」
「我們很少出門。」我假裝幽默的努力洩了氣。
她略微笑了笑,繼續道:「你如此努力地跟你的問題作鬥爭,以至於它變成了你能集中精力做的全部,或許別那麼全神貫注是一個解決辦法。你說過,梅蘭妮在你工作期間會感到很無聊……她不會那麼活躍。或許如果你發展一些同伴之間的關係,它們也會令她厭倦的。」
我嘟起嘴巴仔細地考慮。經過試圖獲得安慰的漫長的一天之後,梅蘭妮變得無精打采,似乎對這個主意的確提不起精神。
凱茜點點頭:「融入生活,而不是受她的影響。」
「有道理。」
「接著還有這些身體需要的生理內驅力,我從未看見或者聽說過有什麼能跟他們相提並論的了。我們第一批不得不克服的最困難的事情之一就是交配的本能。相信我,當你沒有的時候,人類會注意到。」她莞爾一笑,因為某些回憶轉了轉眼珠子。當我沒像她期待的那樣有所反應時,她舒了一口氣,接著不耐煩地把胳膊交叉抱了起來,「噢,別這樣,漫遊者,你肯定已經注意到了。」
「好吧,當然。」我低聲咕噥道,梅蘭妮焦躁不安地興奮起來,「顯然,我已經跟你說過那些夢……」
「不,我指的不僅僅是夢。目前,難道你就沒有遇到一個你的身體對其有反應的人嗎——就嚴格化學層面上的?」
我周詳地思考了她的問題:「我不這麼認為,我注意到的不是這樣。」
「相信我,」凱茜冷淡地說道,「你會注意到的。」她搖了搖頭,「或許你應該睜開眼睛,有針對性地四處找尋一番,這可能對你很有好處。」
聽見這個想法,我的身體戰戰兢兢的。我想起梅蘭妮的厭惡,並經由我自己的軀體反映出來了。
凱茜讀懂了我的表情:「別讓她控制你如何與自己的族類相互溝通,漫遊者,別讓她控制你。」
我的鼻子氣炸了,我等了一會兒才回答,控制住我從來都沒有非常習慣的怒火。
「她沒有控制我。」
凱茜揚起一邊眉毛。
憤怒使我的喉嚨一緊:「你尋找你現在的伴侶時並沒有偏離得太遠,那種選擇是被人控制了的嗎?」
她沒有在意我的憤怒,仔細地想了想我的問題。
「或許吧,」她終於說道,「很難知道,但是你已經闡明了你的觀點。」她撿起襯衫的褶邊裡的一根線,彷彿意識到她在迴避我的目光,她堅決地合起雙手,挺直肩膀,「誰知道有多少是來自於特定星球上特定的宿主的呢?正如我之前所說的,我認為時間或許才是回答你的問題的最好答案。她是否會逐漸變得無動於衷,悄無聲息,允許你做出除了這個傑萊德之外的選擇,或者……好吧,獵人們非常棒。他們已經在尋找他了,而且或許你會回憶起有所幫助的事情。」
在慢慢領會她的意思時我一動不動,她似乎沒有注意到我定在原處了。
「或許他們會找到梅蘭妮的愛人,然後你們就能在一起。如果他的感覺和她的一樣強烈的話,新的靈魂很可能會受到影響。」
「不!」我不確定是誰大聲喊出來的。那個人可能是我,我也充滿恐懼。
我站了起來,顫抖不已。曾經如此容易就會流出來的淚水,這一次卻沒有流出來,我的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顫抖著。
「漫遊者?」
但是我轉過身,朝門外跑去,抵抗著不能從我口中說出的話。那些話不可能是我說的,除非是她說的,否則那些話毫無意義,但它們就像是我說的一樣。它們不可能是我說的,它們不可能被說出來。
那會殺死他的!那會讓他不復存在的!我不要其他人。我要傑萊德,而不是寄居在他身體裡的陌生人!沒有他,那具身體毫無意義。
我朝馬路上跑去的時候,聽見凱茜在我身後呼喊我的名字。
我住在離咨詢師的辦公室不遠的地方,但是街上一片漆黑,使我不知方向。我已經奔跑過了兩個街區,才意識到我跑錯方向了。
人們看著我。我穿的不是運動服,而且我並不是在慢跑。我是在逃跑,但是沒有人來煩我,他們禮貌地迴避了。他們會猜到我剛剛植入這個宿主裡,行為方式就像小孩子一樣。
我放慢速度開始步行,轉彎向北,這樣我就能在不必再次經過凱茜的辦公室的情況下繞回去。
