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上午8點,蘭伯特和洛克通過了五樓的鐵門,穿過狹小的房間和辦公室構成的迷宮,來到德法歇的辦公室。他正在裡面等著。他們一進屋,他就連忙把門關上,朝椅子指了指。昨夜他又喝酒了,兩眼通紅,頭昏腦脹。
「昨天,我和拉扎洛夫在拉斯維加斯見了一面。我極力向他解釋了你們遲遲沒解雇那四名律師的原因。他答應再考慮一下,不過同時要你們絕對保證林奇、索雷爾、邦汀和邁耶斯這四個年輕人只能處理合法文件,別的一概不能讓他們沾邊。要做到萬無一失。」
「他可真是個好人,對吧?」蘭伯特問。
「噢,是的,確實不錯。他說,連著6個星期來,莫羅爾托先生每週都要過問公司的情況,看來他們都很緊張。」
「你怎麼對他說的?」
「我對他說,一切平安無事,至少目前是這樣;漏洞也堵好了,目前不會有什麼問題。看來他不大相信我的話。」
「麥克迪爾有什麼情況?」洛克問。
「這一星期,他和妻子在一起過得愉快極了。你們見沒見過艾比穿比基尼的模樣?整整一周,她天天都穿。可漂亮了!我們還拍了幾張照片,不過是鬧著玩兒。」
「我可不是來看照片的。」洛克搶白說。
「未必吧。他們和阿邦克斯在一起呆了一整天。他們在水裡玩,還釣了魚,談了很長時間。至於談些什麼,我們不清楚。我們無法接近他們。不過,我對此事很懷疑,非常懷疑。」
「我看不出有哪兒不對頭。」蘭伯特說,「除了釣魚、潛水,他們還能談什麼呢?當然,也許會談霍奇和科津斯基的事?就算他們談了,那又有什麼不對之處呢?」
「他從來不認識霍奇和科津斯基,奧利弗。」洛克說,「他為什麼對他們的死這麼感興趣?」
「別忘了,」德法歇說,「頭一次見面時,塔蘭斯就告訴過他,他們並非死於事故。所以他就扮起福爾摩斯,找線索去了。」
「他連蛛絲馬跡也別想找到,對吧,德法歇?」
「絕對找不到。我們幹得乾淨利落,沒留半點痕跡。噢,當然,還有幾個問題懸而未決。不過,開曼警方是回答不出來的,麥克迪爾也一樣。」
「那你擔心什麼?」蘭伯特問。
「因為芝加哥的人擔心,奧利。何況,他們付給我這麼多錢,不就是讓我在這兒保持警覺嗎?除非聯邦調查局不管我們,否則人人都得保持警覺,明白嗎?」
「他還幹了些什麼?」
「平常的度假活動,做愛,曬太陽,喝朗姆酒,逛商店,觀光。我們派了3個人去島上,他們有兩次沒盯上他。不過我想沒什麼大不了的。就像我一貫說的,你不可能一天24小時把人盯得死死的,偶爾也得放鬆一下。」
「你認為麥克迪爾如何?」
「我知道他在撒謊,納特。在鞋店的那件事上,他說了假話。你們不信,但我確信不疑,他是自覺自願走進鞋店的,因為他想和塔蘭斯談談。」
「但你拿不出具體的證據,德法歇。」
德法歇的頭又開始疼了,再發火可就真的疼得受不住了。「不錯,奧利,如果你是指像霍奇和科津斯基幹的那種事的證據,我們確實拿不出,因為他們的談話被我們錄了音,但麥克迪爾的情況有點不一樣。」
「他還是個新手。」納特說,「當上律師才8個月,能知道什麼?1000多小時,他都花在『玩命文件』上了。況且,他處理的客戶沒一個不是合法的。麥克迪爾接觸的文件,都是經埃弗裡極其謹慎地挑選過的。」
「米奇實在也沒有什麼可提供的,因為他新來乍到,什麼都不知道。」奧利補充說。
德法歇輕輕揉著太陽穴。「這麼說,你們真是聘用了一個真正的大笨驢。這樣吧,我們不妨設想一下,假如聯邦調查局猜到了我們最大的客戶是誰呢?假如霍奇和科津斯基對他們透露的情況又足以證實這一點呢?明白我的意思嗎?如果聯邦調查局把這一情況告訴了米奇呢?這一來,你的這只笨驢就成了一個十分精明的知情人,而且是個相當危險的知情人。」
「你打算如何證明這一設想呢?」
「目前,我們加緊了監視,連他妻子都在24小時監視之中。我已經給拉扎洛夫打了電話,要他再派些人馬來,我們需要幾個生面孔。明天我就去芝加哥,當面向拉扎洛夫,也許還要向莫羅爾托先生匯報。拉扎洛夫說,莫羅爾托先生在調查局收買了一個內線,這傢伙跟沃伊利斯很親近,又願意出賣情報,但是要價太高。他們想考慮考慮,再做決定。」
「你要向他們匯報麥克迪爾的情況?」洛克問。
「我將把我知道的、懷疑的全告訴他們。我擔心如果我們按兵不動,在這裡坐等事實,要是真等到了,恐怕就為時太晚了。拉扎洛夫肯定想談談除掉米奇的計劃。」
