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夫人在西海岸出席一次又一次的5000美元一盤的早餐會,那邊的有錢人和喜愛炫耀的人都巴不得掏出鈔票去吃一頓冷雞蛋和廉價香檳,為的是有機會讓別人看見他們跟女工在一起,或許還能跟女王一同拍照,這裡說的女王乃是人所共知的她的雅號,因此,總統是在孤枕獨眠的睡夢中聽見電話鈴聲的。按照歷任美國總統的偉大傳統,前些年他也曾有過需要一位情婦的念頭,但是如今這又顯得跟共和黨格格不入。何況,他已到了古稀之年,心有餘而力不足了,所以,就是女王待在白宮的時候他也常常是獨自一人睡覺。
他睡得很熟。電話鈴響了12次他才聽見。他抓起電話,抬眼看鐘。凌晨4點40分。他聽見了說話,跳下了床,八分鐘後便已來到橢圓辦公室。他不曾沐浴,沒系領帶。他兩眼瞪著他的參謀長弗萊徹-科爾,安然在辦公桌後就座。
科爾笑臉相對。他的漂亮牙齒和光禿頭頂都在發亮。年齡不過37歲,他在四年前一手挽救了競選的頹勢,把他的老闆送進了白宮。他慣會翻雲覆雨,仗勢欺人,在內層圈中撕咬拚殺,逐步得勢,以至於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今天。許多人都把他看作是真正作主的人。下面的工作人員聽到他的名字便會不寒而慄。
「出了什麼事?」總統緩緩問道。
科爾在總統辦公桌前慢步走動。「知道得不多。兩個人都死了。兩個聯邦調查局的探員凌晨一點鐘左右發現羅森堡死在床上。他的護士和一個最高法院的警衛官同遭暗殺。三人都是頭部中彈。幹得不留痕跡。聯邦調查局和首都警察正在現場複查的時候,他們接到電話說發現詹森又死在一處同性戀的戲院裡。他們發現他已經有幾小時了。沃伊爾斯4點鐘給我來電話,我立即給你打了電話。他和格明斯基馬上就到。」
「格明斯基?」
「中央情報局應該參加,至少在目前。」
總統兩手叉在腦後,舒展一下身子。「羅森堡死啦。」
「是的。我提議你在兩三小時後向全國講話。馬布裡已經動手起草一份初稿,我會搞出定槁。我們得等到天亮,至少等到7點鐘。要不然,太早了我們也會失去許多聽眾。」
「新聞界……」
「是的。他們出動了。記者們拍攝了急救人員把詹森抬進停屍房。」
「我沒聽說他是個同性戀。」
「這一點現在是不成問題了。這是一場不折不扣的危機,總統先生。請考慮一下。這不是我們造成的。我們沒有過錯。誰都不能怪罪我們。全國都會因為震驚而達成某種程度的團結。這是集結在領袖周圍的時刻。大好時機,不可洩氣。」
總統喝了一口咖啡,瞧著辦公桌上的文件。「我可以動手改組最高法院。」
「那是最有利的一點,最高法院會成為你的建樹傳給後任。我已經給司法部的杜瓦爾去電話,告訴他跟霍頓聯繫,準備初步的提名名單。霍頓昨晚在奧馬哈發表演講,不過現在快要飛回來了。我提議今天上午稍晚一點我們和他會面。」
總統點點頭,對於科爾的提議他照例表示贊同。一切細節都讓科爾去絞盡腦汁,他自己向來不為細節操心。「有可疑對象嗎?」
「還沒有。我不知道,說實話。我告訴沃伊爾斯,等他到這兒的時候,你會親自聽他匯報。」
「我聽見有人說過,聯邦調查局在保護最高法院。」
科爾笑顏大開,還笑出了聲。「可不是。沃伊爾斯當眾出醜。挺不好受的,真是。」
「好得很。我要沃伊爾斯承擔應得的罪責。對報界下點功大。我要他臉上無光。那樣一來,我們就可以要他俯首聽命了。」
此話正中科爾的下懷。他站定不走,在他的法律拍紙簿上記下一。筆。一個安全警衛敲了敲門,把門推開。沃伊爾斯局長和格明斯基一同進來。四個人一通握手,空氣頓時顯得陰沉。進來的二位在總統的辦公桌前就座,科爾則照例倚窗而立,靠近總統一邊。他恨沃伊爾斯和格明斯基,他們也恨他。科爾是依仗心狠手辣而發跡的。他可以向總統進言,只要有這個條件就足夠了。他可以在幾分鐘內保持沉默。有別人在場,要讓總統首先講話,這一點很重要。
「我很抱歉,有勞你們到來,不過,我也感謝你們光臨,」總統說道。二人心神不寧地點頭,並且也對那明顯的謊話表示感謝。「怎麼回事?」
沃伊爾斯說話快捷,要言不煩。他描述了羅森堡家裡發現三具屍體的現場。每天晚上子夜一點鐘,弗格森警官照常規都要跟坐在街上的探員接一下頭。到時候他沒有露面,探員便去查看。兇手幹得非常乾淨,非常內行。他也盡他所知說了詹森的情況。頸脖斷了,窒息而死。樓廳上的另外一個人發現了他。顯然沒有任何人見到作案的經過。沃伊爾斯一改他的出言直率生硬的故態。調查局碰上個倒霉日子了,他已經感覺得到重壓臨頭。不過他畢竟一生經歷了五個總統,他不相信就鬥不過眼前的這個白癡。
「兩處殺人顯然是有聯繫的,」總統說道,兩眼直視沃伊爾斯。
「可能。當然,看起來是那樣,不過——」
