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島三郎對增本敏郎保險櫃裡的5張股票的推理沒有錯。經過警視廳的鑒定,這5張股票都是偽造得很精細的假股票。
早上,宮寺用電話匯報了這一情況,晚上又來到檢察廳。霧島三郎和北原大八的身邊堆了一大堆報紙的縮印本,正在埋頭查著什麼。
「你們正在工作吧?」
警部顯得挺客氣。三郎把縮印本推到一邊。
「不,沒關係。還是討論和那個事件有關的事。啊,請坐。」
宮寺警部坐到椅子上,馬上打開筆記本開始匯報。
「檢察官,你說假股票的出現將是一個新的謎,真讓你說對了。我們進行了多方面的調查,可絲毫沒有發現增本出手過假股票的跡象。」
「仍舊沒有線索?」
三郎顯得有些不快。
「我問過搜查二科,他們說這樣的假股票還是第一次發現。當然,也可能這種股票已經在什麼地方流通了,只是還未被發現罷了。可是,從一般常識講如果真的大量散發出去,肯定早就出事了。」
「我也這樣想。」
「我還去了證券公司。聽有關的人士講,增本的交易幾乎都是買空賣空,很少使用股票。即使買賣不能買空賣空的信用交易以外的股票,也都是存放在證券公司裡。」
說著,警部拿出幾張訂在一起的表格。
『這是你要的增本最近的股票交易清單,還有一份是作為信用交易擔保的股票的一覽表。看一下就清楚了。至少在近半年內他沒有用過和那5張一樣的股票做過交易。」
三郎眼睛一亮,目不轉晴地盯著那份清單。
「當然,也許這幾張假股票是準備將來使用的,現在只是試印階段。我認為二科的這種解釋有相當大的說服力。可是,就是試印,一種只印一張也太少了。公司方面我也調查過,沒再發現假股票。」
「是啊。如果是為了證明印刷技術如何的樣本,那何必又印5種,不是又多了點嗎?是不是因為覺得印得太少划不來呢?」
三郎指著清單的最後一部分:
「你看在擔保部分裡有一種股票和假股票的圖案一樣。」
「嗯。但據說他只是發出訂單,從不在手裡留股票。而買進的幾乎都在一年前……。為著填重起見,我把他存在證券公司的股票查了一遍,沒發現什麼問題。」
宮寺警部深入淺出地繼續說明:
「事實上沒有任何混入假股票的餘地。換句話說,即使增本真的參與了偽造股票,他也不會蠢到把它原封不動地放到自己交易項目中的地步。」
「在這種情況下,他不是僱傭爪牙就是依靠證券公司的職員弄虛作假。即便如此,在股票的交易中,整個流通過程全部偷偷進行也是不可能的。實際上一旦偽造股票事敗露,順籐摸瓜,就不難找出罪魁禍首。偽造股票危險度相當高,可以說是拿性命賭博。增本這種人對這些是一清二楚的。……」
「檢察官認為增本參與偽造股票無法理解嗎?實際上,證券公司的人也說他不會幹那種事。」
「是啊,從增本的性格來看,可以說他是一個善於投機的冒險家。但我認為他不會做那種愚蠢的賭博……。從這份清單來看,他的確賺了很多錢。因此沒必要再去冒那種險。我有一種感覺,增本實際賺得錢遠比這份表格上的多得多。」
「您的意思是……」
「就是說他會不會使用其它的名義,與其它證券公司進行交易……另外,我請你調查一下在與事件有關的人員中,有沒有進行股票交易的人,進展怎麼樣?」
「還沒完全調查清楚,只弄清了一個人。他叫西尾晉藏。雖然他不像增本那樣做大宗生意,但手法相似好像也賺了不少錢。因為在一起工作,他可能比千代子更瞭解增本的情況。——不過,這也是剛剛得到的情報,還沒來得及調查西尾本人。」
「總之他和增本一樣採用同一種方式買空賣空,賺了很多錢。」
「對,西尾進行交易的公司叫同和證券,和增本不是一個公司。」
三郎使勁點點頭,過一會兒說:
「宮寺君,我對自己的判斷很自信。在股票價格不斷下跌的今天,仔細考慮一下增本買空賣空賺了大錢的事實和西尾和千代子模仿增本的手法賺錢的事實,還有千代子說的『知道肯定會賺錢』的話,只能有一個答案。」
「什麼?」
對股票一無所知的宮寺迷惑不解地問。
「就是這個呀。」
三郎打開縮印本的一頁讓警部看。
這裡一篇題為《蕭條的斷面》的連載文章,上面有一行醒目的標題——行跡可疑的紳士,謠言四起的兜町——
看到這條報道,警部嚇了一跳。
「說起來,我也看過這篇文章,就是那個『黑色謠言』吧。」
「是的。兜町是一個雁過拔毛的地方,各種謠言傳播的非常快,而且很快就會有反應。股票價格每時每刻都在變化,如果慢慢地分辯謠言的真假,就會坐失良機——而圍繞黑色謠言,會發生各種各樣的悲喜劇。自然,一批製造謠言的人也就應運而生了。」
