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夠了,一切應在她分娩之前完成。因此,我們不可能詳盡研究托米林娜的個性了。通常,我們在制定計劃並付諸實施之前,要用兩三個月乃至更長時間對目標進行研究,但在目前情況下,一切都應該盡快完成。再有兩個月她就要分娩,到時候我們就未必能改變什麼了。」
「我同意。您還有什麼建議嗎?」
「我準備以托米林娜為例來研究一種新的方法。即根據作家作品來繪製一幅她的心理肖像。這種方法我們將來會用到。因此,我希望托米林娜不是這個世界上惟一有個人問題的知名作家,她應該成為一個開端。」
「就算這樣。那您對此有什麼想法?」
「您知道女性文學和男性文學的區別何在嗎?」
「您不要反問我。您的這種風格總是惹我生氣。說出您的實質內容。」
「對不起。一個人寫書一般有兩個原因。第一個原因是他想與別人、與讀者就一些他自認為重要、有意義並值得大家討論和深思的問題進行交流。第二個原因就是他想談一下自己。」
「等一等……聽您的意思,難道沒有任何其他原因了嗎?那麼金錢呢?一大批拙劣的文字匠人在糟蹋紙張,他們的數目多得數不清,他們就是為了賺錢。您把他們劃為哪一類?此外,您還忘了那些一心想出名的俗人。這類人同樣也寫了很多東西,而且經常都能遇到。您的這種分類不完全。」
「您沒有明白……確切地說,是我的表述不夠準確。為什麼人要把自己寫的東西拿出來出版,這完全是另外一個問題,其中的原因,正如您非常公正地指出的那樣,既有金錢欲、聲望欲,也有向別人證明什麼的慾望,此外還有許多其他原因。而我現在要講的是,什麼是使人提筆進行創作的動機。這是一種下意識的東西。構成文學作品基本材料的東西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作品中涉及某類問題;另一類則是作品中寫了某個無可挑剔的人物。至於女性文學,它們永遠都是或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這樣一種文學:其中的女性作者往往將女主人公作為自己的化身。她欣賞自己筆下的女主人公,賦予她種種可以想像和難以想像的美德,同時還賦予她以作者本人夢寐以求的容貌。女作家希望能像女主人公一樣生活,完成女主人公那樣的行為,能邂逅女主人公那樣的非人間的愛情,能像女主人公那樣令人歎為觀止地做愛,能既從生活本身也從那些漂亮富有的情人那裡得到主人公所得到的意想不到的禮物。任何一本女性小說都是如此建構的。如果對女性作者的整個創作仔細進行一番研究,那麼就可以制訂出一張表,列出有關她的口味、願望、幻想、童年時代的恐懼感等情況。由此可以構成一幅完整詳盡的女作家心理肖像。這張肖像與我們通常那種經過長時間細緻搜集目標的各種信息後繪製出的肖像相比毫不遜色。」
「那麼您認為塔姬雅娜-托米林娜就正是這樣的作家嗎?」
「那當然了!她寫的偵探小說我已讀過多半。她的書中總有一個一成不變的女主人公,所以我堅信,如果我們對這一女主人公形象進行一番整理和研究,我們就能瞭解有關托米林娜的一切情況,從而為正確制定計劃提供參考。難道您還是不相信我嗎?」
「哼……有時我覺得您的方法十分可疑。比如說,我至今不明白,搞出最近這具屍體有什麼意義?為什麼要一個接一個地製造死亡?這個小伙子怎麼妨礙您了?但我還是不得不公正地說:您確實總是能成功地達到預想的目的。我不清楚,您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但事實是不容爭辯的。您認為需要就去做吧!但是您要記住,當您向我保證會成功時自己承擔的責任。」
「我記得。」
負責國家杜馬議員尤麗婭-戈托夫齊茨被害案調查工作的鮑裡斯-維達利耶維奇-格梅裡亞探長患了感冒。他嗓子發啞,喉嚨疼痛,不停地流鼻涕。戈爾傑耶夫上校雖然竭力想使談話鄭重一些,可還是忍不住不時調侃幾句,好在他認識格梅裡亞時,後者還在當片警。儘管,應當承認,他們的談話似乎不能不鄭重一些好,因為他們討論的問題絕不是什麼好笑的事。
「維克多-阿列克賽耶維奇,科羅特科夫少校牽著我的鼻子走,是不是得到了您的默許?」格梅裡亞一隻手攥著手帕放在臉旁,嗓音嘶啞,很吃力地說。
