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摩托車只需要放在雅各布的棚子下面就行了。比利的輪椅沒法在房子外面的那些不平的地方移動。
雅各布開始把第一輛——紅色的那個,那個打算是給我的——直接拆成一塊塊的。他打開兔牌汽車副座的門,那麼我就可以坐在座位上而不是地上。雅各布一邊修車一邊愉快的和我聊天,我只需要稍稍的鼓勵就能保持談話的繼續。他告訴我一些新的關於他讀高二的事情,從他的課程講到兩個最好的朋友。
「奎爾和恩布裡?」我打斷他的講話。「這些名字很少見。」
雅各布笑起來。「奎爾是個祖傳的名字,我想恩布裡應該是來源於一個肥皂劇明星的名字。不過我也不太清楚。如果你拿他們的名字說事他們會發火的——他們會一起對付你的。」
「好朋友。」我挑起一邊的眉毛。
「是的,他們是。只是不能取笑他們的名字。」
就在這時候遠處傳來一個喊聲。「雅各布?」某個人喊道。
「是比利嗎?」我問道。
「不是。」雅各布低下頭,看起來好像他棕色皮膚的臉羞紅起來。「說曹操,」他咕嚕到,「曹操就到。」
「傑克!你在那嗎?」這個喊聲現在聽起來更近了。
「是的!」雅各布回答到,並且歎了口氣。
一陣短暫的安靜後,兩個高個子、黑皮膚的男孩從拐角處慢慢走向車庫來。
一個很瘦,幾乎和雅各布一樣高。他的黑頭髮到下巴那兒,並且從中間分來,一邊塞在左耳後面,而另一邊自由的搖晃著。那個矮個子的男孩更健壯。他的白襯衫緊繃在他發育良好的胸口,並且他看起來也滿心歡喜的意識到這一點。他的頭髮短的幾乎只是個板寸。
當他們看到我時他們都停了一下。那個瘦高男孩的眼睛迅速的在我和雅各布之間的掃視著,而那個肌肉結實的男孩盯著我,笑容慢慢在他臉上綻開。
「嗨,夥計們,」雅各布毫無興趣的招呼著他們。
「嗨,傑克,」矮個子的男孩回答到,眼睛繼續盯著我。我不得不也對他笑了笑,他笑容太頑皮了。我笑的時候,他朝我眨眨眼。「嗨,你好。」
「奎爾,恩布裡——這是我朋友,貝拉。」
奎爾和恩布裡,我還不知道他們誰是誰,意味深長的交換了一下眼神。
「你是查理的孩子,對吧?」那個健壯的男孩問我,並伸出了他的手。
「是的,」我證實到,和他握了下手。他的手強而有力,就像他正在伸展他的二頭肌。
「我是奎爾.阿提拉,」他在放開我的手之前大聲的宣佈到。
「很高興見到你,奎爾。」
「你好,貝拉。我是恩布裡,恩布裡.康納——你也許已經知道了。」恩布裡害羞的笑了笑並揮了下手,然後他就把那隻手塞進了牛仔褲的口袋裡。
我點點頭。「同樣很高興見到你。」
「那麼你們正在做什麼?」奎爾問道,仍然看著我。
「貝拉和我正要修理這些車,」雅各布不準確的解釋到。但是車好像是個具有魔力的詞語。他們都跑去檢查雅各布的工作,用一些專業的詞語詢問他。他們用的很多詞對我來說都很陌生,我發現我只有擁有了Y染色體才能真正明白他們為什麼那麼興奮了。
他們一直沉浸在討論這些零件和配件中,這時我決定我需要在查理出現在這之前動身回家了。我歎了口氣,從兔牌汽車上滑下來。雅各布歉意的抬起頭。「我們讓你無聊了,對吧?」
「沒有。」這不是假話。我過的很愉快——真奇怪。「我只是必須要回家給查理做晚餐了。」
「哦……好的,我今晚就會把它們拆開了並且弄清楚我們還需要些什麼零件來把它們重新組裝起來。你想什麼時候再來修理它們?」
