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說1

    1該文中的西洋人名僅根據日譯而譯成漢文,可能與我國習慣譯法不同,請以常用譯法為準,僅供參考——譯者。
    森村誠一的長篇小說《致死坐席》是部犯罪小說,描寫了一位慾壑難填的青年從人生的下層爬到華麗的上流社會,為坐上「人間雅座」鋌而走險,殺人犯罪,最終身敗名裂的故事。
    英國的西蒙茲曾說,比起名偵探來,現代推理小說已出現重視犯罪肖像的傾向。
    西蒙茲在《血腥的殺人》犯罪小說史中,敘述了現代推理小說正從偵探小說向犯罪小說轉移,並演變出多姿多彩的流派。以名偵探為主人公,以解謎為中心的所謂正宗偵探小說的創作技法已近枯竭,因此,推理小說正向硬漢漢小說、懸念小說、間諜小說、警察小說等多方面發展,試圖摸索出一條新路。
    西蒙茲將這些整體動向作為犯罪小說化的趨勢來做研究。充滿現代感覺的舞台背景、豐滿的社會性、重視動機、毫不雷同的個性化登場人物,如此等等,在嶄新的犯罪小說的發展方面,出現了一種在過去神話了的名偵探為登場人物的偵探小說中見不到的現實感。這與日本的松本清張的推理小說觀也稍有相通之處,但西蒙茲則將推理小說的多種嘗試作為犯罪小說化而全面歸納,這是他的特色。
    在這些眾多種類的嘗試中,有以描寫犯罪者個性形像為主題的推理小說,即狹義的犯罪小說,而這部《致死坐席》就屬此類。
    犯罪小說中也有諸多種類,鮮明地描寫現代青年不斷膨脹的野心及其慘重的挫折的代表作品,有美國作家埃拉-萊布英的《死的接吻》(1953年)。
    《死的接吻》的主人公出身貧寒,自幼聰穎好學,而且又是個美男子。他躊躇滿志,但在參戰後便退伍,就職也不如人意,盡遭挫折。最後,他開始萌發了借助富翁情婦向上爬的扭曲的野心。
    森村誠一的《致死坐席》的主人公弦間康夫最初就是個劣等學生,從二流大學畢業後,幹過夜總會男侍等十餘種工作,始終在社會下層徘徊。在這一點上,與《死的接吻》的青年多少有些差別,可在他們想利用上層社會人家的女兒爬上社會金字塔頂尖這點上,卻是一脈相承的。
    弦間在飯店工作時認識了三澤佐枝子,隨後二人同居。靠佐枝子的資助,弦間得以去美國幹起向貴夫人出賣肉體賺錢的勾當。
    這位弦間在洛杉磯機場候機時便盯上了一位女子——後町那美。得知她是墨倉財團總帥墨倉高道的情婦的女兒時,弦間便主動粘上那美,歸國後,終於把她搞到手了。然而……
    敘述對女性施以男性魅力,一步一步爬上上層社會的理性青年發跡史的小說有司湯達的名作《紅與黑》,而《致死坐席》中的弦間康夫則與於連不同,他是個毫無理智、向女性出賣肉體的卑劣應召面首,其後找到的工作,也是依靠那美的人際關係,這也為以後的故事展開做了鋪設,總之,他只是個在人生社會的小胡同中徘徊的青年。這種描寫具有強烈的現代風情,森村誠一將其寫得活靈活現。
    如同不斷捕捉美麗的蝴蝶的昆蟲收藏家一樣,獵取戀情俘虜的浪漫花花公子的肖像在戶川昌子的《獵人日記》中也出現過,但像弦間康夫那樣不斷以肉體為武器「征服」女性、吞食女性的性慾強盛的男人肖像,在推理小說中得以描寫的也許是《致死坐席》開了先河。
    推理小說中有倒敘犯罪小說InverteddeteetiveStory這種形式。弗裡曼的《唱歌的白骨》(1912年)就做過這種嘗試,克羅夫茨的《克羅伊登發車12時30分》(1934年)、愛爾茲的《殺意》(1931年)、赫爾的《伯母殺人事件》(1935年)等都採用了這種創作手法,作為一種完整的形式,首先在前半部描寫犯人方面精密的犯罪計劃和實施過程,在後半部敘述警方揭露犯罪計劃的經過,頗為有趣。
    雖然不能說《致死坐席》是整體的倒敘推理小說,但在犯罪者形像塑造方面,卻採取了倒敘手法。
    發現罪犯的進程很有噱頭,特別是在最後如同電影閉幕式的描寫,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致死坐席》這一題名也與其內容相映成趣。
    「弦間認為社會上只存有三種人:坐上頭等座和一般座位的人,以及沒有座位的人。坐上頭等座的人只是極少數,對他們來說,社會是個溫床,人間長劇也是以他們為中心而演出的。與其說他們是人生的主角,倒不如說他們是人生主客。」「既然是作為人而來到世上,若不坐上頭等座,就失去了人生的價值。」
    源於這種人生哲學一直憧憬著人生頭等座位的弦間在最終佔據這種席位的時刻,等待他的——與意象相吻合的結果富有強烈的衝擊力。
    作者說:「與其說描寫一個徹頭徹尾的壞人,倒不如塑造一個本來不壞,而中途變壞的壞人更具魅力。」大概就是出於這個緣故吧,作者除了寫出這部《致死坐席》外,還創作了《噩夢設計者》(1974年)、《偽造的太陽》(1975年)兩部犯罪小說。
    《噩夢設計者》描寫了一個與財川財閥的公子財川一郎長相酷似的青年頂替死去的一郎的故事;《偽造的太陽》頗具諷刺色彩,敘述了一個罪犯不得不追殺另一個殺人犯,十分有趣。
    森村誠一在《推理小說與人生》一文中感慨萬分地說:「既然稱做小說,就必須以人為主角,我以前曾認為:即使犧牲人物,也要寫出推理情趣盎然的作品。然而,最近我越發感到,解謎之後對人物的塑造是多麼空虛。」
    從這個意義上說,在描寫犯罪者肖像的犯罪小說中,還有很多潛力可挖。
    《致死坐席》當屬埃拉-萊布英的《死的接吻》的系列。例如,描寫計算機社會殺人犯的勞倫斯-桑達斯的《第三殺人》等,也顯露出描寫具有鮮明個性的犯罪者的傾向。
    在這種意義上,本部《致死坐席》,作為森村誠一多彩紛呈的推理小說世界中的一個新嘗試正受世人注目。
    作者說與《證明》、《十字架》等系列相同,這部《致死坐席》也是作為「死」系列之一部而寫的,與此同時,還出版了長篇小說《死紋樣》(1979年)。
    權田萬治

《致死坐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