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組行動

  我正想著,看見門開了,拉烏爾和他的夥伴笑嘻嘻地從樓梯上跳下來。我彎低身子,靠向弗萊德。拉烏爾沒有注意到我們。他看了眼地面中央被燒焦的吸血鬼,笑得更大聲了。他的眼睛鮮紅明亮。
  輪到拉烏爾外出打獵的夜晚,他總是等到不得已的時候才回來。他會不停地進食,盡可能久地停留。所以黎明一定比我想像得更近了。
  賴利一定會要求迪亞哥證明他的話。那是唯一有效的解釋。他們正在等待破曉時分。只是……那就會意味著賴利不知道真相,我們的創造者對他也在撒謊。真是這樣嗎?我的思緒又糾結起來。
  幾分鐘後克裡斯蒂和她的三個手下回來了。面對堆積起來的灰燼她無動於衷。當另外兩個外出打獵的匆忙走進門時,我迅速數了數人數。二十個吸血鬼。每個人都到家了,除了迪亞哥和賴利。太陽會在任何時刻升起。
  地下室樓梯頂端的門嘎地一聲開了。我跳了起來。
  進來的是賴利。他關上了身後的門,走下樓梯。
  沒有人跟著他。
  我還沒來得及理清頭緒,賴利咆哮著發出獸性的怒吼。他向下凝視著地面上屍體的灰燼,怒目圓睜。大家都安靜地站著,一動不動。我們都見過賴利發脾氣,但這次有點不同。
  賴利把手指插進一隻轟鳴的喇叭,把它從牆壁上一把扯下,扔向房間的另一端。喇叭落在遠處的牆上,牆面的石膏板被打得粉碎,揚起一層灰塵,珍和克裡斯蒂順勢躲開了。賴利用腳踩碎了音響設備,砰砰作響的低音戛然而止。接著他跳到拉烏爾站的地方,擰住他的脖子。
  「那時我還不在!」拉烏爾大聲嚷道,看起來很害怕我以前從沒見過這種情形。
  賴利發出恐怖的咆哮聲,他像投擲喇叭一樣把拉烏爾扔了出去。珍和克裡斯蒂再次跳開了。拉烏爾的身體直接撞到牆上,在牆面上留下個巨大的窟窿。
  賴利抓住凱文的肩膀伴隨著一陣熟悉的尖叫聲撕扯下他的右手。凱文痛苦地哀號,努力掙脫賴利的手。賴利朝他身體的一側踹了一腳。另一聲刺耳的尖叫,賴利扯下了凱文剩下的手臂。他在手肘處把手臂一撕為二,然後把碎片扔在凱文痛苦的臉上啪,啪,啪,像錘子敲擊著石頭。
  「你們有什麼毛病?」賴利朝我們尖叫,「為什麼你們這麼愚蠢?」他伸手想抓那個喜歡扮演蜘蛛人的金髮小孩,但小孩跳開了。他跳得離弗萊德太近了,於是踉踉蹌蹌地往賴利方向走了回來,氣喘吁吁。
  「你們當中有任何一個長了腦筋的人嗎?」
  賴利啪的一聲把一個叫迪恩的小孩摑到了娛樂中心,弄得他粉身碎骨,接著抓住了另一個女孩莎拉撕下了她的左耳和一把頭髮。她痛苦地嚎叫起來。
  突然事情變得顯而易見,賴利的所作所為非常危險。我們這兒有很多人。拉烏爾已經回來了,還有克裡斯蒂和珍平時是他的敵人在側面保護著他。其他一些在屋裡各個地方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
