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完蛋了……」
金田一喃喃地說。
這時,突然有一個人影飛快地擦過因為失望而無力地跪在地上的阿一身旁。
這個人把阿一推開,站到舵輪前面,開始用著熟練的技巧修正阿一胡亂操作的設備。
乘客們看著那個人熟練地控馭舵輪,倏地停止騷動,把活命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他」身上。
接著,原本不斷鳴響著的警告鈴聲停止了,監視器也重新顯現出綠色的畫面,而緊鄰在旁邊一個更小的雷達顯示器,也恢復鋸齒形的影像。
那個人同時用力地把手邊的搖往下壓,這可能是減速的操作,引擎聲音馬上就變了,不久,船便停下不動了。
「這是怎麼回事?沒有看見任何暗礁啊!」
那個人手操著舵輪,露出困惑的表情說。
這時,背後有人輕輕地拍著手,「他」大吃一驚回過頭來。
「真是厲害,不愧是『幽靈船長』!」
阿一一邊拍著手,一邊露出得意的笑容。
「什麼?難、難道,這是你所設計的……」
「那個人」差一點說溜嘴,隨即又急忙住了口。
「是的,這是我事先安排的一場戲。這裡根本不是多暗礁的海域,這只是我為了證明你會開船,而請水崎先生合作演出的一場戲,水崎先生應該不知道你就是兇手。」
笑容從阿一的臉上消失,他用嚴肅的語氣叫著那個人的名字:「香取洋子小姐!不,『幽靈船長』,你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
香取洋子彷彿脫下面具似的,露出嚴肅的表情睨視著阿一。
眼前的她不再是一個平凡的鄉下姑娘,而是一個具有堅強的意志和冷靜判斷力的智慧型罪犯。
阿一面對她那知老鷹般尖銳的視線一點都不畏縮,進一步追擊:「剛剛你明明說不懂得如何把船停下來,現在為什麼又做到了呢?你為什麼要說謊?香取洋子小姐?」
洋子沒有說話,可是她的眼裡卻隱藏不住劇烈的震撼和憤怒。
阿一繼續說著:「如果你答不出來,那就讓我來替你說好了,你利用你的駕船知識和技術,安排巧妙的殺人陷阱,為了不露出破綻,你必須隱瞞自己會開船的事實,對不對?」
洋子咬著嘴唇,默不作聲地和阿一對立著。
從她的表情中看不出一絲絲以前她刻意表現出來那種庸俗的氣息。
相反的,她渾身散發出宛如野獸般堅毅和強悍的感覺,讓人難以想像她只有十九歲。
「等一下!」
赤井義和發出激動而尖銳的聲音。
「金田一,這是怎麼一回事?請你說明一下。香取小姐真的是兇手嗎?那剛剛那個凶狠的嫌犯又是怎麼回事?」
在場的人都開始不安地騷動起來。
「這件事由我來為大家說明。」
劍持站在門口大聲地說。
「啊!」
大家不由得都變了臉色,因為和劍持並肩站著的正是那個逃犯近籐。
他們的後面還站著剛才被近籐帶走的水崎和其他年輕的船員,還有應該在輪機室待命的大島。
「事實上,這個殺人犯近籐是我們虛構的人物,這個自稱為中村一郎的男人,是我的屬下。」
「啊?那麼,他也是警官?」
飯島優指著他說。
「是的,他為了追蹺家的老婆,騙我說他因急病而必須緊急入院,擅離職守搭上這艘船。沒想到竟然會碰到我,他當然不敢露面,只好偷偷摸摸地躲著我。我原本應該重重處罰他的,可是我告訴他,如果能演好這場戲,我就不往上報告,剛剛他演得的確很逼真,不過真的很對不起各位……喂!你也跟大家道歉!」
劍持突然戳了戳中村刑警的頭,中村刑警只好縮著身體低下頭。
「對不起,害大家虛驚一場。」
「那麼,剛剛那把槍呢?」
大澤問道。
劍持從懷裡掏出槍來。
「這是我的,因為我在休假的時候老是會遇到命案,所以我都隨身攜帶著它。」
由於劍持一行人回來,緊張的氣氛遂緩和不少,可是,那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間。
阿一將視線移向洋子說道:「那麼,請為我們說明清楚吧!洋子小姐,不,『幽靈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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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子……不是真的吧?你怎麼會殺人?怎麼會……」
水崎愕然地問道。
洋子把視線從水崎身上移開,可是立刻又轉回來,帶著控訴的眼神說道:「不!水崎先生,我什麼都沒做,我只是盡我所能把船停下來罷了,可是,竟然被指為殺人兇手。」
「洋子小姐,你不用再演戲了,你所安排的詭計全都被我識破了。」
阿一立刻插嘴進來,揭開洋子小姐虛偽的面具。
「金田一先生,請不要開玩笑。」
洋子把視線移到阿一身上。
「警官先生不是已經說過,是若王子先生殺了鷹u船長和加納先生的嗎?況且遺書也已經找到。」
「那封遺書是你寫的!為了躲避筆跡鑒定,你利用若王子的習慣而使用摩斯密碼,真是高明呀!」
「不要胡說!我根本就不懂摩斯密碼,再說,我為什麼要殺他們呢?水崎先生,你也替我說說話呀!」
洋子將求救的眼光投向水崎,水崎也回應地說:「金田一先生,你是不是弄錯了?她根本沒有殺鷹守船長或若王子先生的動機。對了,劍持警官不是說過嗎?加納先生是代替我而被人錯殺的,可見兇手的目標是我。而洋子不可能想殺我的!金田一先生,是不是這樣?」
水崎漸漸激動起來,相對的,阿一卻卻穩如泰山地回答:「嗯,洋子小姐或許沒有殺水崎先生的理由。可是,洋子小姐和鷹守船長、若王子、加納三人之間的關係又如何呢?」
「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三個人和東方號事故有相當大的牽連,鷹守船長和若王子都是東方號的人員,而加納則是和東方號衝撞的油輪上的船員,假設洋子小姐是該事故犧牲者的遺族或戀人的話,那麼她就有殺害他們的動機了。」
「洋子是東方號的……」
