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依舊一片昏暗;燈熄了,門關著,窗簾拉上了,只有高掛在牆上的無聲的電視機搖曳的藍影發出熒熒的光亮。黛安陪著裡基在床上躺了八個小時,弄得精疲力盡。在這間陰暗潮濕的小屋裡,她不停地拍著,抱著裡基,不停地低聲軟語,想使他堅強起來。
雷吉兩小時前來過,她們坐在折疊床床沿上,談了半個小時。她講述了聽證會的經過,讓她放心,說馬克有人管飯,沒有生命危險,還描述了拘留中心馬克住的房間,因為她以前見到過,告訴她在那兒比在這兒安全,又談起羅斯福法官,聯邦調查局和他們的證人保護計劃。起初,在目前這種情況下,她覺得這個主意還是挺吸引人的,他們只需遷到一個新城市,使用新名字,找份新工作和體面的住所,他們可以擺脫這個困境,開始新的生活。他們可以選一個大城市,有大學校,孩子們會消失在人群中。但是,她躺在那兒輾轉反側,從裡基的小腦袋上面望過去,凝視著牆面,她越想越不喜歡這個主意。事實上,這是一個可怕的主意——永遠生活在逃亡之中,總是擔驚受怕,會有人突然來敲門,當哪個兒子回家晚了,總是膽戰心驚,總要為過去編造謊言。
實施了這個小計劃,可就要一輩子如此了。她開始捫心自問,如果有一天,譬如說,從現在開始五年或十年以後的某一天,在新奧爾良的審判過去很久以後,她從未見過的某個人透露了什麼,而且被不該知道的人聽見了,並立即追蹤他們,那會怎麼樣?譬如說,當馬克上高中時,在一場球賽之後,某人在守候著他,並用一支手槍頂著他的腦門,那又會怎麼樣?他的名字不會再叫馬克,但他仍免不了一死。
她正決定要否定證人保護計劃時,馬克從監獄給她打電話來了。他說他剛吃完了一塊大餡餅,感覺非常好,住的地方不錯,一切都好,比在醫院裡開心,食物好多了。見他如此急不可待地說了一大串,黛安知道他在撒謊。他說他已經策劃了越獄計劃,很快就會逃出來。他們談到了裡基,活動房屋,今天的聽證會以及明天的聽證會。他說他相信雷吉的勸導,黛安贊同說這樣最好不過了。他為不能在那兒幫助裡基表示抱歉。當他竭力使人聽起來如此懂事的時候,她強忍著眼淚。他再次為惹出了這些麻煩事兒道歉。
他們母子倆的談話很簡短,她覺得難以和他談話。她不能給他以慈母般的勸告,覺得自己是個無用的人,因為她那十一歲的兒子進了監獄,而自己卻無力救他出獄。她不能去探望他。她不能去和法官談話。她不能告訴他是招供還是保持沉默,因為她也害怕。她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呆在此處這張窄窄的小床上,兩眼盯著牆壁,心中祈禱著,一覺醒來,惡夢就結束了。
下午六點了,是播出當地新聞的時間。她看著新聞播音員無聲的面孔,希望不要出現那則消息,但一瞬間她的希望就破滅了。在一則從一個廢渣坑中抬走兩具屍體的消息之後,一張馬克和今天早上被她-過耳光的那個警察的黑白照片突然出現在屏幕上。她調大了音量。
