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的晚餐使羅傑做了個噩夢,他蜷縮著身體,輾轉翻滾,最後,驚醒了。
「海黃瓜,」他喊到,「我的眼睛,我瞎了,我什麼也看不見了!」
「喂,別嚷了,快睡覺!」哈爾吼道。
但羅傑無法人睡,他爬出了小屋。當他發現自己並沒瞎時,才放心。
周圍殘留的豎起的樹樁,像黑色雕像。
星星告訴他已是凌晨3點鐘了,南十字星反射在湖水中。
他沿著湖邊在沙灘上漫步。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內心仍很害怕。他走到大洋邊上,海邊平靜,沒有一絲漣漪,潮已退了。
他無聊地想知道網裡抓到了什麼,他走到網邊,向裡面張望。
這一望,可吃驚不小,有兩隻大眼睛正望著他。它們像晚餐用的盤子一樣大。毫無疑問,沒有一種生物有這麼大的眼睛,一定是在做夢。而且肯定是個噩夢。
眼睛裡發出鬼似的綠光,好像眼珠後面有兩盞燈,像綠色的交通信號燈,甚至更大,它像在說,「走開!」羅傑很想走開,可他的腿很虛弱,一步也動不了。
突然,池水晃動了,是被什麼大傢伙掀動的,兩道圓圓的綠色光芒離羅傑越來越近。
他恐怖地大叫一聲,仍然跑不起來,他被「粘」在了地上。
哈爾慌慌張張地跑到他身邊,「你怎麼回事?」又生氣他說,「你為什麼不讓我們睡覺?」
然後,他也看見了羅傑見到的東西,和羅傑一樣,他也不相信這是真的。
「它們看上去像眼睛,」他說,「可它們不可能是眼睛,哪兒有這麼大的眼睛,它們肯定是某種罕見的發光浮游生物——漂在海面上的小生物。」
「你這個笨蛋!」羅傑吼道,「浮游生物不會沿圓周遊動。它們就是眼睛,絕不是別的什麼。天啊,它們看上去和下水道檢修孔一樣大。」說著,他的身體向後傾,好像怕摔在這兩潭「綠池」之中。「小心!它過來了!」
那傢伙向前移動了一二英尺,迫使羅傑他們倆恐怖地向後退了幾步,它的移動帶動他中水的巨大振蕩,巨大的黑色旋轉物像只巨蛇升上天空;又落下來。
「一隻大烏賊。」哈爾喊道,他走近一步,想仔細看看。突然,一隻巨臂向他捲來,他向後跳了一步,及時躲開,但他和羅傑都被海水打濕。
「它在拍打海水。」羅傑說。
「不,它在發射墨汁,我們身上都是那玩意兒。別把它弄進眼睛裡去。」
他們躲開了烏賊的射程。
羅傑說,「難怪人們稱它為墨魚。」
「對,那還是上等墨呢,你可以用它寫字,它很像印度墨,我記得有一位探險家用這種墨寫了一頁航海日誌呢!」
「你看它亂撲騰,它會追我們嗎?」
「我想它不會上岸的。」
「但它也不能逃入海中啊!」
「如果他知道怎樣逃走,它就能輕而易舉的辦到。但它的頭腦像它的身體一樣笨重,我想它從未在這樣的網中呆過,它絕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希望我們能把它活著帶回去,巴辛先生想要這麼個傢伙。」
「他可得不到這一隻,我們只能希望回到我們的帆船以後再碰這麼一隻,在亨伯特洋流一帶有很多烏賊。」
「那是流向南美海岸再流到這些島上的吧?」
「對,你還記得我們讀過有關六名科學家在救生筏上的那本書嗎?他們憑借亨伯特洋流從秘魯飄到這些島上。他們看到了不少烏賊。晚上,它們漂浮在海面上,白天則沉人海底深處。」
