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早上7點。
你從瓦萊麗住的地方慢跑著回的家,到家時是早上五點半多一點。你輕輕地跑過黃色街燈照亮的大街,霓虹燈在你頭上發出輕微的嗡嗡聲。
從那裡到你住的公寓約有兩個半英里,牛仔褲讓你覺得不舒服,但是你還是一口氣跑完了全程。快到家時,涼風在臉上吹著,海在不遠處輕輕地唱著歌。你知道你一回去就會換了衣服再出來,穿著短褲背心重新享受晨風的吹佛。
你在屋裡伸展了一下身軀,感到頭還有點疼,但是你對此不加理睬,換好衣服又悄無聲息地出了門,門鑰匙拴在鞋上。你又向瓦萊麗住的地方跑去,但是到巴黎士碼頭你就折了回來。你喜歡早晨潮濕的氣息,跑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大海泛著青灰的顏色,佈滿小石子兒的海灘一片金黃。當你跑下台階向西而去時,往日的記憶浮現在心頭。你想起了那些在海灘下拚命逃竄、躲避追捕的罪犯;想起曾經在追趕他們時掉進廢棄的坑道裡;想起曾因長時間斷斷續續在潮濕、滾動的沙灘、石子上奔跑而終於體力不支倒地的情景……
凱茨回到家,脫了衣服,沖了一下,然後滑進暖烘烘的浴缸裡。起居室裡正傳來哈里·查賓快樂卻又傷感的歌聲,你不由地又一次猜想他本來是一個什麼樣的情人。當然,他現在死了,但是有些人恰恰因此變得更特別,更有味道,更可親、可愛。
湯姆·麥金尼斯許諾說她從懷特島見過詹姆斯·蒙洛後就給她一個答覆。湯姆原本想讓她把跟這個強xx犯見面的事轉給彼德·梅森,她不得不向他解釋特雷沃·瓊斯曾說非她不可。
「好吧,弗拉德。我會盡快和總探長談的。」
她想想今天,或許明天就會有一個結果,但同時她又有點兒迷惑,她應不應該從這個案子中擺脫出去?這到底對不對?別的人難道沒有跟她一樣見過那麼多,知道那麼多,也感受了那麼多嗎?難道她對這個案子就沒有什麼責任嗎?
她閉上眼睛,讓過去的事一件件往回走,直到她能清楚地看見鮑勃、莫伊拉在作戰室裡講述案犯作案的過程。
她仔細地聽著:
一、受害人被擊昏,綁到椅子上
二、閹割,受害人當時昏迷
三、用廚房裡的烙鐵燙傷口
四、時間過了一會兒
五、受害人本醒來時被剁掉了幾個手指,嘴被膠帶封起來。受害人臉上有膠帶被貼上,又去掉,再貼上的痕跡。可能又過了一會兒。在此期間,最可能的情況是受害人又昏過去了。鼻子裡有氨的殘留物,證明使用了某種藥品來刺激受害人甦醒
六、其他手指、腳趾在死亡之後被割了下來,嘴唇、耳朵、鼻子也被割掉
七、某種園藝用的大剪刀被用來剪掉手指和腳趾。臉部和腹部用的是一種類似屠刀的利刃。肚子整個被豁開,就像這個樣子……
盆裡的水有點涼了,她打開水龍頭,加了一些熱水。多餘的水從浴盆上部的排水口溢了出去。她感到肚子在咕咕叫,不禁想起早餐,想起瓦萊麗此時或許已經起床,在吃早餐;她還想起曾經在南安普敦早上五點半與莫伊拉一起吃的一頓早餐,鹹肉三明治加熱茶。
接著她想起她所知道的情況與警長穆爾報告裡談的好像有些不同,但到底是什麼,她卻想不起來。她放鬆自己,在浴缸裡躺得更深,盡力去想,卻想不明白。該死的!
7點21分,她將車停在約翰街警局,興高采烈地穿過走廊。她比大家來得都早,可能只有布萊克賽與麥金尼斯比她更早。她來得早的原因是她要離開做點準備。
她走進餐廳,要了兩杯咖啡。一杯多加牛奶,另一杯加了個紙蓋兒。然後端著咖啡去辦公室檢查了一下辦公桌,進了作戰室。這時,第一杯已經喝完了。
她小口地呷著咖啡,看著伯尼那張破碎的臉孔。外面傳來的噪音每次都會令她微微一驚。伯尼的「照片」也掛在牆上,是根據骨骼複製的;旁邊是厄尼·金畫的素描。她看一眼照片,再看一眼素描,心裡越來越清楚:厄尼·金不喜歡伯尼。金與山姆的話語再次在她耳邊響起:
「他對小山姆很好。這個你說的伯尼先生對山姆的兒子很好。他看起來是個不錯的傢伙。」
「我不太喜歡他。他有點虛偽。」
「但是你不能因為別人說話好聽而指責他。」
「他自稱叫布朗,約翰·布朗。他並沒像電影裡的人那樣說:『我叫布朗,約翰·布朗。』他跟我們說話時,告訴我們他的名字是布朗。當他跟小山姆玩兒時,他又說他的名字是約翰。」
「也沒什麼,主要他來了好幾次。第一天,還有隨後的好幾天,他都來了。他對那個房子很熱心,我們就把雷·巴特爾先生的電話告訴給他。」
她又看了看伯尼的畫像,畫裡透出的味道是確定無疑的:一種淡淡的厭惡。這不是蒙娜麗莎,但是這張畫裡是有東西的。是那雙稍微有些瞇縫的眼睛,還是那不太自然的笑容?
