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羅傑和鱷魚

  羅傑看到岸邊的蘆葦叢裡潛伏著一隻巨獸,好像是鱷魚。
  但是,羅傑需要把臉上的煙垢沖洗下去,他並不懼怕鱷魚,在父親的牧場裡他還把鱷魚馴化成愛畜呢。
  這只鱷魚比羅傑以前見過的都大,大出兩倍之多,可那又何妨?只要是鱷魚,就和其它的沒什麼兩樣。他知道,通常情況下,如果人不主動進攻,野獸是不會傷人的。他無意去攻擊這隻野獸,只不過洗把臉,然後互不相擾地離開。
  他向水面俯下身去,一旁的村民開始激動起來,喋喋不休地嘮叨著。船長走到羅傑身後提醒道,「當心,那傢伙眼睛正盯著你呢,這兒的人說它是鬼神,已經殺死100多人了。」
  羅傑仰頭說:「他們在嚇唬你呢。要是真死過一個人,他們早就把鱷魚殺死了。」他心想,特得知道什麼鱷魚的事?他熟悉船,可是他也許從未研究過動物。
  「人們之所以讓它活下來,」船長說,「是因為他們把鱷魚看作鬼,殺了它,就會惹怒了鬼,那全村人就都沒命了。」
  「好吧,」羅傑說,「我可不迷信,可以洗臉了嗎?」
  「洗吧,你這倔小子,」特得生氣地說,「你以為你瞭解鱷魚,可你並不瞭解這兒的。這海邊一帶的鱷魚,是世界上最大的、最凶狠的。要是出了事,那是你自找。」他掉頭離去。
  羅傑又重新端詳那鱷魚,看來確實是個心懷叵測的傢伙,個大,有30多呎長,七、八呎粗,又紅又大的眼睛正死盯著羅傑。那傢伙的嘴大張著,嘴裡黃艷艷的顏色吸引了不少魚,當魚兒一遊進,它上下顎猛地一合,將魚吞進肚裡。趁它又張開大口之時,羅傑大概數了數,有70多顆牙,最大的同羅傑的手掌一樣大。
  一隻鳥飛進那張大嘴,這次那上下顎沒有合攏,鳥和這猛獸之間有著默契。鳥著手工作了,那巨獸齒間發腐的肉渣被——啄去,鳥成了鱷魚的牙刷、牙籤。幹完了活,那鳥一展翅膀飛走了。
  既然那巨大的動物對鳥如此友好,羅傑又有什麼可怕它的呢?羅傑這樣想著。此刻,鱷魚放下護目簾,就是說它準備鑽入水下了。鱷魚都有兩對眼瞼,一對厚的遮擋光線,睡覺時用;另一對是透明的,當鱷魚在水下活動時使用,可以防止水浸入眼內。此刻閉合的就是這對眼瞼,所以,羅傑知道這個大傢伙是準備潛入水下了。
  按羅傑的推測,鱷魚會悄悄地遊走的。
  鱷魚在深深地吸氣,水面上發出一片急促的聲響。在肺部貯存了這些空氣之後,鱷魚在水下可以逗留上10~15分鐘。此刻,鱷魚的頭部開始沒入水中,那雙死死盯住人的碩大的眼睛最後在水面上消失。
  羅傑希望船長也看見了這一切,這可以教他懂得:人不犯野獸,野獸也不會犯人。
  清新的雪水從山頂上流入河中,羅傑俯身用涼涼的河水洗著臉。他絲毫未注意到水面上泛起的漣漪,否則他就會知道,那巨獸正直奔他而來。他不知吉凶、毫無戒備,突然間被什麼東西或什麼人在背上死命一擊,他翻身落水。
  幾乎窒息的羅傑,拚命蹬著,掙扎到水面。是誰擊中他的?可是岸邊無人啊?
