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津田拿起話筒。對方說:「我是佐伯,從東京打電話。」
    「啊。」
    接著便傳來了意想不到的佐伯警部的聲音。津田刑警根本沒有想到,從東京到五島竟能通長途電話。
    「我是佐伯。」
    佐伯警部的男低音很清晰地傳了過來。
    「我是津田。」
    「聽說班機停航了。」
    「是的。準備明天坐船走。」
    「你們的安排,福江警察署已打來電話了。比那還重要的是森岡怎麼樣?」
    「您問的什麼事情呢?」
    「他還很老實嗎?」
    「是的,我也只是簡單地間了些話。」
    「好,把他平安無事地帶回來吧。可是,我們這裡卻出現了問題。」
    「是什麼事情呢?」
    「山本琉璃子無論如何都說是她殺了人,可是說得卻又有些前言不符後語的地萬。譬如她說她覺察到自己拿著刀,這和以前說的一樣。在那之後不久森岡就進屋來了,並聲稱這件事是他幹的,並勸誘琉璃子聽從他的意見。他勸的對象是個姑娘,這中間總要耗去些時間的。琉璃子還說若是那樣不是太對不起您嗎。據她說曾和森岡進行了大約10分鐘的對話,各說各的,什麼問題也未能解決。」
    津田想起了今天看過的森岡的供詞。
    「後來,森岡叮囑著就走開了。可是琉璃子卻想,要是把門從裡面鎖上,這不就更能證明人是她殺的嘛!
    「她認為無論如何,也不能把殺人罪轉嫁到森岡身上。
    「於是她就鎖上了門。儘管和父親屍體呆在一起是件十分可怕的事,但也顧不得了,只能忍受著。」
    「那麼,以前警部先生曾說過,琉璃子是不知道森岡把刀子拿走了?」
    津田刑警問。
    「對的。」
    「還有,17歲的少女,是否能夠一下子就把大人給刺死呢。」
    「這個問題,這裡也曾反覆地討論過了,所以呀,這個結論是罕見的啊。簡直成為。『可能發生』的事了。不管怎樣,不等森岡的供詞來到是得不出結論的,請您在押送途中多加小心吧!」
    「知道了。」
    津田刑警放下話筒,多少有些緊張和興奮的感覺。
    據方才電話中談的情況看,認為山本琉璃子殺死了自己的養身父親,倒是比較接近事實真相了。
    也許是山本隆藏看到自己的養女已經長大成人,於是心懷歹意就在那天夜裡就去找她的麻煩。
    這也是有可能的事。
    由於過分激動,當時就忘其所以地拿起身邊的刀子,刺死了隆藏。
    但,畢竟是一個眼睛看不見的人,能夠一下子就刺中心臟嗎?
    津田刑警對此仍然極為懷疑。
    他從皮包裡拿出了記事本,開始思索著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個問題。
    不過,從某種意義上看這個事情是單純的,不論怎樣翻來掉去也找不出新的看問題的角度來。
    譬如說,津田刑警想。
    在森岡信雄和山本琉璃子兩人中,總有一個是說了謊話。這必須從他(她)們的供詞中去發現問題。
    檢查人員的精力,是否過分地集中在又盲又啞的奇異的主人公以及森岡信雄的感情上面了呢?津田刑警想:再進一步研究研究吧。
    他從供詞中,作出一張簡單的時間表。
    午夜1點45分——
    森岡信雄聽到走廊的腳步聲,經過5分鐘的思索,便去琉璃子的屋子。這個腳步聲現在假定為山本隆藏的腳步聲。
    午夜1點50分到午夜2點鐘——
    在這裡森岡和琉璃子的供述並不一致。
    森岡供稱在琉璃子的房間裡,發現了隆藏要侮辱琉璃子的事,於是將他刺殺,然後逃回自已的屋子。
    琉璃子供稱,被一個男人欺辱,於是神志不清,等明白過來後,手裡拿著刀子,隆藏已死在身旁,不久,森岡便走進來,並表示要承認是自己殺了人,大約談了10分鐘的話。
    午夜2點——
    夏目武聽到走廊的腳步聲,被推斷為森岡殺人後。逃回自己房間的聲音。
    津田刑警長時間地凝視著這張時間表。
    重要之點在於,從午夜1點50分以後的10分鐘時間。在這段時間裡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呢?
    琉璃子說她被恫嚇後,陷於昏迷不醒狀態,那麼,在這10分鐘裡到有幾分鐘,是她不能掌握的時間呢?
