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露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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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伊丹公共汽車終點站,然後穿過兩條街,再沿著銀行街走一段路,就是伊丹西台大廈了。「菊川商事」就設在這棟大廈裡面。
    這是一座八層樓的樓樓,外表非常雄偉、華麗,牆壁嵌著現代流行的紅色瓷磚。一、二層樓出租,供商店作營業廳用,三、四樓是這些商店工作人員的住宅。五樓至八樓是普通住宅,停車場設在大樓的地下。
    「菊川商事」在二樓的一個房間,事務室面向大街的玻璃上,用紅色螢光塗料寫著公司名稱。
    經過大樓管理員室的時候,滿頭白髮,大鼻子的兒島管理員跑出來,對菊川喊道:「喂!菊川先生,有個人來應聘,剛才一直在等您那!」
    菊川聽到喊聲,止住了腳步。「今天不辦了,請應聘人回去吧!我妻子……被人殺害了!」
    「啊?是真的嗎?」兒島大驚失色。
    「管理員,這位是警察先生,對不起,請你把容子到這裡來後的情況向警察先生作個介紹吧!」
    「啊,竟發生了這種事……容子可是個好人啊!」
    加能警部問了一些情況後,就同部下一起到二樓的「菊川商事」去了。到營業廳去不使用電梯,營業廳是和住宅分開上樓的。
    容子一聲不吭地外出了,菊川時雄當時在三樓,不知道此事,這很容易理解,無可厚非。
    「容子走了後就一直沒回家。菊川先生,那麼昨晚您在幹什麼呢?」加能問。
    「我很晚才睡,在等她呀!她一晚上都不回家,這真奇怪。這個店舖的租賃手續我事先已辦妥,她是不會為此事去忙碌的。當時我想,也許她到什麼地方去會會老熟人了吧,她以前也是經常不和我打招呼就出門的。」
    這間辦公室只擺著三張一套的辦公桌,顯得空蕩蕩的,菊川靠著桌子站著。因為沒有打開空調器,加能感到一陣燥熱。他心想,假如這對夫妻關係很緊張,那麼必須對菊川進行徹底的調查。
    「好吧。請您快把借貸賬本拿出來看看。」
    「呃,一直沒整理過,請稍等片刻。這種事……還是頭一回呢。」
    趁菊川找賬本之機,加能仔細打量著房內。一般說來,掮客商人只要一張辦公桌,一台電話就夠了,但這間房裡放著三張辦公桌,有張桌上還插著一枝鮮紅的薔薇花,不知象徵著什麼,大概這就是容子的辦公桌。背後靠著牆壁放置著一個鋼製書架,書架上邊擺著幾隻作裝飾品的優勝獎盃,都是打高爾夫球獲勝的紀念品。其中一個彷彿是今年春天才得到的戰利品,稍一注意,上面寫著的「菊川隊」幾個字清晰可見。
    「菊川隊?這是什麼意思?」加能注意到這一點,於是向正在辦公桌抽屜裡翻來翻去的菊川時雄問道。菊川抬起頭說:「那是我們夫妻倆組成一對比賽的意思。只不過是僥倖取勝……」
    「原來如此。」加能應了一聲。看來這對夫妻的感情關係倒是挺不錯的,等會兒再去問問管理員。
    菊川一人還在忙碌地搜集賬本,加能隻身下到一樓見兒島去了。
    「請問,二樓的夫妻兩人,賬目契約之類都是女的管理嗎?」
    「是的。菊川那男人是昨天才來這裡的。」
    「真有意思。」
    「大概是『妻管嚴』吧,夫妻兩人的感情似乎不錯,雖說女的一人先行來到這裡,男的倒是經常打電話問候,彼此滿信任啊。」兒島管理員非常自信地說。作為第三者的觀察,應該說是比較中肯、客觀的。
    容子的死加能曾懷疑過與丈夫菊川時雄有什麼瓜葛,經過以上證實,這個疑問頓時煙消雲散了。
    估計賬本已經找得差不多了,加能才又回到二樓辦公室。這時,菊川已經把找到的十幾本賬本高高疊在辦公桌上。
    「全都在這裡了。零散得很,欠債人多半是些關東地方的薪水階層,這部分人中,容子借給錢的對象彷彿主要是公司科長,主任頭銜的人。」
    「真多啊!」
    「哪裡,其實一本賬簿只寫了幾張紙,相當稀疏,從借款件數上看並不多。」
    「有關西地區的人嗎?」
    「請看吧。即使有也是最近幾個月的事……因為我們才想到要在這裡開店。」
    加能非常仔細地翻著這些原始賬簿,在場的舟木刑警也參加進來。看來,這些賬簿名目繁多,浩如煙海,有必要帶回署裡進行詳細分析,現在初步翻翻再說。突然,他們發現了居住在關西,似乎與被害人有點關係的借款人。不過為數很少,只有三人。
    關西方面松屋三郎住址大阪市天王寺區堂芝町80號35歲工作單位城東市民醫院。
    井上京太郎35歲大阪西區江子島上之町工作單位市立西圖書館。