想到格梅裡亞探長的鼻子,而不是他所用成語中鼻子1的情形,戈爾傑耶夫覺得他的問題很好笑,於是,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
1俄語成語有「牽著某人鼻子走」,書中人物因而有此聯想。
「瞧您說的,鮑裡斯-維達利耶維奇,」他竭力保持禮貌回答道,「科羅特科夫不會牽著任何人的鼻子走,他還沒狡猾到這份兒上。他這人單純得像小孩子。您自己難道就沒發現這一點嗎?」
「儘管如此……」格梅裡亞皺著眉頭打了個噴嚏,「對不起。科羅特科夫提了一個方案,按照他的方案,我們應當通過『格蘭特』私人偵探所來尋找殺害尤麗婭-戈托夫齊茨的兇手。跟您說實話,這種假設我很不喜歡,但我還是允許科羅特科夫據此進行調查。可查出什麼了?就在偵探所門前,有人幾乎就是面對面地槍殺了季姆卡-扎哈洛夫,還在他是個相當不錯的警察時,我就認識他,而就在他被害時,您手下的卡敏斯卡婭就在他身旁。這怎麼理解?」
「您說怎麼理解呢?」戈爾傑耶夫做出一副無辜的樣子問道。
「應該這樣理解,還有一些您的下屬也在調查此案,而對他們的活動我卻一無所知。維克多-阿列克賽耶維奇,我不敢教訓您,因為我過去曾向您學習過,但現在的問題涉及到議員被殺案,所以一切工作都應該非常明確、非常內行,因為我們的每個行動,上頭都有十隻眼睛在盯著。您這是在把我往哪兒放呢?」
「你算了吧,鮑利亞!」科格布克和解地說,「別擺探長架子了,你原來是個小警察,現在也還是。只不過是制服上的領章變了而已。我沒有策劃任何反對你的幕後活動。這個方案是卡敏斯卡婭提的,你猜對了,但我之所以要科羅特科夫協助你,是因為她還只是個小姑娘,調查議員被殺案還早了點兒。一旦搞砸了,可不是鬧著玩的,就工作關係而言這類犯罪案不歸她管,所以一旦出事,誰都不會打她板子,也不會折磨她的神經末梢。而尤爾卡小伙子身體強壯,經得住摔打,對什麼都不在乎。全部詭計也就只此而已。」
「一開始您就這麼告訴我就好了,」格梅裡亞聲音很響地擤著鼻涕,嘟嘟囔囔地說,「對不起。您自己不是說,我的內心還停留在普通警察的水平上麼,那我不理解也情有可原?昨天一大早我就被叫到了檢察院,可有關卡敏斯卡婭,我能說出什麼所以然來呀。真丟人吶!想不說話吧,可又不行。他們要我報告案件偵破進程,而與『格蘭特』有關的倒成了惟一有所進展的方案了,我只能講了我向他們胡謅的那些事兒,幸虧您沒聽見。全是胡說八道。而這一切都是出於對您——我從前的老師的尊敬。」
「那就多謝了,」戈爾傑耶夫哼了一聲,「鮑利亞,我就知道你是會記得別人的好處的。有趣的是,你到底對他們胡謅什麼了?」
「與其說是胡謅,倒不如說是有意避而不談。最主要的我沒敢說出來,就是扎哈洛夫在私立保鏢公司工作這件事,不然的話,他們還不得當場把我腦袋擰下來才怪。您也知道我們可愛的檢察院多麼喜歡私立機構。簡直是寵愛極了。睡夢中都恨不得把他們的活動不露痕跡、一勞永逸地全部取締。如果我供認,在我身後,有一個私人偵探,經刑警局允許,也在偵查國家杜馬議員被害案,他們非得把我……哎,他們那裡究竟是怎麼回事,您自己也知道,他們會把我怎麼樣。喏,你瞧,既然不能把扎哈洛夫端出去,那我就只好邊想邊說了,我說我讓卡敏斯卡婭相機尋找可以接近『格蘭特』事務所的途徑,而她找到了一個叫扎哈洛夫的傢伙,此人在這家事務所有熟人,於是便通過他瞭解從該事務所刺探情報的可能性。扎哈洛夫準是找到點什麼,井答應要給卡敏斯卡婭指認某個他認為可疑的人。而他就在指認他們時被殺害了。第一次好像就這樣對付過去了,可一旦他們知道一切全不是那麼回事兒,那我就有好果子吃了。」