  這會兒,他才事後諸葛亮,想起了鱷魚最善長的襲擊手段。當目標在岸上,而鱷魚無力用牙齒咬住時,它就會使用尾巴,迅猛地在空中一甩,把目標擊到水中。那尾巴強壯有力,如同一台打樁機,一旦被擊寧,即使是匹高頭大馬或是一頭強悍的雄獅也無法站穩腳跟。
  鱷魚將羅傑叼在嘴裡,三呎多長的上、下顎分別從兩側壓住他的腹部和背部,70顆牙齒扎進他的皮肉。在被拖拽入水之前,羅傑用在水面上僅有的時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羅傑明白下一步該發生什麼事。由於鱷魚的牙不適合咀嚼,只用來銜物,所以他會被緊緊地咬著帶到水下的一個地方,讓他的身體發腐變軟。這一過程需要幾天的時間,當他變得軟軟呼呼的時候,鱷魚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把他撕開,一塊一塊地吞下。
  鱷魚吞食大個兒的動物,如牛等,就是這麼幹的。在非洲時,羅傑曾親眼見到,一隻10噸重的大象到池塘邊伸出長鼻子飲水,一隻鱷魚咬住象的鼻端往水裡拖。大象奮力支撐住自己的身體,但終於因塘邊坡陡地滑而站立不穩,隨著水面上濺起的一團巨大的水柱,大象就消失在水下了。
  羅傑不是大象,被緊緊地銜住,無力反抗。他企圖用拇指挖鱷魚的眼睛,但是那對厚厚的關閉的眼瞼能抵禦他用的全部力量。
  入水前吸的氣已經給擠壓出一部分,餘下的也只夠讓他活兩、三分鐘。
  此外,還有一種東西被擠壓出去一他的高傲自負。他真後悔當初沒聽特得船長的話。要想繼續「活下去並學下去」已為時過晚,他已經學到了,但卻活不了了。
  也許,鱷魚會用石頭把他壓在水下,然後離去。也許他能蠕動脫身游到水面。
  但是這要快啊!肺部彷彿爆裂,再過一分鐘。他就再也無力蠕動了。
  鱷魚似乎又叼著他往岸邊回游,也許打算把他放到岸上,也許它反感羅傑身上外國人的味道。
  突然,射入水中的陽光被擋住了,周圍是一片黑暗,巨大的雙顎鬆開了,鱷魚離他而去。
  他已衰竭得無力游動,不過體內僅存的一點空氣可以把他送回水面。他感到身體漂浮起來,隨即撞到硬物上,似乎像天花板或屋頂。他明白了,自己給憋在河堤下的洞裡。這也是鱷魚的習慣之一,在水下的堤岸處挖洞,貯存食物,放軟後食用。
  羅傑再也無力屏氣了,他覺得吞進了近半條河的水,隨後昏厥過去。就在他彌留之際,模糊地感到有什麼東西,也許是那鱷魚,在拉動自己的腿。
  當哈爾摸索著進入洞內時,首先觸到羅傑的腿。他將那毫無生氣的軀體拖出洞游到水面、登上岸,村裡用的那只鼓實際是一塊大空心木,哈爾把羅傑臉朝下橫放在木頭的一端,河水從羅傑的嘴裡流出。接著他把羅傑臉朝上放在地上,著手進行口對口式的人工呼吸。
  特得船長還有不少的村民在一旁觀看。男人們兇惡的面貌柔和了,女人們在嗚咽抽泣。有人拿來一卷毛朝外的獸皮放在這男孩子頭下;有個人面向特姆貝蘭,特得船長說那人正在向神祈禱,願羅傑活過來。有個女人端來一碗湯,待羅傑醒來時喝下。哈爾很感激,這些土人並不是想像中的那樣野蠻。
  哈爾往弟弟的肺部吹氣,再讓氣排出來,如此反覆直到累得臉色發育。
  那身體動了一下,於是一陣呼聲,「他活著!」
  羅傑睜開雙眼,人們歡呼並跳起舞來——不是為死而是為生。
  端湯的婦女走上前來,把一根空心的羽毛管放入男孩子的口中,另一端放進湯裡。開始他連喝湯的力氣都沒有,漸漸地他吸吮起那富有營養的湯並感到有了力量。他痛苦地坐起身,週身疼痛。70顆牙齒在他身上留下小洞,血從其間滲出來。
  一位婦女用石鍋端來熱水,當地沒有布,她用軟樹葉為羅傑擦洗著傷口。
  羅傑向她微笑,她也微笑著,那甜蜜柔和的笑容一瞬間使羅傑感到彷彿見到了他的親生母親。他向四下望去,望著這些世界上以擄取人頭為快的人們,望著他們慈祥的面孔。
  就連粗暴的老船長特得也不像往常了。
  「你這個小傻瓜!」他說,「等我一上船,就用槍結果了那混蛋。」
  「別,」羅傑軟弱無力他說。
  「別?你什麼意思?那傢伙差點要了你的命,你不覺得它應惡有惡報嗎?」
  「它所做的不過是鱷魚的天職而已,」羅傑說。
  「但是又如何對待這裡的人們呢?這惡獸已經害死了不少人,他們不敢碰它,實際上早該殺死它了,反正我是要把它殺掉的。你是說還留著它,讓它繼續作惡嗎?沒有別的辦法,非殺死它不可。」
  羅傑疲憊不堪,幾乎近於昏迷,連說話的力氣也快沒有了。
  「爸爸需要鱷魚,」他說道,「這是條很棒的魚,我們要活捉它。」

《哈爾羅傑歷險記12:闖入食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