  我不知道是否是賴利意識到了這種威脅,或是他的責罵自然而然地結束了。他深吸了一口氣。把耳朵和頭髮扔還給莎拉。她從他身邊躲開,舐著耳朵被撕開的口子,在上面塗上一層毒液,以便重新粘合。但沒有辦法把頭髮復原;莎拉的頭上以後會有一塊光禿禿的地方。
  「聽我說!」賴利的語調平靜但是猙獰,「我們所有人的性命都取決於你們聽從我現在說的話,好好想想!否則,我們都會死。每一個人,你們會死,我也會死,如果在短短幾天時間裡,你們不能做點有頭腦的事情!」
  這與他平時苦口婆心的勸誡完全不同。毫無疑問,這次他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現在是你們長大,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的時候了。你們以為可以不勞而獲地這樣生活下去?吸乾西雅圖所有的血不需要付出代價?」
  三五成群聚集著的吸血鬼看起來不再咄咄逼人。大家都睜大了眼睛,有些人迷惑地互相看了一眼。我用餘光看見弗萊德的頭歪向我這邊,但我沒有直面他的注視。我的注意力集中在兩件事上:賴利,防範著他再次攻擊我們;還有房門。門依然緊閉著。
  「你們在認真聽嗎?真的聽進去了嗎?」賴利停頓一下,但沒有人點頭。房間裡一片安靜,「讓我來說明一下我們現在所處的險境。為了照顧那些遲鈍的,我會盡量說得簡單一些。拉烏爾,克裡斯蒂,過來。」
  他招呼暫時聯合起來針對他的最大的兩個幫派的頭子。他們都沒有向他靠近。他們繃直了身體,克裡斯蒂齜起牙齒。
  我以為賴利會變得柔和一些,向他們道歉。安撫他們,然後說服他們做他想讓他們做的事。但這次的賴利迥然不同。
  「好吧,」他厲聲說,「如果我們要存活下去,我們需要領袖,但顯然你們兩個都不太合適。我以為你們有領導才能。是我想錯了。凱文,珍,請到我這兒來,擔任團隊的領袖。」
  凱文驚訝地抬起頭。他剛剛把斷了的手臂重裝回去。雖然他的表情很警覺,但毫無疑問他有些洋洋得意。他慢慢地站起身。珍望著克裡斯蒂,似乎在等待她的許可。拉烏爾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樓梯頂端的門依然緊閉著。
  「你也沒有能力嗎?」賴利惱怒地問。
  凱文向賴利的方向走了一步,但那時拉烏爾一躍而起超過了凱文,只跳了兩下就到了寬敞的房間的另一頭。他一言不發地把凱文推到牆根,然後站到賴利的右邊。
  「克裡斯蒂還是珍,誰來領導我們?」賴利問道,聲音裡透著一絲歡快。
  珍依然在等待克裡斯蒂的指示。克裡斯蒂狠狠地瞪了珍一會,然後把黃褐色的頭髮從臉上拂開,猛衝過去站在賴利的另一邊。
  「做決定花去了太多時間,」賴利嚴肅地說,「我們的時間不充裕。再也不能這樣鬼混下去。我以前允許你們做了很多隨心所欲的事情,但到今晚為止。」
  他環視房間,看了看每一個人的眼睛,以確定我們都在聽。他看到我的時候,我只和他對視了一秒,就把視線移回到門上。我馬上糾正了過來,看見他繼續掃視著別人。我不知道他是否注意到了我的疏忽。又或許,他到底有沒有看見在弗萊德身邊的我?