「我能明天過來嗎?」星期天是我生活中的致命傷。從未有足夠多的作業能讓我保持忙碌。奎爾用胳膊輕推了下恩布裡,他們交換了下眼神然後咧嘴笑起來。
雅各布欣喜的笑起來。「那簡直太棒了!」
「如果你可以列出一張清單,我們就能去商店買零件了,」我建議道。
雅各布的臉色有些沉了下來。「我還是不確定我是否應該全部讓你買單。」
我搖搖頭。「不行。我為這個生日提供資金。你只需要提供勞力和技術就行了。」
恩布裡朝奎爾轉了轉眼睛。
「這好像不太好,」雅各布搖了搖頭。
「傑克,如果我把這些車送到機械師那,他會要我付多少錢呀?」我指出。
他笑了。「好吧,你贏了。」
「還沒提到騎車教程呢,」我補充到。
奎爾對著恩布裡笑開了並且他低聲說了些什麼,我沒聽清楚。雅各布飛快的伸出手拍了下奎爾的後腦勺。「就這樣了,出去,」他咕嚕到。
「不用了,真的,我必須走了,」我反對著,朝著門走過去。「明天見,雅各布。」
當我一走出視線,就聽見奎爾和恩布裡齊聲叫著,「哇喔!」
然後就聽到短暫的扭打在一起的聲音,夾雜著「哎呦」和「嘿!」的叫聲。
「明天如果你們任何一個敢伸出一根腳趾頭踏上我的領土……」我聽到雅各布威脅到。當我穿過樹林時雅各布的聲音就消失了。
我輕輕的笑起來。這個笑聲讓我驚奇的睜大了眼睛。我在笑,實際上是在笑,甚至沒人看著我。我感覺如此的輕鬆以至於我又開始笑起來,只是想讓這種感覺持續的更久一些。我在查理之前回到家。當他走進來時我正在把炸雞從平底鍋裡盛出來並把它放到一疊紙巾上。
「嗨,爸爸。」我飛快的對他笑了笑。
在他調整好自己的表情前一絲震驚的表情掠過他的臉龐。「嗨,寶貝,」他說,他的聲音聽起來不太確定。「你和雅各布在一起愉快嗎?」
我把食物放到桌上。「是的。」
「噢,太好了。」他仍然很謹慎。「你們倆做了什麼?」
現在輪到我謹慎一些了。「我待在他的車庫裡看他工作了。你知道他正在重新組裝一輛大眾汽車嗎?」
「是的,我想比利提過這件事。」
當查理開始咀嚼時審問就不得比停止了,但是他還是一邊吃一邊審視著我的臉。
吃完晚餐,我不知道做什麼,把廚房打掃了兩遍,然後在客廳慢吞吞的做作業,而查理則在看一場曲棍球比賽。我一直等著,直到查理提到時間不早了。我沒有回答,他站起身,伸了下懶腰,然後離開了,在身後關掉了燈。我不情願的跟著他。
當我爬樓梯的時候,我感覺到下午最後那點不同尋常的幸福感覺已經從我的身體裡流走了,現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陰暗的恐懼,一想到我將必須忍受的事我就害怕。
我已經不再麻木了。毫無疑問,今晚會和昨晚一樣可怕。我躺在床上,把身體捲成一團為痛苦的襲來做好準備。我緊緊的閉上眼睛……接下來我知道的下一件事,就是已經到早晨了。
我看著從窗戶外透進來的淡淡的銀白色的陽光,驚呆了。
四個多月以來的第一次,我第一次睡覺的時候沒有做夢。做夢或者尖叫都沒有。寬慰或者震驚——我不知道那種感情更加強烈。
我繼續在床上躺了幾分鐘,等著它的歸來。因為一定有什麼感覺會來的。如果不是痛苦,那麼就是麻木了。我等待著,但是什麼也沒發生。我感覺得到了比長久以來更多的休息。