「是初步計劃吧?」奧利懷著一線希望問。
「早過了初步階段了,奧利。」
紐約市沙漏酒家坐落在第46大街和第9大道交匯的街角附近,面朝第46大街。這爿又小又暗、只有20個座位的店堂,很像是從牆上打進去的一個窟窿。它的菜價昂貴,而且每頓飯限時59分鐘,正因為這樣,所以名噪全城。每張餐桌上方的牆上,都掛著一個沙漏器,裡面的白沙默默地堆積起一分分一秒秒。59分鐘一到,由女招待兼任的計時員便走上前來請食客開路。百老匯那幫人常來光顧,店裡總是高朋滿座,老顧客也只好在人行道上排隊等候。
拉扎洛夫愛上沙漏酒家,是因為它適合秘密交談,當然不是長談,得在59分鐘內結束。
拉扎洛夫先到,這時用不著等位子。根據他的經驗,下午4點人很少,星期四尤其如此。他點了杯葡萄酒。女招待把他座位上方的沙漏挪好,開始計時。他坐在靠近門口的餐桌旁,面朝著大街。他58歲了,身子有點發福。他上身支在紅色方格桌布上,注視著第46大街來往的行人和車輛。
謝天謝地,圖伯蒂尼總算準時到了,只浪費四分之一的沙。他們客氣地握握手,這當口,圖伯蒂尼不屑一顧地掃視了這狹長的小餐館一眼。他望望拉扎洛夫,臉上閃過生硬的一笑,眼睛盯著靠窗的座位。坐在那兒,他只有背對著大街。那真是極其令人惱火,也很危險。不過,他的車子就在外面,車裡有他的兩個弟兄。他決定還是做得大度一點好,於是靈敏地繞到小餐桌那邊,坐了下來。
圖伯蒂尼溫文爾雅。他37歲,是另一個黑手黨家族頭目帕倫博唯一的女婿。他長相很英俊,瘦削的身段,黝黑的皮膚,一頭漆黑的短髮梳得油光滑亮,很瀟灑。他也點了紅葡萄酒。「喬伊-莫羅爾托老兄好嗎?」他問,臉上綻出笑容。
「很好。帕倫博先生呢?」
「還是老樣子,身體不好,脾氣更是不好。」
「請代我問候他。」
「那當然。」
女招待走過來,看了看沙漏器。「我只喝點酒,」圖伯蒂尼說,「不吃什麼了。」
拉扎洛夫看了看點菜單。「煎黑魚,再來杯紅葡萄酒。」
圖伯蒂尼瞟了車裡的手下人一眼,他們像是在打盹兒。「芝加哥出了什麼事?」
「沒出什麼事。我們只是需要弄點情報而已。我們聽說,你們在調查局裡面有一個很可靠的內線,而且此人跟沃伊利斯很接近,是嗎?」
「是又怎麼樣?」
「我們需要此人弄點情報。我們在孟菲斯有個小機構,聯邦調查局的人拚命想滲透進去。我們懷疑有個僱員也許在跟他們合作,但又逮不著他的把柄。」
「逮著了又怎麼樣?」
「剜出他的心肝喂耗子。」
「很嚴重,是嗎?」
「是很嚴重。我們感覺到調查局的特工似乎注意到那個小機構了,因此都很焦慮。」
「好吧,假設那個內線的名字叫阿爾弗雷德好了。」
「好,我想知道我們的僱員是否在與聯邦調查局的人合作,只需要阿爾弗雷德給我們一個很簡單的答案,是或不是就行。」
圖伯蒂尼盯著拉扎洛夫,呷了口酒。「阿爾弗雷德專門提供簡單答案。他更喜歡做是非題。我們只用過他兩次,都是在萬不得已的緊要關頭,而且兩次都是『聯邦調查局特工要來這兒,還是上那兒』這個問題。他極其謹慎,我想他不會提供太多細節。」
「他的情報可靠嗎?」
「絕對可靠。」
「那麼,他肯定能幫我們一把。如果答案是『是』,我們採取相應行動;如果是『不是』,那個僱員就能保住性命,照舊干他的活兒。」
「阿爾弗雷德要價相當高。」
「我想也是。多少?」
「聽我說,他在調查局干了16年,前途無量。這就是他如此小心謹慎的原因,否則損失就太慘了。」
「多少?」
「50萬。」
「哇!」
「當然,我們也得賺點介紹費。畢竟,阿爾弗雷德是我們的人。」
「只賺一點?」
「很少一點,真的。大多數都得給阿爾弗雷德。要知道,他每天都和沃尹利斯談話,他們的辦公室只隔一個門。」
「好吧,50萬就50萬。」
圖伯蒂尼臉上掠過一絲得意的微笑,嘗了口酒。「我想你撒謊了,拉扎洛夫先生。你說孟菲斯是家小機構。那不是實話,對吧?」
「對。」
「叫什麼名稱?」
「本迪尼公司。」
「莫羅爾托老頭子的女兒嫁給了本迪尼。」
「對了。」
「那僱員叫什麼?」
「米切爾-麥克迪爾。」
「這事大約要兩三個星期。見阿爾弗雷德可不容易。」
「好吧,盡可能快點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