「對啊,局長。二百二十年來,我們殺掉了四位總統,兩三位候選人,五六個民權領袖,兩三個州長,可是從來沒殺過一個最高法院的大法官,現在倒好,一夜之間,不出兩個小時就殺掉了兩個。你居然不相信二者是有聯繫的?」
「我沒有那麼說。二者之間一定有某種聯繫。只不過作案的方法如此不同,而且幹得這麼內行。千萬要請記住,我們收到過數千件對最高法院的恐嚇威脅。」
「好啊。請問涉嫌殺人的是誰?」
從來沒有人盤問過F-登頓-沃伊爾斯。他對總統圓睜雙眼。「現在要說有誰涉嫌還為時過早。我們正在收集證據呢。」
「兇手是怎麼進入羅森堡家的!」
「沒有人知道。我們沒有看見他進去,明白嗎?顯然,他在那兒已經有些時候,也許藏匿在小暗室裡或者樓頂上。其次,我們是不受歡迎的。羅森堡不許我們進他的屋。每天下午大法官下班回家的時候,弗格森照規定檢查一遍整幢房子。現在除了三具屍體,別無其他證據。下午晚些時候,槍彈檢驗和驗屍結果會出來的。」
「我要你接到報告馬上送到這兒來給我。」
「是的,總統先生。」
「今天下午5點鐘以前,我還要一份簡短的疑犯名單,聽明白了嗎?」
「當然,總統先生。」
「我還要一份報告,關於你們的安全措施,什麼地方出了漏洞。」
「您是假設它出了漏洞。」
「我們死了兩名法官,兩人都是受到聯邦調查局保護的。我認為美國人民有權知道什麼地方出了毛病,局長。是的,它是出了漏洞。」
「我該向您報告呢,還是向美國人民報告?」
「你向我報告。」
「然後您再發佈新聞,向美國人民報告,對嗎?」
「你害怕監督嗎,局長。」
「一點兒也不怕。羅森堡和詹森不肯和我們合作,所以他們才會死的。另外七位法官都肯合作,他們都活得好好的。」
「就談到這兒。」總統笑臉對著科爾,他正暗暗竊笑,或者幾乎在譏笑沃伊爾斯。科爾認準現在是開口的時候了。「局長,你知不知道詹森經常光顧那一類地方?」
「他是個大人物,又擔任一個終身職務。如果他決心要光屁股在桌子上跳舞,我們可沒法禁止他。」
「是的,先生,」科爾客客氣氣地說,「可是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沃伊爾斯深深呼吸一下,移開了眼光。「是的。我們懷疑他是同性戀,我們知道他歡喜上某幾家電影院。我們無權,也無意透露這一類事情。」
「今天下午我要看到有關的報告,」總統說道。沃伊爾斯看著一扇窗子,只是聽著,不說話。總統的眼光轉向格明斯基,中央情報局的局長。「鮑勃,我要一個直截了當的回答。」
格明斯基挺直身體,緊蹙眉頭。「好的,總統,什麼問題?」
「我要知道,這兩起兇殺案是否與美國政府的任何機構、集團或什麼別的有關。」
「什麼,您當真這麼問我,總統先生!簡直荒唐。」格明斯基顯得異常震驚,但是總統、科爾,甚至連沃伊爾斯也都明白,眼下的中央情報局沒有什麼事情幹不出來。
「正經八百,鮑勃。」
「我也正經。我向你們保證,我們與此毫不相干。就連你們的這麼個想法也叫我大吃一驚。荒謬!」
「查查看,鮑勃。我要求徹底弄清楚。羅森堡得罪了無數情報界的人士。你就查一下吧,行嗎?」
「OK,OK。」
「我要求5點鐘左右有一份報告。」
「一定。OK。不過這純粹是浪費時間。」
費萊徹-科爾挨近辦公桌,站在總統身邊。「我提議下午5點鐘在這裡會面,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兩人點頭起身。科爾把他們送到門口,不出一言。他把門關好。
「你應付得恰到好處,」他對總統說道。「沃伊爾斯知道他處境不妙。我預感到他要垮台了。我們得利用報界揪住他。」
「羅森堡死了,」總統自言自語。「我簡直無法相信。」
「我有個想法,上電視。」科爾又在慢步走動了,一副由我作主的神氣。「我們要把整個事件造成的沖奇波充分加以利用。你應該顯得十分疲倦,彷彿你通宵未睡在處理事務。對不對?全國都會收看,等著你宣佈詳情使大家安心。我覺得你應該穿得暖和舒適,早上7點鐘,穿上衣和打領帶會使人覺得那是排練好的。我們應該隨便一點。」
總統留神諦聽。「穿件浴袍?」
「那倒不是。穿件羊毛衫和一條寬鬆褲怎麼樣?不要領帶。白襯衫,領尖扣住的。像個老祖父的形象。」
「你要我在這個危機時刻穿一件羊毛衫向全國講話?」
「不錯。我認為這樣好。穿件棕色毛衣和白襯衫。」
「我可不知道。」
「這個形象好。你瞧,總統,到下個月離開選舉就是一年。這是我們難得遇到的一次危機,真是天賜的危機。人民需要看到你穿得有所不同,特別是在清晨7點鐘。你必須顯出一副無拘無束的家常風度,但是仍然執掌國家大政。這可以為你的支持率賺得五個百分點,也許十個百分點。相信我,總統。」
「我不喜歡羊毛衫。」
「你就相信我吧。」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