我不相信它能持續多久。我平衡在一個滑溜溜的、危險的邊緣,並且很容易就能把我重新擊垮。只需要用我這雙突然清晰的雙眼環顧一下我的房間——我意識到它看起來太陌生,太整潔了,就像我完全沒在這住過一樣——就很危險。
當我穿衣服的時候,我把那種想法趕出腦外,並且集中精力想著我今天又會見到雅各布了。這想法讓我幾乎感覺……充滿希望。也許今天會和昨天一樣。也許我不必提醒自己要表現的饒有興致,並且在適當的間隙點頭或者微笑,這是我和其他人相處的方式。也許……我也不會相信這會持續下去。不會相信今天會——如此輕鬆——和昨天一樣。我不會用那樣的方式讓自己失望。吃早餐的時候,查理還是很小心。他試圖掩飾他審視的目光,於是眼睛一直盯著雞蛋直到他認為我沒有看他了。
「你今天打算做什麼?」他問道,一邊盯著袖口邊一根鬆掉的線,好像他沒太在意我的回答似的。
「我還是會和雅各布一起出去。」
他點點頭,沒有抬頭看我。「哦,」他說。
「你介意嗎?」我裝作擔心的樣子。「我可以待在……」
他迅速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睛裡閃過一絲驚慌的神色。「不,不!你去吧。哈里會過來和我一起看球賽的。」
「也許哈里還可以順道去接比利呢,」我建議到。目擊者還是越少越好。
「這是個好主意。」
我不確定球賽是否只是叫我出門的一個借口,但是現在他看起來很興奮。當我穿上我的防雨夾克時他朝電話走過去。我意識到支票簿正在我夾克口袋裡晃動。我還從未用過它。
屋外,雨下的很大,就像從水桶裡潑出來的一樣。我不得不更慢的行駛,我本想開得更快一些的,我幾乎看不清在我卡車前一個車位的距離。但是最後我還是穿過了泥濘的車道達到了雅各布的家。在我熄火以前,前門就打開了,雅各布跑了出來手裡拿著一把巨大的黑雨傘。
我開門的時候他就把傘放在車門的上方。
「查理打過電話來——說你正在路上,」雅各布微笑的解釋到。
毫不費力的,沒有刻意的去控制我嘴邊的肌肉,我回應的笑容就在臉上綻開了。儘管冰冷的雨水飛濺在我的臉上,一種陌生的溫暖的感覺在我的喉嚨裡沸騰著。
「嗨,雅各布。」
「把比利也邀請過去真是太好了。」他舉起手示意我和他擊掌。
我不得不把手臂伸得老高去擊他的手掌,這讓他笑起來。
幾分鐘後哈里就出現並接走了比利。我們等待著沒人監視的那段時間,雅各布領著我簡短的參觀了一下他的小房間。
「那麼我們去哪,古德倫奇先生那嗎?」當門在比利身後一關上我就問道。
雅各布從他的口袋裡抽出一張紙並把它弄平。「我們首先要從這堆垃圾開始了,看我們是否很幸運。這可能會有點貴哦,」他提醒我。「這些摩托車在能重新跑起來之前很多地方需要修理。」我的臉上看起來不夠擔心,所以他接著說道。「我說的是這可能需要超過一百美金。」
我抽出支票簿,用它朝臉上扇了扇風,衝他那張擔心的臉轉了轉眼睛。「我們搞的定的。」
這是非常奇怪的一天。我過得很愉快。即使待在垃圾堆裡,待在瓢潑大雨中和齊踝的泥巴裡。我起初想這是否是失去麻木感後的後遺症,但是我認為這不是一個充分的理由。我開始認為這多半是因為雅各布。並不只是他總是很開心見到我,或者他不會用眼角來觀察我,或者等著我做些讓我看起來很瘋狂或者壓抑的事。這些與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只是由於雅各布自身的原因。雅各布完全是一個永遠都無憂無慮的人,他渾身都帶著這種快樂的氣味,並且把這種快樂和身邊所有的人分享。就像圍繞著地球旋轉的太陽,只要有人進入他的引力範圍,雅各布就會溫暖他們。這很自然,這就是他的一部分。難怪我這麼熱切的想見到他。
