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圈套

  荒井健司8點剛過就來到了「彩虹」酒吧的門口。因為他對大場啟基的話並不是百分之百地相信。他想最好早一點來,觀察一下情況。
  這個店不算大,架子上擺了一排外國酒,國產品也都是一些高檔的名酒。整個店籠罩著高雅豪華的氣氛。
  他坐在櫃檯邊,要了一杯啤酒,歪著頭,環視著周圍。往日他就不願意來這種店,一進這種店就感到不舒服。今天他這種感覺更強烈。
  「我太多心了吧。」
  健司喝著啤酒感覺味道很苦。自言自語地嘟囔著。在他的後面又進來一位客人。健司發現他坐在櫃檯邊上時,向這邊看了一眼。裡面座位上坐的那位客人,不知為什麼使他想起了檢察官的面孔。
  「不,也許這是你的精神作用吧。」
  他又自我安慰地說,盡量使自己鎮靜下來。他從口袋裡掏出煙,櫃檯裡一個大眼睛的姑娘叭地劃著了火柴,給他點上了煙。
  「謝謝。」
  健司很想看看姑娘手裡的火柴盒。不知為什麼,儘管他是第一次來這個店,可對這種火柴盒他覺得很眼熟。
  他歪著腦袋,好像發現了什麼,把手伸到上衣口袋裡,掏出第一次去找大場啟基時,作為證據偷偷拿來的火柴,和眼前的火柴盒進行比較。
  一模一樣。看來這個店也是大場啟基的地盤。
  剛才的那種莫名的不安感加劇了。他的心砰呼直跳,過去就聽說過大場啟基是一個無惡不作的人,自己的舉動是不是有些太輕率了。他有些後悔。
  「對不起,最近大場啟基是不是經常來這?」
  他問剛才給他點火的姑娘。
  「哎呀!您是大場先生的朋友?說起來,他有一段時間沒來這裡了啦。」
  「是嗎?平時他經常來吧。……不過,這個店……。」
  他又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大場啟基時的情景,當時,啟基叫的是一個穿女式西裝褲的姑娘的名字。
  「這個店裡有一個姑娘和大場的關係很不錯吧——啊,她好像叫幸子?」
  他自己也覺得好像說錯了,但不知為什麼這兩個字脫口而出。
  對方使勁擺擺手:
  「幸子?太難聽。那是我們老闆娘的名字,對顧客我們都叫她老闆娘……不過,她和大場先生的關係並不好。」
  「老闆娘叫幸子?我想起來了。和大場關係好的是叫真由美吧?」
  健司苦笑著回答說。
  「啊,是真由美呀!她是在這個店裡。她說今天有點事兒,晚來一會兒。可能就要來了。您有什麼事嗎?」
  「不,只是隨便問問。」
  越來越讓人擔心了。
  和啟基關係好的姑娘說有事晚來一會兒,這裡面似乎有問題。
  或許這是個圈套?那姑娘快9點了才來,是不是來探風聲的?
  當然,啟基常來的店,島田康吉來沒什麼不可思議,所以單憑這一點就認定是圈套也許是太過慮了。
  健司忐忑不安地想著。這時,他發覺了一個意外的情況。
  我剛才怎麼把真由美說成了幸子呢?幸子的名字是在什麼地方聽到的?等等,等等,不是玩笑。對了,幸子是小山從前的情人呀。
  想到這兒,他臉色一變。不過他又一想,叫幸子的多了,也許這是一種巧合吧?