新聞播音員報道了帶走馬克的根據,言語謹慎地沒有稱之為逮捕,然後鏡頭轉向站在少年法庭大樓前面的一名記者。他花了幾秒鐘時間急急忙忙地講了他一無所知的聽證會,然後又氣喘吁吁地不住嘴地說那孩子——馬克-斯韋——已被帶回少年拘留中心,明天將在羅斯福法官的審訊室再舉行一次聽證會。鏡頭又回到播音室,播音員報道了有關小馬克和傑羅姆-克利福德悲劇性自殺的最新消息。那天早晨在新奧爾良送葬的人們離開殯儀館時的鏡頭一掠而過,然後是一兩秒鐘羅伊-福爾特裡格在雨傘下面與記者談話的鏡頭。鏡頭又快速拉回到播音員,她開始引述斯利克-莫勒的話,疑點增大了。孟菲斯警方,聯邦調查局,政府律師事務所,或謝爾比縣少年法庭諸方均沒發表評論。當播音員引述了一大串不願透露姓名的人士的話時——他們的話大多不是依據事實,而純粹是推測——情況變得危急起來。當她以憐憫的口吻播完了這則消息,插入商業廣告時,那些不知內情的人完全可能輕信小馬克-斯韋不僅槍殺了傑羅姆-克利福德,而且還殺害了博伊德-博伊特。
黛安開始胃痛起來,她撳下電源開關,病房裡更黑了。她已經十個小時沒有進食。裡基抽搐著,呻吟著,使她陣陣心疼。她小心翼翼下了床,對裡基感到無可奈何,對格林韋大夫那甚慢的療效有些灰心喪氣。她厭惡醫院這種地牢似的佈置和照明,對允許監禁兒童的制度感到毛骨悚然,而她最懼怕的是那些在暗中遊蕩的鬼影,他們恐-馬克,焚燒活動房屋,顯然還會毫不猶豫地採取更多的行動。她關上浴室門,坐在浴缸邊沿上,點燃一支弗吉尼亞苗條牌香煙。她雙手直抖,腦子裡一片茫然。週期性偏頭痛在她腦袋深處開始發作了,到半夜時分,她也許會偏癱了。也許吃幾片藥能管用。
她一明一滅地吸著細長的香煙,坐在裡基的床沿上。她曾發誓要一步一步地熬過這磨難。但是,她心中在暗暗詛咒,日子不變得越來越糟才他媽的怪呢。她已無法承受更多的折磨了。
尖刀巴裡之所以挑選了這個情調憂鬱的小酒吧,是看中它的靜謐和幽暗。他十幾歲起就記得這地方,那時候他是新奧爾良大街上的一個年輕而想出人頭地的混江龍。他不大光顧這個酒吧,但因為它比較僻靜,就是說他能在離運河大街不遠處停車,迅速穿過波旁大街和皇家大街上的觀光客,而聯邦調查局的特工根本無法跟蹤他。
他在後部找了張小桌子,一邊呷著伏特加雞尾酒,一邊等著格朗克。
他希望能親自到孟菲斯去,但他是保釋出獄的,行動處處受到限制。不用問,他也清楚,他要離開這個州,必須得到批准。與格朗克聯絡一直很困難,他的電話被竊聽。他的汽車和房子被裝了竊聽器。有一半時間他不敢說話,因為他幾乎可以感覺到傳感器和隱蔽的話筒。
他喝完了雞尾酒,又要了一杯。雙份的。過了二十分鐘,格朗克到了,把那肥大身軀塞進了牆角的椅子裡,頭頂上的天花板離他們七英尺高。
「好地方,」格朗克說。「你好嗎?」
「還行。」巴裡打了個響指,侍者應聲走過來。
「啤酒。格羅爾什啤酒。」格朗克說。
「他們盯上你了嗎?」巴裡問。
「我想沒有。你知道,我曲曲拐拐地穿過了半個區。」
「那兒情況怎麼樣?」
「孟菲斯?」
「不是,朱爾沃基,你這個笨蛋,」巴裡微笑著說,「那孩子怎麼樣了?」
「他在監獄裡,他不肯開口。他們今天上午把他拘捕了,午餐時分在少年法庭舉行聽證會,然後又把他送回監獄去了。」
