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釋放出乎意料地順利。上午8點30分,伊娃穿著入獄時的牛仔褲和領尖釘有鈕扣的襯衫出了聯邦拘留所的大門。看守顯得非常和氣,辦事也極有效率,獄長甚至還向她問了好。馬克-伯克陪同她快步向他的汽車走去。那是一輛漂亮的舊式豹牌汽車。
為了這次接送她,他把車子裡外擦洗了一遍。他朝兩個護送者點點頭。「他們是聯邦調查局的特工。」他一面對她說,一面把頭擺向兩個守在附近汽車裡的男人。
「我還以為跟他們完事了呢。」她說。
「沒有完全了結。」
「要不要和他們打招呼?」
「不用。你直接到汽車裡去。」他為她拉開車門,然後輕輕地關上。接著他瞥了一眼擦得發亮的傾斜的發動機罩,快速向另一邊車門走去。
「那裡有一封信,是桑迪-麥克德莫特電傳給我的。」他說著,發動引擎,開始倒車。「你打開看吧」。
「我們去哪裡?」她問。
「通用機常那裡有一架小型噴氣式飛機在等你。」
「把我送到哪兒?」
「紐約。」
「然後呢?」
「乘坐協和式飛機會倫敦。」
他們到了繁忙的街道,後面是聯邦調查局的特工。「他們為什麼跟著我們?」她問。
「保護。」
她閉上眼睛,揉搓前額,想像帕特裡克呆在狹小的病房內不知疲憊地思索她的轉移路線的情景。然後她注意到了汽車電話。「我可以用你的電話嗎?」她說著,拿起了聽筒。
「可以。」帕克開車很平穩。他不停地觀看後視鏡,彷彿車內坐的是總統。
伊娃撥了巴西的電話號碼,通過衛星和父親進行了團聚。她淚流滿面地說著本國語。他很好。她也很好。兩人都被釋放,不過她沒把這三天所呆的地方告訴他。綁架並不是那樣一種可怕的磨難,他椰渝地說。他被作為上賓款待,未傷一根汗毛。她允諾盡快回國。她在美國的法律工作已近尾聲。她非常想家。
她的話不時飄入伯克的耳內,但他一句也聽不明白。當她掛上電話,擦乾眼淚之後,他說:「信裡提供了幾個電話號碼,這是怕你在海關進到麻煩而準備的。聯邦調查局已經撤銷了警戒令。在未來的七天之內,你可以用原來的護照旅行。」
她默默地聽著,沒有做聲。
「還有一個倫敦的電話號碼。萬一在希思羅機場遇到麻煩,就按那個號碼打電話。」
她終於打開了那封信。信是桑迪寫的,有他的信箋抬頭。比洛克西的事情進展良好,而且速度很快。
到紐約肯尼迪機場後給卡米爾套房去電話,他將有進一步指令。
他要把伯克先生不應該知道的事情告訴她。
汽車到達邁阿密國際機場北邊的通用機常聯邦調查局特工呆在自己的車內,注視著伯克陪同她入內。駕駛員正在那裡等候。他們指了指停在外面的一架漂亮的小型噴氣式飛機。這架飛機將按她的要求飛往任何一個地方。她幾乎想說:「請你們送我去里約熱內盧。」
她同伯克握手,對他的護送表示感謝,然後上了飛機。沒有行李。沒有一件額外的衣服。但帕特裡克已經考慮到了,特意安排她去倫敦。讓她有時間逛邦德街和牛津街。她將買許多昂貴的衣服。
大清早傑默裡顯得特別不整潔和疲倦。他打起精神向開門的秘書問了一聲好,又回答說要濃咖啡,不放糖。桑迪起身迎接他,接過他的起皺的外衣,領他去客廳。兩人坐下來,審核財產協議書。
「這份好多了。」桑迪看完之後說。特魯迪已經在上面簽了宇。傑默裡無法容忍她和她的情人再來他的辦公室。昨天她和蘭西在那裡打了一架。憑著多年辦理離婚案的經驗,他斷定蘭西的日子不會長久了。
經濟問題正困擾著特魯迪。
「我們同意簽字。」桑迪說。
「怎麼會不同意呢?凡是你們想得到的,都得到了。」
「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是公正的。」
「是的,是的。」
「喂,傑默裡,你的委託人和北方人壽互保公司那場官司有了重要的轉機。」
「清指教。」
「考慮到許多事確實與你的委託人無關,我們做了些工作。其結果是:北方人壽互保公司同意撤銷對特魯迪的起訴。」
傑默裡愣了幾秒鐘,然後驚訝地張開了嘴。莫非這是在說笑話?
