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爾檢查了一下他庇護所的「牆壁」和洞頂,立即發現了他的伴侶。在離他左時不遠的裂縫中,兩隻難以形容的邪惡的眼睛,賊溜溜地朝外窺視著。
眼睛下面是一張張開的嘴,長著像蟒蛇一樣的牙齒,一排排向內彎曲,約一英尺長。嘴的後方是鰓孔。
這決不是魚。地球上不可能有長著如此可怕眼睛的魚。另外,其深綠色的皮膚同魚的鱗狀皮毫無相同之處。
哈爾知道,他盯著的是一條巨鰻的眼睛。作為一個優秀的動物收集家,他首先想到的不是自身的安全,而是這正是佈雷克博士夢寐以求的一種標本。當然,如果對水族館有點用處的話,就應該抓活的。
他既沒有套索,也沒有網,更沒有麻醉藥。他除了一雙手外,什麼也沒有。而一條虎鯊就在洞口外面等著呢。
不過,也許可以利用這條巨鰻趕走這條鯊魚!巨鰻是最令鯊魚喪膽的天敵。即使鯊魚比巨鰻大幾倍,但面對這綠色閃電般的巨鰻,它也無法下口,只得任憑海鰻神速滾動,旋轉,而束手無策。海鰻可以一口口撕掉鯊魚柔軟的下腹部,直至鯊魚大出血,其它鯊魚趕來,把海鰻吃剩的鯊魚吃得一乾二淨。
如果他能把海鰻帶出洞外,他確信鯊魚就會逃之夭夭。他必須抓住海鰻腦袋後面的部位,就像他通常抓蛇那樣,但他從未這樣抓過巨鰻。那些鰓縫可以利用——如果他的手指能夾住鰓縫,他就能抓牢。
突然他的雙手飛快地伸向海鰻的脖子,但海鰻比他的動作更快。有力的雙顎已緊緊咬住哈爾的左手腕,鋒利的牙齒扎進了他的皮肉,使他鑽心似的疼痛。一小股哈爾的血從巨鰻的嘴裡流了出來。
鯊魚被血腥味吸引,又一次把它的大頭抵住了洞口,擋住了光線。哈爾想把胳膊抽出來,可巨鰻的牙咬得更深了。
假如他一定要抽,他就會丟了胳膊。他得有耐心,假如巨鰻和其它鰻的習性一樣,那麼,遲早它會為了咬得更緊而鬆鬆牙。在那一瞬間,他可以猛地一下把胳膊抽出來。
在這種情況下要沉住氣可真是太難了。更糟的是,鯊魚在血腥味的刺激下,開始用它那戴了盔甲似的頭猛撞洞口,一塊塊珊瑚落下來,洞口越來越大了。
情況突然發生了變化,鯊魚離開洞口遊走了。
哈爾往外一看,簡直恨不得把鯊魚叫回來才好,可它徑直朝著正在峽谷口漂過的羅傑和斯根克衝去。
斯根克一轉身看見衝過來的鯊魚,他並不警告羅傑,而讓他聽天由命,他自己卻全速衝向梯子,爬上了安全的甲板。
被斯根克的行動弄得莫名其妙的羅傑向四週一望,才發現在大約12英尺之外的鯊魚。哈爾擔心著羅傑,可他還得一動不動地留在巨鰻的嘴裡。他祈禱著這龐然大物會認為它嘴裡的東西已經死了而張開嘴,以便換下口咬得更緊一點。
在這緊張的時刻,佈雷克博士手裡拿著一把鯊魚刀潛下水來。這是個勇敢的行動,哈爾很清楚,佈雷克所冒的風險與他成功的希望之比是一百比一。
他的小兄弟怎麼不游回船呢?佈雷克已指著舷梯向他示意。但羅傑不肯像斯根克拋棄自己一樣扔下佈雷克不管。他從腰帶上取出刀子,轉身和佈雷克一起面向鯊魚。
除非哈爾能採取行動,否則他們倆都必死無疑。如果他們倆向船退卻,鯊魚就會緊迫不放。他們唯一的辦法就是對著鯊魚游過去把它嚇跑。他們開始採取行動。有時候這辦法也真能把鯊魚嚇跑。
可這次不起作用。當他們游過來時,鯊魚原地不動。它只是懶洋洋地張嘴打了個哈欠,它的口腔大得可以一口吞下它的兩個敵手。
哈爾曾經感到發冷,可現在他似乎覺得渾身的毛孔都在流汗。左臂一動不動像死的一樣,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啊!忽然,他覺得巨鰻的嘴巴鬆動了一點,但他還是沒有動他的胳膊,他就讓它平放著像死東西一樣。
