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一些報紙曾報導麻廠街的街壘是一座「無法攻下的建築」,他們的描繪是這樣的。他們說它有一幢樓房那麼高,這種說法錯了。事實是它的平均高度沒有超出六尺或七尺。它的建造設計是讓戰士能隨意隱蔽在壘牆後面或在它上面居高臨下,並可由一道砌在內部的四級石塊階梯登上牆脊,跨越出去。街壘的正面是由石塊和木桶堆築起來的,又用一些木柱和木板以及安索的那輛小馬車和翻倒了的公共馬車的輪子,縱橫交錯,連成一個整體,從外面看去,那形象是杈椏歧生、紊亂錯雜的。街壘的一頭緊接酒店,在另外那一頭和對面房屋的牆壁之間,留了一個能容一人通過的缺口作為出路。公共馬車的轅桿已用繩索綁紮,讓它豎起來,桿端繫了一面紅旗,飄揚在街壘的上空。
蒙德都街的那座小街壘,隱在酒店房屋的背後,是瞧不見的。這兩處街壘連在一道便構成一座真正的犄角堡。安灼拉和古費拉克曾認為不宜在布道修士街通往菜市場那一段蒙德都街上建造街壘,他們顯然是要留一條可以通向外面的路,也不大怕敵人從那條危險和艱難的布道修士街攻進來。
這條未經阻塞留作通道的出路,也許就是福拉爾1兵法中所說的那種交通小道;如果這條小道和麻廠街的那條狹窄的缺口都不計算在內,這座街壘內部除了酒店所構成的突角以外,便像一個全部封閉了的不規則四邊形。這座大街壘和街底的那排高房子,相隔不過二十來步,因此我們可以說,街壘是背靠著那排房子的。那幾座房子全有人住,但從上到下全關上了門窗。
1福拉爾(Folard,1669-1752),法國軍事學家。
這一切工程是在不到一小時之內順利完成了的,那一小伙膽大氣壯的人沒有見到一頂毛皮帽1或一把槍刺。偶爾也有幾個資產階級仍在這暴動時刻走過聖德尼街時,向麻廠街望了一眼,見了這街壘便加快了腳步。
1十九世紀初,法國近衛軍頭戴高大的毛皮帽,此處泛指政府軍。
兩個街壘都已完成,紅旗已經豎起,他們便從酒店裡拖出一張桌子,古費拉克立在桌子上。安灼拉搬來了方匣子,古費拉克打開匣蓋,裡面盛滿了槍彈。槍彈出現時最勇敢的人也起了一陣戰慄,大家全靜了下來。
古費拉克面帶笑容,把槍彈分給大家。
每人得到三十發槍彈。好些人有火藥,便開始用熔好的子彈頭做更多的槍彈。至於那整桶火藥,他們把它放在店門旁的另一張桌子上,保存起來。
集合軍隊的鼓角聲響徹巴黎,迄今未止,但已成一種單調的聲音,他們不再注意了。那種聲音,時而由近及遠,時而由遠及近,來回飄蕩,慘不忍聞。
後來街壘建成了,各人的崗位都指定了,槍彈進了膛,哨兵上了崗,行人已絕跡,四周房屋全是靜悄悄的,死了似的,絕無一點人的聲息,暮色開始加深,逐漸進入黑夜,他們孤孤單單地留在這種觸目驚心的街巷中,黑暗和死寂的環境中,感到自己已和外面隔絕,向著他們逼來的是種說不出有多悲慘和駭人的事物,他們緊握手中武器,堅定,安閒,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