酒吧侍者端著一個堆滿髒兮兮的啤酒杯的重重的托盤通過轉門走進狹窄骯髒的廚房。當他走進門時,兩個身穿牛仔褲的聯邦調查局特工攔住了他。其中一個晃了晃徽章,另一個端過托盤。
「幹什麼?」酒吧侍者問道,他退到牆根,兩眼看著離他的大鼻子尖僅幾英吋遠的徽章。
「聯邦調查局的。請幫個忙,」特工捨夫鎮靜地說,一本正經的模樣,另一個特工逼上前來。酒吧侍者曾犯過兩次重罪,享受自由還不到六個月。見狀,他變得熱心起來。
「沒問題。幹什麼都行。」
「你叫什麼名字?」捨夫問。
「唔,多爾。林克-多爾。」多年來,他用過許多名字,要一下子報出家門倒還不是那麼太容易。
特工們又向前靠了靠。林克開始擔心會受到襲擊。「好,林克。能幫個忙嗎?」
林克搗蒜似的連連點頭。那廚子攪動著米飯鍋,嘴裡叼著一支煙。他朝他們瞥了一眼,但並沒在意,腦子裡想著其他事兒。
「酒吧後角落裡有兩個男人在喝酒,在右邊,天花板低的那個地方。」
「是啊,好的,一定。我不會受牽連,是吧?」
「不會,林克。聽好。」捨夫從口袋裡掏出一套裝著鹽和胡椒粉的調料瓶。「把這些玩意兒和一瓶番茄沙司一起放到托盤上。走到那桌子前,就像平常一樣,用這些把擺在桌上的調料瓶和番茄沙司瓶換過來。問問那些傢伙是否想要點什麼吃的,或是否再來一杯。聽懂了嗎?」
林克一個勁地點頭,但並沒有聽懂。「嗯,這裡面是什麼?」
「鹽和胡椒粉,」捨夫說。「這有一個小竊聽器,可以使我們聽見這些傢伙在說什麼。他們是罪犯,好啦,林克,我們在監視他們。」
「我實在不想捲進去,」林克說,心裡明白得很,如果他們稍加威脅,他就會粘上脫不了身的。
「不要惹我生氣,」捨夫說,揮舞著調料瓶。
「好,好。」
一個侍者踢開轉門,拖進來一大摞髒盤子,林克接過胡椒瓶。「不要告訴任何人,」他說道,渾身發抖。
「這是一筆交易,林克。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喂,這兒什麼地方有空的小房間嗎?」捨夫邊問邊環顧著狹窄髒亂的廚房。答案不問自明。這地方五十年來不曾有過一平方英尺的空問。
林克想了一會兒,非常急切地想幫助他的新朋友。「沒有,但是就在酒吧上面有一個小辦公室。」
「棒極了,林克。去把這些東西換過來,然後我們在辦公室裡安裝一些設備。」林克戰戰兢兢地拿著這些調料瓶,好像它們會爆炸似的,然後又走進酒吧。
一個侍者在格朗克面前擺上一瓶深綠色的格羅爾什啤酒,然後走開了。
「那小雜種知道些情況,是不是?」尖刀說。
「當然。不然,就不會發生這事了,他為什麼要請律師啊?他為什麼會這樣拒不開口啊?」格朗克一口就喝下半杯格羅爾什,過癮的一口。
林克端著一個裝有十幾個鹽和胡椒調料瓶以及幾瓶番茄沙司和芥末的托盤朝他們走過去。「你們用餐嗎?」他問道,例行公事的口吻,說著便把桌上的瓶罐調換了過來。
巴裡揮手叫他離開,格朗克說:「不用。」林克便走開了。在不到三十英尺以外,捨夫和另三個特工圍擠在一張小寫字檯上面,輕輕彈開沉甸甸的公文箱。其中一個特工抓過耳機,戴在頭上。他臉上露出了微笑。
「這孩子把我嚇壞了,夥計,」巴裡說,「他已纖告訴了他的律師,這樣就不止兩個人知道了。」
