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傑很沮喪,他們失敗了兩次。「我在想,下次還會幹出什麼蠢事來。」
他開始發牢騷了。
哈爾沒法安慰他,因為自己也很失望。
「呃,起碼,」他說,「我們已經有了三項成績。」
「啊?!是嗎?說說哪三項成績?」
「我們成功地在兩天裡樹了三個敵人,這需要點兒本事吧?」
「什麼敵人?」
「戈格是一個,梯也格是一個。」
「倆了,第三個呢?」
「梯也格打死的那條大蟒的伴侶,我們至今還沒有它的消息,但可能馬上就會育了。」
「你認為一條大蟒會關心它的伴侶嗎?」
「當然。特別是當它在孵兒育女的時候,如果什麼人敢碰一碰它的小崽兒蛇的話,它會變得很兇猛。它盤在卵的周圍保護它們直至小蛇出殼,這是它天生的本能。」
「那剛才挖開蛇窩的時候,為什麼沒看到有大蛇盤在卵周圍呢?」
「可能出外捕食去了,就是大蟒也得吃東西呀,但要是它回來看到它的卵都不見了,小心著吧!它會襲擊任何夠得著的人或獸。」他想了想,「那將是我們捉住它的一個機會,我要派人拿個警笛守到蛇窩旁,只要看到蛇出洞就吹笛,我們就去幫忙。」
羅傑說:「讓我去吧!」
哈爾寬容地笑了笑。弟弟當然很有膽量,也很有力量,對於他這個年齡來說,他肌肉結實,力氣也夠大的,但要對付一條已經被激怒的大蟒,他還不是對手。如果人們來不及趕到,大蟒就纏住了他,怎麼辦?
「我看你還是不要去吧!」他說,「我給祖盧說一聲,讓他挑一名隊員來幹這事兒。」
羅傑表示反對,「我不是一名隊員嗎?或者說,與一名隊員差不多嗎?何必另去挑一名呢?不會有什麼危險的,我要做的不過是吹響警笛而已。」
哈爾不情願地同意了,無論如何,人總是要成長的,如果不讓他負起某種責任,他總也成長不了。
「去吧!給,警笛。要發現什麼的話就使勁吹。」
羅傑拿上警笛,同時還拿上一卷繩子。
「帶繩子幹啥?」哈爾問。
「如果它出來後,隊員還沒趕到它就要鑽進樹叢,我可以用這把它套住。」
羅傑滿懷信心地走了。太陽幾乎已經全部落了下去,一會兒,這塊林中空地就會完全被高大的樹影所遮沒。到那時,野獸就會出來喝水,說不定那條大蟒也會出來。
哈爾忐忑不安地看著弟弟走到了小湖的另一邊,然後他找到祖盧吩咐說,「我弟弟在等著另外一條大蟒,他一發現,就會吹響警笛,你們聽到笛聲就立刻趕去。告訴你的人!」
羅傑朝湖上看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跡象。他又看了看剛才挖開的蛇窩,仔細的查看了另一個洞口,看不見多深——它可能在裡面,也可能不在家,而在外獵食,或者可能在尋找殺死它伴侶的仇人。
羅傑躲進了樹叢中。儘管蚊子正在他身上美美地吸著血,他也還是一動不動。
森林裡的居民們開始出來喝水了,第一個出來的是一頭步履徑盈的羚羊,接著出來的是兩頭南非羚羊和一頭大羚羊,然後是兩隻黑白相間的好看的疣猴,一直吱吱喳喳地像在討論著什麼,喝了水之後,仍吱吱喳喳地討論著返回樹林中。
來這裡的並不都是森林裡的動物,後來來的、一位客人是一頭長頸鹿,可能來自邁基諾山和卡裡西姆比山之間的谷地。它的腿太長,頭夠不著水,只有四蹄分開地趴在地上才喝得著水。
一頭經過旁邊的獅子聞到了羅傑的氣味,它睜大眼睛久久地注視著羅傑,輕輕地咆哮著。但是羅傑一動不功,它於是不予理會而走到水邊去了。
