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幫人肯定已經帶著仔猩猩逃遠了。為什麼?
「他們為什麼不要成年的?」羅傑感到奇怪。
哈爾說:「也許他們不懂得怎樣抓大的,把大的殺死抓小的更容易些。」
「但如果他們打算賣錢的話,仔猩猩賣不了幾個錢呀!」羅傑說。
「與大的一樣價,10000元。」
「不合情理,」羅傑說。
「不,合情合理。你自己算算:如果你經營一個動物園,你更願意要哪一種——大的,可能活十年或者更長一點;小的,你可以展出三十年!」
「我呀,」羅傑說,「我兩種都要——大的,可以讓人們看看大猩猩長的什麼樣,小的,可以展出更長時間。」
「不錯,這也正是為什麼它們大小都一個價。」
「好吧,」羅傑說,「還有一點不明白:為什麼可以批准活捉大猩猩而禁止殺死大猩猩呢?」
「因為殺死一隻大猩猩,地球上就少了一隻大猩猩;但如果你抓到一隻活的大猩猩並放養在動物園內,大猩猩的數目並未減少。你實際上幫助了大猩猩——它們從此可以生活在一個好環境裡,可以活得時間更長,而不是生活在滿是敵人的叢林中。有人說動物園裡的野獸變衰弱了,從某種情況看是這樣,但總的說來,野獸們吃得好,住得安全,有病得到醫治,還有人來觀看它們,它們一點都不會難過。」
「聽!」
樹叢中「卡嗒」一聲,走出了溪水邊那只龐然大物,它仍然以一種滿足的低沉的聲音與自己說著話。
當它看到它的家庭發生了什麼變故時,它站住了,它的聲音變成了一種極端痛苦的「啊!啊!啊!」聲,它跑上前,伏在那只年輕的雄猩猩身上,那可能是它的兒子,後來又趴在它的兩個妻子之間,用它的大手壓住還在往外滴血的傷口。它搖著它們,彷彿想把它們搖醒。後來它用手把它們拖到身邊,一隻手摟住一個,一俯一仰地搖著,悲傷地嗚咽著。
突然,它停住了,巨人放下了兩具還留有餘溫的屍體,一下跳了起來,它四周望著,可以猜得到它心裡在想什麼:「誰幹的?」
它的目光終於停在了藏得不太好的四個人身上,它發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連同從山上反射回來的回音,叫人全身發冷,幾個人都給嚇蒙了,就像凍僵了似的一動不動呆在那兒。
戈格用手掌擊打著地面,那是什麼樣的手掌啊!每一隻都像壘球手套那麼大,它開始朝四個人走過來,一邊發出陣陣怒吼,一邊用手捶打著它那大鼓般的胸膛。
四人的心怦怦亂跳,人卻像木頭般地一動不動,他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轉身、快跑,但他們清楚地知道,這樣一來必招致攻擊,唯一的辦法是站著不動把它嚇住。
如果按正常的大猩猩的行為,它來到離人三至四米左右的地方就會停住,然後轉身走開。
但是巨人不遵守常規了,它的親人遭到殺害,它的憤怒和悲傷驅散了它秉性中對人的恐懼。
它臉上的表情嚇得你血都要凝固,不僅僅是因為那張血盆大口及裡面的長牙,它的臉之所以可怕,是因為它太像人臉、像一個狂怒而要拚命的人臉。
哈爾和羅傑以前也受到過野獸的襲擊,也曾身處險境,但這一位更令人魂飛膽喪。一頭要進襲的犀牛臉上是毫無表情的,一頭野牛的模樣,要殺人