「是啊,但是他不肯開口,巴裡。想想看。我們已經對他產生影響了,我給他看了照片,我們照應了活動房。這孩子嚇得要死。」
「我不知道。有什麼法子能把他弄到手?」
「眼前不行。我是說,他媽的,他現在在警察手裡。他被關起來了。」
「有辦法的,你知道。我懷疑,關押孩子的監獄裡保安措施是否嚴密。」
「是啊,但是警察們也害怕,醫院裡到處都是警察,走道裡都設有警衛。到處都是聯邦調查局的人,打扮成醫生模樣,四處走動。這些人害怕我們。」
「但是,他們能夠使他開口。他們可以對他進行誘供,摔一疊鈔票給他母親。媽的,給他們買上一幢漂亮的新式活動房,也許要寬敞幾倍。我簡直緊張得要命,保爾。如果這孩子是清白無辜的,我們根本就不會知道有他這麼個人。」
「巴裡,我們不能碰這孩子。」
「為什麼不能碰?」
「因為他是個孩子。因為現在人人都在關注著他。因為如果我們碰了他,無數的警察就會追捕我們,要了我們的命。這樣行不通。」
「他的母親或他的弟弟怎麼樣?」
格朗克一仰脖又喝了一大口啤酒,失望地搖搖頭。他是個心狠手辣的惡棍,敢對大多數人進行威脅,但是,不像他的朋友,他不是個殺手。這樣毫無目標地搜尋受害者使他恐慌不已,他沒吭聲。
「他的律師怎麼樣?」巴裡問道。
「你為什麼要殺她?」
「可能我恨律師吧。也許這樣能把那孩子嚇得跟他弟弟一樣昏迷不醒,我不知道。」
「也許在孟菲斯濫殺無辜不是什麼好主意。那孩子可以再找一位律師。」
「我們把下一個律師也幹掉。想想看,保爾,這樣會在律師界引起轟動。」巴裡說著便哈哈大笑起來。然後他向前探過身子,好像想起了一個絕密的點子。他的下巴幾乎貼到鹽瓶上了。「想想看,保爾。如果我們幹掉了孩子的律師,就不會有哪個神經正常的律師敢再來代理他。明白嗎?」
「你不會贏的,巴裡。你瘋了。」
「對,我知道。但這是一個了不起的主意,不是嗎?把她幹掉,那孩子不會對自己的母親講的。她叫什麼名字?蘿莉還是拉菲爾?」
「雷吉。雷吉-洛夫。」
「娘們家怎麼叫這麼個鳥名字?」
「別問我。」
巴裡喝乾了杯中的酒,又打了個響指招呼侍者過來。「她在電話裡講什麼了?」他又低聲問道,正對著調料瓶上面。
「不知道。我們昨晚沒能得手。」
尖刀臉色陡變,滿面怒容。「你們幹什麼吃的!」那雙刻毒的眼睛閃著凶光。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們的人今晚下手。」
「她的事務所是個什麼樣子?」
「市中心一幢高樓中的小事務所,沒問題。」
捨夫把耳機緊貼耳朵,他的兩個夥伴也如法炮製,屋子裡只有錄音機發出微弱的卡喏卡喏聲。
「這些傢伙有用嗎?」
「南斯在壓力之下相當沉著冷靜。他的搭檔卡爾-西森是個軟蛋,連自己的影子都怕。」
「我希望今晚把她的電話機裝上竊聽器。」
「會的。」
巴裡點上一支不帶過濾嘴的駱駝牌香煙,朝天花板上吐著煙圈兒。「他們在保護那個律師嗎?」他瞇縫著眼睛問道。格朗克看著別處。
「我想沒有。」
「她住在哪裡?什麼樣的地方?」
「在她母親的房子後面,她有一個漂亮的小套問。」
「她一個人住?」
