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爾一個人坐在玻璃吉普旱指揮著他的「牛仔」們——給龍蝦養殖場當警衛的海豚——幹活兒。
它們繞著養殖場兜圈兒,趕走海中強盜——那些把龍蝦當成它們的美味佳餚的大魚。連鯊魚也害怕海豚的敏捷進攻和鋒利的牙齒。
哈爾看見一條撞魚在幹活兒。這種魚的活標本很難碰上,他一定要抓住它。撞魚的頭硬得像汽車的保險桿,它會飛快地衝向一堆珊瑚,猛撞過去,把一塊珊瑚撞下來嚼碎。不是因為它愛吃珊瑚,而是因為藏在珊瑚塊裡的那些微小的活珊瑚蟲是它愛吃的食物。
眼前這條撞魚已經把一塊塊拳頭大的珊瑚撞下來嚼碎,正在吃那裡頭的微生物。
哈爾溜出吉普,悄悄地游過去,以免驚動它。他一把抓住撞魚,迅速放進一隻盛滿海水的塑料袋,然後游回吉普,坐下來仔細觀察他的俘虜。
撞魚在塑料袋裡亂蹦亂撞,萬分激動不安,把口中嚼碎了的珊瑚石噴得到處都是。哈爾看見珊瑚石的碎粒之中有一些閃閃發光的顆粒很像金子,吃了一驚。
他再仔細看了看海底的那座珊瑚小丘,撞魚剛剛在那兒美美地飽餐了一頓。那些小小的珊瑚蟲為什麼選擇了這個地方做窩呢?這個地方幾乎被沙子完全覆蓋著,那條撞魚為了把珊瑚蟲吃到口肯定已經把一些沙子撥拉開了。
這座小山丘是什麼東西壘成的?珊瑚底下是不是有一塊巨石?或者只有一大堆沙子?
他打開激光機,把激光束射在那座古怪的山丘上。激光機上的刻度盤立刻顯示,那座山丘下確實有一些很堅硬的東西。
他用激光機沿著那堆硬東西的邊沿掃瞄了三十多米,硬東西就沒有了。
他又掃瞄另一頭,直到掃瞄不到那種硬東西為止。
那堆東西的形狀像一艘船,它肯定是一艘船。
這不奇怪,因為這一帶的水域很危險,有很多的船隻在大堡礁附近的珊瑚海裡失蹤。
但是,那些金子又怎麼解釋呢?
他想起來了,一個世紀以前,澳大利亞有過一次大淘金熱,世界各地的船隻蜂擁而至。僅僅一年,價值成億美元的黃金就被裝上輪船,運往歐洲和美洲。一些船隻沒有完成它們的航程。它們在大堡礁的風暴中沉沒了。那時候,潛水員還潛不到那麼深的海底,因此,不可能有人把它們打撈起來。
哈爾興奮得幾乎透不過氣兒來,他拿了把錘子游出去,敲下幾塊珊瑚石。
每塊珊瑚石裡頭都有那些閃著金光的東西,那是金礦粉末,裝金子的口袋已經完全腐爛不見了,金粒散落在沙子裡成了正在形成的珊瑚石的一部分。
再挖深一點兒,他發現了一根大約三十厘米長的純金條。接著,又一根接一根地挖到金條。這太令人難以相信了,哈爾感到有點兒頭暈目眩。他摟起一抱金條向吉普游去。在這樣的深海裡,金條輕得像柴火,只是在他想把它們舉起來,放進吉普時,他才感到它們的真正重量。
他給上頭飛雲號的特德船長打電話。
「把真空吸管放下來。我發現了一些相當精采的東西。」
他迫不及待地等著那條真空吸管垂下來。
「推上電門。」
「是什麼東西?」特德船長問。
「沙子。」
「可你剛才說是相當精采的東西?」
「是的。但是,要得到沙子下面的東西,我們得先把沙子清除掉。」
「沙子下面是什麼?」
「金子。」
「哎呀,這網魚可是大得驚人啊!」船長驚歎道。
沙子清乾淨了,沉船的殘骸一覽無遺。打這條船來到海底以後,整整一個世紀過去了,船上的東西大都已經腐爛、失落了,只有堅固的舷壁和龍骨還在。在海底過了一個世紀,裝金粉的口袋爛掉了,裝金條的箱子盒子也都沒有了,不過,這無關緊要,要緊的是金條還在。
哈爾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他是不是應該馬上去向狄克博士匯報?
幹嘛非得向他匯報?現在,他不是在給狄克博士幹活,他可以自己作主。沉船不是在海底城的領域裡發現的,它離海底城足足3千米多。
這兒是澳大利亞的水域,在這兒發現的財寶一半應該歸發現財寶的人,另一半屬於澳大利亞政府。
他是否應該通知澳大利亞的官員,讓他們派一位視察員來考察這筆海底財寶,井安排把屬於政府的那一份運走?