    星優雁25歲伊丹市鈴原町六丁目24號。
    僅僅星優雁一人職業欄裡沒有記載。
    貸款金額,松屋和井上分別是三十萬,星優雁是十萬。
    「關於這些人的情況,菊川先生,你知道些什麼嗎?」
    「我不太清楚。」菊川看著加能說。由於太陽鏡的有色玻璃,兩人雖然面對面,加能仍看不清菊川的眼睛。
    「容子是關西的學校畢業的,這幾個人之中說不定有她的同學呢。」
    「同學?這沒什麼值得奇怪。」加能點點頭。
    「正因為這個原因,妻子才滿懷信心搬到這裡來開業的啊……」
    「不過,星優雁這個女子和容子的年齡不相稱,不會是同學吧……可以從其他方面想想。」
    「妻子她借錢的對象一般都是有固定職業的人,或者是經熟人介紹來的,這個星優雁恐怕是屬後者吧。」
    「這麼說,這三人都有瞭解一下的價值羅?舟木君,你去查查這三個人的電話號碼,先從星優雁開始!」
    「是。」
    兩個男人也許正在上班,這是容易想像到的,屋優雁說不定是家庭主婦,眼下有可能找到她,
    「警官先生!」菊川喊道。
    「什麼事?」加能盯著菊川問。
    「如果允許,我也想與你們一道去會會星優雁,因為對妻子生前債務關係的處理,有必要將這些借款人的姓氏住址核實清楚。」
    菊川的請求是理所當然的。
    「進行刑事偵察時,沒有特殊理由是不允許搜查員以外的人同去的,這已明文規定了。不過菊川你的這種情況與借貸有關,也可稱得上是特殊理由,行,就讓你去一次。」
    加能警部就這樣應允了菊川。
    2
    就在舟木刑警查找星優雁家電話號碼的當兒,大樓外忽然人聲鼎沸起來。報社和週刊雜誌社的記者們蜂湧而至,只見外面汽車、摩托車、自行車擺了一大排,消息靈通的記者們不僅飛快得到常樂寺兇殺案的信息,並且,進而探知到被害者就住在這棟樓房,因此一個個爭先恐後,為了搶到獨家新聞而忙得不亦樂乎。
    菊川見狀大驚,惶惶不安地對加能說:「除了警察,任何人我都不想見,可以嗎?」
    「當然可以。謹慎從事最好不過了。」
    「那好。從今天起,我要全力協助你們。」
    「嗯,此案可能與借貸款有關……不過,從賬面上看,你們在搬遷到這裡來之前,已把關東方面的借款全部收回,這也算是萬幸之事。」
    「說的也是。」
    「現金和存款沒有被盜的跡象吧?」
    「除了容子帶走的十萬現金外,一切安好。」
    這時,舟木興高采烈地走過來。
    「總算聯繫上了。據說星優雁在一個俱樂部當女招待,她正準備出門,現在已留下來等候我們了。」
    舟木把聯繫的經過報告了加能。
    「好!我們現在就去。」加能決定後,領著菊川躲開記者群,坐上警車迅速地朝星優雁家裡奔去。
    警車飛快穿過一大片國家官廳職員的住宅,來到了高速公路,星優雁住在鈴原文化住宅區中的一棟樓房,遠遠望去,像個大雜院。
    氣溫驟然升高,酷熱難忍,警車中,加能掏出手帕,不斷擦著額頭的汗水,再看坐在旁邊的菊川,兩頰和頸上的汗水也是不斷線地往下淌。「這個男人也這麼怕熱啊。」加能心裡想。
    菊川突然問:「天這樣熱,屍體不會馬上就腐爛嗎?」他想到他妻子的屍體是理所當然的。
    「是啊,可是……」
    「真可憐啊。」
    「沒關係,醫學院會處理好的。」
    「唉,我真大意啊,哪會想到她會遇到不幸呢?昨夜也沒去尋找,痛悔莫及呀。如果早一點去找,興許會免遭厄運的。」
    「警方所能做到的,就是逮捕真正的罪犯。哦,到了。」加能語氣鏗鏘地對菊川說道。對菊川的態度,加能仍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星優雁的房前盛開著鳳仙花,煞是好看。舟木最先跳下車,他來到小房前,按動了門鈴,室內馬上有人答應。三人被請進屋子。
    加能警部在見到星優雁的一瞬間,被她那異常的美麗驚得呆住了。尤其是她那纖細的腰肢和豐滿的Rx房簡直讓男人傾倒。她眼睛很大,額頭稍寬,臉上洋溢著媚人的神態,恍若演員謝幕,見到她容易讓人想起電影演員和歌星。
    加能驚奇之餘,又感到她彷彿像自己認識的某一個人,可一時又沒想起來。
    星優雁熱情地請他們入座,她燦然一笑,「喲,對不起,家裡髒得很,我正準備出門吶。」
    儘管舟木和菊川都在這裡,可星優雁的視線始終集中在加能身上,彷彿想看透點什麼似的。
    「哪裡,不必客氣。我們只是想瞭解一下有關菊川容子的事情。你知道嗎?她已經被人……」
    「菊川容子?就是那個生意經紀人嗎?」星優雁急迫地打斷了加能的下文。
    「是的,正是她。你最近向她借了十萬日元,有這事嗎?」
    「不錯。可那又怎樣?」
    「菊川容子被人殺了!」