桑迪伸手取了一份帕特裡克同北方人壽互保公司簽訂的協議書。上面的敏感段落已被塗掉,但足夠讓傑默裡看清意思。
「你是說笑話吧?」傑默裡哺南地接過那份協議書。他逐行掃視被塗掉的文字,沒有露出絲毫驚訝。
然後他的目光落到兩個未被塗掉的段落。這正是桑迪要他閱讀的地方。不錯,這裡清清楚楚地寫著;要求立即撤銷對他的委託人的訴訟。
他並不關心此事是怎麼發生的。帕特裡克渾身裹著無法穿透的迷霧。不,他不打算就此提問。
「真叫人感到驚喜。」他說。
「我想你一定希望這樣。」
「她保留一切?」
「保留剩下的一切。」
傑默裡再次細看那兩段文字。「這份文件我能保留嗎?」他問。
「不能,它是保密的。不過撤銷訴訟的申請明天就會打印出來。屆時我給你電傳過去。」
「謝謝。」
「還有一件事。」桑迪說著,把一份莫納克一西厄拉保險公司的協議書遞給傑默裡。該協議書的許多段落同樣被塗掉。「請看第四頁第三段。」
傑默裡讀著建立信託基金的條文。金額是25萬美元,受益人為阿什利-尼科爾-拉尼根。桑迪-麥克德莫特則任受托人。這筆錢僅用於孩子的健康和教育,餘額在她滿30歲時付給她。
「我真不知說什麼才好。」然而他心裡已經在盤算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後如何表演了。
桑迪揮揮手,表示這算不了什麼。
「還有別的事嗎?」傑默裡滿臉堆笑地問。弦外之意:還有什麼好消息嗎?
「就這些。離婚問題解決了,令人高興。」
兩人握手道別。傑默裡出了套房,步子變快了。
隨著電梯下降,他的思緒在狂奔。他要告訴特魯迪,他是如何對那些惡棍持強硬態度;如何對他們的蠻橫要求進行反駁,終於爭取到現在這些好處;如何大鬧會議室,威脅要上法庭,直至他們屈服並妥協。事實上,他辦了那麼多案子,一向以在法庭上能言善辯著稱。
什麼通姦,什麼裸體照片,見鬼去吧!固然他的委託人有錯,但仍然有權享受公正。何況她這裡還有一個無辜的孩子需要保護!
他要告訴特魯迪,他如何被擊敗,全面清退。
他要求為孩子建立信託基金,帕特裡克不堪良心譴責,拿出了25萬美元。
而且他為保護自己委託人的資產同他們力爭。
出於害怕,他們表示屈服,匆忙找出了保留特魯迪錢財的辦法。眼下這些想法還不成熟,但他可以利用驅車回辦公室的這一個小時進行加工。
到了他返回辦公室時,將會有一個十分動人的獲勝故事。
在肯尼迪機場驗證時,有關人員見她沒有行李,速起了眉頭。他們叫來了負責人,幾個人聚在一塊嫡咕起來。與此同時,伊娃竭力控制自己的緊張情緒。
她經受不起再一次被捕的打擊。誠然她愛帕特裡克,但這已超出了愛情的承受範圍。不久前她還生活在自己喜歡的城市,是個很有前途的律師。然後帕特裡克闖進了她的生活。
突然,所有的人都綻開了熱情的笑臉。她被領到協和式飛機候機室。在那裡,她喝了咖啡,給此時呆在比洛克西的桑迪打了電話。
「你好嗎?」桑迪聽到她的聲音後問。
「我很好,桑迪。現在我到了肯尼迪機場,馬上就要登上去倫敦的飛機。帕特裡克好嗎?」
「很好。我們已經和聯邦調查局的人達成了交易。」
「多少錢?」
「1.13億。」他報出數字,等待她答話。帕特裡克聽到這個數字時,態度是很不明朗的。結果她的態度也是這樣。
「什麼時候?」她只說了這一句。
