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的心情不是如此緊張,我會覺得這個場面十分可笑。即使一個心不在焉的旁觀者,也肯定能瞧出它的喜劇性,但法庭上的每一個人,誰的臉上都找不出一絲笑容。我自己更是如此。
我獨自坐在律師席上,面前整整齊齊地堆著一疊疊申請書和答辯狀。手頭的兩本拍紙簿,記滿了筆記和需要迅速查閱的資料,按戰略需要依次排列,信手即可拈來。戴克坐在我的身後,但卻不是坐在我背後那張桌子上,而是坐在欄杆後的一張椅子上,離我至少有三臂之遙,對我不可能有任何幫助,因而我就顯得形單影隻。
我覺得非常孤獨。
在狹窄的過道的另一邊,被告律師席上擠滿了人。面對著法官,坐在正中的當然是列奧-F.德拉蒙德。他的助手分坐兩旁,一邊兩個。德拉蒙德60歲,畢業於耶魯,有著長達36年的出庭辯護經驗。T.皮爾斯-摩爾豪斯39歲,耶魯校友,特倫特與布倫特事務所的一位合夥人,出庭經驗14年。B.杜威-克萊-希爾三世31歲,畢業於哥倫比亞,雖然還不是事務所的合夥人,辯護經驗也已有6年。小M.亞歷克-普倫克28歲,律師剛當了兩年。此人今天突然在被告律師團中亮相,其原因不言自明:他是哈佛畢業生。此刻主持聽證會的狄龍-基普勒法官大人也是哈佛畢業生。畢業於哈佛的黑人律師,在孟菲斯十分罕見,但特倫特與布倫特事務所恰恰有這麼一位,他因而也就來到了這裡,無疑是想與他法官大人拉拉關係。假如事情進展順利,那邊的陪審席將來也會坐滿陪審員。本縣登記的選民黑人佔了一半,可以有把握地斷言,陪審團中的黑白成員也將是一半對一半。小M.亞歷克-普倫克可望在與某些陪審員建立心照不宣的和諧與信任關係方面派上用處。
萬一陪審團裡碰巧有一位柬埔寨裔的女士,特倫特與布倫特事務所也會在他們人才庫的底層,挖出另一個柬埔寨女人,把她派到法庭上來。對此,我堅信不疑。
大利公司律師團的第五位成員是布蘭登-富勒-格羅。十分遺憾,他的姓氏後面沒有序數詞;名字前面也莫名其妙地未加字母。我實在弄不明白,他為什麼不稱自己為B.富勒-格羅,那樣豈不更與大事務所律師的身份相符?他今年27歲,兩年前以全班第一的成績畢業於孟菲斯州大,留下了很大的影響。我剛進法學院時,他簡直是個神話般的人物,我第一年的考試,還是靠死記硬背他從前的筆記對付過去的哩。
不算小M.亞歷克-普倫克為一名聯邦法官工作的那兩年,被告律師團出庭辯護的經驗,也有58年之久。
而我在不到一個月前,才剛剛領到律師執照。我的助手在律師資格考試中,名落孫山已達6次之多。
昨兒晚上,我在孟菲斯州大圖書館深挖細找時,做了上面這一道算術題。州大圖書館這個地方看來我還不能撤離。魯迪-貝勒法律事務所擁有的法律書籍,總數僅為17本,而且全是讀書時留下的剩餘物資,毫無實際用處。
坐在對方律師身後的那兩位,臉上有著大公司的人特有的執拗傲慢神情,我猜想他們準是大利公司的高級主管。其中一位臉很熟。上次辯論駁回起訴的申請時,我想他在場。我當時對他不太注意,現在也不太把他們放在心上。我要考慮的已經夠多啦。
此刻,我相當緊張。幸好現在坐在堂上的不是哈維-黑爾,否則我就要癱成一團啦。事實上,要是他還在世,我恐怕根本就到不了這兒。
但現在主持聽證會的是狄龍-基普勒大人。他和我最近通了許多次電話。昨天他在電話上告訴我說,今天是他正式就任的第一天。他雖然已經簽署過幾道命令,辦過幾件普通的小事,但今天將是他裁決的第一個爭議。