水崎一聽臉色大變。
阿一制止水崎繼續說下去,然後問洋子:「洋子小姐,你說呢?你敢說你跟東方號事故沒有任何關聯嗎?」
洋子沒有回答。
「無話可說嗎?我就知道會如此,聰明如你是不會隨便胡掰謊話讓別人抓到辮子的。可是,我想如果警方仔細調查的話,一定會發現你和東方號事故有某些關聯。」
「金田一,等一下!」
劍持往前一步,介入阿一和洋子之間。
「關於這一點,我找到一些有所幫助的物證。」
劍持用眼睛示意,從他夫人手中接過一本航海日誌。
「那、那是……」
洋子發出近似慘叫的聲音。
「很抱歉,剛剛我離開司舵室之後,先去搜查一下洋子小姐的房間。我想只要能找到塗在凶器上的尼古丁的話,事情就解決了,我雖然沒有找到尼古丁,卻找到這本航海日誌。」
「是這艘船的航海日誌嗎?」
美雪靠上去,注視著污損的封面文字。
「嗯……龍、龍王號航海日誌?水崎先生,『龍王號』是這艘船的名字嗎?」
美雪看著水崎問道。
「不、不是,這艘船的名字叫『蔚藍海洋號』,龍王號是……和東方號衝撞的油輪的名字。」
水崎沉著臉,結結巴巴地說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曾經在報紙上看過龍王號的名字,我剛才大致看了一下這本日誌的內容,發現最後一頁記載一些和東方號事故有關的文字,可是並不是很清楚。」
劍持說道。
「寫日誌的是龍王號油輪的船長吧?而洋子小姐是船長的……」
阿一問道。
劍持翻到最後一頁,拿給阿一看,同時說道:「嗯,好像是女兒。」
泛黃而破舊的書頁上這樣寫著:給我摯愛的女兒洋子「還我!」
洋子發出悲痛的叫聲,跳向劍持。
「對!我就是龍王號的船長鹿島伸吾的女兒!那又怎麼樣?」
一瞬間,現場整個靜肅下來,各懷思緒的乘客和船員們的視線都投向洋子。
「洋子……你真的……」
水崎顫動著嘴唇喃喃低聲道。
「沒有!」
洋子大叫。
「我沒有殺人!我是廣島伸吾的女兒又怎樣?我只是不喜歡人家用奇怪的眼光看我,所以才刻意隱瞞起來的。」
「可是被殺的那三個人都和東方號事故有關,難道這純粹是巧合嗎?」
洋子對著咄咄逼人的劍持說道:「加納先生是因為代替睡過頭的水崎先生去掌舵而成了替死鬼的,不是嗎?」
「嗯!我們當時是這樣推斷的。」
劍持帶著困惑的表情說道。
「那麼你們說被殺的三個人都跟東方號有關,這不是人牽強附會了嗎?其中一人只不過是替死鬼罷了。我說過,我沒有殺水崎先生的動機,我們是戀人,彼此深愛著對方。你們可以去問船上任何人,我絕對沒有理由殺水崎先生!」
「嗯,你這種說法不就等於說『殺加納是有理由』的?」
阿一問道。
洋子急忙想再加以辯解:「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當然也沒有想過要殺加納先生。」
「換個角度說好了,鷹守船長和若王子、加納都是三年前沉沒的東方號事故的當事人。我想這件事的背後一定隱藏有讓你恨他們恨得足以下手殺害的理由,或許你父親遺留下來的航海日誌上就寫著這件事,對不對?」
阿一指著洋子手上的日誌說。
洋子抱著日誌用力地搖搖頭說:「不!差一點被殺的是水崎先生!是我的戀人哪!」
水崎的表情在這一瞬間因為洋子這番話而陰暗下來,但隨即又企圖拂開不快的想法似地說:「是呀!我和洋子是真心相愛著的,這一點千真萬確,從我被狙擊一事看來,洋子應該不是兇手才對!」
阿一覺得水崎的語氣有點心虛的感覺。
可是,劍持卻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一邊用眼神向阿一求助一邊說道:「唔……金田一,怎麼樣?那些毒針確實是針對從早上六點開始值勤的水崎先生而設的,這麼一來,洋子還有嫌疑嗎?」
「不!那些毒針一開始就是要用來殺害加納的。」
阿一不假思索地說:「如果警察注意到這件殺人案和東方號事故有所牽連的話,難免會對龍王號船長之女的你產生懷疑,所以你刻意製造假象讓大家以為水崎先生才是被狙擊的目標,這樣你便可洗刷嫌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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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可是加納在下午兩點以前並沒有勤務啊!如果水崎先生沒有睡過頭的話,那他不就……」
劍持疑惑地間。
阿一繼續解說:「如果是洋子小姐蓄意讓水崎先生睡過頭的話呢?如果她刻意讓鬧鐘不響,或者讓他喝下安眠藥的話呢?水崎先生,你認為有沒有這個可能性呢?」
「這、這個……」
水崎顯得有點支支吾吾的。
洋子眼明手快地插話進來:「等一下,水崎先生,讓我來說!確實有可能,因為那天晚上我們同在一個房間內。」
水崎聞言有點畏縮。
「喂!洋子,這種事……」
「沒關係,說出來總比不說而被別人懷疑好,何況這也沒什麼好驚訝的,因為我們本來就是戀人……大概是過了半夜三點,鷹守船長失蹤的事讓我感到害怕,整晚都睡不著,於是我就到水崎先生的房間去了。」
水崎沒有插嘴的餘地,只能帶著意外的表情看著洋子大膽地發言。
洋子根本不在乎,繼續說道:「可是,就算我刻意讓水崎先生睡過頭,那也不代表我知道加納先生會代替睡過頭的水崎先生去值勤。加納先生的勤務是下午兩點才開始的,我認為,水崎先生先醒過來的可能性高得多。通常加納先生起床之後會先在房裡吃早餐,然後到樓下的起居室看報紙,那天早上他會到司舵室去,只能說是偶然碰巧。」
「不,不是偶然!因為加納是掉入你所設計的騙局之中而到司舵室去的。」
「哼!什麼騙局?不要自以為聰明了,我可不會心電感應!」
阿一不理會洋子的嘲諷,若無其事地回答:「你會!你利用加納做船員的習性和他因病而產生的錯誤觀念,讓他把早上六點誤以為是傍晚六點。」
「什麼!」
洋子倒吸一口氣,阿一的推理使得她的自信瞬間崩潰!