「如果你不對任何人講,他們是不會知道的。算了,鮑利亞,原諒我這個老頭子吧,是我讓你受了委屈,但憑良心說,我並非出於惡意。想讓我告訴你實情嗎?我自己也不相信這個方案。它有些荒謬。可我們這位小姑娘想就此練練手,我幹嗎一定要禁止她呢?讓她去試試,積累些經驗,磨磨牙齒。可誰又能想到她會再次惹麻煩呢?她抓住的是個最差勁的方案,可你瞧事情完全給顛倒過來了。假如我哪怕有一秒鐘能想到案子會發展到出現死屍的地步,我可真的不會讓她背著你去搞游擊。可現在看來,在『格蘭特』事務所裡確實隱藏著一個混蛋,他為了大筆撈錢而出賣情報。而當他發現扎哈洛夫把他給咬住後,就決定擺脫扎哈洛夫。但是,鮑利亞,你要注意,這個可惡的私家偵探,可不是孤零零的個體戶。他身後很有勢力。我親自到過現場,因為阿娜斯塔霞給我打了電話。我就用這雙手把整個『格蘭特』折騰了個遍。」戈爾傑耶夫在格梅裡亞探長臉前抖了抖他那胖胖的手指。「偵探所的所有人員都有不在現場的證明。在扎哈洛夫被害時,多數人就在事務所裡等著參加原定15點召開的會議,其餘的人來得稍晚了一點,但所有人都有不在現場的證明。有人在別的地方見到過他們。因此,可以設想,偵探所裡那個小混蛋,準是跟什麼人說過,說他正在翻找主任的卡片盒時,被扎哈洛夫當場抓住了。而那些人對他的話肯定相當重視,不但沒有置之不理,而且也沒讓他自己繼續去對付自己惹的麻煩。」
「是的,」格梅裡亞點了點頭,「他是個重要成員。準是有人非常需要他。算了,讓什麼檢察院見鬼去吧,重要的是案子畢竟有所進展了,要不然,我早就徹底喪失希望了,維克多-阿列克賽耶維奇,把卡敏斯卡婭給我吧,行嗎?」
「那樣你的日子會很難過的。」上校以玩笑的口吻說。
「怎麼會呢?她腦子很好使,很清醒。您別捨不得。」
「我說不行。她搞這種案子還太早。她還對付不了這類案件。應當讓小姑娘們遠離政治。」
「您這叫什麼話!」格梅裡亞又開始嘶啞地咳嗽起來,「您還拿她當小姑娘?我又不是不知道她,我們一起調查過女演員瓦茲尼斯謀殺案。像她這樣的小姑娘,你給她一個手指頭,她會不但把你整條手臂,而且把你整個人連同皮鞋都一口吞了。她大概只比我小兩歲吧?」
「問題不在年齡,格梅裡亞,而在性格和神經系統。不錯,女演員被殺案,確實,是她力所能及的。可議員被殺案就不同了。你知道為什麼大家都不願意離開我嗎?」
「因為您善良,愛護大伙,一切都可以原諒大伙,也很憐惜大伙。」格梅裡亞有幾分挖苦地說。
「不,鮑利亞,我並不善良,而是聰明。我愛護自己人,今天我保護一個人,明天,毫髮未損、四肢健全的他,會給我偵破十件大案。而如果我不愛護他,委屈了他,迫使他超越其極限而工作,使他神經過度緊張,精神受到傷害,那麼,你就會至少有半年時間失去他。每個人都應該去做他最擅長的事,只有這樣才算明智。如果我不讓一個好的槍手上射擊台,而讓他去跑5公里越野,那麼,這段距離他當然也能跑下來,可那樣會使他累傷,病倒,使他心臟受不了,雙手顫抖。而他也無法創造新紀錄,使我派不出人來上射擊台。你明白這個小寓言的含義嗎?」
「這我明白,可有關卡敏斯卡婭我還是不明白。您憑什麼斷定她搞不了政治謀殺案,或是用您的比喻來說,她跑不了越野賽呢?」
「鮑連卡,越野賽她已經跑過了,而且累傷了。現在她什麼都幹不了了,既不能跑,也不能射擊了,就是這樣。所以你不要指望娜斯塔霞了,而科羅特科夫和伊戈爾-列斯尼科夫,他們都是些精明的小伙子,如果你願意的話,我還可以把謝魯揚諾夫給你。」
「好啊,」格梅裡亞一聽來了情緒,「我認識他,人很活躍,一隻腳在這裡,而另一隻已經在那兒了。什麼事情到他手裡都幹得快。把他給我吧。」
「呵,瞧你這雙貪婪的眼睛,還有這雙貪心的手。」戈爾傑耶夫笑了,「應該給你開些治貪心病的藥片,開得多多的。你別拿這雙眼睛瞪我,儘管你現在辦的案子很重要,但不管怎麼說,在我眼裡你還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孩子。現在你最好給我說說,死者尤麗婭-尼古拉耶芙娜的丈夫如何觸怒了自己的妻子,以至於她讓人跟蹤他?」
「原因無非是二者之一:或是金錢,或是女人。一切罪惡都是源於它們。」探長富有哲理地說。
「源於誰?源於女人?」
「也源於金錢。尤麗婭被牽扯到稅收方面的案子中,她非常害怕她的丈夫向國家隱瞞了什麼,她很愛惜自己的聲譽。顯然,她懷疑她丈夫實際掙的錢,比告訴她的還要多。」
「根據我們的情報,這些懷疑都是毫無根據的,」戈爾傑耶夫說,「戈托夫齊茨除了個體醫生活動外,並未參與其他什麼活動。這已經是精確核查過的。」
「那就是因為女人了,」格梅裡亞歎了口氣,又開始擤起鼻涕來,「對不起。真見鬼了,不知是怎麼得的感冒,真是莫名其妙!外面天氣很暖和,而且我連一場雨也沒淋過,可是卻弄得鼻涕不斷。」
「不,鮑利亞,反正我還是不明白。」上校固執地搖著頭,「如果懷疑丈夫不忠誠,為什麼要派人跟蹤他?你就給我解釋這一點:為什麼?」