她聽見其他人走進走廊的聲音,他們說著話,不是「他媽的」,就是「大糞」,要不再來句「我操」,以顯示語言的豐富多彩。
門砰地一下開了,凱·米歇爾,弗蘭克·裡奧德,雷·卡弗爾和喬伊·瓊斯。
「呀!灰姑娘!」
「滾一邊去,凱。早上好,雷。早上好,喬伊。早上好,弗蘭克。」
「你到底要走還是要留啊?我記得你去幹什麼特別任務了。」
「你應該知道是怎麼回事,雷蒙德。我早上醒得太早,就想我該幹嘛?洗我的頭髮,洗我的內衣還是趕到局裡來替小伙子們收拾一下?」
「然後呢?」
「然後我發現我的內褲早送去洗了,我的頭髮也還乾淨。」
米歇爾說:「我這樣才便宜了我們這些小伙子!」
「你怎麼還在這兒,凱,我記得今早上你在性病專科有個預約吧?」
凱嘿嘿地笑了:「愛情是偉大的!」
「沒錯。」凱茨說。
接著她做了一個他們無法拒絕的提議:她要去為他們端咖啡,條件是他們告訴她約翰·伯尼怎麼死的。
「這可是個很難的問題,對不對!」她問。
「去端該死的咖啡,弗拉德!」
凱茨不動。
「好。那傢伙遭到攻擊,器官被割下來,xxxx煎了,臉、手指、腳趾、肚子,一塌糊塗。」
「謝謝,凱。你呢,雷?」
「嗯。」
「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怎麼樣?」
「凱剛說過。」
「不,他沒說。」
「去把咖啡端進來,弗拉德。」
她瞪著眼睛不動。
「好,好。約翰·伯尼,大約50歲,男性。租房住,被人襲擊,受到折磨,被閹割xxxx在廚房裡,幾乎做熟了。死前、死後都受過傷害。死於心臟病。封嘴的膠帶被反覆粘上又撕下來多次。有人在問他什麼情況——」
「喬伊,該你了。」「弗拉德,你是不是特愛聽這個?」
凱茨衝他翻個白眼。幾秒之後,喬伊說:
「雷說的就不重複了。手指、腳趾、嘴巴、耳朵、鼻子。哈!真是個詩人!有些傷害有知覺,有些沒有。煎鍋藝術,不過那也無關緊要,因為人已經死透了。咖啡?」
「還有你呢,弗蘭克?」
弗蘭克轉了轉身子,裝著愚蠢的樣子說:
「這個傢伙,又白又肥,赤身裸體,不過什麼都沒有了。下身的傷口都用烙鐵燙過。晚間大餐,客人獻藝,但是他早已不省人事,跟這世界說拜拜了。
「我馬上就回來!」凱茨說。
她奔出大門,下了樓。
「唉,弗拉德!」米歇爾把頭伸在門外喊,「再拿四份點心,一個蛋糕?」
凱茨只是向空中豎起了她的右手中指:滾你媽的!
她急急地衝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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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茨,見到你真高興。令人疑惑,但是很高興。趕緊找凳子坐下。
吉爾·巴瑟露出一頭如女一樣的金髮,笑瞇瞇地說:
「下面的話你可能聽過,但是我還是得說一遍。在接受問話培訓之前,你不能做任何訊問或面談。重要的是,不能嚇著孩子,更重要的是不能引導他們回答問題,我們必須非常謹慎。」
「我不是很清楚在這兒我要做什麼,吉爾。我來這兒是出於一種本能,而並非一時衝動、而且——」
「嗨,凱茨,沒必要解釋。你的口碑很好,我們很高興你能來。」
「但是你說你有些迷惑。」
吉爾又笑了,眼睛光彩閃爍:「我這樣說過?我只是在想傑克·斯維特剛來時,提起過你。然後不幾天,你就來了,他又走了。挺有意思。」
「安琪爾說起過我?」
「主要是問問題。關於你在拉扎蘭特島上的事,總有一些小道消息。他有點好奇,然後他就說你是個好警察,在兒童保護部工作錯不了。」
「是嗎?」凱茨略有驚訝,「你對他那句話是怎麼反應的?」
「我笑了。我說你認為這工作乏味無聊。」
凱茨深深地、慢慢地吸了一口氣。
「我們昨天晚上在阿曼多一起吃的飯。安琪爾告訴我一些事。不管怎麼樣,反正我現在知道這工作的重要性了。」
吉爾的臉上又浮現了笑容。小孩兒肯定喜歡她。
「好的,好的!我們去喝咖啡!」
探長麥金尼斯曾說過「懷特島,好,明天你去。」這個總探長也同意了,但是他又說來自南安普敦的梅森警長會一起去。凱茨張嘴想爭辯,麥金尼斯毫無迴旋餘地地搖搖頭,說:「再說也沒有用。瓊斯不可能做你一個人的線人。你要麼接受,要麼就壓根兒別想這件事。」
凱茨問起局裡情報部對貝特尼縱火謀殺案有何看法,提到和荷比街謀殺案或許存在某種聯繫。麥金尼斯說:
「尼克·伊文斯通過情報部發了一封信,談了這方面的情況。我也跟梅森警長和他的上司探長登海姆通了話。我們核對了各項紀錄,但是兩案的唯一共同點是死者身份都不明。他們正在追查一條線索,認為死者可能是因欠債被害的。」
「這樣啊,那好。我只是想了想,也不太確認,所以昨天我才沒有提這個。厄克對情況很瞭解,我知道梅森對兩方面的具體詳情都清楚,所以既然他們覺得沒什麼聯繫,應該沒什麼了。」