甚至當他評論我儀表盤上裂開的洞時,也沒有讓我陷入應有的慌亂中。
「立體聲音響壞了嗎?」他問道。
「是的,」我撒了個謊。
他在洞的周圍撥弄著。「誰把它取出來的?好多地方都弄壞了……」
「是我,」我承認。
他笑起來。「也許你不應該過多的接觸摩托車。」
「沒問題。」
按照雅各布的說法,我們在垃圾堆裡的確遇到了好運。他為找到的幾塊被油脂弄黑的變形金屬塊而興奮,我只是對於他能說出它們原來應該是什麼而印象深刻。
從那裡我們開往霍奎厄姆的切克校檢汽車零件公司。我的卡車要在蜿蜒的高速公路上向南行駛兩個多小時,但是和雅各布在一起時間過得很快。他聊到他的朋友和學校,我發現我自己甚至不用假裝感興趣而提問,而是真的對他說的東西感到好奇。
「一直都是我在講哦,」在他講完關於奎爾和由於他邀請一個高年級學生的固定女朋友而惹上麻煩的長故事後,他抱怨到。「為什麼不換你講呢?福克斯最近發生了什麼事?它應該會比拉普西更讓人興奮了。」
「錯了,」我歎了口氣。「真的什麼事都沒有。你的朋友比我的有趣多了。我喜歡你的朋友。奎爾很有趣。」
他皺皺眉。「我想奎爾也喜歡你。」
我笑起來。「奎爾對我來說年紀小了點。」
雅各布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他比你小不了多少。只有一年零幾個月。」
我感覺我們現在討論的不再是奎爾了。我保持著輕鬆的語氣,開玩笑的說「當然,但是,考慮到男孩和女孩的成熟年齡不同,難道你非得用計算小狗年齡的方式來計算嗎?那會讓我有什麼變化,至少老十二歲吧?」
他笑起來,轉了轉眼睛。「好的,但是如果你一定要那樣吹毛求疵的話,你也還得平均一下尺寸。你太嬌小了,我將不得不從總數里去掉十年。」
「五點四英吋正好是平均身高。」我不屑一顧的說。「那不是我的錯,你是個怪物。」開往霍奎厄姆的路上我們都這樣開著玩笑,一直爭辯著計算年齡的正確公式——我因為不會換輪胎而被減去兩年,但是我由於主管家裡的賬簿又加上一年——直到我們到達切克,雅各布就不得不集中精力了。我們找到了他清單上餘下的所以東西,雅各布確信有了我們採購的物品他就能有很大的進展了。
當我們返回拉普西時,我二十三歲而他三十歲了——他權衡的技巧一定對他有利。
我沒有忘記我做這些事的理由。並且,即使我現在過得比我所能想到的還愉快,但我最初的渴望仍然沒有減輕。我仍然想背棄那個承諾。它是毫無意義的,我真的不在乎它了。我要在福克斯盡我所能的放縱自己。我不要成為一個空頭承諾的唯一遵守者。和雅各布在一起只是比我期待的還要讓人快樂。
比利還沒有回來,所以我們不需要偷偷摸摸的卸下我們今天的戰利品。當我們把所以東西都放到雅各布工具箱旁別的塑質地板上時,他馬上就投入工作了,他的手指一邊熟練的整理著他前面的金屬片前,仍然一邊說話和大笑。
雅各布雙手的技能非常迷人。它們開起來太大了而沒法做好這些精細的工作,但是它們卻很輕鬆精確的操作著。當他工作的時候,他看起來幾乎很優雅。不像他站起來的時候,那時,他的身高和那雙大腳使他變得和我一樣危險。