「那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為了及時對他予以斥責並且使他能回到夫妻生活的軌道上來。否則,如果對此類事體不聞不問,那就會弄到離婚的地步。」
戈爾傑耶夫深沉的目光凝視著他。
「哎,鮑利亞,現在已經沒有人敲打你了,什麼時候你才能不拿自己來衡量其他所有的人呢?你有四個孩子,這樣一來,對你妻子來說,離婚不啻為自然災難,因為孩子還那麼小,還得撫養再撫養。可是對尤麗婭-尼古拉耶芙娜來說呢?她只有一個孩子,而且還安排得很好,住在倫敦的表姑家裡,在條件很好的英國學校裡讀書。而尤麗婭本人經濟上完全獨立,人長得很漂亮、很嬌貴,年僅三十六歲,就已經是一位國務活動家,擁有很好的職業,熟人成群,也擁有一些崇拜者。據她的熟人和朋友反映,她是一個很有教養、非常聰明的女士。那麼,請原諒我這麼講,她為什麼如此害怕離婚呢?為什麼她要雇偵探來跟蹤丈夫呢?鮑利亞,這究竟是為什麼?這可是有失體統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格梅裡亞說,「那就是說不是因為嫉妒,而是因為她擔心會有非法收入。反正不是這樣就是那樣。」
「鮑利亞,你清醒清醒吧!」戈爾傑耶夫生氣地說,「我理解你現在身體不好,可能因為傷風感到腦袋發沉,但是你也得二者取其一:或者你去生病,或者我們繼續討論案件。」
格梅裡亞很吃力地抬起眼皮,他的眼皮時不時地往下耷拉,以免討厭的日光刺激到眼睛。他把手掌放到了額頭上。
「好像體溫升高了,」他用乾啞的嗓子作出了判斷,「維克多-阿列克賽耶維奇,您這裡可以弄點兒熱水嗎?」
「要喝茶嗎?」
「不,就要點開水,我用它沖感冒沖劑。」
「會有效嗎?」
「會感到好一點。不,不是開玩笑,15分鐘後體溫就會降下來。過後體溫確實還會再升上來,但是可以挺兩至三個小時。」
有人給格梅裡亞端來一大缸子開水。他把一小袋混有茶糜子的感冒沖劑倒了進去,然後開始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起來。科洛布克-戈爾傑耶夫有些擔心地看著他,那目光就跟人們通常感到什麼事難以理解時一樣——人怎麼能喝這種東西?
「很難喝吧?」
「沒有的事兒,很好喝,就跟加了果醬和檸檬的茶一樣。」
「藥不可能好喝,」戈爾傑耶夫非常堅決而自信地說,「藥理應難喝,因為它要使人在第一次服用時就明白,得病可不好受。如果藥很好喝,而且治療起來讓人很愉快,那就是徹頭徹尾的欺騙,對身體不會有任何益處。你把這東西扔了算了,鮑利亞。我看,最好還是給你倒杯酒吧!」
「您幹嗎?倒什麼酒啊,我還要和您談工作呢。」
「得了,喝你的飼料湯,吃你的毒藥吧!」戈爾傑耶夫失望地揮了揮手,「我先讓空氣流通流通。也就是說,我們已經確定,使尤麗婭-尼古拉耶芙娜感到不安的,並不是因為出現了另一位女對手,而是因為她丈夫的非法收入。但我想知道,為什麼她恰恰現在才開始對此感到不安?為什麼不在一年前、三個月前,或就在今年四月份?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才使她對丈夫產生了懷疑。她不會是隨隨便便、無緣無故地發神經才想起這麼做的。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同意嗎?」
格梅裡亞默默點了點頭,繼續喝他那缸滾燙的藥湯。
「而在星期天發生了季馬-扎哈洛夫的事情以後,我們不得不承認,死者尤麗婭-尼古拉耶芙娜是對的。在按照她的要求對戈托夫齊茨進行跟蹤時,偵探們發現了一個人,此人對這些活動極不喜歡。鮑利亞,我們的任務就是要在戈托夫齊茨的熟人中找出這個人,鮑利亞,此人就是兇手。讓這些議會裡的爭吵、新聞記者們的調查統統見鬼去吧!這幾條路都進了死胡同,我們在這個死胡同裡停留了整整一個月,而兇手卻躲在角落裡看著我們,發出卑鄙的竊笑。如果不是扎哈洛夫偶然發現了那個把尤麗婭僱人的信息賣給兇手的那個人,如果此後他不遇害並且沒來得及把那個傢伙指給娜斯佳的話,我們是絕不會相信娜斯塔霞關於私人偵探所的假設的。你同意嗎?」