基普勒宣誓就職的第二天,德拉蒙德提出了一件申請,要求將本案移送聯邦法院。他聲稱,向布萊克出售保單的經紀人博比-奧托,作為本案被告之一的理由,沒有一條站得住。但我們認為,奧托仍是田納西州的居民。他是一位被告。同是田納西居民的布萊克氏,則是原告。而只有在雙方當事人公民資格完全不同的情況下,才能應用聯邦司法系統。既然奧托居住在本州,這一理由,而且僅憑這一理由,就足以使本案不能移送聯邦法院審理。儘管如此,德拉蒙德卻仍然提出了一份長長的辯護詞,來證明奧托不應作為被告。
只要哈維-黑爾擔任法官,巡迴法院就是尋求正義的理想之地。一旦基普勒接辦這一案件,要想獲得正義和公平,那就只能去聯邦法院。德拉蒙德這一申請令人吃驚之處,就在於他選擇的時機。基普勒把這看成對他本人的公然侮辱。我完全同意他的看法,而不管他是對是錯。
我們開始辯論待決的申請。除了要求將本案移送聯邦法院,德拉蒙德還提出過要求對訴訟費提供擔保以及要求對原告進行經濟懲罰的兩件申請。我對後者表示了激烈的反對,並且提出了要求對他們處以罰款的反訴,理由是他要求懲罰我們的申請既是沒有意義的,又是卑鄙的。據戴克說,在許多案件的訴訟中,有關經濟懲罰的爭論,往往會發展成一個單獨的官司,最好的辦法是避開這種爭論。我對他的建議,態度十分謹慎。他也明白自己的局限。他常常愛說:「鯉魚人人會燒。難就難在把它釣到手。」
德拉蒙德邁著堅定的步伐,走到講台。由於申請是按提出的時間先後進行辯論,他首先闡述要求對訴訟費提供擔保的申請。他估計本案審訊完畢,訴訟費可能需要1000美元,而他,嘿,真糟,卻有點擔心:萬一我方敗訴需要交納訴訟費時,我和我的委託人都無力承擔這筆費用。
「讓我暫時打斷你一下,德拉蒙德先生,」基普勒法官深思熟慮地說。他用詞謹慎,聲音有力。「我這兒有你的申請書,我這兒也有你論證申請的辯護狀。」他拿起案卷朝德拉蒙德搖了搖。「你已經講了4分鐘,而你說的全是這裡用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的東西。你有新的內容補充嗎?」
「呃,法官大人,我有權——」
「有還是沒有,德拉蒙德先生?我完全有能力閱讀並且讀懂,而且,我得說,你的寫作能力很強。假如你沒有新的內容需要補充,那我們幹嗎要坐在這兒?」
我敢肯定,了不起的列奧-德拉蒙德一輩子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癟,但他卻若無其事,彷彿這是家常便飯,小事一樁。「不過是想對法庭有所幫助而已,大人。」他微笑著說。
「駁回,」基普勒乾脆利落地說。「繼續。」
德拉蒙德毫不失態地穩步繼續向前走。「好的。我們下一個申請是要求對原告進行經濟懲罰。我們認為——」
「駁回。」基普勒說。
「大人?」
「駁回。」
戴克偷偷溜到我的背後,在書記官將發生的這一切正式記錄在案的同時,過道另一側律師席上的4顆腦袋不約而同地一齊低了下去。我猜想,他們準是在用粗體寫下「駁回」這兩個字。
「雙方均已提出實行經濟懲罰的請求,本庭一律駁回,」基普勒正視著德拉蒙德說。我的鼻子上挨了一擊,算不上重也算不上輕。
在一個每小時談活收費350美元的律師進行辯護的過程中,把他腰斬可不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德拉蒙德怒視著因此而得意洋洋的基普勒。
但德拉蒙德是個久經沙場的律帥,臉皮很厚,決不願當眾流露一個巡迴法院低級法官在他心中引起的不快。「很好。那我們就繼續進行吧。我想就我們提出的將本案移送聯邦法院的請求做一發言。」