兩隻巨大的綠眼時而發亮,時而昏暗,就像有人在眼後將電燈時開時關,羅傑不禁打了個寒顫。
「天啊!難道它從未眨過眼?」他想起在巖洞中搏鬥過的八角巨怪,它的眼也充滿邪惡,不過它很小,像人眼那麼大,也不像鳥賊,眼睛能發光,「現在我知道章魚和烏賊的區別了,我以前一直弄不清楚。」
「它們的區別還不只在於眼睛的大小,章魚的身體呈袋狀,烏賊則像魚雷,它的樣子像只巨大的鋼筆,它的動作也像。它不是有8只觸手。而是10只,其中兩隻特別長,觸手上長的不是吸盤,而是鋒利的刺,非常危險,它們甚至能切斷電線。」
「你是不是有點故弄玄虛?」
「一點兒也沒有,在一次美國博物館自然史學家的探險中,他們用來做釣桿的輕鋼絲纜就被烏賊咬斷了。因此,我們得小心點兒,除非你是由比鋼纜還硬的東西造成的。」
黎明時分,黑暗即逝,天空呈灰色,他們能更清楚地看到這只烏賊了,它佔據了整個魚池。事實上,魚池已裝不下它那強有力的臂膀,它們伸過珊瑚石,放在沙灘上。
它那魚雷狀的身體不斷改變著顏色,從黑色到棕色,從棕色到黃褐色,從黃褐色到蒼白色。
眼睛有1英尺多寬,看上去比夜間更為可怕,綠光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黑色,像兩個藏著一切恐怖的黑色巖洞。它們盯著哈爾和羅傑,充滿了野蠻的憤怒。孩子們在無情地不眨眼的目光下覺得自己很渺小。
「太平洋的噩夢!」哈爾吸了口氣,「真是名符其實。」
潮水還未完全退卻,但已很低,魚池中的海水所剩無己。烏賊在漲潮時能輕易逃生,退潮時,它並沒有覺察到潛在的危險。現在,它被困在珊瑚石壘起的魚池中了。
海水被烏賊噴的墨汁染成了墨色,它不時把自己的身體充滿水,再如火箭般噴出。這一切都無濟於事,只有用背撞「牆」才有點兒作用。
「看它的身體,」羅傑讚歎道,「它有20英尺長。再看那些觸手,也有20英尺長。」
「和有的烏賊相比,它還算小的。人們找到過42英尺的烏賊標本。另外,在一次科學探險中,人們幸運地看到了一隻巨大的烏賊和一隻抹香鯨之間的戰爭,烏賊贏了,它有75英尺長。」
「但是,」羅傑說,「這個平凡的、小小的、40英尺長的傢伙對我賺錢來說已經足夠大了,我們用不上它真是太糟了,我想,漲潮時它就會逃走。」
「或許,我們能利用它,」哈爾叫道,「我們不是需要繩子嗎?」
「繩子!烏賊身上哪來的繩子?」
「那些觸手,我敢打賭,把那些觸手切開當繩子用,會和皮子一樣結實。」
羅傑不太相信。
「為什麼不能呢?」哈爾繼續說,「如果人們能用王蛇或蟒蛇皮,為什麼不能用烏賊呢?馬來西亞人用蚺蛇皮,它很耐用,他們用它蓋在傢俱上,再運到倫敦的商店去賣,它幾乎用不壞。這些觸手的任何一隻都能和蚺蛇皮或蟒蛇皮一樣結實。」
「你說得也許有理,」羅傑承認,「可我不願被一隻觸手纏住;而你也不能走過去取一隻觸手下來吧!它的驕傲會反對你的!」
太陽升起時,陽光激起巨怪的憤怒,它喜歡北冰洋和南極洲的冷水,它不在乎被亨伯特洋流從南極帶到熱帶,因為這股洋流很冷。白天,它呆在洋流底部的寒冷區域,太陽落山後;它會浮到海面上,當太陽再升起時,它又沉人海底,它極為憎恨陽光。
被陽光烤得難受的巨怪開始兇猛地拍水,它的觸手拍著珊瑚石,上面鋒利的刺在石頭上劃出深深的痕跡。
突然,猛一用力,它向前飛躍了6英尺,同時,伸出一隻長長的觸手,羅傑平安躲開了,哈爾想逃跑卻被絆倒了。