突然,巨鰻的嘴張開了,但又馬上閃電般地合上。可這一次哈爾比它快,當它的大嘴毫無用處地「吧嗒」一聲合上的時候,他的雙手已經抱住了巨鰻的脖子,手指頭插進了它的鰓孔。
頓時洞裡大亂,巨鰻狂亂地上下翻滾,尾巴拍打著哈爾的腿。巨鰻的尾巴打一下的力量就跟掄大錘一樣,會把人的腿打斷。
可現在巨鰻的最大願望是從洞中逃出去,而這正合哈爾的意。共同的動機使他們一起衝出了洞口,進入了峽谷內藍色的深淵。
哈爾緊抓著巨鰻的喉嚨,雙腿夾著巨鰻,就像騎馬一樣。他向上搬著巨鰻的頭,所以,它只好向鯊魚衝去。
大虎鯊正慢慢地繞著兩個持刀人兜圈子。等待機會進一步逼上去。鯊魚一般都近視,所以它發現巨鰻時離它只有30碼。它尾巴猛地一甩,閃電般地逃跑了。解除了危險的佈雷克和羅傑十分驚訝。
當他們看清嚇走了鯊魚的東西時,他們更驚奇了。一條巨鰻,背上背著一個「火星人」從他們身邊衝過,撞上了舷梯,哈爾用一條腿勾住了梯子的橫檔。
佈雷克和羅傑馬上過來幫忙。佈雷克博士爬上了甲板,拿了個套索,下水套住了巨鰻的頭。哈爾始終緊抓著巨鰻的喉嚨,而佈雷克和羅傑,在奧莫和艾克船長的幫助下,把拚命掙扎的怪物拖上了甲板,扔進了盛滿水的標本水槽。
這時人們注意到斯根克遠遠地站在沒有危險的地方。
巨鰻像條海裡的巨蟒在水槽裡上下翻騰,弄得水花四濺。佈雷克博士欣喜萬分,叫道:「它差不多有10英尺長,等著瞧他們在研究院裡看到這條巨鰻時的樣子吧。亨特,你真棒!」他的手落到了哈爾的肩膀上,這時他才注意到哈爾的胳膊在流血。
他忙喊:「奧莫,快拿急救藥箱來。」
奧莫不用人叫已經一手提著一罐熱水,一手端著各種各樣的藥和繃帶跑來了。
他幫哈爾脫下了潛水用具,然後清洗了他的胳膊。他把嘴對準最深的傷口吸出了毒液,然後給他抹上碘酒包紮好。
哈爾說:「佈雷克博士,謝謝你剛才下水相救。」
「噢,」佈雷克說,「一看見英克罕姆瞪著眼爬上船,我就知道你們遇到麻煩了。對了,英克罕姆在哪兒?」
英克罕姆從主桅桿後面轉了出來。
佈雷克輕蔑地對他說:「現在安全了,你可以出來了,英克罕姆。」
英克罕姆慍怒地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有些事你得解釋一下。」
「沒什麼好說的。鯊魚來了,我警告了那個孩子,可他嚇壞了,動彈不得。我想把他拉回船」
「這一切你看到了沒有?」佈雷克問哈爾。
「我看得一清二楚,他扯謊。他根本沒有警告羅傑,轉身就逃回船了。」
佈雷克說:「我猜就是這樣。你是個懦夫,英克罕姆。」
斯根克勃然大怒,橫眉豎目咆哮著說:「我不要任何人教訓我。佈雷克,你站出來,是時候了。我要教訓教訓你,應該有點教養。」
佈雷克站起身來,他朝斯根克走去,但哈爾攔住了他。
「等一等,」哈爾說,「假如你把他打垮,我就沒事幹了。而且,畢竟是因為我的弟弟他才發火的。此外,我還有一筆帳要和他算。我一直覺得是他把蠍子放在我的頭盔裡的。」
斯根克大笑。
「你猜對了!我恨不得它要了你的命才好呢!」
一直坐在甲板上的哈爾正要站起來,斯根克就一腳踢在他臉上,他一下子滾到遠處的欄杆邊。
這一下哈爾全身都來勁了。他像只野貓一樣一躍而起跳上吊桿,從這個高位,他像一顆飛出的炮彈,一下擊中斯根克的肩膀。斯根克被壓倒在甲板上,但他蠕動著,像條蛇似地又翻轉過來壓在他對手的身上。然後他揪住哈爾的頭髮,不停地把哈爾的頭往鐵柱上撞。