我步行的速度只比跑步稍稍慢一點兒。我聽見我的腳落在人行道上的速度太快了,彷彿它們要跟上舞曲的節拍似的,啪、啪、啪地敲擊著水泥地面。不,這不像鼓點聲,這種聲音太憤怒了。像暴力一樣,啪、啪、啪,有人在揍另一個人,這種可怕的影像讓人望而生畏。
我能看見我公寓門前的燈,我沒用多久就走了那麼遠的路,不過我沒有穿過馬路。
我感到不舒服,我想起嘔吐是什麼樣的感覺,儘管我從來沒經歷過。冰冷的水珠聚集在我的額頭上,空洞的聲音在我耳朵裡迴響,我非常確信我就要對此有親身體驗了。
人行道旁邊長著一排草,在街燈周圍是一個鑲嵌得很好的柵欄,我沒有時間尋找更好的地方。我跌跌撞撞地走到街燈旁,抓住柱子支撐住身體,噁心的感覺讓我眩暈。
是的,我肯定就要經歷嘔吐了。
「漫遊者,是你嗎?漫遊者,你生病了嗎?」
模模糊糊熟悉的聲音根本不可能注意到,但是當我把臉貼近矮樹叢,猛烈地嘔出我剛吃過的東西時,知道有人觀看只會讓人感覺更糟糕。
「你在這裡的治療師是誰?」這個聲音問道。在我嗡嗡作響的耳朵裡聽來,這個聲音聽起來如此遙遠,一隻手摸著我弓起的後背,「你需要救護車嗎?」
我咳嗽了兩聲,搖了搖頭。我確定已經結束了,我的胃已經空了。
「我沒有生病。」我一邊說,一邊借助路燈柱的推力拉直身體,我沒有轉過頭去看誰在注視我丟人現眼的這一刻。
從芝加哥來的搜索者手裡拿著手機,正在確定該呼叫哪個當局。我仔細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又在草地上彎起腰來。我以為胃已經空了,但它還是沒空,她是我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人。
但是,我的胃徒勞無功地一起一伏,我意識到她在這裡是有原因的。
噢,不!哦,不不不不不不!
「為什麼?」我驚呼道,驚慌和難受偷走了我的聲音,「你為什麼在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兒?」咨詢師令人非常不安的話在我的腦袋裡嗡嗡作響。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緊緊抓住獵人黑色衣服的領口的手,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這是我的手。
「住手!」她說道,臉上露出慍怒之色,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我在搖晃她。
我猛地鬆開手,摀住我的臉,「不好意思!」我怒吼道,「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在幹什麼。」
獵人對著我繃著臉,撫平了她外套的前襟:「你不舒服,我想我嚇到你了。」
「我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我小聲說道,「你為什麼在這裡?」
「在我們談話之前,讓我先送你到治療室吧。如果你得流感了,你應該先治好它,沒有理由讓它拖垮你的身體。」
「我沒得流感,我沒有生病。」
「你吃壞東西了嗎?你應該報告在哪裡吃到的。」
她刺探別人隱私非常惹人厭:「我也沒吃壞東西,我很健康。」
「為什麼你不讓治療師檢查一下呢?迅速地掃瞄——你不應該忽略你的宿主。那樣很不負責任,特別是當衛生保健如此簡單有效的時候。」
我深吸了一口氣,抵抗著再次搖晃她的衝動。她比我整整矮一個頭,這場架我會贏。
打架?我轉身離開她,迅速地朝我家走去。我現在情緒激動,很危險。在我做無法原諒的事情之前,我需要冷靜下來。
「漫遊者,等一等!治療師……」
「我不需要治療師,」我說的時候沒有轉身,「那只是……只是情緒不穩定,我現在好了。」
獵人沒有回答,我不知道她怎麼看待我的回答。我能聽見她鞋子——高跟鞋——跟在我身後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我沒關上門,因為知道她會跟著我走進來。我走到水槽邊,倒了滿滿一杯水。她一言不發地等待我漱口,把水從嘴巴裡吐出來。打理完畢後,我斜靠在灶台上,盯著盆子。