阿一一氣呵成地說明:「加納身患奇病,曾經有幾次睡著後就醒不過來的紀錄,因此他往往會耽誤勤務,這件事我們在劍持老兄審訊他時就知道了,這艘船上的工作人員也都知道這件事,洋子小姐,我想,你當然也知道羅?」
洋子睨視著阿一,沒有回答。
阿一不放在心上,繼續他的推理:「當天晚上……大概是過了半夜兩點吧!你先殺了在司舵室掌舵的若王子,把他的屍體和鷹守船長一樣丟進海裡,然後自己掌舵,把船的方向改變成往北的反方向,按著在舵輪上裝好毒針,才到水崎先生的房裡去。你去水崎先生的房裡當然是為了讓他睡過頭,萬一他還是在早上六點醒來的話,你還可以稱病或用各種方法阻止他比加納先生早到司舵室去。洋子小姐,我說的對不對?」
洋子仍然沒有回答。
「而加納,他應該像往常一樣在六點醒來,可是,在他起床後泡即溶咖啡的那一瞬間,加納突然發現窗外的水平線附近有太陽。身為船員的加納立刻驚覺事情不對勁,因為船是朝南前進的,右般的房間早上不應該會有陽光射進來才對。可是加納看到太陽的位置時並沒有想到船是朝著小笠原的反方向前進,他想到的是:『糟糕!睡過頭了,已經傍晚六點了。』
剛才我為了確認早上六點的太陽是不是會被看成傍晚六點的夕陽,就讓船上最老資格的大島先生看赤井先生早上六點半左右拍攝的日出照片,我騙他說那是傍晚拍攝的照片,結果大島先生果真看成是傍晚五點或五點半左右的『夕陽』。
「」唔……
好小子,你竟敢騙我?
「大島很不高興地說。」
金田一,為什麼加納不會認為是船的方向改變了呢?
當水崎先生在司舵室看到加納的屍體時,不是立刻就發現舶的航路偏了嗎?
「劍持瞄了一眼愕然地凝視著洋子的水崎一眼,同時問金田一。」
因為當時水崎先生知道沒有人在掌舵,所以會聯想到舶的航向改變,再加上還有一個最主要的原因讓加納先生產生這樣的誤解。
「」什麼原因?
「」那就是加納患了一旦睡著了就起不來的毛病。
「」你是說那種昏睡症的毛病嗎?
「」嗯!
加納以前也曾因為這個毛病而睡過頭,以致延誤勤務時間。
由於這個經驗,加納看到鬧鐘上的『六點』和『船的右側有太陽』時,就深信自己是從早上六點一口氣睡到傍晚六點,因此而中了計。
「」哦!
原來如此。
「劍持交抱著雙臂,佩服地喃喃低語。阿一又繼續說道:「加納想必非常驚慌,因為他在司舵室的勤務是下午兩點一直到晚上十點。所以,如果他睡到下午六點的話,就表示二點開始的勤務時間已經錯過,於是加納飯也不吃,咖啡也沒喝,匆匆忙忙地換好衣服急忙趕往司舵室,只希望至少能趕得上六點開始的勤務。他縮頭縮尾地來到無人的司舵室,沒有多想什麼就握上舵輪,結果也因握到毒針而命喪黃泉。」
面對阿一的解釋,洋子嘴角露出微笑站著不動,她的眼睛直盯著阿一,一副「我不會輸」的態度。
而阿一也直視著洋子說道:「今天早上六點時,這艘船朝北走一事,也可以由住在右舷房間的美裡朱美小姐證實,因為她早上是被陽光所驚醒的,可是,之後她又因為停電從『變暗的房間』跑出來。這是加納握到舵輪而倒下來改變舶的方向所致。為了讓加納中計而把船改朝北方一事就這麼掩飾過去了。我的說法沒錯吧?洋子小姐!」
「哼!胡說八道!光憑想像就可以扯出這麼一大堆故事。」
洋子說完,露出好像想到什麼破綻似的表情。
「等一下,我在鷹守船長失蹤當天的早上,不是有不在場證明嗎?我聽說當天早上,船長室裡有不久前才剛煮沸的咖啡、烤麵包、煎蛋的痕跡啊!所以,只要能證明從七點過後到早餐之前無法到船長室去的,就有不在場證明了,警官先生不是這樣說過嗎?」
「唔,我確實這樣說過。」
劍持說道。
洋子很高興似地又說:「怎麼樣,金田一先生,不管你再怎麼說,我都有不在場證明呀!我一直在廚房裡和廚師一起準備早餐。」
劍持翻開筆記本說:「若王子的遺書裡寫著他在夜裡事先做好早餐的準備工作,然後在早餐之前按下咖啡壺和烤麵包機的開關就可以了,也就是說,只要像若王子一樣,有兩分鐘的時間到船長室去的人都可以煮咖啡、烤麵包、煎蛋。可是,洋子一直待在廚房裡,在七點半之前,正確說來是七點二十七分離開廚房去做船內廣播,然後立刻又回來。這麼看來,應該沒有充裕的時間到三樓的船長室去,而且當時唯一的樓梯附近有四個目擊證人,他們都證實洋子並沒有經過樓梯。金田一,這個疑點你怎麼解釋?」
劍持說完便看著金田一。
阿一則盯著洋子的眼睛說道:「老兄,那個不在場證明已經沒用了。」
頓時,笑容從洋子的臉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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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好,你說吧!我是怎麼到船長室的?」
洋子說話的時候嘴角不住地顫動著。
她早就知道站在眼前的這個少年智慧異於常人,現在她更發現到對方驚人的觀察力和推理能力,遠在自己的智力之上。
「你根本不需要前往船長室,只要到船底的電源室去就夠了。」
「什麼?」
洋子的表情整個變了,就像等待判決的犯人一樣泛著鐵青色。