「是的。你見沒見巴瑟?」
「九點半剛聊過,先生。」
「她人很好,凱茨。別急於下結論。」
「下結論?」
「你明白我的意思,凱茨。」
10點45分。
凱茨和吉爾·巴瑟·露米踏著約翰街警局堪稱經典的印著無數腳印磨痕的地板向兒童會談室走去。吉爾一邊走一邊向凱茨解釋他們如何花了大力氣讓那裡看起來溫暖如家。來面談的小孩,通常情況下都遭受過心靈的創傷,因此尤其需要受到特別關照。
她們轉過一個彎兒,突然之間兩邊的牆都貼上壁紙,走廊兩邊的一扇扇門也都裝上了好看的把手,漆成了鮮活的綠色。
「到了。」吉爾說。凱茨邁步走了進去。
窗子上沒安百葉窗,而是掛著窗簾,壁紙將牆壁完全包裹,上面有色彩鮮艷的英雄圖案,有超人、蝙蝠俠和科克隊長等著名人物。
屋裡的燈不是普通的日光燈管,而是一個帶燈罩的熱氣球形狀的燈,下面還懸著一個小籃子,籃子裡一隻可愛的小泰德熊呆呆地伸出頭來,望著下面招手。
屋裡的傢俱並不很貴,是從連鎖店裡買來的,淺棕色,很柔和。沙發上散放著幾個海軍藍的靠墊。地上鋪著淺藍色的地毯,不顯眼。牆角立著一塊黑板,一塊白色演算板。紙張、蠟筆。玩具等散放在一邊。屋裡還有一台電視。一面牆上還掛著一個大鏡子。
「是可以透視的嗎?」凱茨指著鏡子問。
吉爾答道:「我們把所有的談話都拍下來。但是我們在拍之前告訴孩子們他們會被拍到電視上。一聽說能上電視,沒有一個小孩不高興。我們問願不願意拍,他們總是說願意。凱茨,今天你可以坐在裡面,看一下這個叫吉姆·布萊特的小孩接受詢問的情景。這是他第六回到這兒來了。他就要說出點什麼來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只管看就什麼都知道了。別封閉自己的視野,保持開放的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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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茨坐在一間類似於小型演播室的房間裡,周圍佈滿了電子儀器與線路,面前有一個小小的控制盤,還有一台大型彩電。從不知何處她能聽到錄像帶在緩慢地走動。她不出聲,靜靜地看著空曠的房間。
凱茨能聽見電流通過儀器,發出輕微的嗡嗡聲,使她有點昏昏欲睡。就在這時,門開了,一個小男孩走了進來。他長得金髮碧眼,十分漂亮,凱茨不由得暗想瓦萊麗和她的孩子將來可能就會是這個樣子吧?小男孩看起來不超過4歲。他的身後,走進來吉爾和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她身材豐滿,但並不胖,穿著合體的牛仔褲。她沖吉爾點了點頭,就走到屋角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吉爾也坐下來,拿了一個墊子抱在懷裡。
小男孩不理睬她們兩個,自顧自地玩著。不經意間,當他抬頭看攝像鏡頭,看凱茨時,凱茨的心猛地收緊了。那張小孩的臉上,分明有一種與其年齡不相稱的神情,有些東西好像缺失了,有些東西又好像多了出來。但是凱茨對此不敢確認。她小聲地自言自語:「開放的心態,凱茨,開放的心態。」接著,吉爾笑瞇瞇地說:「馬吉,我不知道怎麼做小汽車,你知不知道?」
吉姆扭頭看了一眼吉爾,她轉了一下身子。
「我是說,我已經做了一架飛機了,不是嗎?你可能想,你可能覺得是一個小汽車……」
吉姆·布萊特望著攝像機,手裡比劃著,嘴裡發出飛機飛行的嗡嗡聲。
「哈,你又玩兒這個了。」吉爾笑了笑,把墊子抱緊在胸前,說,「或許我們中間沒人知道怎麼做小汽車。」
馬吉,吉姆的母親,配合得很好,她屈膝跪下來說:
「我也知道。」吉爾說,「只要……」
小孩吉姆把什麼東西在地板上猛地推了過去,然後望著一邊。吉爾探出身子撿了起來。
「噢,哇!」她驚歎著離開沙發說:「快看我的小汽車,馬吉!」
馬吉跪著爬了過來,抓起那個汽車模型,喊:「噢,太棒了!」
小男孩飛速地抬頭看了一眼,又飛速地移開了視線。吉爾抬起頭看了一眼凱茨,悄悄豎起一根大拇指,又用兩根手指做了一個2分鐘的手勢。
只聽吉姆說:「我會做小汽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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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茨以前認為她不會再流淚了,她發現自己錯了。這世上仍有一些事能讓她流淚。