    「什麼?被殺……什麼時候?」
    一瞬間,星優雁眼睛瞪得老大,臉上顯出複雜的表情。加能凝神聚氣地盯著她,想從這女人的眼神裡發現點什麼,根據加能的經驗,對方如果心裡有鬼,眼睛裡定會出現焦慮慌張的神色,眉宇之間也會出現微妙的顫動。可是,星優雁的這種神態,並不是罪犯特有的那種企圖掩藏什麼的心理反應,只是一種驚訝的神情,並且,一會兒就平淡下來了。
    「她是昨晚遇害的。」
    「誰殺她?」
    「現在還一無所知。」
    「那麼……」突然,星優雁紅唇翕動一下,欲言又止。
    「什麼事?」敏感的加能警部抓住不放了。
    「那麼,我是說……你們是來調查我當時是否在現場嗎?我雖然借了錢,可我準備在這個月內全部還清。」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加能邊說邊用手帕擦著額頭和鼻上的汗水。雖然室內安裝有空調,也許是她準備出門時關掉了,或者是出了什麼毛病,總之異常燥熱、氣悶。
    「如果想瞭解我是否在現場,我可以告訴你們,昨天夜晚十點以後我回到家,在此之前,我一直在店裡。」
    「店名叫什麼?」
    「梅田美世。」
    「明白了。」
    至於她所說的「不在現場」的證明,很快可以打聽到。
    「其實,我們來主要是希望瞭解你和被害者之間的關係,這位菊川先生是被害人的丈夫,曾在關東地區經營生意,現在,又準備來這裡重新開店。」
    菊川含笑領首。
    「啊,是這樣,可那件事……」
    「當然很想知道。」菊川迫不急待地表示。
    「那麼,就我所知的……嗯,是你店的那個叫井上京太郎的人告訴我的。他說菊川先生要在這裡開業……」
    「喔?」井上這人,帳簿上有他的名字。
    「其實我當時不借那筆錢也行,只是聽人說容子的利息比一般人要低些。」
    「你借錢幹什麼用?」
    「是這樣的,我想今年秋天去歐洲觀光一次,但申請手續費不夠,本來我有定期存款,可提前取出來有點不方便,於是,就向菊川借了錢。」
    「就是說,是為了旅遊而借錢?」
    「是的。」
    為了遊玩而去向一個商人借錢,這是多麼不明智的作法,看來這女人還不理解這一點。加能暗自思忖。
    到此為止,該問的都問了。
    加能最初就不認為這起案件是一個女子干的。從屍體的狀況、殺人的方法來看,只能和男子有關。
    「我想單獨和星小姐談談,行嗎?」菊川彷彿有什麼事還要詢問,他請求加能允許。
    「請吧。」加能給了菊川面子。
    菊川稍稍側過身走到屋優雁面前,畢恭畢敬地問道:「星小姐,你剛才說本月內能夠全部還清欠款,此話當真?」
    「當然是真的。到時候我給先生送去。你是要現金?還是要銀行支票?」星優雁很不客氣,口氣硬梆梆的。
    「你能如期歸還,我將不勝感激。妻子已離開人世,我又不善於做生意,能在短期內處理完這些遺留事是再好不過的了。」菊川十分尷尬,他難為情地乾笑了兩下。
    氣氛似乎太使人發窘、沉悶了。且然菊川與星優雁只對了這麼幾旬,可畢竟不太客氣,因此也就無話可說了。
    「菊川先生,行了嗎?」加能問。
    「可以,沒問題了。」
    加能讓菊川把話說完,這次查訪就算結束。
    他們離開屋優雁的家。剛坐上車,菊川馬上對加能說,「這位小姐,根本不可能是兇犯。」
    加能苦笑道:「我們不能任意把人設想為罪犯。我們是出於請她協同破案的立場來和她見面的。」
    「警官先生,我妻子屍體神奇地出現在三重塔二樓,您對此有何想法?」菊川問加能。
    「唔……叫人怎麼說呢?」
    「屍體被藏在三重塔內,而任何地方卻沒有人的足跡,這是最令人費解的疑問。」
    「的確令人不可思議,首先,兇手為什麼非要採取這種手段不可呢?其中的必然性我們還不明白。」
    「對此你本人有何見解呢?」
    「現階段,我們無可奉告。我個人認為,似乎有疏忽、沒料到的地方……。」
    「我願竭盡全力,協助你們查出兇手,為我死去的妻子報仇。」
    「偵察罪犯的事,由警察來幹,局外人插手反而會引起麻煩。」
    「不過,雖然我是外行,可在某些問題上我也能說出道道來,請務必讓我來協助你們吧。」
    菊川語氣很堅決,近乎在乞求了。
    加能陡生疑雲,菊川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這樣吧,你有什麼考慮,不必拘束,儘管談出來吧,好供我們參考。」
    「我覺得,三重塔之謎可以解開!」菊川自言自語似地嘟噥了一句。

《東京,沒有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