喝了水回來的時候它又停住,羅傑一動不動,獅子搖搖腦袋,好像在說:「你知道我能吃掉你,如果我想那樣做的話。」然後走回了樹林。
樹叢又分開了,一隻大猩猩一搖一擺地走了出來,羅傑心跳起來,可能是戈格。它停下看看羅傑,不,不是戈格——羅傑後來知道,沒有兩隻猩猩會長得一個樣,就像人,各人總有一點區別。這一隻臉是藍黑色,背上也沒有一長條白毛。如果它身上有槍傷,它也不會這麼平靜。它半握起手掌開始拍打著胸膛,但它只是隨隨便便地拍幾下而已,因為它的家人不在身旁,而且看不出那個穿著衣服的另一種「猩猩」有什麼危險。所以它放下了像足球那麼大的雙手,用指節撐地走了。
多好的標木啊——而羅傑竟讓它從手中溜掉了,他真想扔出套索把它套住,然後呢?大猩猩將撲向他把他撕成碎片。他可以吹響警笛,但猩猩比蟒蛇聰明——隊員趕來之前它就會跑掉。羅傑一肚子窩火,眼睜睜地看著成萬美元從身邊溜掉了。
這時候在蛇窩的另一個洞口出現了一點名堂:洞口露出了一個白鼻頭。
這不可能是一條蟒蛇的鼻子,非洲蟒蛇的頭是黃黑色的,身子是黑棕色,上面有淺棕色花紋。
但這玩意兒是白色的,看起來,更像是一頭北極熊的鼻子。這當然是荒唐的,非洲原野上哪兒來的北極熊!但那可能是什麼呢?
現在整個頭都出來了,羅傑從形狀上認出那就是條蟒蛇的頭——雪白的頭頂,兩隻藍色的眼睛,一條紅色的舌頭吐進吐出。蛇的舌頭並不像許多人想像的那樣是一種刺,它其實是一台小型雷達。每種蛇,不管是有毒蛇還是無毒蛇都裝備有這樣一台雷達。羅傑完全知道這一點,但他看到蛇的舌頭吐進吐出的時候,總禁不住有點兒害怕。
光閃閃的白色的蛇身又出來了五六十厘米。
該行動了,羅傑把警笛放到口中。但別忙,還不能吹,蛇會感覺到聲音,會逃掉的。他首先得把它套住,然後再拚命地吹吧!要扔繩圈就必須走出樹叢,才有足夠的地方掄胳膊。由於他的出現,蟒蛇吃了一驚,抬起了腦袋。
羅傑把套索悠了幾下然後一甩,繩圈落下剛好套在蟒脖子上,羅傑立刻收緊繩圈。白蟒一下從洞中竄出,使勁地扭著身子試圖擺脫脖子上的繩圈。
現在該吹警笛了,正當他要把警笛放進嘴裡的時候,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而又激動人心的事:那只到湖邊飲水的大猩猩從湖邊回來了,由於光線太暗,它沒看到地上的蟒,一腳剛好踏在扭動著的白蟒身上。
立刻,憤怒的白蟒尾巴一掃,纏住了猩猩的雙腿,腦袋沿著螺旋狀的路線向上竄,猩猩的雙臂和身體也被緊緊地箍性了,當蟒蛇與猩猩面對面的時候,白蟒一口咬住了猩猩的肩膀。
羅傑飛速行動,他往前一跳,飛快地把繩子一圈一圈地纏在兩隻正在搏鬥的動物身上,他本想把繩頭拴在一棵樹上,但他看到已經沒這個必要,大猩猩的雙腿已經被死死地纏住,它一步也走不了。但他怕大猩猩受不了蟒的纏勒的力量而死掉,所以他還是使勁地吹響了警笛。
立刻,小屋裡一陣響動,隊員們衝了出來,哈爾跑在最前邊。
如果哈爾原先曾擔心會看到被大蟒纏住的羅傑的話,現在他看到羅傑安安穩穩地坐在一塊石頭上觀賞著湖光山色,他真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在羅傑的身旁像是立著一座雕像:一個毛茸茸的傢伙身上纏著一條大蟒,還有一根繩子。
「你們快給它鬆綁,」羅傑說,「不然它就要給勒斷氣兒了。」