頃刻間,巨怪的觸手繞在他腰問,纏緊了。他感覺到觸手上的刺刺透棕櫚布做的襯衣,扎進了肉裡。
羅傑一邊用珊瑚石抽打烏賊,一邊叫道:「奧默,奧默!」
烏賊用觸手把哈爾拉向嘴邊,鷹似的大嘴張開,露出一排牙齒,哈爾用盡全身力氣抱住珊瑚石,但毫無用處,像蛤蛇皮一樣有力的觸手使他鬆了手,他又拉住其它石頭,可都被拽開了。
奧默兩手撐地,拖著受傷的腿,一跛一拐地走來。
「快點兒!奧默!」羅傑叫道。不知怎的,他深信這位波利尼西亞人知道怎麼對付烏賊。羅傑不再扔石頭了,他的舉動一點兒也影響不了烏賊的觸手,現在,他用雙手拉著哥哥的腳,將自己橫在一塊大石頭後邊,死不放手。
兩個男孩再加上塊大石頭仍不是烏賊的對手,它拖著他們倆,也拖著石頭。現在,哈爾離那張開的嘴只有一二英尺了。
「小心!」哈爾喊道,另一隻觸手朝羅傑襲來,羅傑一轉身,躲開了。
奧默終於趕到了。他撿起一塊大石頭,然後,站起身,將重心放在那條好腿上,把石頭扔了出去。長期的訓練使他扔石頭如同拋矛,拉弓和放箭一樣準確,雖然由於槍傷,他身體很虛弱,但當最需要時,他的身體增添了新的力量。
石頭打中巨怪的嘴,又緊緊卡在嘴裡,使它無法吐出來。
由於滿嘴都是石頭,巨怪不得不放棄將遺棄在島上的人當成一頓美餐的想法,但它仍在用觸手懲罰哈爾。
「快點兒!幫我搬起這根圓木。」奧默喊道。羅傑拋開哈爾的腳,幫奧默抬起一根椰木。
「現在,朝它的兩眼中間撞!」
他們抬著木頭、向前跑,奧默忘了腿上的劇痛,用木頭的一端朝巨怪的腦袋擊去。
烏賊的觸手痙攣地伸向天空,觸手鬆開了,哈爾被拋到10英尺高的空中,又被摔在珊瑚石上。
10只觸手萎縮著,抽動著,像臨近死亡的蛇。然後,它們靜靜地躺在地上,失去了活力。
羅傑和奧默轉身幫助哈爾,他已站起來了。但站不穩,他躺過地方的珊瑚石上沾有斑斑血跡,身體上也有傷口在流血。
「我沒事兒,」他說,「我只是劃傷了,來,羅傑,我們幫奧默一把。」
他們各自支撐著奧默的一隻胳膊,像一副枴杖,將奧默架回小屋。在那裡,這位波利尼西亞人疼得癱倒在地上。那天,他一直很疼。
哈爾和羅傑回到已死的巨怪那裡。奧默扔的那塊石頭仍在他嘴裡,哈爾看到那條纏著他身體的像蛇一樣的觸手,不由顫抖了一下。他仍被剛才的驚嚇和恐怖搞得頭暈腦脹。
「很遺憾,我們不得不把它殺死,」他說,他有著自然學家對殺生的厭惡。
「不是它死就是你亡,」羅傑提醒他,「另外,我們要想活著走出這個島,就需要它做繩子。」
「沒錯兒,我們得趁漲潮前快點干、否則,潮水上來會把它帶進海中的。」
烏賊皮的確很厚,他們用了好幾個小時才將10只觸手整理好,放在太陽下曬乾。
「明天我們就把他們割成條。」哈爾說。
漲潮了。潮水拖動著烏賊的身體。「跟這屍體告別吧,」羅傑說,「或者你想用它做晚餐?」
「我不想吃它,東方人吃小烏賊,認為很鮮,我可不喜歡這條祖母輩的鳥賊,但在海水把它帶走之前,我們還需要它身上的一樣東西。」
他用一塊硼瑚石敲打著剪子般鋒利的嘴,敲下來一半,它很像斧子頭。
他又從椰樹幹上折下一個樹枝,最後,用從觸手上割下的一條「繩子」,將「斧子頭」捆在樹枝上。
「或許不太好看,」他說著,晃了晃做成的斧頭,「但當我們造木筏時就用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