「我同意,」基普勒說。「我首先要問你,黑爾法官承辦本案時,你為何沒有要求移交聯邦法院?」
德拉蒙德胸有成竹。「大人,當時原告剛剛起訴,我方還在研究博比-奧托作為被告是否合法的問題。經過這段時間的調查研究,我們認為:對方把奧托列為被告,完全是為了使本案繞過聯邦法院。」
「這麼說,你一直想把本案移送聯邦法院的-?」
「是的,大人。」
「即使在黑爾法官承辦本案的時候?」
「你說得對,大人」,德拉蒙德熱切地說。
誰都可以從基普勒臉上看出,這種說法他根本不信。而且,所有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信。但這畢竟只是個小小的細節,基普勒點到為止。
德拉蒙德繼續為自己的申請辯解,不動聲色。他已經和成百名法官打過交道,並且以面對法官毫無畏懼而聞名。只有經過許多年的鍛煉,在許多法庭上打過許多次官司以後,在穿著黑袍坐在庭上的那些人面前,我才能挺直腰板,無所畏懼。
他談了大約10分鐘,正在滔滔不絕地敘述他的辯護狀中已經明確提出了的論點,這時基普勒突然打斷了他。「對不起,德拉蒙德先生,你還記不記得僅僅幾分鐘以前我提的那個問題:今天上午你是否有新的東西需要向本庭陳述?」
德拉蒙德雙手停在半空,張著嘴,不知所措地瞪著法官。
「你究竟記不記得?」基普勒問。「問題提了還不到15分鐘呢。」
「我想我們來此的目的是對申請進行辯論,」德拉蒙德頗為乾脆地說。他那冷靜的聲音,突然變得有點兒粗聲粗氣。
「噢,確實如此,你如果有新的內容補充,或者想澄清一個模糊的論點,我將十分樂意聽聽。可你卻在不斷重複我手上拿著的這些東西。」
我朝左側瞟了瞟,瞥見了幾張十分嚴峻的臉。他們的英雄正在遭難,這可不是那麼好玩。我心裡突然出現了一種感覺:過道左邊的這幾位朋友,對待本案認真的程度,超出了一般。去年夏天我在一家事務所打工時,跟隨過不少被告辯護律師,他們辦案的態度都差不多。拚命辯護,高額收費,審訊一有結果馬上開溜。因為總是有一大堆新的案子等你辦理。
我覺得在左側的被告律師席上,籠罩著一種恐懼的氣氛,這肯定不是由我引起的。在與保險有關的訴訟中,標準的做法是事務所指定兩名律師為被告做辯護。律師總是成雙成對出庭。不管案子是大是小,事實是否清楚,爭論是否激烈,工作量是多是少,反正你得有兩名被告辯護律師。
可現在對方卻是5名!對我來說,這似乎太過分了。那邊一定有點兒什麼花頭,否則他們不會如此恐懼。
「你將本案移送聯邦法院的申請,本庭予以駁回,德拉蒙德先生。案件仍由本庭審理。」基普勒用堅定的語氣說。話音剛落,他已在申請書上簽好名。過道左側雖然對此裁決不滿,但卻盡力克制,臉上很少流露。
「還有別的問題嗎?」基普勒問。
「沒有了,法官大人。」德拉蒙德收起文件,離開了講台。我用眼角瞟著他。他在走回被告律師席的途中,朝大利公司那兩個高級管理人員溜了一眼,我清楚地看見,他的眼中有明顯的恐懼。我的兩臂和兩腿,立刻起滿了雞皮疙瘩。
基普勒這時突然改變了航向。「現在開始辯論原告的申請。申請有二。一是請求將本案『快軌運作』,二是加速進行唐尼-雷-布萊克的筆錄證詞。兩項申請互有聯繫,所以,貝勒先生,我們為什麼不把它們放在一起處理呢?」
我站了起來。「完全可以,大人。」
「你能在10分鐘之內結束你的發言嗎?」
我剛剛目睹了德拉蒙德遭受的滅頂之災,因而立即決定採取與他截然不同的戰略。「呃,法官大人,我的意見在辯護狀中已經陳述清楚。我確實沒有什麼需要補充了。」