  「我們有個敵人。」賴利宣佈。他讓那句話慢慢地滲進我們心裡。我可以想像對於地下室裡的某些吸血鬼是這是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對於他們,敵人是拉烏爾如果你是和拉烏爾一夥的,敵人就是克裡斯蒂。敵人就在這兒,因為這裡就是整個世界。外面還有其他強大到足以影響我們的力量這對於我們中的多數是聞所未聞的。這在昨天對於我也是新的知識。
  「你們當中一些聰明的可能已經意識到,如果我們存在,其他吸血鬼也存在著。其他更古老,更聰明……更有才能的吸血鬼。想要我們的血的吸血鬼!」
  拉烏爾發出噓聲,接著幾個他的隨從也支持地應和著他。
  「那是事實,」賴利說道,他似乎全身貫注在煽動他們的情緒上,「西雅圖曾經是他們的地方,但他們很久以前搬走了。現在他們知道我們在這兒,嫉妒我們可以輕而易舉地在他們曾經擁有的地盤上喝到血。他們知道西雅圖現在屬於我們,但他們想奪回來。他們有備而來。一個接著一個,會把我們消滅乾淨!他們享用盛宴的時候,就是我們被燒成灰燼的時候!」
  「絕不可能。」克裡斯蒂怒吼道。她和拉烏爾的一些隨從也怒吼起來。
  「我們的選擇很有限,」賴利告訴我們,「如果我們等他們自動出現在這兒,他們就會佔上風。這裡畢竟是他們的地盤。他們不想與我們正面,因為我們人數比他們多,而且比他們強壯。他們想把我們逐個消滅;想利用我們最大的弱點。你們有哪個聰明人知道我們最大的弱點是什麼?」他指著腳邊的灰燼現在已經附著在地毯上,看不出是吸血鬼的屍體了等待回答。
  沒有動靜。
  賴利厭惡地發出聲音。「團結!」他大聲說,「我們缺乏團結!如果我們繼續自相殘殺,對敵人有什麼威脅力?」他朝灰燼裡踢了一腳,揚起一小團黑色的雲,「你們可以想像他們正在嘲笑我們嗎?他們以為從我們手裡能輕輕鬆鬆地奪回這個城市。以為我們愚蠢,不堪一擊!我們會把我們的血雙手奉上。」
  此刻,房間裡半數的吸血鬼都怒吼起來。
  「你們能齊心協力嗎?否則我們就都要死。」
  「我們能打敗他們,老闆。」拉烏爾嚎叫道。
  賴利對他沉下臉:「如果你連自己也不能控制就打敗不了他們!如果你不能和這間屋子裡的其他人合作就打敗不了他們!你除掉的每一個」他的腳趾又點了點灰燼「有可能就是那個保住你性命的人。你每殺死族群裡的一個人就相當於交給敵人一份禮物。這裡的灰燼,你是在對他們說,來消滅我們吧!」
  克裡斯蒂和拉烏爾交換了下眼神,彷彿他們第一次看見對方。其他人也面面相覷。族群這個詞並不陌生,但我們從沒有用它來形容過我們的隊伍。我們的確是個族群。
  「讓我來告訴你們我們敵人的情況,」賴利說話時,所有的眼角都盯著他的臉,「他們是比我們古老很多的族群。他們存在了千百年,而他們活得這麼久是有原因的。他們詭計多端又技能嫻熟,充滿信心地要奪回西雅圖因為他們聽說他們唯一要打敗的敵人是一群散漫的小孩,還沒打就輸了一半!」
  更多的嘶吼聲,但其中一些吼聲與其說是憤怒的,不如說是警覺的。某些較為安靜的吸血鬼,賴利所說的比較聽話的,看起來忐忑不安。
  賴利也注意到了:「這就是他們怎麼看我們的,但那是因為他們沒有把我們看成整體。齊心合力,我們能打敗他們。如果他們看見我們所有人,肩並肩,共同作戰,他們會膽戰心驚。那才應該是他們會看到的。因為我們不會等他們出現在這裡把我們逐一消滅。我們要主動伏擊他們。四天後。」
  四天後?我猜想我們的創造者不想太逼近最後期限。我又看了一眼關著的門。迪亞哥在哪兒?