她很快就不耐煩了。
「那麼,漫遊者……你還保留著那個名字?我這麼稱呼你不是有意對你無禮的。」
我沒有看她:「我仍然叫做漫遊者。」
「有意思,我還指望你是會自己選擇的那種人呢。」
「我的確作了選擇,我選了漫遊者。」
很久以來我就明瞭,我在治療室裡醒來的第一天偶然聽見的不太嚴重的口角是獵人的錯。在我所經歷過的九次不同的生命中,這個獵人是我遇見過的靈魂中最具挑釁性的一個。我的第一個治療師弗沃茲?迪普?沃特斯一直以來都非常鎮靜自若、友善睿智,即使對靈魂而言也是這樣,然而他都情不自禁地反感她,那使我對自己的反應感到好受一些。
我轉過身面對她。她坐在我的小沙發上,舒舒服服地依偎著,彷彿要拜訪我很久似的。她臉上流露出自我滿足的表情,鼓鼓的眼睛饒有興致,我克制住想要生氣地皺眉頭的願望。
「你為什麼來這裡?」我又問道。我的聲音死氣沉沉的,很克制,在這個女人面前我不會再次失控。
「自從上次我收到你的消息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所以我想我不妨親自來看一看,我們在你的案子上還是沒有進展。」
我的手在身後緊緊地壓住灶台的邊緣,不過卻制止我的聲音裡流露出半點因為放心而產生的興奮。
「那似乎……過於熱情了。此外,我昨天晚上給你發過郵件了。」
她的眉毛以她獨有的方式糾結在一起,那個樣子使她看起來很生氣,同時也很懊惱,彷彿是你,而不是她該對她的怒火負責一樣。她拿出掌上電腦,觸摸了幾次屏幕。
「噢,」她嚴厲地說道,「我今天沒查郵件。」
她瀏覽我寫給她的信件時沒有說話。
「我是今天早上很早的時候發給你的,」我說道,「我那個時候半夢半醒。我不知道我所寫的內容中有多少是記憶,還是夢境,或許是夢遊時打的字。」
我說完了這些話——梅蘭妮的話——它們如此輕鬆自如地從我的嘴巴裡流淌出來,說完的時候我甚至還補充了一個心情舒暢的大笑。我這麼做不誠實,甚至是可恥的行為,但我不會讓獵人知道我不如我的宿主。
這一次,梅蘭妮沒有因為比我強而自鳴得意。因為我個人微不足道的理由,我沒有出賣她,這讓她也感到很放心,對此感激不盡。
「有意思,」獵人低聲咕噥道,「另一個逍遙法外的人。」她搖搖頭,「和平一直躲避著我們。」她似乎並沒有因為脆弱的和平這個念頭而感到沮喪——相反,這似乎使她很高興。
我緊緊地咬住嘴唇。梅蘭妮如此迫切地想要再否認另一件事情,說出那個男孩只是夢境的一部分。別傻了,我告訴她,那樣簡直是欲蓋彌彰。這個獵人那令人反感的本性簡直太敏感了,她會覺得梅蘭妮和我站在同一陣線。
我討厭她。梅蘭妮的輕聲細語非常尖刻,猶如切膚之痛。
我知道,我知道。我希望我能夠否認我的感覺……很相似。憎恨是一種不可原諒的情感,但是要喜歡這個獵人……非常困難,簡直不可能。
獵人打斷了我內心的對話:「那麼,除了要評估新地點之外,你在公路線路圖上對我沒有更多的幫助嘍?」
我感到自己的身體對她批評的口吻有所反應:「我從來都沒有說過它們是公路地圖上的線路,那是你的臆測。而且恰恰相反,我沒有其他信息了。」
她飛快地彈了三次舌頭:「但是你說過它們是指示。」
「那是我這麼認為的,我沒有得到更多的信息。」
「為什麼沒有?難道你還沒有征服那個人嗎?」她大聲笑了起來,毫不掩飾地嘲笑我。
我轉過身背對著她,集中精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我試著假裝她不存在,假裝我自己一個人在毫無修飾的廚房裡,望向窗戶外那片小小的夜空中,盯著我透過窗戶所能看見的三顆閃爍的星星。
好吧,就跟平常一樣,我是一個人。