他知道,各國政府的工作效率都很低,可能得等好幾天、甚至好幾個星期視察員才會來,然後,又過好幾天或者好幾個星期,政府才會派船來把金子運走。
在這段時間裡,發現金子的消息將會公諸於眾,盜賊就有可能來把金子偷走。他正考慮這個問題,突然看見一艘海底城的小潛艇駛過來。他認得那是梅林·卡格斯牧師的輕便潛艇。潛艇挨著哈爾駛過,卡格斯向他招招手,又繼續往前駛去。
哈爾鬆了口氣兒,他以為卡格斯沒注意散落在海底的東西,但他錯了。
卡格斯所看見的東西已經足以打動他的好奇心,小潛艇又駛回來,潛下去圍著沉船兜圈兒,然後浮上去開走了。
哈爾知道該怎麼辦了。既然信不過卡格斯,他就應該找個地方放好這些金子,使它不能成為對卡格斯或任何其他人的誘惑。他應該把它裝上飛雲號,讓特德船長和他的船員們守著它,直到澳大利亞政府派視察員來為止。
用什麼辦法把金條弄到船上去呢?海豚拖得動,但每回只能拖幾條。這活兒確實只有殺人鯨「大小子」才幹得了。一般來說,「大小子」喜歡呆在他們家附近。
哈爾把吉普開回家告訴羅傑他看到什麼,羅傑吃驚得瞪大了眼睛。
「哎呀——我也想看看。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好哇,」哈爾說,「你可以幫我的忙。」
「你跟狄克博士說了嗎?」
「沒有必要,」哈爾說,「不過,我想我最終還是要告訴他的。」
他撥通了狄克博士的電話,給他講述了那條沉船和船上裝的東西。
「沉船在哪兒?」狄克博士問。
「離這兒大約3千米多。」
「好吧——謝謝你把這事兒告訴我。說實在的,這不是我的事兒,那條沉船在我們的領海以外。記住,你現在是在為你們自己工作,不是為我。祝你好運。「說完,他掛斷了電話。
哈爾說:「他真是個大老實人。」
哈爾和羅傑回到沉船那幾,「大小子」鯨跟在後面。
快到沉船時,他們看見了另一個人。一艘單人潛艇正在那兒轉悠,卡格斯本人就站在那艘沉船的舷壁上盯著那些金子。幾條被海豚攔在龍蝦養殖場外頭的鯊魚從他頭頂游過,卡格斯正貪婪地盯著那堆財寶,根本沒注意鯊魚。
一條鯊魚可能因為吃不著龍蝦正憋了一肚子火,它突然衝下去一口咬住卡格斯的肩膀。
「走哇!」哈爾說。他和羅傑一起從吉普跳下水,游過去救那位倒霉的傳教士。他肩膀上的血染紅了海水,他的呼吸面罩滑了下來。即使鯊魚不咬死他,他也得被憋死、淹死。
羅傑已經知道他不可能用刀或梭鏢扎穿鯊魚的皮,就是子彈也打不進去。但他知道,鯊魚的鼻尖是它身上最薄弱的部位。當然,要把這畜牲弄死,光戳它的鼻子是不行的。但是,很多潛水員用棍棒猛擊它的鼻尖,卻能把它趕走。
羅傑沒有棍子,他抓起一根金條,使足全身的勁兒往那傢伙最薄弱的地方猛擊。
鯊魚丟下卡格斯遊走了。傳教士歪倒在海底,失去了知覺。如果再吸不到空氣,他一會兒就會溺死。哈爾托著他的頭,羅傑站在他的兩腿間抬著他的腿。他們就這樣把傳教士抬進了吉普。哈爾給他把肚子裡的水壓出來,對他進行急救。他開始呼吸了,慢慢甦醒過來,睜開雙眼,呆呆地望著哈爾和羅傑。他還沒弄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愣了一會兒,他注意到自己的肩膀在冒血,這才想起剛才的事兒。
「那孽畜幾乎要了我的命,我猜,是你們救了我。」
他閉上眼睛,過了好一會兒,又睜開眼睛說:「你們幹嗎要救我?在那個荒島上,我那樣對待你們。鯊魚要把我當飯吃的時候,你們為什麼要阻攔它?」
哈爾正在用消毒紗布和藥膏給他包紮肩膀上的傷口。
「我不知道,」他說,「那時候,我們想必認為你是值得救的。」
「你們真是寬宏大量啊,」卡格斯說。他一隻手拉著哈爾,另一隻手拉著羅傑,「現在,我們是朋友了,對嗎?過去的一切就讓它過去吧,對嗎?」
「對。」哈爾說。
羅傑既不說對也不說不對。
「我知道,你們發現了一筆財寶,」卡格斯說,「你們打算拿它怎麼辦?」
「弄到上頭去。」哈爾說。
「弄到你們的船上?」
「對。」
「我來幫你們弄,」卡格斯說,「只有那樣做才能表達我對你們的感激之情。」
「你最好還是再歇一會兒……」
「不,不。我已經好了。咱們這就走吧。」
孩子們倒寧願不要卡格斯幫忙,但那傢伙似乎很迫切要證明他是他們的朋友,他們不好拒絕他。
哈爾給特德船長掛電話:「注意那條鯨魚,它要把金條送上去了。用吊車把金條吊上船,堆在船艙裡。」
就這樣,哈爾、羅傑和卡格斯一行三人向著沉船潛下去。哈爾拿著一根結實的繩子。「大小子」一看見這根繩子就猜到這活兒是它的,它馬上游過去。
繩子的一頭打了個圈兒套在它的脖子上,另一頭捆了大約半噸金條。強壯有力的鯨魚沒費什麼勁兒就把這捆貨拖到水面,飛雲號上的吊車把貨吊上了船。
「大小子」拖了一趟又一趟,一直把找得到的金條全都搬上了船。
卡格斯回到他的潛水艇裡,友好地朝兄弟倆招招手,飛快地開走了。
哈爾和羅傑返回玻璃吉普。哈爾打電話給船長說:「金子全搬上去了,特德。下一步該把視察員找來。我這裡的電話不通凱恩斯,你的可以。請給凱恩斯的警察局長打電話,請他往布裡斯班發電報請求派一位視察員來。」
「我希望他趕緊來,」船長埋怨道。「這條船快要沉了,你明白嗎,那玩意兒太重了。這會兒要是趕上壞天氣,我們可能也得沉到海底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