「嗯,是的。」
格梅裡亞一口把藥喝乾,用手帕擦了擦臉上冒出的汗水。他看上去確實有些不太好,戈爾傑耶夫打心眼裡同情他。
「維克多-阿列克賽耶維奇,您是我的朋友嗎?」探長嗓音嘶啞地問。
「我是你的老師,」科洛布克笑了,「而你對我來說永遠是個孩子。對了,這一點我好像已經對你說過了。你想說什麼,擤鼻涕的小子?」
「由於我對您懷有無限感激之情,還由於我對您蒼白鬢髮一直懷有敬意,所以我才不會生氣。」格梅裡亞回答說,並且輕鬆地笑了笑。
「有什麼可生氣的?」上校感到很奇怪,「因為你確實是個擤鼻涕的小子,這不,你的鼻子還在呼哧呼哧地響嘛。」
「請您把列斯尼科夫從這個案子調走。」格梅裡亞突然開口說,他強忍住沒讓自己咳出來。
「你說什麼?」
「我說請您把列斯尼科夫從我這裡調走。」鮑裡斯-維達利耶維奇重複了一遍,「我和他沒法在一起幹,不會有好結果。」
戈爾傑耶夫很認真地看了看自己過去的學生,然後摘下眼鏡,習慣地把弧形眼鏡腿塞進嘴裡,按慣例,這說明他正在沉思。
「您不要以為我是在意氣用事,您的列斯尼科夫根本不信任我。他不是自以為非常聰明,就是腦子裡想著其他什麼,反正他對我說的每句話,都有不同理解,而且還對此毫不隱瞞。我幹嗎要給自己找不痛快呢?幹嗎非得忍受他和我在一起?最好把卡敏斯卡婭給我,我和她在一塊幹過,配合得很好。」
「你就忘了娜斯塔霞吧。至於伊戈爾,我再考慮一下,鮑利亞,你是不是有點誇大其詞了?列斯尼科夫是個好小伙子,辦事很認真。你是不是有點自以為是了?」
「維克多-阿列克賽耶維奇,我對任何事從來都不自以為是。儘管你說過,我原本是個普通警探,現在仍然還是,但我畢竟已經是一名探長了。探長對任何事都不能自以為是,他或是有能證實其真知的證據,或是沒有。而『以為是』還是『不以為是』,這是您的那一套,哎呀,輕鬆些了,這藥真不錯,您真不該貶低它。所以,維克多-阿列克賽耶維奇,這就是我想對您說的。或是您讓卡敏斯卡婭到我領導下的組裡工作,或是我不再撒謊,也不再為她擅自行動打掩護。我們就這樣說定好嗎?」
戈爾傑耶夫重新把眼鏡戴到鼻子上,並好奇地看了探長一眼。
「鮑連卡,這是誰教會你來訛詐上司的?」
「還會有誰?在您的學校。您自己不是說,您是我的老師麼?」
「你學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啊……不,鮑裡斯-維達利耶維奇,我們還沒談妥呢。列斯尼科夫的事兒我來辦,如果必要的話,可以用別的人把他換下來。可卡敏斯卡婭不能給你。你也別想了。謝謝大駕光臨,謝謝你在總檢察院沒有說我的壞話,我很珍視這一點,並為此而感激你。如果你想讓娜斯塔霞幫你做點什麼事的話,告訴我,我會讓她辦。是我。你明白了吧?是我而不是你。你還不能對她發號施令呢,還沒到那時候。」
「明白了,」格梅裡亞又笑了,而且這次笑得更歡,看得出,此刻他的確感覺好多了,「您早這麼說就好了。別總是一個勁兒地說『不給、休想、你得不到』。難道我連正常人的話也聽不懂嗎?」
「好,我很高興你能明白。你別想再找什麼理由來訛詐我,要知道,我還沒把我的所有本事都教給你。這樣的把戲我還有,你不要太得意了。」
格梅裡亞走後,維克多-阿列克賽耶維奇處理了一會兒公文和日常工作,然後,把娜斯佳叫到自己這裡。
「格梅裡亞對你可是眼紅了,要把你弄到他的組裡去。」他邊看一份例行公文,邊連頭都沒抬地說。
「他那裡人已經夠多的了。難道他還嫌少?」娜斯佳驚訝地說。
「看來是嫌少。我對他說我反對。但嚴格來說,我的孩子,他是對的。你應該參與。讓我們著手把工作幹得更實在些。首先去做那位失歡了的鰥夫的工作。不管白天還是黑夜,待在他家裡,要成為他的好朋友,一定要弄清楚,在尤麗婭-尼古拉耶芙娜雇了私人偵探以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兇手就隱藏在戈托大齊茨周圍,但是據我所知,我們這位精神分析醫生幾乎不出家門,不跟任何人來往,所以,要確定他的交往圈極其困難。惟一的信息來源,就是他自己。」
「那偵探所怎麼辦?」娜斯佳問,「對它也需要調查。季姆卡還沒有來得及給我指認那個翻卡片盒的人。但應當通過其他途徑把他找出來。」