面談結束時,那兩個可愛的女人再次確認小孩兒依然由於害怕而不敢吐露真情。他不斷說起那個男人對他說的「這是個秘密,吉姆」,以及那人告訴他的,如果他說出去,就會有怪獸吃人,被關在黑屋子裡,死父母等種種可怕後果。看著小孩驚恐的表情,想像著他所受到的摧殘,凱茨終於忍不住了,淚水奪眶而出。她能看見吉爾眼中深深的痛苦,她能感到自己胸中難抑的怒火。等他們三人都出去後,凱茨飛快地溜出了屋子,向衛生間跑去。在那裡,她踢牆,踢門,牙關緊咬,惡毒地詛咒那個無恥下流的東西不得好死。她把自己鎖在一扇門內,發洩夠了才走出來,擤了鼻子,洗了臉,走回去工作。
她先去看探長麥金尼斯和鮑勃·穆爾。湯姆不在,鮑勃正閒著。
「警長,我只想澄清一下我們的關於約翰·伯尼的案子中要保守的秘密是什麼?」
鮑勃告訴了她。
「我們就是要藏著這個,不讓新聞界知道?」她問。
「是。」
「也不讓大夥兒知道?」
「弗拉德,我們不向警官們掩藏任何事情。」
「你肯定,警長?」
「你什麼意思,我肯不肯定?我的樣子像不肯定嗎?」
「但是在你的正式情況報告中,你沒有提伯尼的xxxx被煎熟了。我肯定你沒有說。」
「那又怎麼樣?比利可能會說出去,而且法醫也可能會露點風出去。在警察局裡沒有秘密,弗拉德,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有秘密,警長。我們對別的警察局的普通警官進行了保密。你說你知道每個人都瞭解煎xxxx的事。你還說如果這個被洩露出去你定要追查嚴懲。」
「我說,弗拉德,你是我的自動留言機還是我的良心?你到底想說什麼?」
「警長,我想問到底我們不能向新聞界說什麼?」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嘛,弗拉德……」
「請你回答警長。」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幹嘛,弗拉德,但是探長說你要去兒童保護部了,這聽起來確實是個好消息。」
「警長,你就是告訴我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天哪,你怎麼這樣?」
「那好,我去找布萊克賽。」
穆爾的臉漲得通紅:「別想嚇唬我,凱茨。」
凱茨平靜地轉身走回來,說:「警長,這很重要。我只是想讓你告訴我,我和大家不能向外透露的到底是什麼,就這個。並不是威脅,我必須知道。很確切地知道。
穆爾站起身,把一個文件櫃彭地打開,震得整個櫃子東搖西擺。他找出一份文件,嘩嘩地翻著,接著帶著怒氣開始念起來:「不允許提及死者所受到的性器官傷害,無論是直接的、間接的,還是在開玩笑中或者用暗示的方式,概不允許;不允許提及受害人的xxxx被部分煎過的事實,無論是直接的、間接的,還是在開玩笑中或者暗示的方式,概不允許。」
「就是這個?你能確認?」
「請你出去,凱茨。」
「沒有什麼別的了?」
「立即出去,弗拉德!滾出去。
凱茨心裡一冷:「是,警長。
她向兒童保護部走去,經過一個拐彎,對面走過來了吉爾·巴瑟。凱茨的臉色使吉爾產生了誤會,她關切地問:
「凱茨,你還好吧?」
「我想還行,吉爾。那孩子太可憐了。」
那個案子令人髮指,凱茨。但是照目前的情形看,我們可能根本就無能為力。我們知道肯定發生了什麼事,也知道在哪兒發生的,而且我們可以將疑犯確定為三人中的一個,但是我們什麼也證明不了。那三個人均無前科,而且個個態度都很好,與我們充分合作。
「本來不就應該這樣嗎?」
「但是,凱茨,你可以想想,如果有人控制你的男友猥褻一名小男孩或小女孩,你想他會不會感到震驚,會不會極為憤怒,衝動?」
「肯定會。」
「但是我們去見主要的嫌疑人時,他態度極為平和、放鬆,甚至很親切,對我們的要求極為配合。他十分得體地跟我們交談,眼睛裡卻熠熠閃光。」
「或許不是他幹的。」
「那麼他為什麼一點兒也不生氣,絲毫不感到震驚呢?難道他不覺得受了侮辱嗎?他們必須提醒自己要做出受了侮辱的樣子,凱茨。他們一輩子都在研究如何隱藏自己。那個有點特別的鄰居,一個你很信任的熟人,還有那個什麼時候找我看孩子都可以的『保姆』,這些人,在我們出現後,一點都不生氣,或者說不夠生氣。」
「但這不能當證據,對不對?」
「咱們去吃午飯吧。」吉爾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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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走出警察局的大廳,剛剛十二點半,外面陽光燦爛。從裝飾著彩虹的那個房間,經過黃綠色的走廊來到外面,這種感覺更為強烈。又一個美麗的晴天。但是這世界為什麼給人的感覺就像哪裡出了錯?
