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斷台上的少女。
她赤裸地躺著。
從胸前的乳溝到下腹部,能看出縱向隆起的部分。
那是洲化的脊骨融入少女身體後,留下的痕跡。
華萊士坐在桌前往病歷上寫著什麼。
"你恨我嗎?"
華萊士說,
鱗女的眼睛裡映出華萊士。
"你應該恨我,是我把你母親丟進了海裡,不久以後全世界都會知道你們人魚的存在,我將會成為罪人吧,人們會說,阿爾弗雷德·華萊士進行了背離倫常的人休實驗。"
華萊士放下筆,站到診台上的少女旁邊。
"第一次見到你母親,是在雜技團的小帳篷裡,你母親在桶裡游著美極了,但我無論如何也不認為她是人類,那是生物,對我來說那不是人類,也許這是嚴重的偏見,如果可能,我真想把時鐘倒回從前,再次回到雜技團的小帳篷,重新遇見你的母親。"
華萊士撫摸鱗女的下腹部。
"你的肚子裡已經孕育了新的生命,是你和洲化的孩子。"
少女看向自己的下腹部。
"是雙胞胎。""對於人魚來說,這是少有的還是普通的現象!我連這都不知道。"客廳,海洲全和一個小孩坐著,洲全已經很老了,華萊士和少女走進來,華萊士也很老了,但少女完全沒變,洲全很高興的樣子,他對旁邊的孩子說:"洲慶這是你的哥哥。"孩子歪頭納悶,少女微笑。"洲慶,你長大了。"孩子驚訝地看少女。"明白了嗎?我是你哥哥。"少女的嘴角沒有動,但能聽見聲音。"洲化今年多大了?""三十一歲。"
是嗎,鱗女可是絲毫沒變哪。"少女苦笑,孩子津津有味地觀察鱗女的嘴唇,華萊士將一本書遞給洲全,"終於完成了第二本一。"書的封皮—《香港人魚錄》,翻開第一頁,洲全一下子笑出來,"這是什麼東西嘛?"那是結婚儀式的照片,新娘的腿上長著人魚的鰭,"這是假的。最終,人魚是不存在的。"華萊士笑笑。"啊,我想起來了,我給洲慶帶了個禮物,"他把一個小箱子放到孩子面前,孩子打開箱子,"哇!是柯蒂斯的飛艇!""我讓一個關係好的工匠做的,做得不錯吧?""嗯!"孩子因為得到珍貴的飛機模型而笑逐顏開,洲全突然換成一本正經的神情說:"說起來,聽說在薩拉熱窩發生了什麼暗殺事件?""啊,奧地利的王儲被殺了,最近討厭的事情真多,真難辦,"(這一年阿爾弗雷德·華萊士死了。)洲化說,(海洲全的死是在那十年之後……也許是二十年之後……)墓地,送葬者的隊伍,海洲全的遺像,照片上是晚年的海洲全,頭頂全禿了,沒有牙的嘴微笑著,身穿喪服的少女,完全不變的年輕,她旁邊是個青年,是成年的洲慶,青年旁邊是他的妻子,化著濃妝以掩飾皺紋,旁邊是洲慶的孩子,送葬的人們低頭聽僧侶唸經,孩子偷看鱗女覺得奇怪似的,"媽媽那個人是爸爸的哥哥嗎?"濃妝的女人小聲回答:"是啊。""騙人!那個人是女的。""喂,洲元!安靜!"青年男子訓斥孩子。(洲元……海原修三……是爺爺。)密的意識嘟囔著,(待會兒我也要出來了吧,)身上淨是鮮血和胎盤的嬰兒,大手用剪刀切斷嬰兒的臍帶,打開小小的手,數指頭,看腳,被奇特的鰭覆蓋的腳,"沒錯,是人魚的孩子,"這聲音聽來耳熟,(這個是?}潔西的意識(是我生產,)鱗女說,(這是……什麼時候?)密的意識,(1996年,)鱗女說,(是我出生那一年,)密的意識,這意識突然不安起來,(……)潔西的意識問:(等一下你懷孕是在哪一年?)(1897年,)鱗女說,(從懷孕到生產,你花了一百年?眼前突然出現了醫生的臉,讓助手抱起兩個嬰兒正在洗手的醫生的臉……(裡克·凱倫茲!)潔西的意識叫出聲來,(他……為什麼?)密的意識顫抖了,密的身體顫抖了,逗弄著嬰兒的助手抬起頭,"先生,是一個男孩一個女孩,"看到那張臉,潔西驚愕不已,(媽媽……)"女孩的名字我決定了。"女助手說:"……叫潔西·法隆,"潔西的眼睛泛起淚花,密的眼悄泛起淚花,密用嘶啞的聲音說:潔西用嘶啞的聲音說:(你,是我的母親?)(你真的是媽媽?)突然,眼前變成古老住宅的一個房間,從天窗射進微弱的陽光,眼前坐著海鱗女,密和潔西結束了漫長的記憶之旅,四隻眼睛滿含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