奎爾和恩布裡沒有出現,也許他們把他昨天的威脅當真了。
時間過得飛快。車庫門外比我預期的還要更早的黑下來,然後我們就聽見比利在叫我們。我跳起來想幫雅各布把東西收好,但是我又因為不確定應該拿什麼而躊躇著。
「放著就行了,」他說。「我今晚遲些再過來修理。」
「別忘了你的作業或者其它的什麼事,」我說,感到有點內疚。我不想讓他陷入麻煩。這個計劃只是為了我自己。
「貝拉?」
當查理熟悉的聲音穿過樹林時我們倆猛地抬起頭,他的聲音他比房子那更靠近一些。
「被逮到了,」我咕嚕到。「來了!」我朝房子那邊喊道。
「我們走。」雅各布笑起來,很享受這種秘密的行動。他關掉了燈,有一片刻我什麼都看不見。雅各布抓住我的手,拉著我走出車庫,穿過樹林,他的雙腳很容易找到這條熟悉的小路。他的手很粗糙也很溫暖。
儘管是在這條熟悉小路上,我們的腳在黑暗中還是被絆倒了。所以當我們看到房子的時候我們都笑起來。笑聲沒有變大,它是輕柔的和表面的,但是仍然感覺很好。我確定他沒有注意到這是我陷入不能自已狀態的微弱跡象。我不習慣大笑,它感覺不錯但同時又很不對勁。
查理站在小小的後廊那裡,而比利則坐在他身後的門口處。
「嗨,爸爸,」我們同時喊道,這讓我們又開始笑起來。
查理睜大眼睛看著我,眼睛往下掃視時注意到雅各布的手正牽著我的手。
「比利邀請我們吃晚餐,」查理心不在焉的對我們說。
「我有做意大利面的超級秘訣。已經流傳了好幾代了,」比利認真的說道。
雅各布嗤之以鼻的說道。「我可不認為那個意大利肉醬實際上存在了那麼久了。」
房子裡擠滿了人。哈里.克裡爾沃特也在,還要他的家人——他老婆,蘇,從我兒時在福克斯度夏的記憶裡我依稀記得她,還要他的兩個孩子。利亞和我一樣是畢業班的學生,但是比我大一歲。她有種異域風情的美——完美的古銅色皮膚,富有光澤的黑髮,像羽毛撣子一樣長的睫毛——並且一直全神貫注的。當我們進來的時候她就在用比利的電話,並且一直沒掛斷。塞思十四歲,他用崇拜的眼神聽著雅各布說的每一句話。廚房餐桌上的人太多了,所以查理和哈里把椅子搬到了院子裡,比利家開著的門透出了昏暗的燈光,我們就在這昏暗的燈光下把盤子放在腿上吃著意大利面。男人們討論著球賽,哈里和查理討論著釣魚的計劃。蘇取笑著他丈夫的高膽固醇,並且希望能讓他感到慚愧而去吃些蔬菜和多葉的植物,但是沒有成功。雅各布主要是與我講話,而塞斯,無論何時只要雅各布看起來有忽視他的傾向時,他就急切的打斷我們的談話。查理用開心但是謹慎的眼光看著我,同時他也試圖不讓我察覺到。
四周的聲音很嘈雜有時當有的人試圖說服另一個人時甚至有些混亂,一個笑話引起的笑聲往往打斷了另一個正在講的笑話。我不需要講太多的話,但是經常笑,並且這只是因為我想笑而已。
我不想離開。
不過這裡是華盛頓,經常會下雨,最後我們的聚會被破壞了,比利家的客廳實在是太小了沒法提供一個繼續聚會的機會。是哈里載查理過來的,所以我們一起座我的卡車回家。他問我今天做了什麼,我告訴他的幾乎都是事實——我和雅各布一起去看零件然後看他在車庫裡工作。
「你想不久後再次訪問他們嗎?「他好奇的問道,努力裝出漠不關心的樣子。
「明天放學以後吧,」我承認。「我會帶功課過去的,不用擔心。」
「你當然要這麼做,」他命令到,試圖掩飾他滿意的心情。