「我認識一個不錯的小館子,凱茨。今天我請客,怎麼樣?」
此刻比昨夜暖和很多,金色的陽光也比昨天更加明亮,但是凱茨感到悲傷如一柄利劍,刺穿了自己的心房。
「好吧。」她說。
身邊,一輛輛小車飛速地駛過。遠處,海灣裡白帆點點,好像還有人在游泳。在大海的那一頭,是法國。
吉爾看著凱茨說:「你還在想著小吉姆。」
「對。」凱茨歎了口氣。
吉爾常來的這間咖啡館在一個僻靜的小街上。一面牆上貼著花花綠綠的標語,另一面牆上,是一幅大畫。畫面上一個禿頂的老人默默地看著一個同樣沒有頭髮的嬰兒,背景是一團黑色的蘑菇雲,下面寫著一行字:「我們還要做什麼?」
老闆是一個女人,她戴頂帽子,將頭髮都遮了起來,像個戰爭時期工廠裡的女工。她看見吉爾,臉上綻出燦爛而真誠的笑容。
「照老樣子來一份?」她問。
「再給我的朋友拿一份菜單。」吉爾說。
他們坐在一張靠窗戶的桌子前,凱茨覺得好像聞到了一股死魚的味道。吉爾點點頭,笑了笑。
「老闆叫珍妮特,她每天兩次,上午十點半,下午三點半,都要關上店門,使自己有時間來實施計劃,實現她的目的。我有時星期六晚上來,我們一起分享。她在盤算怎樣把約翰·梅傑拉下台。每個人都有夢想。」
凱茨表現出了自己的驚訝,她說:「吉爾,我怎麼也不會……」
吉爾聳聳肩,笑了笑:「你對這個不太瞭解,對不對,甜心?你現在最好看看菜單。」她往前靠了靠,指著菜單上面說:「他們這兒有一道特別菜,是用農家自製的奶酪與大量的新鮮水果做的。」
「叫什麼名字?」
吉爾說:「我也不知道,珍妮特總是給廚房說『我能不能要很多水果來遮一下這個可怕的農家奶酪的怪味?』你要不要咖啡?」
吉爾衝著廚房打了一連串的手勢,隨後視線低了一些,笑容也有些變化。凱茨不說話,靜靜地等著。
「今天早上的事讓你受刺激了,是不是?」
「對。」
「你會發現事情有時會很難,凱茨。」
「我知道。」
「別胡思亂想,你能救不少孩子。」
「我知道。」
「錯誤。你也可能會傷害他們,還有其他人。」
「這個我也知道,吉爾。」
「我想,這只是個開始。」咖啡端了上來,吉爾身子往後靠在椅背上,等珍妮特走了,又傾了下來,用極其輕柔的聲音說:「好了,現在我來告訴你小吉姆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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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事情都是一點點露出苗頭的。全是一些不太容易理解的小事,但一開始誰也不會注意,只有小孩的父母有時會感到擔心。搞清楚真相要花大量的時間與精力,很多情況下我們永遠都做不到這一點。有時候,我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兒童猥褻犯站在我們面前,卻無能為力。這很難,凱茨。
熱帶水果做的沙拉、奶酪來了,還有咖啡。窗外的大街上一切都在按正常的節奏運行著。
「吉姆的媽媽首次發現情況有點不對頭。她看見小吉姆一個人玩的時候,嘴裡嘟噥說他有兩個爸爸。」
「第一次發現時,她沒在意。但第二天吉姆顯得比平時都安靜,還用一種與平常不太一樣的聲音講話。他說他有兩個爸爸,一個在家裡,一個騎一輛摩托車。」
「吉姆的媽媽告訴了他爸爸。她這時還不覺得出了什麼事,她只是怕丈夫會認為她在外面又有了男人。」
吉爾頓了一頓,說:「凱茨,先吃東西,咱們邊吃邊談。」
「吉姆的爸爸名叫湯姆,他也想看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是個英語老師,還做過一些咨詢工作。他表現得比較理智,對孩子很不錯。他用開玩笑來迴避這個問題。但是他說他有一個直覺:那就是知道孩子什麼地方不太對頭。很自然,一旦他們認為事情有點異樣,平時不曾注意的事就開始不斷進入他們的視野。但是他想確定這一切都是真的,而不是自己神經過敏。他將所有吉姆說的奇怪的事都寫下來,仔細研究,希望弄清楚孩子身上到底正在發生什麼事。」
吉爾又停了一下,當她用督促的目光看著凱茨時,凱茨吞下一大口農家奶酪和一片香蕉。
「凱茨,你可以設想一下,如果你是一個善良的人,你肯定不會首先想到有人在玩弄你的小孩兒,你連近似的想法都不會有。這正是那些做這些事的男人們所指望的。」
「但是吉姆的情況並不僅如此。他開始在半夜驚醒,哭叫,難以平靜下來,父母再怎麼安慰都沒有用。接著他又開始尿褲,而大約一年之前他早就不再尿床了。他還變得有暴力傾向,而且對父母,特別是父親變得十分依賴,依賴到讓父母覺得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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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拉……」
「莎拉?」湯姆笑著拍拍自己的腦袋,「一個爸爸叫這個名字太好笑了!」
「莎拉。」
「莎拉是個男孩還是女孩?」
「男人!」
「你有沒有男老師?誰看管你?」
「維吉、喬西和沙朗,還有另一個沙朗。」
「你最喜歡哪個沙朗老師?」
「我的沙朗老師,大沙朗老師管其他老師,我的沙朗老師幫我做事,和我一塊兒玩兒。」
「莎拉是一個女老師——」
「不,莎拉是個男人!我說過。」
「但是我想莎拉是女孩兒的名字。你認不認識叫莎拉的女孩。」
「莎拉·麥考利。」
「那你說的是不是這個莎拉,莎拉·麥考利呢?」
吉姆搖搖頭,說:「不,別傻了!我的莎拉爸爸不是女的。我的莎拉爸爸是個男人。
「誰是你的爸爸。」
「你在犯傻!」
「我是嗎?」
「你是我的爸爸,你娶了媽媽!」
「但是你告訴媽媽說你還有一個爸爸,他叫莎拉。」
「我沒有。」
說這話時小吉姆不願意看著你的眼睛。你的心中十分壓抑,你感到極為憤怒,你也感到迷茫和不知所措。你能給誰打個電話,談一談你的想法嗎?給誰呢?你又該說些什麼呢?
卡蘿爾給你端來一杯飲料。你小口地喝著,眼睛似看非看地望著電視上正在放著的兒童節目。你知道放的正是吉姆最愛看的節目,但他好像一點興趣也沒有。他只是玩他的小汽車,推一推,拉一拉,向前,又向後,再向前……
「莎拉是個男人,就像媽媽和爸爸都是男人一樣。」
你的思想開始混亂,你到底在說什麼?