「我們是要用其他途徑來尋找他。但這不用你來幹。你和扎哈洛夫去過那裡,那兒的人認得你,現在你告訴我,電視台那邊怎麼樣?有什麼新進展嗎?」
「米沙-多岑科今天給我講了一個故事,其樸實和精彩令人吃驚。現在我明白了,『素面朝天』這一欄目是靠什麼錢來維持生存的,以及為什麼在安德烈耶夫和邦達連科死後,它會有那麼大的變化……」
米沙-多岑科在欄目工作人員那裡沒搞到什麼有用的東西,於是就尋找那些作為烏蘭諾夫嘉賓在熒屏上出現過的人。和前邊的十個人見面就已經足夠了,不必再驚動其他人了,因為這些人講述的經過,就像兩滴水似的一模一樣,只是結局有所不同而已。
某日,電話鈴響了,一個嗓音悅耳的男子彬彬有禮地問某君,是否願意參加「素面朝天」這個節目。而這位某君恰好正是一位渴望在廣告和公開場合露面的人,於是便欣然同意。接著那男子又問他什麼時候方便,以便和記者見面。於是,約好了見面的時間。女記者奧克桑娜-邦達連科來了,這是一位非常迷人的年輕女子,她鉅細無遺地和未來的嘉賓談了很久,問他生活中的一切波折,他的嗜好、口味、習慣,喜歡的書籍、電影和政治人物等。談話進行到三四個小時後,奧克桑娜提醒說,在實拍前需要再見一次或是兩次面,並請某君在下次見面時,挑一些某君各個時期的生活照來。某君選了照片。當然很費了一番功夫,因為他想盡量選好的。第二次見面時,奧克桑娜又提了一些問題,並始終不停地往本上記著什麼,與此同時在認真思考著什麼。她看了照片。又要求看看衣櫃,並迷人而又窘迫地說,最好馬上選定某君在拍攝時要穿的衣服,因為在演播室天藍色牆壁的背景和強光的照射下,並不是所有服裝(襯衫、裙子、短衫)都好看。於是,兩人一起選定了衣服。最後,敲定了拍攝時間。如果某君交通工具有困難,他們還會派車來接他。
在拍攝前會安排吃一些糖果、點心,喝點茶。在此期間,會與主持人亞歷山大-烏蘭諾夫相識。然後,某君就要聽化妝師擺佈了。接下來開始拍攝,一般要一個小時左右。在此以前,大概除了記者那一番過分刨根問底的工作以外,一切都和平常一樣,但這一工作只會為欄目增光添彩。
接下來開始放映名為《我們如此熱愛您,您是如此聰明》的小劇。某君被請到演播室,給他看40分鐘的錄像。在拍攝時錄製的一小時的帶子裡,只保留了40分鐘的節目,因為最糟糕的地方已被剪輯掉。但是節目播出只有20分鐘,而且一頭一尾各有一分鐘廣告,此外,節目開始時還有一些裝飾畫面和中間的過場畫面,總計約3分鐘,用以在熒屏上展現嘉賓各個時期的生活照,同時由畫外音介紹嘉賓生平簡歷中的一些主要階段。這也就是說,嘉賓和烏蘭諾夫的單獨對話,不得超過15分鐘。換句話說,從剩下的40分鐘裡,還需要壓縮掉25分鐘。而這也就是有嘉賓本人直接參與的那段過程。欄目為嘉賓提供機會,讓他看一看從熒屏上看,他顯得多麼不成熟,偶爾又會由於不假思索而說了怎樣的蠢話。他膽戰心驚地聽到,自己說的話是那麼拙劣,做的手勢是那麼難看,而當攝像機捕捉到一個成功的畫面,以及熒屏上響起流利、連貫且文法通順的話語,且不時夾雜些俏皮的玩笑時,他就會欣喜萬分。大家好像是在和他商量——「讓我們把這一小段去掉吧,」人們對他說,「而這裡您簡直太棒了。您看,攝影師捕捉到的您的這個鏡頭真是妙極了,簡直是奇跡。啊,您說得真棒啊!喏,而這一段,看來好像不太好,您看呢?」而某君自然也會這麼想,而這樣一來,在他的英明領導和直接參與下,40分鐘莫名其妙成了與烏蘭諾夫的15分鐘的談話,而對話中的某君成了非常生動、有趣,思想深刻,富有教養,對生活有獨到見解的非凡人物。同時,還應該指出,某君在化妝之後比在日常生活中看上去要好兩百倍。這都是米沙-多岑科親眼所見,因為是他,在安德烈耶夫和邦達連科慘案發生後,首先走訪了那些幸而將其與烏蘭諾夫進行的談話錄製下來的人。
某君在看到錄像結果之後,產生了他在世上的最大願望,那就是讓節目能盡快播出。這是可以理解的:他希望在公共場合露面,而這個節目對他來說簡直是不可或缺的。此外,他是一個正常的活生生的人,而作為一個正常人,他何嘗不想留下好印象。既然他能讓人看上去很棒,又能如此精彩地表演,那麼,對此知道的人越多越好。因此,他就會以熱切的目光詢問:什麼時候播出?什麼時候這盤他熱切渴望的帶子將對外公佈,並在全俄電視頻道上播出?人們會回答說:「只要一弄好,馬上就播。到時候我們會給您打電話的。是的,是的,當然會提前的,怎能在播出當天打呀,您不是還得通知所有熟人、親戚和朋友嗎?是的,當然了,節目播出後我們還會送您一盤錄像帶,我們會專門為您復錄一盤留做紀念,所以,您不一定非得用錄像機把節目錄下來。」