雖然被撞得頭發昏,哈爾還是掙扎著站了起來,朝著敵手的中腹部就是一拳。
斯根克被打得彎了腰,像把大折刀。哈爾突然想出個點子。在斯根克還沒來得及伸直腰之前,他已跳上了橫放在標本槽上的木板。那條憤怒的巨鰻就在槽裡。
「來呀,」他向斯根克發出挑戰,「誰輸誰喂鰻魚。」
斯根克猶豫了,他直瞪瞪的眼睛從哈爾身上轉到那蛇一樣的怪物身上,又從怪物身上轉到哈爾身上。那條巨鰻攪動著水槽的水,不停地朝上竄,長著利齒的血盆大口對著哈爾站立的木板。
佈雷克博士笑了,這笑聲激怒了斯根克。他跳上了木板,狂怒地打出一拳,哈爾差一點掉進了水槽。兩個人扭成一團,都想把對方掀翻扔到水槽裡。
下面水中的巨鰻越來越興奮。它發狂地越竄越高,大嘴巴一次比一次更接近兩個打得難分難解的身體。
像章魚一樣,海鰻的性情變化無常。有時它膽怯、退卻,但是一旦被激怒,它就像一個狂暴的魔鬼,現在掉進水槽會有什麼下場,最好別去想。
斯根克腳下一勾,哈爾摔倒在木板上,腳懸在一邊,頭在另一邊。當巨鰻撲過來時,他忙把腳抬高。然而巨鰻又撲向另一邊,竄出水咬他的臉,好險!只差幾英吋。
斯根克故意踩住哈爾的頭,把他的頭壓低到巨鰻的毒牙可觸及的距離之內。哈爾回手抓住了斯根克的腳踝,使勁一扭,斯根克失去了平衡,他可怕地大叫一聲,掉進了槽裡。
哈爾馬上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狂暴的巨鰻會要了斯根克的命。現在它的綠色的頭抬出水面,邪惡的眼睛閃閃發光,準備衝向斯根克。
正當巨鰻向前衝時,哈爾滑下了木板進了水槽。當巨鰻從他身邊滑過時,他抓住了它的喉嚨,自己也被它帶著向前衝去。他拚命把巨鰻的頭扭向一邊,好讓斯根克有機會逃出水槽。
哈爾得到了來自佈雷克博士意想不到的幫助。博士拿來了一根長桿子,掛著一張網,他一下子網住了巨鰻的頭。強壯的巨鰻開始把網撕成碎片。但總算贏得了時間,讓奧莫和艾克船長把尖叫的斯根克扯出水槽。哈爾也爬到了安全的地方,佈雷克博士收起了破網。
斯根克躺在甲板上又哭又嚷,這是由於恐懼和憤怒。可一會兒當他發現自己毫無危險的時候,他又恢復了原來的傲慢。他落湯雞似地站起身來,對哈爾搖晃著拳頭。
「你要償還的,」他啞著喉嚨說,「等著吧!」他又轉身對著佈雷克,「你會後悔你這一輩子碰上我的。」
「我現在就有這種感受了。」佈雷克說。
「你認為你是這條船上的主人,」斯根克鼻子裡哼了一聲,「你覺得你能把我吆來喝去,讓我潛水去找標本,探沉船,找寶物,都為了你!是的,我是要做這些事的,不過,那是為我自己。假如能發現珍寶,那也是我的。
這全套的裝備,我當頭。至於你佈雷克,我已經給你算過命了,你將遭厄運,厄運!「
佈雷克笑了起來:「那可得快一點,」他說,「因為你下一班飛機就要走了,非常遺憾的是一個星期之後才會有飛機。」
「一個星期足夠實行我的計抓了。」斯根克一邊大喊大叫一邊搖搖擺擺地下了底艙。
佈雷克搖搖頭,「我真看錯了他啊!看到他上飛機走了就好了。」
艾克船長飽經風霜的臉上顯出憂慮的表情:「他威脅說要你的命,要是我是你的話,我今天就解雇他,在飛機來之前,他可以在基地等。」
「胡扯,」佈雷克毫不在乎地說,「他並不完全是那個意思。亨特已把他嚇得魂不附體,因此,現在他只有說大話來試圖挽回面子,我並不害怕他。另外,我們也需要他。」
艾克船長無可奈何地把手一揮,「這是你的事。」他嘟噥著口去幹他的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