「像爺爺一樣嗎?」你問。
「你又犯傻了。」吉姆說。
「像我一樣?吉姆你是說像我一樣的男人?」
「是的,你和媽媽是媽媽的爸爸。」
「我是你的爸爸。媽媽是我的妻子,我是她的丈夫。」
「莎拉是我的摩托車爸爸。」
「噢,是個玩具爸爸,就像金克是個玩具人一樣?」
「不是,真傻。莎拉是一個爸爸,你也是一個爸爸,媽媽是一個媽媽,你的媽媽是爸爸。」
噢,還有希望!「莎拉是別人的爸爸?你是不是說他是到幼兒園接小孩的別人的爸爸?莎拉是個爸爸?」
「噢,真傻!當然不是。莎拉住在幼兒園裡,住在樓上的樓上,最高的地方,在屋頂上。」
你叫卡蘿爾。你的杯子空了。你告訴她你還要喝一杯,你還說……
小吉姆在編造這一切。
「他說有一個樓上的樓上,這個莎拉就住在那兒。他還堅持說這個莎拉是個男人,不是小朋友的爸爸;他還有一輛摩托車,吉姆還坐在上面什麼的。」
卡蘿爾臉色蒼白地說:「幼兒園上面是有個房子。園主平常住那兒,他弟弟有時也在那兒過夜。他們兩個人都有摩托車。」
卡蘿爾走近吉姆,想伸手抱住他,但是他的反應好像不認識她一樣。接著他轉過身親她的嘴唇,不是像一般小孩那樣小鳥般地啄一口,而是怪異地,長長而熱烈的吻。卡蘿爾臉紅了,眼淚幾乎要掉下來。你氣憤不已,到處找酒。
你犯了太過直接的錯誤。
「吉姆,你告訴媽媽和爸爸那個摩托車莎拉的事,然後我們帶你去玩具店買一輛新的小汽車。」
「不!」吉姆的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這是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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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姆慢慢地把所有線索聯在了一起。他們不敢相信他們推測的可能正在發生的事情。他們的兒子告訴他們他在幼兒園裡被玩弄了。你可以想像一下,凱茨,你花錢送你的小孩去學校,結果卻把他置於野獸的魔爪之中。你難以相信,認為這不可能,你不敢相信是你自己把孩子送到這個人手裡的。」
「吉姆最初有異常表現的時候,父母把這歸咎於年齡問題,覺得他正在長大,對事情表現出更多的獨立性和個性。只有當他們把所有這些事情,如不良行為,噩夢,尿床,對父親、母親和姐姐奇怪的性依戀統統放在一起時,才覺得情況有些不正常。」
「他們那時還送他去上學嗎?」
「還送。他們還搞不懂發生了什麼。如果他們意識到的話,他們肯定立即停止讓他去學校,但是他們沒有。湯姆最後決定不讓兩個小孩兒去了。他和他兄弟一起到幼兒園去,把孩子找出來,帶出門放到車上,讓他們跟弟弟呆在那兒,他自己去跟一名工作人員談,那人是一名年輕婦女,叫沙朗。湯姆覺得她說話很不自然,躲躲閃閃。他這才確信有些惡劣的事兒正在發生。第二天他讓孩子們果在家裡,給兒童保護部和社會服務機構打電話。他很傷心,但他還覺得不好意思打擾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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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嗨,沙朗。你有沒有時間?我想跟你說點事兒。」
「是什麼?」
「我們能不能私下談談,就幾分鐘?」
她領著你進了一間遊戲室。你的頭嗡嗡作響,你的脖子酸痛。你急切地想得到其他的解釋,或許沙朗能給你一個,因為昨天夜裡……
你被玩具磚頭、拼圖遊戲包圍著。環境中散發著一種天真無邪的氣息。
你必須非常、非常冷靜。
你笑了。
「沙朗,這聽起來可能有點好笑,但是誰是莎拉?」
她的臉上立即閃過一道驚慌。他媽的!
「莎拉?你說莎拉·麥考利?」
「不,我說的是一個長大的莎拉。一個成年人。吉姆嘴裡不停地說一個叫莎拉的人。」
她好像很迷惑,但是你能看出她是裝出來的。
「莎拉,沒有這麼個人。我們的記錄上沒有叫莎拉的。無論全職人員還是兼職人員,沒有一個叫莎拉。這個我知道。吉姆肯定是搞糊塗了。」
「他很確定。」你告訴她,「她說這有一個莎拉。而且如果我沒弄錯的話,他是一個男人,他還有一輛摩托。他是不是可能把誰的名字錯記成莎拉了?有沒有可能?」
看看她那張令人做嘔的臉。如果她現在吐出來,你也不會感到驚訝的。
「呃,園主有一輛摩托,他的弟弟也有一輛。他有時把車停在這兒。花匠有一輛小本田摩托。但是沒人叫莎拉,或者類似什麼名字。吉姆肯定是摘混了。
搞混了,沒錯。他只是個孩子。但是就昨天夜裡,他伸手抓住你的命根兒,讓你大吃一驚。凌晨3點鐘,他突然在睡夢中尖叫起來,你怎麼也無法將他喚醒。他的哭喊聲撕心裂肺,你明白了,你怎麼可能不明白?