「電源室?阿一,那是什麼意思?」
美雪不解地問道。
「美雪,事情很簡單,洋子不用刻意到船長室去按下開關,只要拉起電源室的斷電系統,通上電就可以了。」
「啊!」
美雪恍然大悟。
「你明白了嗎?也就是說,洋子那天晚上殺害船長,處理好屍體之後,立刻就進行早餐的準備工作。她先把電源室裡通往船長室的斷電系統扳下來,然後又回到船長室把咖啡壺、烤麵包機和電氣爐的開關都扳到。n的位置。那麼她只要在早上到廣播室去廣播的時候,順便到隔壁的電源室去扳起斷電系統,就可以讓遠在三樓船長室裡的咖啡煮沸、麵包烤好,甚至也可以煎蛋。」
「原來如此。」
劍持說完,司舵室裡響起一陣歎息聲。
「等一下!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我做了這些事?不要先用推測來抓人!」
洋子不由得壓低聲調反駁,這是她最後的抵抗。
「我有證據,足以明確證明你就是兇手。」
「怎、怎麼可能?」
「美雪、水崎先生,還記得那天早上的事嗎?就是我胃痛在水崎先生的房裡喝熱牛奶時的事。」
美雪和水崎點點頭相對而視。
「嗯,那又怎麼樣?」
「當時洋子小姐說『我去熱牛奶』,便拿著裝有牛奶的馬克杯到廚房了吧!」
「嗯,那有什麼不對?」
洋子顫抖著聲音回答。
阿一的表情絲毫沒變。
「仔細想想,那的確很不對,因為每個人的房間裡都有微波爐啊!只要用微波爐就可以加熱,根本不需要地特地跑到廚房加熱。」
「可是,阿一,或許是她的微波爐壞了啊?」
「不,美雪,洋子小姐房間的微波爐是好的。證據就是今天早上我請她幫我熱牛奶時,她就是在自己房裡用微波爐加熱的。」
「你說什麼?你怎麼會……」
洋子正想說什麼,急忙又掩住口。
阿一按著她的話說下去。
「你是說我怎麼會知道?因為那時候你不是從一樓的廚房走來,而是從你的二樓房間端熱牛奶下來的。」
「啊!」
洋子叫了出來。
阿一繼續說:「我喝那杯牛奶時,上面熱得幾乎要燙傷人,可是裡面卻不然。這就是用微波爐加熱牛奶的特徵。於是我就聯想到,你房間的微波爐並沒有壞,那為什麼那個早上你不用微波爐呢?」
洋子臉上露出絕望的表情。
阿一仍然用強而有力的語氣說著:「因為那個早上就算你想用也用不了。因為,你的房間和船長室是同一個線路。我之所以會發現這個用斷電系統操作的詭計,是緣於當天早上的一點小麻煩,我和美雪以及隔著通道的對面兩個房間的高中女生,同時使用自己帶來的吹風機,結果造成跳電。之後我回到房間時發現,早上忘記關掉開關的吹風機仍在響著。於是我就想到,如果用同樣的方法是不是就可以烤麵包呢?本船的電源是每四個房間為一單位,這件事是從那天早上停電時,我和美雪以及對面兩個房間同時停電一事獲得證實,我想起當時的情況,推測工作人員的房間應該也一樣,而事情果然不出我所料。船長室在三樓最裡面的右側,而洋子小姐你的房間就在對面,你們的隔壁都是空房。也就是說,船長室跳電的那個時候,那兩間空房和你的房間的電氣用品也都同時不能使用。因為你的房間在東側,早上太陽會射進來,所以不需點燈,可是,冰箱和微波爐都不能用了。水崎先生叫你去熱牛奶之後,你回到房間,發現微波爐不能用時,一定很焦急,而你又不能說出房間沒電的事,所以你只好到一樓的廚房去熱牛奶,對不對?洋子小姐。」
「不、不是我!我、我沒有殺人。我、我……」
洋子帶著泫然飲泣的表情看著阿一和水崎說道。
「洋子,請你原諒我!」
突然,水崎兩手覆著臉,發出痛苦的聲音。
「我一直沒說……不,我根本不知道你竟然會是……龍王號船長的女兒!」
「水崎先生,你、你怎麼……」
面對水崎的失態,洋子困惑不已。
「洋子,請聽我說!」
水崎下定決心似地說道。
「我當時也在船上啊!就在那艘不吉利的東方號上!」
「什……麼?」
水崎的表白讓洋子不禁倒吸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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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麼一回事?水崎先生也在東方號上?我、我怎麼不知道?」
洋子顫抖著嘴唇問道。
「洋子,原諒我!那個事故都是因為我的緣故。我離開監視台,所以……」
水崎說道。
「水崎先生,你在說什麼?東方號的船員名簿上並沒有你的名字呀!」
洋子甚至忘記自己的處境,痛苦地叫出來。
「因為……我沒有做船員登錄,我是以候補人員的身份登上東方號的。」
水崎緊咬著嘴唇。
「騙、騙人!」
「是真的!那天我高興得沖昏頭,雖然只是候補人員,可是我畢竟登上朝思暮想的東方號,所以當鷹守船長要我離開工作崗位參加宴會時,我不假思索地答應了,根本沒有想到會發生那種事,最新高科技的客輪竟會發生衝撞事件……」
「怎麼會?那麼你跟他們三個人一樣,把我父親……」
洋子彷彿不把阿一和劍持的質問放在眼裡,她已經完全失去理智。
諷刺的是,她這種反應也證明她對水崎的感情絕不是建在殺人計劃之上。