的時候與它吃草的時候一個樣;從一頭暴怒的河馬的眼睛裡你什麼也看不出來;一頭發起攻擊的大象會支稜起耳朵、舉起長鼻,但它的表情沒有變化;一頭發怒的獅子除了那張開的大口之外,面部平靜如常。整個動物王國都是如此——除非你碰上了大猩猩,只有它們,以及另一種動物,人,有著一張忠實地反映他們情緒的面孔。
而且即使是人,無論他怒到何種程度,也不會發出大猩猩發怒時的那種氣味。一陣微風向羅傑的鼻孔吹過來一種氣味。
「它發出一種燒橡皮的味兒。」羅傑說。
戈格伸開兩條毛森森的胳膊,這一來,誰也逃不脫,它兩手伸開的距離足有二米四五長,那臂膀上的肉疙瘩一鼓一落,不用說,這樣的一隻手足以擰下一個人的腦袋。
它前額上的毛髮一上一下的抖動,羅傑感到自己後腦勺上的頭髮似乎也在抖著。
梯也格粗壯的身軀抖得像風中的一片樹葉,這實際上是他第一次看到山地大猩猩,他對哈爾兄弟所講的那些關於山地大猩猩的事全是聽別人說的,他自己從沒接觸過大猩猩。
所以他做錯事是很自然的了。
他彎下身撿起一塊石頭,使足勁扔了過去,正打中那個龐然大物的胸膛,但對戈格來說,不過像根羽毛拂了一下。它撿起那塊石頭朝梯也格猛擲過來,這使得羅傑兄弟想起了戈格用石頭與敵人打仗的故事,石塊正打在梯也格的肚子上,把他打得彎下了腰。
戈格沒有在三米遠的地方停下,沒在二米遠的地方停下,也沒在一米遠的地方停下,它左臂一揮把羅傑和祖盧打倒在地,右臂一掄,哈爾也趴到了地上。
它對梯也格卻另有花樣,它把大塊頭一把抓起朝樹上扔去,梯也格在一根離地三米多高的樹枝上碰了一下,落到地上。
梯也格抽出手槍開了火。
打中了它,但沒倒下,它捂著肩頭轉身跑進了樹叢之中。
哈爾彎下腰查看失去知覺的羅傑,試了試他的脈博和呼吸。
「他一會兒就會醒!」果然,幾分鐘之後,羅傑睜開雙眼,虛弱地問道:「我這是怎麼了?」
他強健的身體經受住了這次致命的打擊,如果是另外一個人,沒有像羅傑那種在非洲原野受到的鍛煉,那早就完蛋了。
四個人使勁地站了起來,昏昏沉沉地順著那條獸路搖搖晃晃地朝回走。
哈爾難以理解地看著梯也格說:
「我想,你說過不要帶槍的。」
梯也格難堪地說:「呃,嗯,你瞧,我認為這是一種預防措施。」
「但我認為你原來說過你不怕大猩猩的。」
「怕?誰怕啦?我只是想我應該在萬一有麻煩的時候保護你們,我帶了這支槍是你們的運氣,我救了你們的命,我還指望得到感謝呢!」
哈爾笑了笑,讓這個大塊頭膽小鬼自個兒得意去吧。
羅傑不斷地朝後望,這樣望了幾次之後,哈爾就問了,「怎麼回事啊,弟弟?」
「我總有種不安的感覺,好像有東西在跟蹤我們。」
哈爾朝後望去,除樹之外什麼也沒有。也許,弟弟的臆想,也許,挨了戈格那有力的一擊失去知覺之後,至今仍然神志不清。
他們終於來到了那塊草地,穿過野花,回到了小屋,與他們的三十名隊員呆在一起他們才感到安全。
羅傑又朝後望去,「我看到它了——戈格——在樹叢中瞧春——不,不是,——呵,在那兒——不,沒有。」
「沉住氣!你還不太清醒。戈格挨了那一槍之後,現在還在跑呢,說不定現在離我們一公里多了。」
但他自己也不太肯定。他們進了屋,躺在床上休息的時候,他開始在想,假如羅傑真的看到了什麼,假如戈格在跟蹤他們並知道到哪兒可以找到他們;戈格認準了是他們殺害了它的一家,是他們打了它一槍,它很強壯,死不了,但這顆子彈會讓它疼得難受,這會更加堅定它復仇的決心。
也許,這不會是與戈格的最後一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