  「喂!你說的老闆娘是哪一位?」
  他盡量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問姑娘。
  「老闆娘有點事兒出去了。」
  「真怪呀,老闆娘姓什麼?」
  「姓倉內呀!不過,你問這些幹什麼?你簡直象查戶口的警察。」
  倉內這個姓,好像也在哪兒聽到過。對了,古谷源造的秘書中,有一個叫倉內實的年輕人。聽說那個事件之後,無依無靠的古谷幸子便和父親生前的秘書結了婚。想到這兒的皮膚象觸了電似地一下子繃緊了。可疑,太可疑了。
  健司慢慢地環顧了一下四周,他感覺全身的神經都要繃斷了。
  剛才坐在櫃檯邊上的那個男人,仍然獨自默默地坐在那裡,慢慢地抽著煙。放在他面前的威士忌,好像一點也不見少。
  健司全身的血都往頭上湧。如果那個人是警察,那麼,現在就是決定命運的時刻了。他是看一看情況,還是打算等待我走出店外逮捕我呢?外面肯定埋伏著警察。
  健司飛快地看了一下手錶,時間是8點28分,離9點還差30分。
  也許是自己神經過敏,但為保險起見還是先離開這裡,如果沒有事,再來看看動靜。
  可是,怎樣才能離開這裡呢?唯一的出路口已被封死,現在好像甕中之鱉。
  不知道能不能順利地出去?現在只有一個辦法了,健司從櫃檯旁椅子上下來瞟了一眼那個可疑的人。對方一動不動,的確是在注意著這邊。健司很快拿定主意,故意大聲招呼那位姑娘。
  「我想起還有點事要辦。30分鐘後再來。先把帳結了,請找錢吧。」
  說著,交給姑娘5000日元。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我先去一下廁所,你把帳算好。」
  「哎,洗手間在那邊。」
  健司輕輕點點頭,拚命克制著自己,慢慢朝裡面的門走去。門裡面有一面鏡子、洗臉池,再裡面就是廁所。可是廁所的窗子是通風用的,連孩子也鑽不出去。
  除了他剛才進來的門用皮革包著外,周圍全是最近流行的木紋模壓板牆壁,一點縫隙都沒有。
  「畜牲!簡直像在監獄裡。」
  健司唰地出了一身冷汗發出絕望的歎息。他感到最後一線希望也破滅了。
  他用充滿血絲的眼睛環顧了一下周圍。也許是天助神祐吧,他猛然發現了一個秘密。在洗臉池對面的牆上有一扇小門,顏色、花紋和牆一模一樣,乍看很難發覺。
  這扇門肯定是為工作人員用的,大概是通到後面吧。他這樣想。
  如果能打開的話,就能從後門出去了。
  他像看到了救星,從胸前的口袋掏出鋼筆放進上衣的右口袋裡,用右手死死地握緊。當他把左手放到門上時,門從裡面打開了。一位姑娘站在他面前。
  她就是那個穿西裝褲的姑娘真由美,今天她沒穿西裝褲,短短的連衣裙下面露出兩條漂亮的長腳。
  「別出聲!」
  健司惡狠狠地說著,隔著兜把鋼筆向外捅了一下。儘管這種做法已不是什麼新鮮玩意,但根據不同的對象,有時也還能起點作用。
  「我也有啟基拿的那玩意,是不是那個畜牲叫你來看我落入圈套,然後向他報告吧?」
  姑娘臉色蒼白,渾身發抖,眼睛裡充滿了恐慌。看來是點中要害了。
  「好啦,善後的事就交給你了,你帶我到後門去,要是遇見人就搪塞一下。不然的話,你也活不成。」
  健司一下子把鋼筆頂到真由美的肋下,用威脅的語氣說。
  真由美象機器人似的,又向剛才來的方向折回去。過了放物品櫃的狹窄的走廊和更衣室,再走過像是倉庫的房間,就是後門了。
  「我不能馬上放你回去,你要跟我在一起呆一會兒。」
  「你究竟要把我怎麼樣了?」
  「我不會把你怎樣,只跟我呆30分鐘就行,兩個人在一起,可以躲過警察。」
  健司看了一下周圍,把腳邁出了門外。
  「怎麼樣?我的腦袋也不笨吧,幹這種事不比別人差,不必擔心。」
  健司拉著顫抖的姑娘走了30分鐘,來到了丸之內辦公街。他停住腳步。
  剛鬆了一口氣,突然又冒出一身冷汗。原來剛才過了一座充滿危險的橋。
  他環視了一下四周,夜晚的辦公大街死氣沉沉,像墳墓一樣寂靜。附近好像連個電話亭也沒有。
  「把你的一隻鞋脫下來。」
  姑娘哆哆嗦嗦脫掉一隻高跟鞋,健司撿起來,用力把鞋跟掰了下來。