水崎應該也感受得到洋子的心意,可是,他仍然必須繼續說下去:「我是一個卑鄙的人!就跟鷹守船長和若王子先生一樣,不,甚至比他們更惡毒……劍持警官、金田一先生,還有在場的各位,請聽我說!」
水崎下定決心似地低垂著頭。
「三年前那件事故的責任全在東方號,龍王號沒有任何過失。那是一件因東方號愚不可及的權力鬥爭所引起的事故。鷹守船長和若王子為了隱瞞真相,利用我沒有做船員登錄一事,把應該知道事故原因的監視台要員捏造成另一個已經死亡的船員。因為船員的配置是船長和大副若王子所決定的,很少有人能確實知道什麼人在什麼崗位,而且很多船員都在事故中死去,就算有人發現這是謊言,也沒有人會挺身而出做出對自己的船不利的證言。他們兩人就是看透這一點,因此,審判時很快就判東方號一方獲勝。以這麼大的事故而言,判決未免下得太快一點,但因龍王號的工作人員幾乎部死於船難,只有東方號單方面提出證言,加上龍王號唯一的生還者也對龍王號做出不利的證詞,所以這件案子很快就結案。」
「那名生還者就是被殺的加納達也嗎?」
阿一問道。
水崎輕輕地點點頭,繼續說下去:「加納除了承認東方號的船長鷹守和大副若王子的虛偽證言之外,還指證龍王號的鹿島船長在勤務中喝得爛醉。」
「騙人!父親平時雖然常喝酒,可是他在船上是滴酒不沾的!從我小時候經常跟他一起上船時就是這樣了。」
洋子看著水崎激動地說道,眼裡帶著湧起的憎恨感和無法割捨的愛慾糾纏在一_的無奈。
「是的,這一切都是捏造的。」
水崎的眼裡也充滿了和洋子相似的悲哀。
「這是因為鷹守船長和若王子收買了加納,要他做有利於他們的證言。」
水崎的話使得現場的人們響起聲聲歎息。
如果水崎所說的是事實的話,那麼這是多麼卑鄙的行為啊!
雖然水崎沒有直接參與,可是對鷹守一夥人的所作所為三緘其口就等於同罪!
至少在這個時候,每個人都這麼認為……
在一片沉默當中,水崎繼續說下去:「我結束三個月的航行回國後,在報上看到關於東方號事件的報導時,感到十分驚訝,因為才短短五個月,審判就整個結束,而且責任都由龍王號一方來承擔。我看了審判的內容就知道鷹守船長和若王子收買了加納。我立刻前去質問他們倆,他們承認收買加納的事情,同時也警告我不要太多語,因為我也是共犯。」
「我不相信,像水崎先生這樣……這樣的正人君子,怎麼會答應做出這麼卑鄙的事情來?」
美雪忍不住叫出來,那句話也是包括阿一在內所有在場的人都有的疑問。
水崎無力地搖著頭回答:「不!我是一個卑鄙而膽小的人。鷹守船長他們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們威脅我,如果我說出事實,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因為除了做偽證而得到鉅額金錢的加納外,龍王號的船長和船員都不在這世上,死亡的乘客和船員們的賠償都由保險公司負責。所以,龍王號的海運公司並沒有什麼損失。如果我說出事件的真相,不但東方號生存下來的船員們,連東亞東方海運也會受到無法東山再起的重大打擊。當時,我真的很害怕,害怕不能再上船,如果我因此而不能上船,那是我無法忍受的事情。船是我生存的價值所在,如果失去上船的機會,我一定會成為一個無用的人。基於這個想法,我聽話地閉上嘴巴。」
洋子像失神似她突然把視線望向窗外,開始喃喃低吟著。
阿一不知道洋子到底在低語什麼,只知道那好像是一首歌。
她毫無表情地看著籠罩在霧中的窗外景色,嘴裡哼著一首不知名的歌。
這期間,水崎繼續說下去:「當鷹守船長被趕出東亞東方海運公司時,他叫我也要跟著走。一方面他是想把知道事故真相的我留在他身邊,另一方面大概也是不允許我僥倖地留在東亞東方海運。對我來說,只要能上船,到哪個公司都一樣,所以找決定跟著鷹守船長一起走。可是,當我和鷹守船長、若王子先生上這艘蔚藍海洋號的不久,加納先生也前來投靠,於是四個知道東方號事件密的人都集合到這艘船了,那時我心裡就覺得,這其實是一艘流放船,是神明為了懲罰我們而讓我們上這艘船。」
水崎看著洋子,但洋子仍然從司舵室的窗戶看著外面。
霧開始消退,已經可以微微地看到海。
這景象看在阿一眼裡,彷彿象徵這個事件就快接近尾聲了。
洋子微微地歎了一口氣,用溫和的聲音打破長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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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田一先生,我輸了。」
「洋、洋子……」
水崎想說些什麼,洋子制止了他。
「金田一先生,你想問什麼就盡量問吧!我會老實說的。」
她說著,便向前走近一步。
「聽說這艘蔚藍海洋號半夜裡曾在港口附近徘徊過,這也是你的計劃之一嗎?」
阿一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壓抑了各種複雜的感情般平淡。
「嗯,是的。」