當我凝視著黑夜中小小的光亮點時,我一次又一次見到過的那些線條——在我的夢中,在我破碎的記憶中,它們突然浮現了,陌生而毫無關聯——在我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第一:一條崎嶇不平的曲線,接著陡然轉向北,又陡然轉回到另一個方向,蜿蜒地轉向北,綿延至更遠的地方,接著在南方突然向下傾斜,路面變得更平坦,形成另一條淺淺的弧線。
第二:一條凹凸不平的「之」字形路線,四條緊湊的轉向線,第五個點變得不可思議地鈍,就像它被折斷了一樣……
第三:一條平滑的波浪線,被一條突兀的尖坡阻斷了,尖坡是由一根細長的手指狀線路甩向北,而後又折回而形成的。
無法理解,似乎毫無意義,但是我知道這是對梅蘭妮很重要的事情,從一開始我就知道那一點。較之其他秘密,她更加堅定地守護著這個秘密,僅次於那個男孩,她的弟弟。在昨天晚上所做的那個夢之前,我不知道他的存在,我不知道是什麼使她透露了這個秘密。或許隨著她在我的腦海中變得更加招搖,就會向我洩露更多秘密。
或許她會露出馬腳,而且我就會明白這些奇怪的線路是什麼意思。我知道它們有意義,它們指向某個地方。
就在那時,獵人的嘲笑聲還在空氣中迴盪,我突然意識到它們為什麼如此重要了。
它們當然會帶領我們回到傑萊德那裡,回到傑萊德和傑米他們兩個那裡。還有哪裡?還有什麼地方是會對她有意義的?只是到了此刻我才明白這不是回放,因為他們當中沒有哪個人以前曾經走過這些路線。這些路線對她而言是個謎,就和對我一樣,直到……
牆壁慢慢地將我阻擋在外。她分心了,將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獵人而不是我身上。聽到我身後的聲音後,她在我頭腦中緊張不安,這是第一次我意識到獵人向我靠近了。
獵人歎氣道:「我對你有更多的期望,你以往的紀錄似乎那麼有希望。」
「很遺憾你自己不能從任務中脫身。我確定如果你不得不對付一個抵抗的宿主的話,這就不會是孩子的把戲了。」我沒有轉過身看著她,我的聲音保持平穩。
她哼道:「即使沒有抵抗的宿主,早期的情感爆發已經很具挑戰性了。」
「是的,我自己也經歷了幾次不同的情況。」
獵人不屑一顧地說:「眼睛草星球很難馴服嗎?它們會逃跑嗎?」
我使聲音保持平靜:「我在南極沒有遇到困難。當然,北極是另一回事兒。事情處理得非常不妥,我們損失了整片森林。」餘音一落,我就回憶起那時的悲傷。一千個能感知的生物,不是接受我們,而是閉上了眼睛。它們在陽光下捲起自己的葉子,餓死了。
對它們有好處。梅蘭妮輕聲說道。當她迎接我記憶中的悲劇時,這個想法沒有任何惡意,只有贊同。
這是多麼大的浪費啊!我任由這一認知的痛苦,那種就要消失的感覺沖遍我的腦海,這種念頭通過我們的姐妹森林的痛苦使我們備受煎熬。
不管怎樣都是死。
獵人說話了,而且我只能專心致志地聽她們倆其中一個的話。
「是的,」她的語氣很不適宜,「施加那種極刑很糟糕。」
「當涉及我們配額發揮我們的力量時,你再怎麼小心都不足為過,有些人並不像他們應該的那樣謹慎。」
她沒有回答,我聽見她後退了幾步。大家都知道在集體自殺行為的背後的失策屬於獵人們,因為海草們不能逃跑,他們低估了他們躲避的能力。他們魯莽地前進,在我們有充分的人數就位以進行全面的同化之前,他們就開始建立第一個住宅區。在他們意識到海草有能力做什麼、願意做什麼之前,已經太遲了。下一批蟄伏的靈魂還在很遙遠的地方,在他們到來之前,北部森林就消失了。
我現在好奇地面對著獵人,判斷我說的話的影響。她無動於衷,盯著房間對面光禿禿的牆壁。
「對不起,我無法進一步幫助你。」我堅定地說出這些話,努力使打發她的意思清晰明瞭,我已經準備好再次一個人擁有我的房間了。我們的,梅蘭妮居心不良地補充道。我舒了一口氣,她現在滿心只有她自己了。「真不應該麻煩你跑這麼遠。」
「是工作,」獵人說道,聳了聳肩,「你只是我的任務。直到我找到其他人,我不妨緊緊地跟著你,希望我很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