  其他人聽到這個日期後驚訝不已,有些甚至很害怕。
  「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賴利向我們保證,「我們所有人齊心合力枕戈以待。我把最好的消息留在最後說。他們只有七個人。」
  屋子裡隨即是一陣懷疑的沉默。
  接著拉烏爾說道:「什麼?」
  克裡斯蒂用同樣懷疑的眼神注視著賴利,我聽見屋裡有人低聲議論。
  「七個?」
  「你在開玩笑嗎?」
  「嘿,」賴利嚴厲地說,「我說這個族群很危險時,我可沒開玩笑。他們聰明而且……狡猾。手段卑劣。我們靠的是實力,而他們靠欺騙。如果我們掉進了他們的陷阱裡,他們就會贏。但如果我們讓他們按我們的方式……」賴利沒有說完,只是笑了笑。
  「我們現在就走,」拉烏爾催促說,「讓我們馬上去戳穿他們的詭計。」凱文狂熱地嚎叫起來。
  「慢慢來,白癡,盲目行動幫不了我們。」賴利責備他。
  「告訴我們所有我們需要知道的有關他們的情況。」克裡斯蒂鼓勵地說,朝拉烏爾傲慢地瞥了一眼。
  賴利猶豫不決,似乎在考量怎麼說好。「好吧,從哪裡說起呢?我想你們必須知道的第一點是……你們還不瞭解所有有關吸血鬼的事情。一開始我不想打擊你們。」大家看起來很迷茫,他頓了頓說,「你們對於所謂的『特異功能』只有一點點瞭解。從弗萊德身上。」
  所有人都朝弗萊德看確切說,他們努力地朝他看。我可以從賴利的表情中看出弗萊德不喜歡被挑出來舉例。當賴利提到他的時候,彷彿他真的增強了「特異功能」的能量。賴利有所畏懼,匆忙地往別處看。我依舊什麼也沒感覺到。
  「是的,有些吸血鬼除了有常見的非凡力量和感官,還有其他天賦。你們看見了其中的一個方面……在我們的族群裡。」他小心地避免再提到弗萊德的名字,「這種天賦是罕見的也許五十個吸血鬼裡會有一個但每個都不同。外面的吸血鬼有各種各樣的特殊才能,其中一些比其他的更強大。」
  我聽見很多人在竊竊私語,他們在討論是否自己具有天賦。拉烏爾沾沾自喜,彷彿他已經確定自己有天賦的才能。據我所見,這裡唯一一個與眾不同的就是站在我身邊的那位。
  「注意聽!」賴利命令道,「我不是在和你們說逸聞趣事。」
  「這個敵對的族群,」克裡斯蒂打斷了他,「他們有特殊能力。是嗎?」
  賴利同意地點了點頭:「的確如此。我很高興這裡有人能想到這點。」
  拉烏爾的上唇抽了一下,蓋住了齜著的牙齒。
  「這個族群的特殊能力非常危險,」賴利繼續說道,他的聲音變為悄聲耳語,「他們有個會讀心術的。」他審視著我們的表情,想看看是否我們明白其中的含義。他似乎不滿意大家的反應,「想一想,夥計們!他會知道你頭腦中的一切。如果你要進攻,他會知道你將採取什麼行動,甚至在你發現之前。你往左走,他就會在那裡等著你!」
  大家想像著這樣的情景,緊張得不敢動彈。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要如此小心的原因我,還有你們的創造者。」
  賴利提到她時,克裡斯蒂從他身邊躲開了。拉烏爾看起來更憤怒了。所有人都神經緊繃。
  「你們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的樣子。這一點能保護我們所有人。如果他們發現了你們中的一個,他們不會知道你和她的關係,也許就會放你走。如果他們知道你是她的族群中的成員,就會立刻殺死你。」
  他的話讓我費解。與其說這個秘密能保護我們,不如說更能保護她吧?賴利急忙說下去,不讓我們有仔細思考的時間。
  「當然,他們決定搬到西雅圖,現在對我們已經不是威脅了。我們會在半路突襲,然後把他們一舉消滅。」他吹起口哨,齒間飄出一縷單調低沉的旋律,「事成之後,不僅這個城市全歸我們所有,其他族群也會知道我們的厲害。我們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地隱藏我們的蹤跡。你想要多少血,就有多少,每個人都是。每天夜裡都外出打獵。我們會馬上搬進城市裡,我們會統治這個城市。」
  咆哮吼叫如同喝彩聲。所有人都站在他這邊。除了我。我一動不動,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弗萊德也沒有,但誰知道是為什麼?