進屋後我就開始緊張。我不想上樓。雅各布在我身邊的那種溫暖的感覺已經開始消退,正因為它的消失,焦慮變得更加強烈。我確信我不可能連續兩晚都能睡得安寧。
為了推遲睡覺的時間,我檢查了我的電郵,有一封來自蕾妮的新郵件。
她寫的是她的生活,新的讀書俱樂部填補了她剛剛放棄的冥想課程,她一個星期都在二年級做替補,想念著她的幼兒園老師。她還寫道菲爾很享受他的教練工作,他們計劃去迪斯尼樂園度第二個蜜月。
我意識到整封信讀起來就像是篇旅行日誌,而不是寫給某人的信。懊惱的情緒向我湧來,留下了讓人難受的刺痛。我還是某人的女兒呢。
我很快就回信給她,評論了信裡的每一個部分,自願的提供了自己的很多信息——描述了在比利家的意大利面派對,以及當我看見雅各布把一些小金屬塊組裝成有用的東西時的感受——滿懷敬佩和稍許的嫉妒。我沒有提及這封信與她最近幾個月收到的信相比,有什麼改變。我記不得給她的信裡寫到了什麼,甚至是最近一個星期的也不記得了,但是確定的是它不會有良好的反應。我對此考慮的越多,我就感到更內疚,我一定讓她擔心了。
寫完信後我又熬了很久的夜,做完了比嚴格意義上必須完成的還要多的作業。但是無論的不睡覺還是和雅各布共度的時間——表面看來幾乎可以算是開心——都沒法讓我一連兩晚遠離噩夢的襲擊。
我顫抖的醒過來,我的尖叫聲被枕頭壓抑住了一些。
當早晨朦朧的陽光穿過窗外的薄霧照進來時,我仍然躺在床上並且試圖擺脫那個噩夢。昨晚有一點小小的不同,我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上面。
昨晚我不是一人在樹林裡。山姆.烏利——那晚把我從森林裡的地上拉起來的男人,我無法忍受自己有意識的去想它——他也在那裡。這是一個奇怪的、出乎意料的改變。這個男人的黑眼睛看起來讓人驚訝的不友好,好像裝滿了他看起來不打算和別人分享的秘密。我瘋狂的尋找著,然後盡一切可能的盯著他,我和平常一樣恐慌,而他在那讓我非常不安。也許因為當我沒有直視他時,我的餘光可以看到他的身體好像在顫抖和變化。即使他什麼都沒做只是站在那看著我。和我們在現實生活中相遇的時候不同,他沒有為我提供幫助。吃早餐的時候查理盯著我看,我試著不去注意他。我想這是我自找的。我不能指望他不用擔心我。他擔心我會再次變得麻木無生氣,在他停止這種擔心之前可能還需要好幾個星期的時間,我只得努力不讓這件事煩到我。畢竟,我也在等著麻木感的回來。兩天的時間還不足以使我的傷口癒合。
學校則正好相反。既然我開始留意周圍的環境,很清楚的就是這兒沒人關注我。
我還記得我來福克斯高中的第一天——我是多少渴望我能不引人注意,就像一直特大號的變色龍消失在人行道濕漉漉的混凝土裡。看起來一年後我實現了這個願望。
就像我不在那裡似的。甚至老師們的眼睛也會掃過我的座位就像它是空的一樣。
我一早上都在聆聽,再次傾聽我周圍人的聲音。我試圖弄清楚正在發生的事情,但是這些談話如此的雜亂和不連貫我只能放棄。
上微積分課的時候我在傑西卡的身邊坐下,她都沒抬頭看我。
「嗨,傑西,」我裝作漠不關心的說道。「你週末剩下的時間都做了什麼?」
她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我。難道她還在生氣嗎?或者她只是沒耐心和一個瘋狂的人打交道?