因渴盼榮譽而感到無上幸福的某君回家去了,而與此同時,第二部名為《一切都要付錢》的戲開始上演了。可以認為,這部劇並非每次都要上演。據米沙估算,概率大概是四分之一到五分之一。人們是按哪個腳本上演這部戲的,還有待查清,但這事實上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重要的是結果。某君有一些富裕的熟人(我們姑且如此稱呼他們),這些人與他有業務上的關係。這些人可能是他的贊助者,也可能是他的合作夥伴,還可能是些虧欠他什麼的人。就是這些熟人,會突然給某君打電話,問他是否一定堅持要讓這個節目播出。他當然希望播出了!怎麼能不播呢?不播的話費這麼大勁兒所為何來呢?那些有錢的熟人對他說:您明白嗎,有人要我們為《素面朝天》欄目提供贊助費,如若不然,已錄製和剪輯好的節目就不能播出,要多少錢?很多,兩萬美元。當然了,我們可以支付,對我們來說也不是什麼大的損失,所以,如果您一定要上……某君有點惘然若失。因為他已經看見過熒屏上的自己了,感覺是如此之好!而他多麼想……他請求給他一段時間讓他考慮一下,可他考慮的時間越久,就越是希望節目能夠播出。哎,假如他沒看過節目就好了!那樣的話,他就可能有理由擔心,節目做得並不是那麼好,而他在其中的樣子或許也非最佳狀態,既如此,就讓這個節目見鬼去吧,這不是花錢買罪受嗎?早知這樣……但一切不幸在於他已經看過錄像了。那節目連一點瑕疵也沒有,連一個失意的表情也沒有,就連每次掉頭也沒有一個不漂亮。愛自己,這是人的本性,也是心理健康的標誌,是正常的,也是對頭的。人家讓他看到的他本人,是那麼迷人,那麼有魅力,那麼聰明,那麼非凡,於是乎,他也就上了鉤。算計無誤。要想不上當,得具有非常特殊的性格才行。
於是,某君最後堅決聲明,他堅持節目應予播出。節日播出了,就算完事。
奧克桑娜-邦達連科精通自己的業務。與欄目中將要出現的嘉賓進行長時間的談話之所以必要,是為了弄清哪些是他的強項,摸一摸在討論哪些難題和問題時,嘉賓能說出一些比較有趣的觀點和見解。她甚至幫助嘉賓選擇服裝,以使客人出現在熒屏上的形象盡可能更好一些。奧克桑娜死後,便沒有人準備節目了。本來可以在短時期內再找一位聰明伶俐的記者,回到從前的操作辦法上來,但烏蘭諾夫從那以後就只槁現場直播了。這說明什麼呢?這說明他不知道該到哪兒以及如何尋找那些其背後有富有的贊助者支持的嘉賓。很明顯,以前從事這種工作的,是節目經理維佳-安德烈耶夫,而在他死後,這種可愛的勒索活動就中斷了……
「確實是很可愛,」戈爾傑耶夫搖了搖頭,「可以推斷,安德列耶夫和邦達連科正是因此而被殺的。不是他們索要的數額把嘉賓和他的那些慈善家給惹火了,就是這些電視人把人家給耍了,拿了人家播節目的錢,卻沒有播出節目。」
「還可能是其他原因,」娜斯佳說,「談判進行得很複雜、很緊張,雙方都說了許多侮辱人的話,於是,安德烈耶夫、烏蘭諾夫一夥拿到錢後,對錄像帶重新做了剪輯,把其中最好的段落刪掉了,而把最差的鏡頭留了下來。您覺得有沒有這種可能?」
「嗯,我的孩子,這就不大像了。這簡直是小兒科,有點像小打小鬧的、惡意的小流氓行為。儘管眾所周知……這個世界上什麼事沒有?我們必須趕緊把最近半年的節目錄像帶搞到手,你告訴米沙;讓他去辦。我們看一看,其中是否有哪怕這麼一期這樣的節目。另外還有,娜斯塔霞……」
戈爾傑耶夫突然打住,目光凝視著窗外。對於他此刻想要和娜斯佳談的話題,他自己並不喜歡,可還是得說。
「還有什麼,維克多-阿列克賽耶維奇?」她有些疑惑地問。
「格梅裡亞要求把伊戈爾-列斯尼科夫從他們組調走。他倆找不到共同語言。你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嗎?」
「伊戈爾不喜歡格梅裡亞,僅此而已,」她聳聳肩膀說,「一個偵查員突然之間不喜歡某個探長或反之,這不是很正常麼?如果您還記得的話,我不是一度也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喜歡柯斯佳-奧裡山斯基,後來磨合得慣了,甚至還成了好朋友。這沒有什麼特別的。」