洋子也用若無其事的語氣回答:「小時候父親就教我許多關於船方面的事,我甚至想長大後也要當船員,所以在邊看邊學的情況下,大部分的船我都會開,不過這麼大的船我倒是第一次開。我一邊看水崎掌舵一邊學習,在準備殺害他們之前曾試著去開動。這艘船本來就有幽靈出沒的謠傳,而且也沒有人會想到是出自我手,因為我是以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鄉下姑娘的身份上這艘船的。」
「你怎麼會知道是他們三個人串通起來把事故的責任推到你父親身上?」
阿一接著問下一個問題。
洋子回答:「因為我看到這本航海日誌。」
洋子一手拿起日誌。
「可是,那是你父親的遺物呀!應該在審判時就受到調查的。」
洋子搖n頭說:「這本日誌是在事故發生後的七個月才出現的。」
「啊?這是什麼意思?」
「我是在事故發生後將近一個月才知道父親的事。」
洋子微微仰視著天空,彷彿在回憶遙遠的過去似的。
「我的母親在生下我時就死了,是父親獨力把我扶養長大的。小時候,父親經常帶我上船,那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父親教我開船的技術,或許是打算讓我當船員吧!」
洋子輕輕她笑著。
「可是,升上中學之後,我就不能再跟父親一起上船了,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是獨自一個人,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進高中後不久,我就鬧扭離家出走。離家後,我和男人鬼混,過著靡爛的生活,不看報紙,也不聽新聞。所以雖然發生那麼大的事故,我卻在一個月後才知道。當我知道父親死了以後,我飛奔回家,可是卻進不了家門,因為附近常有記者在打探消息,讓我感到很害怕,報紙和雜誌都說是父親一個人的錯,所以身為女兒的我也飽受世人的冷眼相待而無地自容。之後我便冠上死去母親的姓氏,因為用鹿島這個姓根本無法在街上行走,總之,當時我恨透父親!因為我認為他老是把我一個人丟下,自己出海,最後還以這種方法死去,害我沒臉回家!可是,我們畢竟是父女……我唯一的親人連個葬禮也沒有,這讓我感到非常悲傷。有一天,我帶著花,來到事故附近約三積浦海岸。當時距事故發生已經七個月了,可是海岸上仍然不斷有父親的油輪所流出的油。在油的污染之下,許多海洋生物都死了,一想到這都是父親造成的,我痛苦得幾乎想死。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看到一個沾滿油污的大皮箱在海面上漂流,那是父親愛用的路易。維頓皮箱。父親說過,維頓的皮箱在發生海難時,可以當成救生圈浮在水面上。他還驕傲地說,因為他是船員,所以要用這種皮箱。我把皮箱拖到岸邊,打開來看,裡面只有這本航海日誌。我翻開日誌一頁一頁地往下看,只記得雙手不停地顫抖著,現在我仍然可以感受到當時湧上心頭的那種……悲哀……」
大顆大顆的淚水從洋子的眼裡不停地滾落下來。
7
洋子像擁抱寶貝似地把日誌抱在懷裡,沒有想去擦拭淚水,繼續說著:「父親的日誌是刻意放在塑膠袋裡,但由於浸在海水裡達七個月之久,還是浸濕了,可是,用油性筆書寫的文字仍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上面寫滿以前和我一起搭船時的回憶……父親為了我,打算在那次航行之後就不再出海。」
洋子咬著嘴唇,抽泣幾次之後,用力地擠出話來:「父親沒有拋棄我!他打算再次……他真的想再次跟我一起生活!他願意拋棄自己的夢想,只為了我。」
洋子又哽咽了。
四周低沉引擎聲和波浪聲溫柔地包圍著她。
「我竟然一直都沒有發現父親的心情,還跟他鬧扭離家出走。我每翻一頁日誌,愉快的回憶就像翻閱相簿似地躍入眼前……我是真的、真的好喜歡父親。」
洋子彷彿要壓抑住湧上來的情緒似地再度停下來。
在場的所有人都感覺胸口湧上一股熱流,有人拭著淚,也有人抬起頭看著天花板強忍住淚水。
「我在想,如果當時我去送行,父親看到我一定會告訴我:『這趟跑完之後,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那麼,或許就不會發生那種事故了……
一想到這裡,我真是後悔莫及,可是……
「突然,洋子那雙被淚水模糊了的眼睛透出光芒:冰冷而憎恨的光芒。」
可是,當我看到日誌最後的記載時,我的悲哀化成憎恨。
父親最後一頁的字像小孩子胡亂塗鴉似地紊亂……
那正是描寫事故景象的遺書。
我全身彷彿遭雷擊似地竄過一陣電流,我的手顫抖得把日誌掉落在地上,因為,父親日誌上寫的事故情況跟報章雜誌上的報導完全相反!
有關海上航行的規則父親曾經教過我,所以我一看就明白,事故的責任完全在東方號!
我為了瞭解真相,費盡心力拿到審判的紀錄,當我看到加納作證父親一邊喝酒一邊掌舵時,我就確認一半:父親的日誌是真的!
因為父親平時雖好酒,但上船之後絕對滴酒不沾。
「」你當時為什麼不把那本日誌公諸於世呢?