但看看現在的你,臉上正堆著笑。
你說:「我告訴卡蘿爾,莎拉肯定是動畫片中的某個角色。這孩子常常憑空想像好多事情。
「他是個很聰明的孩子,智力發育很快。」
「是的。」你說。你不清楚為什麼,但是你就是想按著這個母狗的頭往牆上撞。你的喉頭發熱,你幾乎要嘔吐出來。
「他今天好嗎?」你問。
「他很好。」
「昨天夜裡他有點發燒,卡莫爾覺得他可能對什麼東西有反應。」
她笑了,像一個和藹、盡責的幼兒園阿姨那樣笑了。她說:「他今天很好。」
你差一點就忍不住要狠狠地扇她一巴掌。
「這樣我就放心了。我本來還以為他又支氣管發炎了。」
「沒有。」她說,『他今天一天都很好。」
你離開了。
65
「凱茨,我們今天下午接著再聊這事兒。我們已經大體上把案情弄清楚了。吉姆是一個口齒相當清楚、表達能力極強的小孩子。他只有3歲,可是話說得很明白。唯一的問題是我們很難獲得證據。」
「為什麼?」
「吉姆的爸爸有點把事情搞砸了。他那個星期一終於忍不住了,到幼兒園去質問園主。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這樣就給罪犯提了醒。我們本可以突擊搜查那裡,或者派什麼人潛進去秘密調查。我們還可以對整幢建築和遊戲場進行嚴密的監視。」
「我記得你說過他一直很能控制自己?」
「他的確是。他們星期四把吉姆和瑪麗亞接走,與小吉姆做遊戲,想知道更多的情況。他們星期五一天都在做這件事,晚上他們終於決定給社會服務機構打電話報案。他們報案後,我們在星期六晚上和他們進行了交談,星期天又接著談。到下來那個星期二,我們組織了一個班子。」
「但是湯姆感到很內疚。據我所知,小吉姆說了或做了什麼讓湯姆再也無法容忍的事情。他叫上他的弟弟,去質問幼兒園所有人。那裡的人對他說了一大串好話,又是同情,又是關心,讓他根本就無法說或做任何事情。我說過了,凱茨,這些人能言善辯,說起謊,騙起人來手段高明,輕車熟路。可憐的傻湯姆,他正好著了人家的道兒。他讓他們有了時間來掩蓋罪證。」吉爾看看手錶,說:「嗨,我們該回去了。」
她們慢慢地沿著原路往回走。
「這個幼兒園隸屬一個控股集團,公司總部由老爸負責,底下有四兄弟,都四五十歲了。集團下面有四個幼兒園,一個在這兒,一個在雷丁,一個在伯內茅斯,還有一個在卡迪夫。這個集團還搞陸路運輸。我們尚未調查別的幼兒園,但是布萊頓的這個頂樓上面有個套間,那個叫朱利安的園主的辦公室就設在那裡。」
「幼兒園讓男性擔當老闆的情況普不普遍?」
「這要看怎麼說了,凱茨。理論上講,這種情況並非很罕見。男人有時會幫助他們的老婆開個幼兒園,有時還可能當上幾個負責人之一。但是實際生活中的的確確經管幼兒園事務,每天都去那裡上班的男人是不多見的。事實上,除了這個叫埃肯垂的幼兒園體系外,我不知道任何有類似情況的幼兒園。這說到底並不是個男人幹的活兒。」
「除非你另有所圖,想得到長期接近小孩子的機會。」
吉爾停了一停,望著旁邊一條小街說:
「正是如此。」
66
現在是1點25分。湯姆·麥金尼斯很可能躲在哪兒靜悄悄地吃三明治,要不就是在「憤怒的葡萄」酒吧安靜的角落裡喝酒。凱茨向吉爾道歉,說要去湯姆的辦公室撞撞運氣,看能不能找到他。吉爾笑著說有一大堆東西等著她回來看。
凱茨知道,吉爾很強大,或許不是那種一對一意義上的強大;不是那種勇往直前橫掃一切的勇敢;她的強大是一種道義的強大。凱茨很羨慕她。
她敲了敲探長門上的玻璃。
「門沒關,親愛的!」麥金尼斯在裡面喊,但是聲音並不大,而且好像也不是衝著門說的。凱茨請他可能正在從最底下的抽屜裡拿酒喝。她推門進去,麥金尼斯果然正彎著腰翻抽屜。凱茨臉上漾起會心的笑,她說:「下午好,先生!」接著又補上「我是凱茨。」以示身份。麥金尼斯發出一聲放心的「噢」,直起身子,出現在凱茨的視線裡。
他說:「凱茨!來一塊薄荷糖。」
凱茨不知該如何開口。
「先生,呃,湯姆……我在想……有些事我想向您打聽一下。」
「是你早上騷擾鮑勃的事兒嗎?他說你差點把他氣死。」
「是的,先生。但是我心裡有些事讓我很煩惱……」
「我知道。」
「你知道?」
「鮑勃說你很焦慮,可能你對新聞記者或什麼人說錯了話。」
「他那樣說?不,先生,根本不是那回事。我是在想,先生,我是不是能問您幾個有關約翰·伯尼之死的問題?」
「你搞得神神秘秘的,小姐。是不是因為這個才把鮑勃得罪了?」
「您能不能耐住性子聽我幾個問題,先生?」
探長猶豫了一下,吸了一口氣。有一刻,凱茨覺得他又要伸手去拉底下的抽屜了。但他又忍住了。
「好吧,什麼事,你問。」
「您可能覺得我愚不可及,先生。但是您能不能再給我說一遍兇手到底把約翰·伯尼如何處置的?你可不可以把我當成一個毫不知情的人,告訴我整個情況?」
麥金尼斯盯著凱茨。沒錯,愚不可及。
「可不可以?」
探長答應了。他將案情講給凱茨聽,跟別人講的一樣,他講了伯尼,如何在他乾淨得怪異的房間裡遭到襲擊,脫去衣服,綁在椅子上,封上嘴巴;如何受到殘忍、系統的折磨,並被閹割,xxxx還被煎熟;他死後,又如何被割掉肢體,毀掉面容,在牆上用那些碎塊拼出一個古怪的圖像。他講的和別人大同小異,也有一件事沒有提到。