  我不認同賴利,因為他的承諾聽起來像謊言。如若不然,我所有的推理就都是錯的。賴利說僅僅是因為這些敵人,我們才不能肆無忌憚地打獵。但其他吸血鬼一定也是小心謹慎的,否則人類很早以前就會發現他們。他的話和這個事實不符。
  我沒法集中注意力思考,因為樓梯頂端的門還是沒有動靜。迪亞哥……
  「但是,我們必須一起行動。今天我會教你們一些技巧。戰鬥技巧。這可不是像蹣跚學步的小孩那樣在地板上扭打成一片,有很多要學。天黑以後,我們出去練習。我希望你們勤奮練習,但要集中注意力。我不能再失去這個族群的成員了!我們都需要彼此每個人都是。我不會再容忍愚蠢的行為。如果你以為可以不用聽我的話,你就錯了。」他停頓了一會兒,換了一副表情,「等我把你帶到她那兒,你就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了」我打了個寒顫,感覺到了在房間裡蔓延開的恐懼,其他人也如此「我會抓著你,讓她撕下你的腿,再慢慢地,慢慢地焚燒你的手指耳朵嘴唇舌頭,還有其他多餘的東西,一個接著一個。」
  我們都或多或少斷過四肢,變成吸血鬼的時候我們都被焚燒過,所以我們很容易想像那種感覺。但可怕的不是這個威脅本身,真正可怕的是賴利說這話時的表情。他的臉不像他平時生氣時那樣變得面目猙獰;他的臉平靜,鎮定,肌肉光滑優美,嘴角露出淺淺的微笑。我突然感受到這是個新的賴利。某些東西改變了他,讓他變得鐵石心腸,但我想不出一夜之間發生了什麼,創造出那個殘酷完美的笑容。
  我把視線轉向別處,身體有些顫抖。我看見拉烏爾也換上副笑臉呼應賴利的表情。我幾乎可以看出拉烏爾頭腦裡打的算盤。他以後不會這麼快地殺死被他傷害的吸血鬼了。
  「現在,讓我們分一下隊伍,這樣我們就能分組行動,」賴利說道,他的臉又恢復了正常表情,「克裡斯蒂,拉烏爾,把你們的孩子集合起來,然後平均劃分剩下的那些。不要吵架!讓我看看你們可以冷靜地做這件事。證明你們自己。」
  他從他們身邊走開。他們幾乎立刻就爭吵起來,他視若無睹,沿著房間的外圍邊線繞了個弧形。他經過時,在一些吸血鬼的肩膀上碰了碰,把他們趕向兩個新領袖中的一個。起初我沒有注意到他正朝我這邊走來,因為他繞了這麼大一圈。
  「布裡。」他一邊說,一邊朝我站的地方擠了擠眼睛,看來好像是故意這麼做的。
  我感到週身冰冷。他一定是聞到我的蹤跡了。我完了。
  「布裡?」這次變得柔和一些。他的聲音讓我想起第一次他對我說話的情景,那時他對我很友善。接著他的聲音更低了,「我答應迪亞哥給你傳句話。他叫我告訴你有關忍者的事情。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他還是不能直視我,但靠得更近了。
  「迪亞哥?」我低聲說,我無法控制自己。
  賴利微微一笑。「我們能談談嗎?」他把頭歪向門那邊,「我仔細檢查過所有的窗戶。一樓是完全漆黑安全的。」
  我知道一旦我從弗萊德身邊走開就沒那麼安全了,但我必須聽聽迪亞哥想對我說什麼。發生了什麼事?我真應該呆在他身邊一起見賴利。
  我跟著賴利穿過房間,頭垂得很低。他給了拉烏爾一些指示,對克裡斯蒂點了點頭,然後走上樓梯。我的眼角看見一些人好奇地注視著他往這個方向走。
  賴利先進了門,家裡的廚房,如他所言,漆黑一片。他打手勢示意我繼續跟著,然後帶領我穿越昏暗的客廳,穿過幾扇開著的臥室門,然後是另一扇上了插銷的門。我們最後到達了車庫。
  「你很勇敢,」他低聲評論,「或者說很信任我。我原以為要花更多工夫說服你在大白天上樓。」
  糟了。我應該表現得更驚恐。現在太遲了。我聳了聳肩。
  「你和迪亞哥關係很好,是吧?」他用氣聲問道。如果地下室裡大家都很安靜,很可能他們還是能聽見他的聲音,但現在下面吵鬧得很。
  我又聳了聳肩。「他救過我的命。」我輕聲回答。
  賴利抬高了下巴,像是點頭的樣子,思考著。他相信我嗎?他覺得我依然害怕白日?