「你到倫敦後,我再和你聯繫。我已經在四季飯店以利厄-皮雷斯的名義預訂了一個房間。」
「這麼說我又恢復了原來的面目?」
「到了那裡後給我來電話。」
「告訴帕特裡克,我仍然愛他,哪怕是蹲了幾天監獄。」
「晚上我要和他會面。多保重。」
「謝謝。」
由於一些有權勢的人就在城內,馬斯特不可能不乘機表現一番。昨天晚上,他們把那些書面材料和錄音磁帶拿到手後,馬斯特立即安排自己的部下給每個現任的大陪審團成員打電話,通知他們來參加緊急會議。他還和五個律師助理一道將那些書面材料分類和編號。他凌晨3點離開辦公室,8點鐘又趕了回來。
聯邦大陪審團會議於正午舉行,會前給與會者提供了午飯。漢密爾頓-傑恩斯決定自始至終參加會議,司法部辦公室主任斯普羅林也作出了這個決定。帕特裡克將是唯一的證人。
徵得同意後,他們沒有給他上手銬,而是將他藏在一輛沒有標誌的聯邦調查局的汽車後部,從側門悄悄送進了比洛克西的聯邦法院。桑迪坐在他的旁邊。帕特裡克穿著寬鬆的卡其布長褲、汗衫和旅遊鞋。這些都是桑迪給他買的。他面容清瘦、蒼白,但走路並無明顯的不便。事實上,帕特裡克感覺很不錯。
16個大陪審團成員繞著長方形的會議桌而坐,至少有一半人背對著門。當帕特裡克微笑著進門時,他們迅速轉過了身。傑恩斯和斯普羅林坐在角落裡。
兩人以好奇的目光打量著初次見到的拉尼根先生。
帕特裡克在會議桌下首的證人席上坐了下來,望了望大家。他無需馬斯特用提問的方式讓他敘述自己的經歷,至少不完全需要。在表情上,他輕鬆自如。這是因為該陪審團將不會對他作出裁決。他已經設法擺脫了任何聯邦法律的羈絆。
他從博根的法律事務所著手,講述了幾個合夥人以及他們的人品、委託人和工作習慣,然後漫漫引出阿歷西亞。
馬斯特讓他停下,拿出一份書面材料給他辨認。
帕特裡克證明它是該法律事務所和阿歷西亞簽訂的合同。這份合同長達四頁,但基本內容可以概括為該法律事務所將從阿歷西亞揭發普拉特一羅克蘭德公司虛報款項所得的獎勵中提取三分之一作為訴訟費。
「你是怎樣獲得這份合同的?」馬斯特問。
「博根讓他的秘書打印這份合同。我們的電腦是相互聯網的。於是我直接從電腦裡印了一份。」
「因為這樣,上面才沒有簽字?」
「是的。簽字的那份可能在博根先生的文件夾裡。」
「你有機會進入博根先生的辦公室嗎?」
「非常有限。」帕特裡克回答。接著他開始解釋博根保守秘密的病好。這將話題引向他進入其他辦公室的情況,引向他運用高科技監測手段進行冒險的動人經歷。他由於十分懷疑阿歷西亞,因此盡可能收集材料。他自學電子監測技術,監視事務所的其他個人電腦,並留意人們的閒談,詢問秘書和律師助理,搜查打印室的廢紙簍,推遲下班時間以便進入那些沒有上鎖的辦公室。
帕特裡克一口氣講了兩個小時,然後要求喝點飲料。馬斯特宣佈休息15分鐘。眾人都感到時間過得很快,因為已經聽得入了迷。
當帕特裡克從休息室返回時,他們立刻安靜下來,急於聽他講下文,馬斯特提了幾個揭露普拉特一羅克蘭德公司虛報款項的問題,帕特裡克以普通的字眼作了描述。「阿歷西亞先生是很有心計的。他策劃了一個通過重複報賬嫁禍於總部有關人員的陰謀。公司的費用抬高實際上是他暗中造成的。」
馬斯特把一疊書面材料放在帕特裡克身邊。帕特裡克拿起一本,僅僅瞥了一眼,便心裡有了數。「這是新海濱船廠1988年6月某星期的工資冊。上面列出的84個職工的名字全是虛構的,累計騙取金額7.l萬美元。」