「阿一問道。洋子啞著聲音回答:「我曾經這麼想過!可是,審判都已經結束,連龍王號唯一的生還者加納都做了偏袒鷹守和若王子的證言,我一個人能改變什麼?如果我拿出這本日誌仍然不被採信的話就完了,萬一有人說父親是在走頭無路之下寫下這些謊言的話,我也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事實不是這樣的。我知道父親絕對不會說謊的,這是唯一的證據。因為一來沒有發現父親的屍體,二來可以證明父親沒有喝酒的人也都死了。」
阿一沒有再說什麼。
洋子則繼續說道:「為了替父親報仇:我一方面努力學習船務,一方面則嘗試接近有關的人。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我查到鷹守和若王子被調往分公司,而且登上同一艘船的事,我愈來愈相信父親的日誌是真的了。後來那個加納達也要上鷹守他們的船,而從中斡旋讓加納就職的就是若王子,因此我更加肯定這些人狼狽為奸!我絕對不原諒害死父親、還把事故的責任都推給父親,之後還厚顏無恥地活著的鷹守和若王子。我也絕不原諒被他們收買、證明事故的原因在於父親,使父親整個名譽蒙羞的加納!不,不止是父親的名譽,我的人生也被這些人害得支離破碎,我背負著這重大事故的罪過,一輩子都要逃避世人充滿恨意的眼光,苟延殘喘地偷生。我恨他們!恨得胸口幾乎要撕裂!就算殺死他們幾百次,我也不會甘心!」
洋子看著阿一說道:「當我在知道父親事故的消息而回家時,我們家破別人毀得面目全非,除此之外,我還收到好多詛咒、唾罵的信件,我好害怕、好悲哀……我根本不敢接近我的家就落荒而逃了。你們能明白我當時的心情嗎?從小長大的家……和父親一起生活的家,被人像圾垃堆一樣地憎恨!金田一先生,你能想像我當時看到家的景象時,是什麼樣的心情?還有在幾百名遺族的憎惡之下那種生活有多難過嗎?我很想大聲地對他們說:這不是父親的錯!可是不管我怎麼叫喊,根本沒有一個人肯對我伸出援手。為了報仇,我忍耐一切,捏造經歷,冠上死去母親的姓,到鷹守他們的船運公司上班。鷹守他們不認識我,我不用擔心被他們識破。為了上這艘船,我刻意接近水崎先生。我想,如果能跟他在一起,或許可以實現搭上同一艘船的希望。」
洋子看也不看水崎說道。
「洋、洋子……我……你、你……」
水崎想要說什麼,卻被洋子阻斷了。
「水崎先生,我只是想利用你罷了,為了能上這艘船,我刻意接近你,讓你擁有我的身體,如此而已!」
她的聲音轉來十分冷酷無情,可是,阿一感覺得到她話語裡面所無法掩飾的激情。
洋子又轉向阿一,用平靜的語氣說:「我不知道父親的皮箱在這七個月之間是怎麼漂流到海岸邊的,可是我知道,那一定是父親藉著這本日誌要我替他復仇!」
洋子再次望著窗外。
從散去的霧氣中隱約可看到遙遠的島影,即將西沈的太陽將海面染成一片鮮紅。
「我已經報了仇,再也沒什麼遺憾了。警官先生,你逮捕我吧!」
洋子把航海日誌交給劍持。
「以後這艘船再也不會有『幽靈船長』出現了,再也不會……」
水崎雙膝著地,頭動著肩膀便咽道:「都是我的緣故……都是我……」
水崎像小孩子一樣抽噎著。
沒有人對他說些什麼,只有蔚藍海洋號像安慰哭泣的孩子似地慢慢地搖著。
就這樣,充滿怪誕的幽靈傳說的殺人案件,隨著西沈的落日靜靜地落幕.
8
大島健太郎在輪機室裡一邊揮著汗,一邊為即將入港的船做最後的引擎調整。
金田一輕輕地走近他。
「大島先生,你忙嗎?」
「當然!你自己看就知道了嘛!」
大島看也不看阿一地回答。
「哈哈!老爺爺,你還是那麼有精神哪!」
阿一逗趣似地說道,大島卻露出很不悅的表情。
「你沒事就閃到一邊去!不要妨礙我做事。」
「不要這樣嘛!對了,老爺爺,你認為這個案子處理得還算圓滿嗎?」
「每個人都是大混蛋!死去的人、洋子的父親、水崎、所有與這個事件有關的男人們都是混蛋!腦子裡只有船、船,一點都不會考慮到別人的心情,真是混蛋!」
大島沒好氣地說。
「哦?可是,老爺爺不也一樣嗎?」
阿一說。
「你說什麼?」
大島停下工作看著阿一。
「不要生氣!不要生氣!我只是來轉告你一句話,說完立刻就走。」
「轉告什麼?」
「你知不知道乘客中有一個長髮、很可愛的女孩子?她好像跟父母處不來,所以離家出走。你知道她為什麼刻意要搭這艘破舊的船嗎?」
「為什麼?」
「不知道吧!老爺爺,她是專程來找你的。」
「找、找我?」
「對!她的名字叫飯島優,就是你那個音訊全無的女兒的孩子,也就是你的外孫女呀!」
「什、什麼?那個女孩是青子的女兒?」
大島驚訝地大叫出來。
「我話可是傳到了喔!老爺爺,那個孩子好像很煩惱,你去見見她,跟她談談吧!你可別又做『大混蛋』喔!拜拜!」
阿一說完,也不管大島在背後叫他,逕自離開輪機室。
9
美雪代替洋子一邊幫忙準備漫長旅途的最後一頓晚餐,一邊自言自語著:「我真是搞不懂……」
在一旁幫忙的劍持夫人反問道:「美雪,你搞不懂什麼?」
「啊!對不起,我是在自言自語。可是,劍持太太,對這件事您有什麼看法?不管是水崎也好,洋子小姐的父親也好,為什麼會對船執著到這種地步呢?甚至丟下女兒,或者做出那麼卑鄙的事……我真是一點都不懂。」
「哎!對男人而言,工作簡直比他們的生命還重要。我們家老頭一有工作也不把家放在眼裡,有時候說要去埋伏,然後就三四天不回來。有一次,他連孩子的開學典禮也沒去,整整一個禮拜沒有回家,連我都忍受不了,就跑到他埋伏的旅館去找他興師問罪,結果他探出茫然而長滿鬍鬚、蒼白的臉,丟給我一句:「怎麼了?」
可是,我突然覺得他那時候的樣子好迷人,跟在家裡無所事事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他幾乎都沒睡覺,整個人看起來精疲力盡的樣子,可是,那雙眼睛卻炯炯有神,當時,我覺得他真是個大帥哥!
結果我只說了一句「繼續加油!」
就乖乖回家了。
「劍持夫人很愉快地說著,便逕自格格她笑了起來。」
哦!
劍持警官也會這樣啊!