「我想是的。」
「對付她不難吧,是不是?闖進去,把她抓起來,再偷幾樣東西。只不過又是一起司空見慣的住宅盜竊案。你覺得怎麼樣?」
格朗克搖搖頭,打量著酒吧裡一個年輕的金髮女郎。
「你覺得怎麼樣?」巴裡又問了一遍。
「是的,這很容易。」
「那我們就幹吧。保爾,你在不在聽我說?」
保爾在聽著,但避而不看那對邪惡的眼睛,「我沒有情緒去殺人。」他說。仍然盯著那金髮女郎。
「那好,我叫皮瑞尼去幹。」
多琳五點鐘下班,她下班前的最後一件事就是檢查一下馬克的情況。整個下午,她按時准點地進去看看。看到馬克的情況越來越糟,她越發流露出關切的神情。在她真切的目光注視下,他總是避開她的眼睛,每次來看,他都少言寡語,只是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五點鐘,她帶來一位護理人員,迅速給馬克檢查了身體,說他一切良好。脈搏、呼吸、體溫、血壓都正常。護理人員走後,多琳揉著馬克的太陽穴,像一位慈祥的小祖母,並答應明天一大早就回來,明天是星期五。另外,她又叫人送來一些餡餅。
馬克告訴她,他認為自己能夠堅持到明天早晨,他會努力熬過這一夜。她顯然留下了指示,因為樓下的看守,一個名叫特爾達的矮胖子小女人,立即敲開了他的門,作了自我介紹。接下來的四個小時裡,特爾達一遍又一遍地敲門進屋,急切地盯著他的眼睛,好像他瘋了,要垮了似的。
馬克看電視,沒有有線電視,一直看到十點鐘開始播出新聞節目。然後他刷刷牙,熄了燈。床相當舒服,他想到他母親勉強睡在那張護士們推進裡基病房的搖搖晃晃的帆布床上。
餡餅是多米諾那家做的,不是那種用微波爐烤出來的一層厚厚的堅硬的乳酪,而是正宗餡餅,可能是多琳付的錢。床暖暖的,餡餅是正宗的,門是鎖上的。他感到很安全,不僅僅是遠離其他的犯人和必然近在身邊的歹徒以及暴力行為,而且尤其是遠離那個知道他名字,拿著他照片的手持彈簧刀的男人。那個燒了活動房子的男人。自從昨天上午早些時候他衝出電梯以來,那個傢伙便每時每刻在他的腦海裡。
半夜裡坐在孟菲斯鬧市區第三大街上一輛停好的汽車裡,卡爾-西森覺得不安全。但是車門鎖上了,車座下面有一支槍。他因犯有重罪而被禁止擁有或攜帶武器,但這是傑克-南斯的汽車。車停在麥迪遜大街附近的一輛大蓬貨車後面,離斯坦裡克大樓幾個街區之遙。這汽車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這時街上車稀人少。
兩個穿制服的警察沿著人行道步行巡邏,在離卡爾不到五英尺的地方停住了,他們盯著他看。他朝反光鏡裡瞥了一眼,又看見兩個警察。四個警察!其中一個坐在車尾的行李箱上,汽車晃了一下。難道停車計時器顯示他超時了?不會吧。他付了一個小時的停車費,停在這兒還不到十分鐘。南斯說這活兒三十分鐘就能幹完。
又有兩個警察加入了人行道上的那兩個警察,卡爾開始冒汗了。那支槍使他擔心,不過,一個好律師能夠使他的緩刑監督官相信那槍不是他的,他只不過是給南斯開車。
一輛沒有標誌的警車停在他的車後面,兩個便衣警察加入了其他警察。八個警察!