「非常好,」她說,然後就把注意力轉回到課本上。
「那太好了,」我咕嚕到。
「冷的肩膀」(冷淡、輕視的意思)的比喻還是有它字面上的真理的。我可以感覺到地板通氣孔上吹來的暖風,但是我還是很冷。我把外套從板凳背上取下來重新穿上。
我的第四節課下得有些晚,當我到達食堂時我經常做的餐桌上已經坐滿了人。邁克、傑西卡、安吉拉、康納、泰勒、埃裡克和勞倫都在那。凱蒂.馬歇爾,那個住在我家拐角處的紅頭髮的高二學生和埃裡克坐在一起,奧斯丁.馬科斯——那個把摩托車給我的男孩的哥哥——坐在她旁別。我好奇他們在那已經坐了多久了,我記不起他們是第一天這麼坐還是已經成了一種慣例了。
我開始討厭我自己了。在最近一個學期我好像塞進泡沫聚苯乙烯裡的花生一樣。
當我在邁克身邊坐下時沒人抬頭看我,即使當我把椅子往後拖出來時,椅子在油地氈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我努力想弄明白他們的談話。
邁克和康納正在談論運動,所以我立刻放棄了這一個。
「本今天去哪了?」勞倫問安吉拉。我振作精神,感興趣的聽下去。我想那是不是意味著安吉拉和本還在一起。
我幾乎沒認出勞倫。她把她那柔順的玉米色金髮剪斷了——現在她那精靈似的短髮太短了從後面看簡單像個男孩。她這麼做真是太奇怪了。我想知道這背後的原因。她把口香糖粘在上面了嗎?還是她把頭髮賣了?又或者那些她老是用不好態度對待的傢伙在體育館後抓住她,把她的頭髮拉掉了?我意識到用我以前的觀點去評價她的不公平的。據我所知,她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不錯的人。
「本得了胃腸感冒,」安吉拉輕聲、平靜的說道。「希望這只是二十四小時的事情。他昨晚真的病得很重。」
安吉拉也改變了她的髮型。她的頭髮已經長出了層次。
「你們倆這個週末做了什麼?」傑西卡問道,聽起來她好像並不關心答案。我打賭這只是她打開話題的方式,那麼她就可以講自己的故事了。我想她是不是要講在天使港我們隔了兩個位置看電影的事?難道我是透明的嗎,以至於即使我在這裡沒人會因為談論到我而感到彆扭?
「實際上我們打算星期六去野餐的,但是……我們改變主意了,」安吉拉說。她的聲音帶著說下去的意味,這引起了我的注意。
傑西,不是那麼感興趣。「那太糟了,」她說,準備開始講她自己的故事。但是我不是唯一注意到安吉拉講話的人。
「發生了什麼事?」勞倫好奇的問道。
「哦,」安吉拉說道,似乎比平時更猶豫不絕,雖然她一直是個拘謹的人,「我們向南邊駛去,幾乎快到溫泉了——離小徑大概一公里的地方有個不錯的景點。但是,當我們開到半路時……我們看到一些東西。」
「看見一些東西?那是什麼?」勞倫淡淡的眉毛緊縮在一起。甚至現在連傑西卡也看起來正在聽。
「我不知道,」安吉拉說。「我們認為它是一隻熊。總之,它是黑色的,但是它看起來……太大了。」
勞倫露出嗤之以鼻的樣子。「哦,不是你也看到了吧!」她的眼睛露出嘲弄的神情,我決定不需要把她想的太好了。很明顯的是她的個性並沒有像她的髮型一樣改變的那麼多。「泰勒上個星期也試圖讓我相信這個。」
「你不可能在風景區附近看到熊的,」傑西卡說道,站在勞倫那一邊。
「是真的,」傑西卡看著桌子小聲的爭辯著。「我們的確看到了。」
