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哈利·瑞克斯·佛納是一名行動遲緩的大塊頭律師,此人精於處理棘手的離婚案件,並且往往為了孩子的監護問題,把一些未輕世故的白癡送進牢房。佛納生性精明,處理事情來又猛又准,因此福特郡的離婚案件大都找他幫忙。哈利·瑞克斯一向把他遇到的刑事案件交給傑可,而傑可也把難纏的離婚案件丟給他去處理。
    他們倆是拜把之交,對於其他的律師,尤其是沙利文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則是一概沒好感。
    星斯二上午他闖入傑可的事務所。
    佛納快速地爬上樓梯時,整個樓梯展動了起來。等他走進那間大辦公室時,他開始大口喘氣。
    「早安,哈利·瑞克斯,我們有約在先嗎?」
    「你為什麼不把辦公室設在樓下?」他在喘息間脫口說出這句話。
    「你需要運動。要不是有了那些樓梯,你的體重將會超過30磅。」
    「謝了。對了,我剛從法院那兒過來。努斯說如果方便的話,要你10點半去他辦公室一趟。他想要和你還有巴克利討論海林案。像是決定審判時間、提訊等等問題。他要我轉告你。」
    「好,我會趕去的。」
    「我想你聽說過大陪審團的事了?」
    「當然,我這裡已經有一份起訴書的影印本了。」
    哈利·瑞克斯微笑道:「不,不,我是指起訴時的投票經過。」
    傑可頓時呆住了,好奇地看著哈利。哈利在辦公室內沉默而暖昧地踱步,就像是籠罩在福特郡上空的一片雲。他是一個總有辦法獲知閒話和謠言的傢伙,並且對於自己通常能夠正確地散播正確的消息而感到驕傲萬分。對於大多數的事情。他永遠是第一個知道的。
    「你怎麼知道投票的過程?」傑可問道,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透露出懷疑的口氣。
    「我有消息來源。」
    「好吧,投票結果如何?」
    「12票對6票。只要再少一票,起訴就無法成立了。」
    「12票對6票。」傑可重複道。
    「巴克利差點死得很難看。一個名叫克威爾的白人傢伙,控制了整個討論的場面,而且幾乎說服了足夠多的陪審員不去起訴你的委託人。」
    「投票數接近啊!18個人當中有6個人投票不起訴他。5個黑人和克威爾。那是個好兆頭,只要在陪審團裡多弄幾個黑人來,這個案子就無法做出判決了;對不對?」
    「沒那麼簡單。如果審判地點在本郡的話,那麼極有可能是一個全為白人的陪審團。這裡大多數人口還是白人,而且你也知道,他們仍然是非常守本分的。況且克威爾這傢伙聽起來也不像是個有來頭的人。」
    「我們會慎重地挑個好的陪審團,挑選12名具有良知而且忠實可信的公民,然後我們再收買他們!」
    「沒聽過這種事。」
    「每次都很管用。」
    10點半過後,傑可走進位於法院後面的法官辦公室,態度冷淡地和巴克利、馬果夫以及依克巴德握手。他們全都在等他。努斯招手要他坐在一張椅子上,那是書桌後面的一個位置。
    「傑可,耽誤你幾分鐘時間。我想在明天早上9點鐘提訊卡爾·李·海林。有沒有什麼問題?」
    「沒問題,這樣很好。」傑可答道。
    「好吧。現在我們來討論海林先生的審判日期。你們知道,巡迴法庭在這裡的下一個庭期是8月底——也就是8月的第三個星期二——而且我相信那時候的訴訟案件會和現在一樣多。由於這件案子的本質,坦白說,由於這件案子廣受各界注意,所以我想如果我們能盡速開庭審判本案的話,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越快越好。」巴克利插嘴道……」