  「他是最好的,」賴利說,「我最聰明的一個孩子。」
  我點了一下頭。
  「我們對於現在的情況稍微討論了一會兒。我們都認為需要先偵察一下。盲目行動太危險了。他是唯一一個我放心讓他去偵察情況的。」他呼出一口氣,幾乎有些憤怒,「真希望有兩個他!拉烏爾脾氣太暴躁,克裡斯蒂只管自己,不顧大局,但他們是我最好的孩子,我得勉強接受。迪亞哥說你也很聰明。」
  我猶豫著,不知道賴利知道多少我們的事情。
  「我需要你幫助我勸勸弗萊德。啊,那孩子很強大!今天晚上我連看都沒法看他。」
  我又謹慎地點了點頭。
  「想像一下,如果我們的敵人連看都看不見我們。事情就容易很多了!」
  我覺得弗萊德不會喜歡這個主意,但也許我錯了。他看起來對任何我們族群中的事情都不感興趣。他會想救我們嗎?我沒有回答賴利。
  「你和他呆在一起的時間很長。」
  我聳了聳肩:「那兒沒人會來找我麻煩,靠近他不容易。」
  賴利撅起嘴唇,點了點頭:「聰明,就像迪亞哥說的那樣。」
  「迪亞哥在哪兒?」
  我真不應該問,話自己就跑了出來。我焦急地等待著,設法讓自己看起來滿不在乎,也許並沒有做到。
  「我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我一瞭解發生的情況後就派他去南方了。如果敵人決定提前進攻,我們需要事先的預警。我們與敵人交手後,迪亞哥會與我們匯合。」
  我努力地想像迪亞哥現在身處何方。我希望自己和他一起在那兒。也許我能說服他不要執行賴利的指令,讓自己身陷險境。但也許我不能。似乎迪亞哥和賴利的交情很深,正像我擔心的那樣。
  「迪亞哥想讓我告訴你些事情。」
  我立刻把視線轉向他。太迅速,太迫不及待。又露出了馬腳。
  「我聽起來摸不著頭腦。他說,『告訴布裡我想到握手的方式了。四天後我們見面時,我會告訴她。』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你明白嗎?」
  我努力裝出嚴肅的表情:「也許,他的確說過需要某種秘密的握手方式。用來進入他的地下山洞。某種通關暗號,但他只是在說笑,我不確定他現在的意思。」
  賴利咯咯地笑了起來:「可憐的迪亞哥。」
  「怎麼了?」
  「我覺得那孩子喜歡你遠勝於你喜歡他。」
  「哦。」我困惑地看向別處。迪亞哥給我這個消息是想讓我知道我可以信任賴利?但他沒有告訴賴利我知道陽光的秘密。不管怎樣,他一定很信任賴利才告訴了他這麼多,才會在賴利面前表現出對我的關心。但我覺得保持沉默比較明智。有太多事情發生了變化。
  「別把他拒之門外,布裡。他是最好的,就像我剛才說過。給他個機會吧。」
  賴利在給我談戀愛的建議?這太匪夷所思了。我點了下頭,低聲說:「當然。」
  「如果你能和弗萊德說上話,一定要讓他做好準備。」
  我聳了聳肩:「我會盡力而為。」
  賴利微笑著:「很好。我們出發前我會找你單獨談談,告訴我事情的進展。我會做的不著痕跡,不像今晚。我可不想讓他感覺到我在監視他。」
  「好的。」
  賴利示意我跟著他,接著我們走回到地下室。 

《布裡坦納第二次短暫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