「這些名字是怎樣虛構出來的?」馬斯特問。
「當時新海濱船廠有8000職工。他們挑出一些普通的姓名——如瓊斯,約翰遜,米勒,格林,揚——再變換首字母。」
「該廠一共虛報了多少工資?」
「按照阿歷西亞的訴訟材料,該廠四年多來一共虛報工資1900萬美元。」
「阿歷西亞先生知道這事嗎?」
「知道。這是他實施陰謀的手段。」
「你有什麼根據?」
「請聽錄音磁帶。」
馬斯特遞給他一張紙,上面編有60多盤錄音磁帶的目錄。帕特裡克仔細看了一會兒。「我想應該放17號磁帶。」他說。負責掌管那箱磁帶的律師助理取出17號磁帶,把它插入桌子當中的放音機。
帕特裡克解釋說:「這盤磁帶錄下了兩位合夥人——杜格-維特拉諾和吉米-哈瓦拉克——於1991年3月3日在維持拉諾的辦公室的談話。」
放音機開始轉動,眾人等待裡面傳出聲音。
第一個聲音:他們怎麼能虛報190o萬美元L資?
「這是吉米-哈瓦拉克。」帕特裡克迅速說。
第二個聲音:這並不難辦到。
「這是杜格-維特拉諾。」帕特裡克說。
維特拉諾:該廠每年發工資5000萬,四年即為兩億。他們只需多報10%就行了。這混在文件堆裡是看不出來的。
哈瓦拉克:阿歷西亞知道嗎?
維特拉諾:豈止知道?這是他實施計劃的手段。
哈瓦拉克:我怎麼聽不明白,杜見
維特拉諾:這是個騙局,吉米。他說的一切都是騙局。什麼虛報工資,多開發票,重更登賬,全是騙局。一開始,阿歷西亞就設好了國套讓他們鑽。他所在的公司恰好早就對這種騙取政府錢財的行為習以為常。他瞭解公司的內不,瞭解三角大樓的內不,於是巧妙地制訂了這個計劃。
哈瓦拉克;你是聽誰說的?
維特拉諾:博根。阿歷西亞向博根造了底,博根又向參議員先生進了底。我們只要瞞住不說,堅持幹下去,都會成為百萬富翁。
隨著數年前帕特裡克剪輯的磁帶停止轉動,聲音終止了。
所有的陪審員都盯著那台放音機。
「我們能不能再聽幾盤?」一個陪審員問。
馬斯特聳聳肩,望著帕特裡克。帕特裡克說:「我看這是個好主意。」
接下來他們聽了將近三個小時的錄音磁帶。帕特裡克作現場講解,並不時進行精彩的點評。那盤錄有小會議室爭吵情況的磁帶作為壓軸戲最後播放。
他們聽了四遍才罷休。6點鐘,他們從附近的一家熟食店訂了晚餐。
一直到7點,帕特裡克才得以離開。
他們用餐時,馬斯特詳細介紹了一些比較重要的書面材料,宣讀了聯邦的幾項有關法律。由於磁帶已經錄下了活生生的罪證,沒有人對阿歷西亞等人的陰謀提出懷疑.8點半,聯邦大陪審團一致同意控告本尼-阿歷西亞、查爾斯-博根、杜格-維特拉諾、吉米-哈瓦拉克和伊桑-拉普利犯有詐騙罪。如果罪名成立,各人將被判處10年以下的徒刑和50萬美元以下的罰款。
參議員哈里斯-奈暫時沒被列在指控的範圍之內。這是出於策略上的考慮。斯普羅林、傑恩斯、馬斯特的計劃是,先抓小魚,再迫使他們做交易,招供出大魚。因為拉普利和哈瓦拉克與查爾斯-博根有矛盾,他們將首先向這兩人進攻。
9點,聯邦大陪審團休會。馬斯特同聯邦執法官會晤,佈置明天一早的逮捕事宜。傑思斯和斯普羅林則乘坐新奧爾良的晚班飛機返日華盛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