「先生,你能不能現在跟我到作戰室去一下?」
「需要嗎?」
「我不知道,先生。」
麥金尼斯站了起來。
他們打開作戰室的門,以為裡面沒人,但是走進去的時候,卻看見有人在裡面,是格裡菲斯。他站在一張桌子上,正在打電話。見兩人進來,他極為尷尬,聲音也變了,凱茨猜他正在給詹妮斯·詹姆斯打電話。他們倆的關係竟能維持到現在,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格裡菲斯衝著電話說:「我再給你打。」然後掛斷了。
麥金尼斯這時說:「啊喲,是你,吉姆!我和凱茨來這兒有急事。」
「要不要咖啡,先生?」
「好主意!謝謝你。」
格裡菲斯抬腿要走。
「我的裡頭要加糖。」麥金尼斯說。
隨著彭彭兩聲,雙層門關上了。凱茨朝掛著照片的牆前走去,一邊看,一邊點頭,若有所思。
「好了,現在說說你的想法。」
「你從畫上看見了什麼,先生?」
「你知道我看見了什麼,弗拉德。跟你一樣。被切割後的伯尼,沒有xxxx,肚腸掏了出來。」
「而且沒有嘴唇,都被割掉了。」
「接著講。」
凱茨轉過身,心裡並不很確定。她走到另一幅照片前,這是一張羅伯特·福斯特屋裡墊子上發現的照片的放大樣。
「這張照片是約翰·雷納爾收到的,先生。伯尼在這上面還有嘴唇。」她又轉到另一張照片前,說:「這是我們在現場拍到的,上面的伯尼已經沒有嘴唇了。」
「小姐,我不瞎。」
「好,先生。你曾經在講述案情時羅列了約翰·伯尼受傷的情況,鮑勃·穆爾也講過同樣的內容。我甚至還要求鮑勃把嚴禁向新聞界洩秘的正式警告原文給我念了一遍。嗯,是這樣……」
她理了理思路,才接著往下講:
「先生,我記得很清楚你告訴過我殺害伯尼的兇手曾逼迫他吃他自已被煎過的xxxx,雖然比利從來都沒說過這個,也沒有任何有關的官方記錄,不論是在照片上和受傷情況羅列表上,都沒有顯示。那是一個可怕的夜晚,我不知道我說得對不對?」
「我的天,你說了這半天就是想說這個?為什麼你不直接問我?」
「因為如果我問,你就會想起來。而如果我不問,你也就想不起來了。」
「關於這個答案再簡單不過,姑娘。那天晚上我並沒有告訴你伯尼可能被迫吃那東西,而是法醫認為有這種可能。後來法醫改變了想法,因此在驗屍報告上沒有顯示。」
「是這樣嗎,湯姆!」
「事實就是如此。」
「噢,我也記起來了。但是我有一陣兒不確定,甚至開始認為純粹是我自己的想像。我為此還做噩夢。」
「還記不記得那些吃香腸的愚蠢玩笑?」探長問。
「對,我記得。」凱茨說。
67
在兒童保護部的辦公室裡,凱茨開始閱讀有關資料。吉爾·巴瑟在接電話,記筆記,將案情歸檔。
強迫窒息是極為暴力的。即使是小孩子,在被摀住口鼻時,也會拚命掙扎。因此要悶死一個人,需要相當的力氣。即使對像是個很小的孩子。為了悶死他,必須將他平放在床上或讓他的背抵著什麼東西,只有這樣才能緊緊地摀住他的口鼻。
不僅讀資料,凱茨還看照片,內容令人目不忍睹:有被毒死的,有被畜意燒傷的,有被強xx與雞姦的,有的時候,她會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屏著氣,就像從水中浮出的溺水者一樣被迫大吸幾口空氣,然後抬起頭看看吉爾。吉爾根本不朝她這邊看一眼。
兩個小時,凱茨整整看了兩個小時,再也看不下去了。她看到了被毆打、火燒、不給飯吃、打斷了腿的小孩子,她看到了被撕裂的xx道、肛門,她看到了被傳染上性病的嬰兒,四五歲的小孩……她閉上了雙眼,看不下去了。她合上了所有的書,其中包括《兒童虐待基本情況》、《兒科月刊》討論會摘要及其他有關論述。
凱茨站起來,走出房間,穿過走廊,穿過大門,來到午後的陽光裡,邁步接著向遠處走去。
她先是下坡,再往左拐,又上坡,再右拐,下坡,經過瓦萊麗的公寓,再往下走,經過阿曼多餐館,經過一排排的酒館,經過一家賣布萊頓特產的商店,又經過一家塑料玩具店……
她到了海邊。海在前面翻湧著波濤,鳥兒在灰色的海面上空飛翔、尖叫。沙灘上人們在悠閒地散步,小孩在追趕打鬧,時不時還傳來小狗歡快的叫聲。
她蹲了下來,樣子像一個要蹲下解手的農民。她的雙眼定定地看著海水深處,暗暗地問自己:我能不能有朝一日學得像吉爾一樣平靜,像吉爾一樣堅強?還是會一直像現在這樣滿腔仇恨,難以平復?
在她心中,她不清楚自己以前做的事都有沒有意義。如果我們連小孩子都不能拯救,還做什麼警察?
突然之間,她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永遠不會快樂——這沒有什麼關係——她明白了為什麼像旺達那樣,人會是那個樣子——他還能會是什麼樣子?——明白了麥金尼斯之所以會從抽屜裡偷著喝酒,而且也明白了她將永遠是她自己,弗拉德,而像安琪爾這樣的人,像他這樣的人會……
她盯著大海,努力地想著。她想,如果我能想清楚這個問題,而且如果我的想法沒錯,我就必須給法醫打電話,還有曼徹斯特的厄內·金,警長浦佐,警長梅森和比利都得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