勞倫竊笑起來。邁克還在和康納講話,沒有注意女孩子們的談話。
「不,她說的沒錯,」我不耐煩的插話到。「星期六我們正好有個徒步旅行者的顧客,他們也說看到了熊,安吉拉。他說它很巨大而且是黑色的,就在鎮外,對吧,邁克?」
接下來陷入了片刻的沉默。桌上的每一雙眼睛都震驚的看著我。新加入的女孩,凱蒂,張著嘴好像她剛剛目睹了一場爆炸似的。大家都一動不動的。
「邁克?」我咕嚕到,很難堪。「還記得那個講到熊故事的人嗎?」
「當——當然,」過了一會邁克結結巴巴的說到。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如此奇怪的看著我。我在工作時也和他講話呀,不是嗎?是嗎?我是這麼想的……
邁克恢復常態。「是的,有個傢伙說他看到一頭巨大的黑熊正在小道口那——比灰熊更大,」他證實到。
「嗯。」勞倫轉向傑西卡,肩膀僵硬著,然後就轉變了話題。
「你收到南加州大學的回復了嗎?」她問道。
除了邁克和安吉拉,每個人都轉過臉。安吉拉試探性的對我笑了笑,我趕緊也對她笑了笑。
「那麼這個週末你做了什麼,貝拉?」邁克好奇的問道,同時他的語氣也帶著奇怪的謹慎。
除了勞倫大家都回頭看著我,等著我的回答。
「星期五晚上,我和傑西卡去天使港看電影了。然後星期六下午和幾乎整個星期天我都去了拉普西。」
一雙雙眼睛都掃向傑西卡然後又重新回到我身上。傑西卡看起來有些惱怒。我想知道她是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和我一起出去過呢,還是她只是想由她自己來說這件事。
「你們看了什麼電影?」邁克問道,並開始微笑起來。
「《死角》——一部關於殭屍的電影。」我鼓起勇氣笑起來。或許在過去幾個月裡,由於我毫無生氣的狀態而造成的影響是可以補救的。
「我聽說那部電影很恐怖。你也這麼認為嗎?」邁克渴望繼續這個談話。
「貝拉最後不得不離開了,她太害怕了,」傑西卡插話到,臉上帶著狡黠的微笑。
我點點頭,試圖讓自己看起來侷促不安。「它非常的可怕。」
一直到吃完中飯邁克都在問我問題。慢慢的,其他人也都開始繼續自己的談話,雖然他們還是經常看看我。安吉拉主要是與我和邁克交談,當我站起身去倒我的盤子時,她跟著我。
「謝謝,」當我們離開桌子的時候她低聲對我說道。
「謝什麼?」
「開口說話支持我啊。」
「沒什麼。」
她擔心的看著我,但是沒有讓我感覺到不快。「你還好嗎?」
這就是為什麼我選擇傑西卡而不是安吉拉的原因——雖然我更喜歡安吉拉——在那個女孩子之夜一起看去電影。安吉拉的觀察力更太敏銳了。
「不是太好,」我承認。「但是我現在已經好些了。」
「我很高興,」她說,「我一直都很想你。」
接著勞倫和傑西卡也來到我們旁別,我聽見勞倫大聲的耳語,「噢,真開心貝拉回來了。」
安吉拉從她們轉了轉眼睛,並且帶著鼓勵的表情對我笑起來。
我歎了口氣,好像我又重新來過了一樣。
「今天是一月十九號。」
「嗯。」
「怎麼啦?」安吉拉問道。
「一年前的昨天是我來到這裡的第一天,」我沉思著。
「一切都沒有太多的改變,」安吉拉注視著勞倫和傑西卡小聲說到。
「我知道,我和你想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