哈爾審視了那座雕像一番之後說道:「我看你用不著擔心,要是其他普通的動物這個時候早就斷氣了。但大猩猩的胸膛結實得很,什麼樣的蟒蛇也不能叫它斷氣兒。」
「那麼你不打算把它們分開啦?」
「是的。你把它們包紮得很好嘛,我說呵,你就是用緞帶把它們當禮品來包紮,也沒現在這樣夠意思,如果我們把它們分開,那麼兩個都會成為我們的麻煩,就讓它們這麼著吧!馬裡,把網拿來!」很快,綁在一起的兩個動物就被裝進了網裡。
哈爾喊道:「抓住。」但隊員們誰也不上前,哈爾猜到了是什麼原因。
據傳說,女神哈里每一千年要以白蛇身形顯靈一次,所以這種稀有的白蟒就特別神聖了。
圖圖說:「如果我們不敬重她,她會給我們帶來災難的。」
哈爾向他保證:「我們一定好好待她,誰要傷害她一定要受到懲罰。來吧,抓住。」
哈爾自己抓住靠近這個雙頭怪頭部的網口,其他人看到哈爾已經動手,也試著把手指頭伸進了網眼,由於容不下那麼多人,所以只有10個人抓住了大網,一邊5個。
哈爾那個科學腦袋,只要有可能,總是把事實換成數字,他估計這幾個人手也就足夠了。大猩猩重220公斤或者多一點,白蟒90公斤左右,總計300公斤多一點,十個人,每人30公斤左右,那其實算不了多重。
可實際上並不那麼簡單,因為兩個傢伙被放倒以後,就開始掙扎起來,白蟒鬆開了咬住大猩猩的口,轉過來要咬哈爾,但被網擋住了。哈爾查看了大猩猩的傷口,他高興地發現,由於大猩猩有厚密的毛以及堅硬的皮膚,所以這一口咬得不算重,連血都沒流;而這一口要是咬在人的肩膀上,那傷口起碼要有三厘米深。
他簡直不相信自己會那麼走運:他們最想要的兩種動物竟然一次捉到,就在這網中,而且連皮幾乎都沒碰玻,完好無損。特別是那親白蟒,非常非常珍奇;一條白蟒那稀罕的程度,簡直就像在熱帶地方看到雪球。
那些沒參加抬網的隊員眼睛盯著羅傑,嘴裡在用斯瓦希利語議論著什麼,羅傑只聽懂一點,大概是說他是好樣的。突然他們一擁而上,把他抬到肩上,歡呼著朝小屋走去。
「讓我下來,」羅傑喊道,這一次他們沒聽從他的命令,他們一直把這個非常不好意思的孩子抬到卡車旁。
哈爾吩咐打開一輛卡車上的大鐵籠,大大出乎羅傑的意料,兩隻動物一起放進了同一個鐵籠。
「絕不能放到一起,」羅傑反對說。
「為什麼不?」哈爾說,「它們可以互相做伴嘛!」
「它們會打起來的,一個會把另一個殺死。」
「不會。我看不會。你已經看到,白蟒拿大猩猩沒辦法;而大猩猩只要它不是在保衛它的家庭,一般說來,脾氣很好。我看它們實際上還需要對方呢!」
「需要對方!我的上帝!難道蛇和猩猩之間有什麼共同之處嗎?」
「需要夥伴。」哈爾說,「一隻獨處的猩猩很容易由於孤獨寂寞而死去,這就是為什麼世界上的動物園裡只有13只山地大猩猩的原因。一定得有東西來逗起它的興趣,最好的東西就是還有另外一隻大猩猩。也許我們還會抓到一隻,但在那以前,白蟒可能就足以引起她的興趣了。」
「她的?」
「對。兩位都是夫人,所以我們必須給她們以夫人應得到的一切禮遇。第一件事就是要解掉它們身上的網。」
哈爾爬進籠子,還拴上籠門.這樣他與兩位新客人同處一籠,它們當中任何一位的力量都可以把他勒死。他抽出刀把網從頭到底一刀劃開,兩隻動物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被解放,哈爾已經溜出了鐵籠。它們逐漸鬆開箍住對方的身子,除了環境不熟悉以外.周圍已經沒什麼東西激怒它們了。大猩猩縮到一個角落,白蟒縮到另一個角落,雙方都裝出一副對對方不感興趣的樣子。