一個身穿牛仔褲和圓領長袖運動衫的便衣警察彎下腰,把他的徽章貼舉到卡爾的車窗上。他腿旁邊的座位上有一個無線電話,30秒鐘以前他就應該按那個藍色按鈕給南斯報警了。但是,現在太晚了,警察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了。
他慢慢搖下了車窗。警察探近身子,他們面對面,只有幾英吋之遙。「晚上好,卡爾,我是孟菲斯警察局的伯德中尉。」
他叫他卡爾,這使他不寒而慄,他竭力保持鎮靜。「長官,我能為您效勞嗎?」
「傑克在哪裡?」
卡爾的心都要停止跳動了,皮膚上冷汗直冒。「傑克是誰?」
傑克是誰!伯德的眼光掃過肩頭,朝身後的搭檔微笑著。穿制服的警察已經包圍了汽車。「傑克-南斯。你的好朋友。他在哪兒?」
「我沒看見他。」
「啊哈,真是巧得很。我也沒看見他。至少過去十五分鐘裡沒看見他。事實上,我最後一次看見傑克是在聯盟大街和第二大街的拐角處。不到半小時以前,他在這兒下了車,然後你把車開走了。很讓人吃驚,你在這兒。」
卡爾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我不懂你們在說些什麼。」
伯德開了車門鎖,打開車門。「卡爾,出來,」他命令道,卡爾遵命下了車。伯德砰的一聲關上車門,硬推著他抵著車門。四個警察圍住了他。另外三個警察監視著斯坦裡克大樓的方向,伯德與他面對面。
「聽我說,卡爾。私闖民宅犯的同謀要判七年徒刑。你有三次前科,所以你將被指控為一個慣犯,猜猜看你要關多長時問。」
他的牙齒直打架,身子在顫抖著。他搖頭否認,好像沒聽懂,要伯德告訴他似的。
「三十年,不能假釋。」
他閉上眼睛,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他的呼吸沉重起來。
「聽著,」伯德非常冷靜,非常殘酷地繼續說下去。「我們不用為傑克-南斯擔心。等他擺弄好洛夫女士的電話機後,我們安排了幾個小伙子在大樓外面等著他。他將被逮捕,逃不了,會及時被帶走。但是,我們想他不會多說。明白嗎?」
卡爾連忙點點頭。
「但是,卡爾,我們想你也許願意做一筆交易,幫我們一個小忙,懂我的意思嗎?」
他仍然點點頭,而且更快了。
「我們想你會把我們需要知道的事告訴我們,作為回報,我們放了你。」
卡爾絕望地看著他。他張著嘴,胸膛急劇地起伏著。
伯德指著麥迪遜大街對面的人行道。「卡爾,你看見那條人行道了嗎?」
卡爾朝那條空蕩蕩的人行道久久地,滿懷希望地看了一眼。「看見了。」他急切地說。
「好,這全取決於你了。把我想聽到的告訴我,然後你走路。明白了嗎?卡爾,我給你三十年的自由。不要犯傻。」
「好的。」
「格朗克什麼時候從新奧爾良回來?」
「上午,大約十點左右。」
「他來住在哪裡?」
「克朗尼廣場假日飯店。」
「房間號碼?」
「782。」
「博諾和皮瑞尼在哪裡?」
「我不知道。」
「卡爾,請不要把我們當白癡,他們在哪兒?」
「他們住在783和784號房問。」
「從新奧爾良來這兒的還有誰?」
「沒了。我就知道這麼多。」
「新奧爾良還會有人來嗎?」
「我發誓,我不知道。」
「他們有任何對付孩子,他的家庭或他的律師的計劃嗎?」
「討論過,但是沒有明確的計劃。你知道,我不願參與此事。」
「我知道,卡爾。有監聽更多電話的計劃嗎?」
「沒有。我認為沒有。就律師一個人。」
「那律師的家裡呢?」
「沒有,我不知道。」
「沒有其他監聽器,電線或電話竊聽器?」
「我不知道。」
「沒有殺害任何人的計劃?」
「沒有。」
「你要是撒謊,我就逮捕你,卡爾,那可是三十年啊。」
「我發誓。」
突然,伯德照準他的左臉就是一記耳光,然後抓起他的衣領,往一塊兒勒。卡爾張著嘴,眼睛裡現出絕望的恐懼,「誰燒的活動房?」伯德朝他咆哮著,一邊更加使勁地把他抵在車身上。
「博諾和皮瑞尼。」他毫不遲疑地說。
「卡爾,這事有你的份嗎?」
「沒有。我發誓。」
「還有別的縱火計劃嗎?」
「我不知道。」
「那麼,他們到底在這兒幹什麼,卡爾?」
「他們只是在這兒等候命令,探聽消息,萬一有什麼事需要他們,取決於那孩子的行為。」
伯德勒得更緊了。他威脅著,扭絞著衣領。「有一句謊話,卡爾,我就要你的命。明白嗎?」
「我沒有撒謊,我發誓。」卡爾尖聲說。
伯德鬆開他,朝人行道點點頭。「滾,別再做壞事了。」警察圍成的人牆打開了,卡爾穿過去,走到街道上,大步流星走上人行道,最後,一路小跑,消失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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