    「傑可,你需要多少時間準備?」
    「60天。」
    「你在開玩笑,」巴克利氣得大吼道,「這是個玩笑話吧?檢方可以在明天就進行審判,法官。60天實在是太荒謬了。」
    努斯檢視他的行事歷:「為什麼要60天?」
    「這件案子可能會相當棘手。」
    巴克利哈哈火笑,並且繼續搖頭。
    「那麼你極有可能以精神失常為由來辯護?」法官問道。
    「是的,閣下。而且讓海林先生接受精神科醫師檢查也得花上一段時間。然後檢方當然也會希望由他們那方的醫生再替海林先生檢查。」
    「我瞭解。」
    「況且我犯還有其他審判前的事要處理、這是一件大案子,而且我希望我們能有充裕的時間做最完善的準備。」
    「巴克利先生?」努斯法官說道。
    「無所謂。這對檢方而言沒有差別。我們會有萬全的準備。要是明天就開始審判也不成問題。」
    努斯在他的行事歷上草草地寫了幾個字,並且調整他的老花眼鏡。
    「你預計審判時間要多久?」努斯何道。
    「3到4天。不過光是挑陪審團,就得花上3天的時間。」
    「巴克利先生?」
    「聽起來大致差不多。但我就是不明自為什麼要花上60天的時間來準備一場只有3天的審判?我認為應該提早審判的時間。」
    「放輕鬆點,瑞福斯。」傑可平靜地說道。
    「過了60天或90天之後,媒體又會全部聚在這裡了,到時候他們不會忘記你的。」
    巴克利氣得眼睛瞇了起來,臉上則漲得通紅。
    「各位先生,保持風度,」努斯打斷他們倆,「這件案子肯定會持續相當漫長的一段時間,而且容易引起人們激烈的反應。我希望你們雙方的舉止能符合你們的專業形象。現在,我的行事歷都已經排滿了,唯一的空檔就是7月22日開始的那個星期,這個時間有問題嗎?」
    「我們可以在那個星期如期審訊!」馬果夫說道。
    傑可對巴克利報以一笑,並且翻閱他的記事薄:「這個時間看起來不錯。」
    「很好。所有的提議必須歸檔,而且審判前的所有事宜必須在7月8日星期一以前安排好。提訊定於明天上午9點。還有沒有其他意見?」
    傑可起身和努斯及馬果夫握手,然後便告辭了。
    午飯過後,他到歐利的監獄辦公室裡,探望他那位聲名大噪的委託人。一份起訴書的影印本已經送達卡爾·李的牢房裡。他有一些問題想請教他的律師。
    「什麼叫一級謀殺?」
    「最糟的那一種。」
    「總共有幾種呢?」」基本上分為三種:過失殺人、一般性謀殺以及一級謀殺。」
    「過失殺人怎麼判刑?」
    「20年。」
    「一般性謀殺呢?」
    「20年到終身監禁不等。」
    「那一級謀殺呢?」
    「送毒氣室。」「
    「對警官的暴力傷害罪呢?」
    「終身監禁,不准假釋!」
    卡爾·李仔細地研究著起訴書:「你的意思最我得進毒氣室兩次,外加一次終身監禁。」
    「還不一定。你有資格先進行一次審判;對了,日期定於7月22日。」
    「那還要等兩個月?為什麼要這麼久?」
    「我們需要時間準備。要找一個能判定你有精神失常的精神病醫師得花一段很長的時間。然後巴克利會送你到惠特菲爾德,讓檢方的醫師再替你檢查一次,到時候他們全都會說你根本沒有精神失常。於是我方和檢方都會提出動議,接著就會有一連串的審訊等著我們。這些都是需要時間的。」
    「難道沒有辦法提前嗎?」
    「我們不希望提前。」
    「如果我希望呢?」卡爾·李怒吼道。
    傑可仔細端詳著他:「怎麼了,大個兒?」
    「我得離開這兒,而且要快。」
    「我記得你說過監獄生活不怎麼壞。」
    「是不壞,但我必須回家。葛玟已經快沒錢了,而且找不到工作。萊斯特和他老婆也有問題。他老婆成天打電話來,所以他不能在這裡待太久。我也不想求我的親戚幫忙……」