    隆藏確實是在這段時間裡被殺的嗎?津田腦海裡湧現出一個新穎的想法。
    他緊緊地皺著眉頭。
    腳步聲,接著,津田刑警繼續想著這件事。
    一個新的推斷逐漸地形成起來。
    (對)
    津田刑警站了起來。
    不過這是一個尚較模糊的推斷,它的細節還需要再見見森岡信雄才能確定,現在,津田刑警決心違反一下在押送途中不准審訊的指令,因為明天午前8點鐘就要開船了。
    津田刑警給福江警察署掛了電話,說明要立即提審森岡。看看表,已是夜裡11點了。
    雖然是超出了自己的職責範圍,然而卻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力量在推動著他。
    「在夜間來,實在對不起。」
    津田刑警向值宿的警官表示歉意。
    深夜靜蘇的警察署裡,響起了希里嘩啦的打開拘留所門鎖的聲音。
    在微暗的拘留所,津田刑警會見了森岡。
    「有點想要弄清楚的事情,希望你誠實地回答。」
    津田刑警對森岡說。
    由於突然地被喊起來,森岡還有點沒睡醒似地,但他的回答卻是堅定的。
    「首先是關於那把刀子,那刀子平常都是放在琉璃子的屋子裡的嗎?」
    在一個雙目失明的姑娘的屋子裡,竟有刀刃之類的東西,這早就引起了津田刑警的懷疑。
    「不,因為琉璃子喜歡吃水果,那天晝間我曾去她的屋裡,正趕上那兒放著很好吃的柿子,我便剝了一個,其餘的琉璃子說留待她自己剝,所以便把刀子和柿子一起都留在那裡了。」
    「明白了,」津田刑警說:「我現在的問題正要你誠實地回答,還有你屋子裡那塊夜光表的時間是否準確呢?」
    「是準確的,在睡覺前,我曾按電視機報的時間對過的。」
    「好,你是在午夜1點45分聽見走廊裡有腳步聲的吧!」
    「是的。」
    「由於你覺得奇怪,思索了5分鐘,就到琉璃子的房間去了,是嗎?」
    「是」。
    「以後的事情,你再說一遍吧!」
    森岡的回答突然變得吞吐遲鈍了。
    「那個……看到屋子裡,老闆先生正要對琉璃子幹著無理的……我就制止他……老闆便打我……我看到了水果碟子上面的小刀,就拿起來……」
    「就刺向隆藏的嗎?」
    「是的。」
    「刺了兒次?」
    「記不清了,五六回吧。」
    「嘿!」
    津田刑警凝視著森岡信雄,森岡又俯下了頭。
    (他是清白無辜的,確是清白無辜的。)
    津田刑警確信無疑。
    「喂,辛苦了,半夜把你叫來,一定很睏吧。明天還要起早,現在回去從容地睡一會兒吧。」
    津田刑警安慰著森岡。
    「是」
    森岡看了看津田。好像在津田的臉上,看到了10年前自己的面影。他在東京生活了3年,可是還沒有失掉從故鄉帶來的那種樸素的感情。
    返回警察署後的津田刑警,坐在椅子上又一次推敲自己的設想,現在與其說是設想,不如說推斷倒比較確切些。
    AB-A=B
    B-B=O
    這就是津田刑警的方程式,也就是說,犯人也不是琉璃子,津田這樣想著。
    還有一點,行兇的時間是否可能在1點45分以前呢?又泛起了這樣一個新的推斷。
    遇到緊急情況打長途電話進行聯繫,這對一個檢查人員是被允許的。半夜零點。有點近於不懂常識似地,津田刑警給佐伯警部的住宅掛了電話,這是一次長時間的通話。
    「嗯?」
    佐伯警部聽完後,在電話筒前好像陷於沉思的樣子。然後說:「你的想法,未免有點過於躍進了吧!」
    「或者,也許就是那樣的。可是,琉璃子在那時處於昏迷狀態,一個少女怎能只用一下子,就致命地刺死一個年歲很大的男人呢?我怎麼也想不通。如果光說有這種可能性,那麼恐怕我的推斷倒佔有優勢的。」
    「明白了,明天,我們將按照你的方案,去重新進行搜查一下。」
    「拜託您了。」
    「可是,對森岡的押送要多加小心才是。」
    「知道了。明天換乘新幹線的車接續,我想午後11點鐘就可以到東京了。」
    津田刑警回答著。

《五島·福江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