  「好在這不是你的脖子。還給你,這回你成了瘸子,走路要特別小心。鞋錢找啟基要。另外,你要是替他著想,剛才發生的事就不要告訴他,否則,他將會以非法持槍的罪名被關進監獄。」
  說完他離開姑娘大步向前走去。走了一段,回頭一看,姑娘仍然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他微微一笑,從口袋裡掏出鋼筆,用力向姑娘扔去。
  鋼筆落到姑娘的腳前。健司斜眼看著姑娘拾起了鋼筆,又加快步伐向大樓的拐角走去。隨後叫了一輛出租汽車。
  當天晚上10點鐘左右,健司回到了川崎。想起剛才那一幕,不覺渾身發抖。渡過這一險境後,他彷彿增添了很大的勇氣和自信。
  看來是老天有眼。至少小山榮太郎的靈魂還在保佑我。他這樣想。
  如果那個酒吧的老闆娘真是古谷幸子,那麼今晚的這個冒險舉動也是值得的。
  現在該輪到大場兄弟倆暴跳如雷了。
  健司非常氣憤。心想,這儘是些什麼朋友。從兩人想合夥把我交給警察的情況看,啟基可能就是傑克的轉世。現在對方肯定會十分警惕的,再去太危險了……。
  他這樣想著,來到了自己新的藏身之處。他站在門前掏出鑰匙正要開門,突然發現門縫裡插著一個紙條,抽出來一看,是小山芳江留的條子。
  「您回府後,請和酒場聯繫。」
  紙條上只寫了這一句話,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連忙到附近的電話亭,給民謠酒吧的小山芳江掛了電話。
  「哎呀,您回來了?一定很累吧。不過請您馬上到『福松』餐館來一下。我已經用我的名字在二樓訂好了房間……」
  從芳江的語氣來看,好像並無惡意,健司覺得很過意不去。他不明白一貫生活簡樸的芳江,出於什麼動機讓她花那麼多錢訂餐館的高級房間?
  「到底是什麼事?有話在哪兒說不行,況且夫人現在正在工作吧?」
  「哎呀,反正有急事,你去一下就知道了,那個餐館離我這裡很近……。」
  芳江告訴他路線後,馬上掛斷了電話。健司很納悶兒,按照芳江告訴他的路線,來到了福松餐館。一說出小山的名字,女傭人就帶他上了二樓。
  「哎呀,請。裡面的客人等您很久了。」
  「等了很久?」
  他手放在拉門上迷惑地看著女傭人,呆立在那裡。當他看清房間裡女人的面孔,一切疑慮都煙消雲散了。他又驚又喜,呆呆地自語道:
  「澄子,是你呀?」
  「你!」
  女傭人出去了。澄子全身顫抖著坐到健司腿上,一個勁地抽泣起來。兩團火焰合為一體,悠悠地晃動著。
  「到底出了什麼事,你怎麼到這裡來了?警察沒有發現你嗎?」
  健司好容易清醒過來。澄子勉強地笑了笑說:
  「我想有人跟蹤,不過,已經沒問題了。我換了幾次電車,確實看清沒有人跟蹤後。才來到這裡。進了屋子,我一直盯著馬路上的行人,沒有任何可疑的跡象。」
  「是嗎?你多留點神是對的。不過,你總這麼做太危險,你對我這麼愛,我太高興了。」
  「嗯,這我知道。不過,今天有特別重要的事,一定要當面跟你說。」
  「那麼重要?到底是什麼事?」
  澄子整整零亂的衣服,悄聲說:
  「我今天到佐原家去了。你這次給他們添了不少麻煩。我去只是想代你向他們表示感謝……。」
  「嗯,那麼頭兒是不是開除我了?」
  「恰恰相反,頭兒主動給我打電話,說他相信你,他認為你不是兇手,不知為什麼總是到處躲躲藏藏的?他還說有什麼風聲和困難就和他打個招呼。真是一個知情達理的頭兒呀。」
  「這我都知道,你要跟我說的就是這些嗎?」
  「你接著往下聽呀,我到了那裡,覺得家裡氣氛有些不對,好像發生了什麼事。一問女傭人,才知道檢察官來找過師娘。」
  「檢察官找過大師娘?是為我的事嗎?」
  「嗯,我問了一下女傭人。才知道你想找的那個畑忡圭子就是師娘。是檢察官說的」
  「你說什麼?」
  健司幾乎跳了起來。
  「那麼,檢察官沒有問師娘有關傑克的事嗎?」
  「女傭人不會知道這些,所以我想親自問問師娘。結果說了不吉利的話,惹得師娘大發脾氣,什麼也沒問出來。」

《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