    「但是他們會答應的,不是嗎?」
    「有些會吧,不過他們也有自己的煩惱事。你一定得把我弄出這兒,傑可。」
    「聽著,明天上午9點你將被提訊。審訊日期是7月22日,而且時間不可能更改,所以你還是不要再胡思亂想了。我有沒有向你解釋過提訊的事?」
    卡爾·李搖搖頭。
    「提訊時間不會多過20分鐘。我們會在大法庭裡站在努斯法官的面前。他會問你一些何題,然後也問我。他會在公開的法庭上宣讀起訴書,並且詢問你是否收到了影印本。然後他會問你辯稱有罪或無罪。當你辯稱無罪時,他便會設定審判日期,你坐下之後,我和巴克利會針對你的保釋問題有一番激烈的爭論;努斯拒絕定保釋金額之後,他們會把你帶回牢房,然後你就一直待在這兒,直到審判開始為止。」
    「審判之後呢?」
    傑可微笑道:「審判之後你就不會待在牢房裡了。」
    「你保證?」
    「不,這不用保證。明天的提訊有沒有問題?」
    「沒了。喂,傑可,嗯,我付你多少錢了?」
    傑可猶像了一會兒,嗅出麻煩的氣味:「你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
    「剛好想到而已。」
    「900美元,外加一張字據。」
    葛玟手邊所剩已經不到100美元。要付的帳單已經到期,而糧食也所剩無幾。星期天她來探監時,整整哭了一個小時。現在,痛苦已經成為她生活的一部分,成為她的化妝品以及她生命的本質。
    現在他們家的處境極為清苦,除了院子裡的一些青菜以及可以買些牛奶和雞蛋的幾塊錢之外,一無所有。
    他想向傑可借100元,但最後決定還是等葛玟完全破產了再開口。到時候借錢會容易些。※棒槌學堂精校E書※
    傑可翻閱著記事薄,等著卡爾·李向他開口借錢。刑事案件的委託人,尤其是黑人,總是會在付錢給律師之後,又借一些回去。他懷疑自己是否還能收到超過900的律師費,因此他也不打算再歸還一毛錢。而且,黑人總是能夠照料他們自己的生活;這一家人的生計應該不成問題,而且到時候教會也會幫忙的。沒有人會挨餓的。
    他等著對方開口,並且把記事簿收到公事包裡:「有什麼問題嗎,卡爾·李?」
    「有啊,我明天可以說什麼?」
    「你想說什麼?」
    「我想告訴法官為什麼我會射殺那兩個傢伙。他們強暴了我的女兒。他們罪有應得。」
    「你是說你想在明天向法官解釋你的行兇動機?」
    「是啊!」
    「而且你認為法官在聽了你的解釋之後會釋放你?」
    卡爾·李一言不發。
    「聽著,卡爾·李,你雇我當你的辯護律師,而且你雇我是因為你對我有信心,對不對?如果明天我想讓你說什麼,我會告訴你。如果我沒表示,你就得保持沉默。等你7月上法庭審判時,你會有機會把你的想法都說出來。但是目前這個時候,得由我來說話。」
    「你說得對。」
    萊斯特和葛玟把男孩們和冬雅塞進了那輛紅色的凱迪拉克裡面,往醫院旁的醫生診療處駛去。強暴事件已過了兩個星期。冬雅現在走起來有點跛,她的雙腿以及臀部的疼痛目前己經幾乎完全消失了,纏在手腕和足踝的繃帶已經在上星期由醫生取下,傷口復原得相當好。不過,雙腿上的紗布及棉花仍然留著。
    在一間小房裡,冬雅脫下衣服,並且坐在一個附有軟墊的桌子上依著母親的身體、她的媽媽摟著她,讓她保持著溫媛。醫生檢查她的嘴巴,並且按揉著她的下頜。之後,他握住她的手腕和足踝,仔細檢查了一番。他讓她躺在桌上,用手觸摸著大腿之間的陰部。她哭了起來,向倚在她身旁的母親靠過去。
    她又痛了起來。

《殺戮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