「美雪不禁想起阿一。(真不知道那傢伙以後會走上什麼樣的路?也許再過五年或十年後,他也會像現在這樣鍥而不捨地追查案件。到時候,如果我還能在他身邊的話,一定也要像劍持夫人一樣溫柔地守護他!)尾聲1東方號的船員水崎丈次所說出的真相,比發生在前往小笠原的客輪上的連續殺人事件更加轟動。在傳播媒體的主導下,警方不得不重新調查三年前所發生的東方號事故。結果調查出這件事不但與已死亡的鷹守船長及其他兩人有關,連大企東亞東方海運的幹部也被捲了進去,看情勢似乎會發展成一大醜聞。同時,龍王號的船長的女兒在蔚藍海洋號所進行的復仇事件,也成為各大媒體熱門的話題。碰巧在該船解決此一事件的劍持警官,更被賦與懸疑劇般的英雄形象。兇手香取洋子,也就是鹿島洋子,則被當成悲劇的女主角而大受矚目。」
嗨!
洋子小姐,好久不見了。
「阿一笑著揮揮手。在拘留所的會客室,阿一就像在候車室看到老朋友似地興奮,在場的監視人員只好苦著臉,不斷地故意咳嗽加以制止。」
金田一先生,好久不見。
「洋子冷淡地回應。」
你今天來幹什麼?
「」沒什麼,我到附近來,順便來看看你好不好。
「」托你的福,我很好。
「」你在諷刺我?
「阿一很難為情地撥著頭。」
我沒有這個意思,真的很謝謝你。
因為拜你之賜,水崎先生才把事實告訴傳播媒體,在天國的父親一定會感到很欣慰的。
「洋子微笑著說。阿一卻用嚴厲地眼神看著洋子說:「不對!」
「不對?什麼意思?」
「我說你父親一定不高興,我就是要跟你說這句話。」
「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後悔,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早已安排好的。父親就是要我為他雪恨,才會在那天把我引到海邊去,否則,事情已過七個月,我竟然會撿到父親的日誌,這絕不是偶然。」
「不對,絕對不是這樣!」
阿一斬釘截鐵地說。
「為什麼?」
「我看過你父親的航海日誌,每一篇都充滿對你深切的感情。即使放棄自己的理想,你父親也要跟你一起生活,他一定不希望你落到這種境地。」
「我……」
「你父親只是希望你能知道,在他心目中,你永遠都是最重要的。」
「你今天就是要來跟我說這些話的嗎?」
洋子看也不看阿一地問。
「不,這東西是有人要我轉交給你的。」
阿一從口袋裡拿出白色信封給洋子看。
「那是什麼?」
「是水崎先生托我帶來的。他說,當你原諒他時再打開來看。」
阿一在獲得監視人員的同意下,把信封交給洋子。
洋子拿著厚厚的白色信封,咬了咬牙說:「他說這些話……」
她翻過信封,用指尖輕輕地撫摸「水崎丈次」這四個字。
阿一發現監視人員在看手錶,便用開朗的聲音說道:「對了!還有一件事我想向你確認一下,我可以問嗎?」
「嗯……什麼事?」
洋子說著,把手放在信封上。
「那天水崎先生在司舵室訴說三年前的往事時,洋子小姐是不是在唱歌?」
洋子微笑著回答:「嗯,是的。」
「果然沒錯,我在小時候也常這樣,當被老師罵或者不想聽大人說教時,只要在腦海裡唱著自己喜歡的歌,那麼對方所說的話都聽不到了,對不對?」
洋子沒答話。
「我想,當時你根本不想聽那些話,因為你真的愛水崎先生。」
「我……」
「他說他會等你,他懇求我,要我一定要轉告你,他會等你!」
「水崎先生……」
「嗯!他說如果洋子小姐肯原諒他的話……你摸摸信封吧!裡面好像有什麼東西。」
洋子依言摸了摸信封。
「戒指?」
洋子驚訝地睜大眼睛說道。
「你懂他的意思吧?」
洋子沒有回答,只是凝視著膝蓋上的白色信封。
「會面時間要結束了。」
在場的監視人員看著手錶提醒道。
「那麼,我回去了。」
阿一站了起來。
「金田一先生,等一下!」
洋子阻止他。
「嗯?什麼事?」
「你知不知道有一首歌叫作『大海』?」
「嗯,怎麼樣?」
「你喜歡那首歌的第一段還是第二段?」
「第二段是……大船在海上航行……嗯,這個嘛……應該是第一段吧!」
「我也是,從小我就喜歡第一段,家父說他喜歡第二段,而現在……」
洋子看著阿一微笑著。
「現在我也喜歡第二段了。」
「我一定會跟水崎先生說的。」
阿一說。
「謝謝!」
洋子的聲音似乎比剛才多了幾分溫暖的感覺。
「喂!美雪!讓你久等了。」
阿一一邊揮著手,一邊跑向正靠在拘留所柱子上的美雪。
「阿一,你好慢哪!早知道我也要跟去。」
美雪不悅地嘟起嘴巴。
「明明約人家一起來,卻卻卻又讓人家在外面等,那我來有什麼意思?」
「對不起!對不起!不過,好不容易來到市區,我們找個地方去玩玩吧!啊!去小酒館吧!走吧!」
「我不喜歡喝酒!」
「習慣就好,你現在都已經高二了,連酒也不會喝,真是……」
「奇怪了!你有什麼企圖?」
「企、企圖?你胡說些什麼?我只是覺得好不容易來到這裡……」
「什麼『好不容易』?你說的準不是什麼好事!」
「啊!」
「上次你也說『好不容易』拿到試唱會的票,結果讓我站了兩個小時;還有一次你也說『好不容易』有時間去兒童樂園玩,結果害我等了一個半鐘頭。」
「你、你……話不是這麼說的……」
阿一想說:「男人的『好不容易』可是相當花本錢的。」
可是他說不出口……
《金田一少年之事件簿第二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