基普勒朝我熱情地微微一笑:一位多麼聰明的年輕律師啊。他立即調頭向被告進攻。「德拉蒙德先生,你對『快軌運作』本案的申請,已經表示反對。什麼道理?」
被告席上出現了一陣輕微的騷動。T.皮爾斯-摩爾豪斯慢騰騰地站起來,整了整領帶。
「法官大人,請允許我就此發言。我們認為本案需要一定時間進行準備,才能進行審訊。『快軌運作』將會不適當地加重雙方的負擔,在我們看來確是如此。」摩爾豪斯話說得很慢,小心翼翼地選擇著用詞。
「胡說八道。」基普勒眼睛一瞪,說道。
「大人?」
「我重複一遍:胡說八道。我問你,摩爾豪斯先生,作為被告辯護律師,你是否曾同意對一個案件進行『快軌運作』?」
摩爾豪斯皺著眉頭,把身體的重量從左腳移到右腳。「嗯,呃,同意過的,大人。」
「好。你把那個案子的名稱,和受理該案的法庭告訴我。」
T.皮爾斯六神無主地望著B.杜威-克萊-希爾三世,希爾三世又用求助的目光望著小M.亞歷克-普倫克。德拉蒙德先生低著頭,他面前放著的一份極其重要的文卷,比起同事的目光,對他有著更大的吸引力。
「嗯,法官大人,我得回去查一下,才能答覆你。」
「下午3點以前給我打電話。要是到3點鐘你還沒有打電話,我就打電話找你。我非常想聽聽你同意『快軌運作』的那個案件的情況。」
T.皮爾斯像腹部被人踢了一腳,腰突然向下一彎,吁出了一口粗氣。我彷彿可以聽見特倫特與布倫特事務所的計算機在深夜發出的怒吼,它們在勞而無功地搜尋著這一案件。「是,大人,」他有氣無力地說。
「『快軌運作』與否,本庭完全有權斟酌決定。這一點諸位都十分清楚。本庭現在批准原告申請。被告必須在7日之內做出答覆。屆時將立即開始取證。取證將於即日起120天內結束。」
法官的一連串決定,頓時讓被告席上的幾位坐立不安。文件被塞了過來,又傳了過去。德拉蒙德和助手們互相擠眉弄眼,交頭接耳。大利公司的那兩個傢伙也把腦袋縮進了脖子。這個場面倒真有那麼點兒滑稽。
T.皮爾斯半蹲半立,屁股離開皮座椅只有幾厘米,雙臂和雙肘也已各就各位,時刻準備對第二個申請提出抗辯。
「最後一個申請,是加速對唐尼-雷-布萊克的筆錄取證,」法官直接對著被告律師說。「你們肯定不會反對這一申請的,」他說。「你們哪一位先生就此發言?」
我在提交申請書時,還附了一份兩頁的由瓦爾特-科德醫生簽署的書面陳述。他用明白無誤的語言證明,唐尼-雷已不會活得很久。德拉蒙德作出的回答,卻是一大堆亂七八糟的雜燴,其要點似乎是:他公務太忙,根本沒有時間為此費心。
T.皮爾斯慢慢地挺直身子,攤開兩手,伸出雙臂,正打算開口,基普勒卻先插話了。「你對唐尼-雷的身體狀況,不至於比他的醫生瞭解得更清楚吧!」
「對,大人。」T.皮爾斯說。
「你們對這一申請,不至於會堅決反對吧!」
法官大人將如何對這一申請做出裁決,已經十分明顯,因而T.皮爾斯機靈地採取了一條中間路線。「僅僅是時間上有點問題,大人。我們甚至連書面答覆都還沒有來得及提交法庭呢。」
「你們會做出什麼樣的答覆,我還不清楚?不會有什麼驚人的東西的。向法庭提交別的文書,你們可有的是時間啊。你給我定一個日期,貝勒先生。」他突然望著我說。
「哪一天都成,法官大人。任何時間都行。」我說的時候,滿面笑容。哇,這就是沒有別的事情可做的優越性。
被告席上的5位律師,全都在他們那小小的黑色拍紙簿上開始了一陣緊張的塗抹,彷彿是想確定一個他們可以同時到場的時間。