「它們習慣於與對方做同居一室的夥伴,還得一段時間。」哈爾說。
它們疑慮重重地互相對望著,但已經不再感到驚慌。蟒不怕大猩猩,大猩猩也不以蟒為食,它只吃水草、樹皮、筍和草。但它也不怕蟒,別看大蟒可以纏死一頭獅子,可是對付大猩猩那壯實的胸膛,它毫無辦法。
哈爾想,它們沒理由不好好相處。
晚上兄弟倆躺在床上,談起今天的事,都感到收穫巨大,「這可得歸功於你,」哈爾說。
羅傑不同意他的稱讚,「我什麼也沒幹,是它們自己抓住自己,自投羅網。這完全是運氣。」
「不完全是運氣,」哈爾說,「你動腦筋,帶了根繩子。而梯也格可能會帶槍。大猩猩來的時候,你要是用繩圈套它,那就完了,它肯定要攻擊你,還可能置你於死地;你套住了大蟒,本可以吹響警笛,如果那樣,也許在我們趕到之前,大蟒已經纏住了你;就是在大蟒被大猩猩踩了一下而把大猩猩纏住的時候,你還不吹警笛,因為它們可能分開,轉而向你進攻,那就是二對一了,你就活不到現在了。你不吹笛,而是先把它倆一起綁住,這時才吹響警笛,時機掌握得很好。」
「我還是要說,這是運氣。」羅傑說,「大猩猩回來得正是時候,我想把它叫做幸運夫人。」
「另一位夫人怎麼稱呼?」
「白雪公主。」
「太好了!」哈爾贊成道,「這樣可以把它同患白化病的同類區別開來。」
「可它就是白化病呀!」
「不。白化動物一般都不是純白色,在它們的皮上仍可看到某些斑痕。另外,白化動物的眼睛都是粉紅色,但這條大蟒的眼睛是藍色的。」
「它如果不是白化動物的話,那是什麼呢?」
「一個變種。」
「什麼叫變種?」
「呃,你也可以說它是畸形,一種不同於平常的形態。每個馬戲團都非常想得到一些畸形的東西來使觀眾吃驚——一個長鬍子的女人啦,一匹長著兩個腦袋的馬啦,任何一種觀眾願出大價錢來看的東西都行。畸形的東西經常都是些樣子醜陋的東西,但這一個很美,這是它另外一點吸引人的地方。」
「我敢肯定他們從來也沒看到過像白雪公主那麼美的蛇。」
「起碼很多年沒見過了,」哈爾說,「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那時還沒你呢——有一個動物收集家,叫賴納,在全國各地展出一條白蟒,他叫它塞拉塔——這是一個梵語詞,意思是『美人』。我記得是在洛克菲勒中心瑞士航空辦事處櫥窗看到的,它被放在一個周圍飾有全色流蘇的紫色檯子上,吸引了好多的人,後來不得不派警察到那裡維持交通秩序。有人出15000美元要買這條『美人』,但賴納拒絕了。後來有人不斷地朝上加價,你想到過嗎?你的白雪公主起碼值20000元,另外,大猩猩值10000元,今天收穫很大呢!」
對於家庭經濟狀況的改善,羅傑試圖顯露出一點適當的高興,但一想到要與兩個新朋友分手,他不免又有點兒傷心,他與野獸有一種緣分——它們信任他,也容易被他馴服。如果你不能保護朋友,那交朋友幹什麼呢?
睡覺之前,羅傑拿起手電筒溜了出去,他想看看兩位客人過得怎麼樣。
他沒想到,他竟然看到白雪公主就蜷伏在幸運夫人的身旁。幸運夫人躺在地上,它的長毛幾乎將冷血的白雪公主整個兒蓋住了。
它們會相處得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