「格梅裡亞斷定列斯尼科夫不信任他,並曲解他說的每一句話。是這樣嗎?」
她用一雙明亮的眼睛望著上司,目光中既沒流露窘迫,也沒有不安,儘管事實上,他們在背後常常議論同事,而且,從沒什麼好話。但娜斯佳也正因為這樣才喜歡戈爾傑耶夫上校,她對他太瞭解了:他從不對自己的下屬做任何不正當的事,有他在場時,屬下們用不著拘謹。而既然他討論伊戈爾,那就是說,確實需要如此。
「是的,是這樣,」她回答說,「伊戈爾不信任他。可事關一樁政治謀殺案,您又能怎麼辦呢?伊戈爾和任何一位正常的警察一樣,總是想著,探長頭上有壓力,要不就是探長已被收買或恐嚇住了。所以,每次當探長催辦某種方案並提高嗓門,只要話題一涉及到其他什麼事,總會合情合理地產生懷疑。如果沒有絲毫懷疑,那反倒怪了。伊戈爾是一位經驗豐富的警探,他很聰明,就邏輯推理和警覺性而言,他很正常。如果我處在他的位置上,我同樣也不會信任格梅裡亞的。伊戈爾想要提出一種能容納戈托夫齊茨家盜竊案在內的方案,而格梅裡亞大喊大叫說,盜竊和案子沒有任何聯繫,讓伊戈爾把它徹底忘掉,就肖它沒發生一樣。您要是處在他的位置上,您會怎麼做呢?」
「我?」戈爾傑耶夫笑了笑說,「我嘛,我的孩子,我自己的偵探生涯過得很光彩、很有趣也很有成果,但卻並不正確。打過許多年游擊,違法更是家常便飯。可等我當了局長後才明白,應該教你們也就是我的下屬和孩子們,換一種方式來工作了。如令這幫律師可不像從前,法律也和過去不同了,如今稍一違法,你所辦的刑事案就會徹底推翻。我對你們付出的勞動感到很可惜,當你們苦惱透頂,絞盡腦汁,夜不能寐,冒著生命危險,就只是為了搞清律師質疑的某個可惡的細節時,我難受得要落淚,可以公正地說,所有這一切就如同跟在狗的後邊揪著它的尾巴磨蹭一樣,案子也被中止了。所以你要注意,戈爾傑耶夫局長已經和過去的戈爾傑耶夫偵探完全不同了。」
「您還沒有回答我,處在伊戈爾的位置上您會怎麼辦?」娜斯佳提醒說。
「可我從未處在伊戈爾的位置上,因為我們那個時候還沒有政治謀殺案。而更多的是酗酒案,為了女人或是金錢。你不要逗我,我反正不會對你說你想聽的話的。你想要我對你說,對格梅裡亞能否信任。可我不知道。我確實不知道,斯塔先卡,生活中一切的一切都發生了急遽的變化,以致你根本搞不清楚誰是朋友,誰是敵人。我只要還活著,就會永遠都記著我們的拉爾采夫。有推舉手稱他為敵人的?誰也不會。可他卻為敵方工作。既非因為志向,也不是出於信仰,而是出於對女兒的擔心。我們可以原諒他嗎?我不知道。我們可以理解他嗎?可以。那你就想想看。你自己開動腦筋想想吧。當鮑裡卡-格梅裡亞剛當上一個毛頭特警時,我覺得我是可以一眼就把他看透的,但這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在這些年裡他變成什麼樣了?會不會被收買?能不能被嚇倒?要知道,正是為了孩子,他才離開了特警隊伍轉行搞偵破的,這事兒大家都知道。他擔心妻子成為寡婦,孩子成為孤兒。但這也是五年前的事了,那時當一個探長還不像現在這麼困難、這麼危險。鮑裡卡的妻子在家裡帶孩子。所以,他們一家六口人就全靠他當探長的這份工資和給孩子們的補助來生活。你自己也知道,他是不會過得很自在的,總之,我說這一切是為了……」
他又沉默了,做出一副在抽屜中找什麼東西的樣子。娜斯佳耐心等著他的下文。
「你和伊戈爾談談。我談不合適,他是個聰明的小伙子,馬上就會明白格梅裡亞來告狀了。沒必要徒然使他們兩人關係緊張。至於在政治謀殺案中彼此不信任的問題,你說得都很對,那你就想法說服伊戈爾,要他不要到處表露出自己的感情,尤其是在探長辦公室裡。要知道探長同樣也不是從莊稼地裡冒出來的,也不是昨天剛參加工作,所以,在這樁政治謀殺案的問題上,他也有同樣多理由不信任任何一個特警,對吧?所以,被伊戈爾視為叛變的那種表現,也許恰好正是探長這種正常的、不信任別人的表現吧。」
「好,我跟他談談。」娜斯佳站起身,點了點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