「我的出庭日程表已經排得滿滿的了,法官大人,」德拉蒙德坐著說。一位非常重要的律師的生活,總是圍繞著一樣東西旋轉:出庭日程表。德拉蒙德是在傲慢地向基普勒和我暗示,在最近的一段時間裡,他都太忙,無暇顧及取證這樣的區區小事。
他的4個跟班全都皺著眉頭,摸著下巴,整齊劃一地點著頭。他們的出庭日程表,也已經排滿,而且無法更改。
「你有科德醫生證明的復本嗎?」基普勒問。
「我有。」德拉蒙德回答。
「你看過了嗎?」
「看過了。」
「對其有效性你有懷疑嗎?」
「這個,我,呃——」
「你明確回答有還是沒有,德拉蒙德先生。對其有效性你有懷疑嗎?」
「沒有。」
「那麼,你同意這個年輕人不久即將死去。我們需要錄下他的證詞,以便將來某一天,陪審團可以看見和聽到他必須說的話。這一點你同意嗎?」
「我當然同意,法官大人。問題只是,呃,目前,呃,我的出庭日程表已——」
「下星期二如何?」基普勒打斷了他。過道左側死一般的靜。
「我看行,法官大人。」我大聲說。他們誰也沒有注意。
「離今天還有一周。」基普勒懷疑地望著他們說。德拉蒙德從案卷裡翻出一份文件,仔細地看了看。
「我從週一開始,就要去聯邦法院開庭,大人。這兒是審前指令,請你過目。估計時間需要兩周。」
「在哪裡出庭?」
「這裡。孟菲斯。」
「有調解的可能性嗎?」
「極小。」
基普勒看了看自己的日程表。「下週六呢?」
「我看行。」我又說道。誰都沒有理會。
「星期六?」
「是的,29號。」
德拉蒙德瞟了T.皮爾斯一眼。找出另一個借口的任務,顯然落到了皮爾斯肩上。他慢慢站了起來,手上捧著一本黑色的約會簿,那份鄭重勁兒,和捧著一塊黃金差不多。「我很抱歉,法官大人,我下週末要離開本市。」
「原因?」
「婚禮。」
「你舉行婚禮?」
「不,是我妹妹。」
把取證的時間盡量往後推,一直拖到唐尼-雷去世,使取證無法進行,這在戰略上對他們顯然有利。這樣,陪審團就不會看到他那憔悴的面孔,不會聽到他那痛苦的聲音。而且毫無疑問,這5個傢伙可以編出許許多多借口,使我在百年歸天之前都無法開始取證。
基普勒法官對此十分清楚。「取證定於週六29號開始進行,」他說。「如果這給被告帶來什麼不便,我表示遺憾,但誰都知道你們有的是人,少一兩個並不礙事。」他合上一本書,支著雙肘傾身向前,咧嘴笑著對大利公司的律師團說,「現在還有什麼問題?」
他們被他要得很慘,但他決無卑劣的動機。他剛才就五六項申請儘管做出了對他們不利的裁決,但他理由非常充分,無懈可擊。今後在這個法庭上,審訊前還會辯論申請舉行聽證會,我肯定他也會對我迎頭痛擊的。
德拉蒙德已經站了起來。他一邊審視著攤在桌上的案卷,一邊聳著肩。我想他準會說:「得了,不麻煩你大人了,法官。」或者:「你幹嗎不直截了當給原告100萬美元呢?」但是,這位已經修煉到爐火純青地步的大律師,仍然和往常一樣不動聲色。「沒有,大人,目前沒有了。」他說,好像基普勒已經幫了他大忙。
「貝勒先生呢?」法官大人問我。
「沒有了,大人。」我微笑著說。就短短的一天而言,這已經夠了。在第一次前哨戰中,我已經把律師界的幾個大腕打得落花流水,我不想得寸進尺。
「很好,」他說,一邊輕輕敲了幾下小木槌。「現在休庭。不過,摩爾豪斯先生,別忘了把你同意『快軌運作』的那個案子的名字打電話告訴我。」T.皮爾斯痛苦地咕噥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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