三郎慢慢地點上一支煙。
「首先,在兜町運氣好,也就是所謂的新產品熱時,造謠者巧妙地傳播了冒牌新產品的謠言,幾次抬高股票的價格,等發現上當時,他們早就撈到一大筆錢了。最有代表性的一個例子是東洋電器彩電事件。」
「的確,新產品熱過以後,出現了蕭條。這次取而代之的是『黑色謠言』。」
「對。從現象上看,兩個事件截然不同,但實際上都是為了一個目的。蕭條不僅影響股票市場而且影響到整個產業界。因此,很多實力雄厚的公司也出現經營狀況下降的現象。他們看準這一點,到處散佈某某公司面臨倒閉了一類的謠言,靠買空賣空賺大錢。必要時,也採用強硬的手段威脅對方公司。」
警部目不轉睛地看完了這段報道。報道上舉出幾起「黑色謠言」使股票價格暴跌的例子,最後文章是這樣結尾的:
「現在我們很難看清到處傳播這種謠言的幕後紳士的真面目。總而言之,沒有留下任何確鑿的證據。兜町,和各公司負責經營管理的人整天提心吊膽,不知什麼時候會出現新的謠言。難道在景氣低落的時候,就不應該取締這些黑色謠言嗎?」
宮寺警部眼睛離開縮印本,長長地歎了口氣。
「檢察官,你是說增本是幕後紳士之一嗎?這樣一來,也就不難理解千代子『知道能賺錢』這句話了。」
「是的,我調查了新聞報道,找到幾個黑色謠言的實例。雖然報紙上刊載的只是極少的部分,但有二、三倒和增本的手法一致。我認為如果再詳細地調查一下,肯定會弄得水落石出。」
「可是,檢察官,證券公司的人都是一些行家,他們能對增本是幕後紳士一無所知嗎?」
「當然,我想他們會略有覺察……但象報道說的那樣,沒有確鑿的證據,即使懷疑也不能說出來。而且,他又是證券公司的老主顧。另外,在謠言涉及的公司中,也確實有一些公司已經出現危機。因此在股票全面下跌的時候,靠買空賣空賺錢,並沒有什麼不自然。」
三郎繼續說:
「增本是個老奸巨滑的人。他從一個不起眼的掮客爬到現在的位置,手段肯定相當大膽。只是不知道他最初開始股票生意時的資金是從哪裡來的。這只是我的判斷。我想在新產品熱時,他也許正以某種形式在暗地活動。增本商事莫如說是掩人耳目的工具。」
「那麼,西尾常務董事自然是一丘之貉嘍,只是這樣一來,偽造股票怎麼解釋?黑色謠言與殺人事件又有什麼關係?」
「問題就在這兒。這兩個問題我現在也回答不了。偽造股票的問題,我仍然認為不是增本干的,謠言和偽造股票雖說都是智能犯罪,但程度卻有相當大的不同。」
「是啊,作案的手法應該是越來越高明,可由高向低就令人費解了。」
「對極了。增本確實也收藏了5張假股票。」
三郎考慮一下繼續說:
「好啦,這個問題暫且不去管它,況且你也不是專家。我們現在調查的是殺人犯不是經濟犯。你和二科說一下,請他們順著這個線索查下去。」
「知道了。我馬上聯繫。看來我們對股票的問題的確是束手無策啊。」
宮寺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我們一科處理殺人、毆鬥事件不比別人差,可是對黑色謠言和股票買空賣空就無能為力了。」
宮寺警部用手帕擦了下腦門上的汗說:
「檢察官,下面我匯報第二個問題。我們瞭解到一件有趣的事。我們調查大場源基的情況時,發現他不僅有前科,而且在宮城監獄還和荒井是難友。」
「你說什麼!?」
三郎不由地渾身一震,他在宮城監獄的調查中瞭解到荒井健司作為病員的班長到場處理小山榮太郎善後工作。說不定大場源基當時也去處理屍體了。想到這,他切切實實感到了恭子所說的因緣的可怕。
「罪名是什麼?」
「詐騙。如果像你剛才說的,增本是個大騙子,那麼他僱用這種人做非正式職員,一定是要搞什麼陰謀。我早調查一下就好了。可是,他不在現場的證明也是可靠的……。」
「在那種情況下,誰也不會注意得那麼細緻。不過,一旦如此,大場肯定見過荒井。不,他們的關係遠比這更密切。」
「看來他說在新宿被一位叫清水英五郎的人救過,顯然是胡說八道。」
警部的思維似乎也敏銳起來。
「大場不在作案現場的證明,從哪方面看都無懈可擊。而且,詐騙犯一般都製造殺人事件。可是,他與荒井這樣的流氓攪在一起,不能不讓人懷疑。」
「可是,如果說他們是同夥,有些情節又令人費解。你說過在製作荒井模擬照片時,大場最積極。如果說他表面上協助我們,實際上想把我們引入歧途倒可以說得通。可實際上,從完成的模擬照片,我可以一眼就看透荒井本來面目,可以說編得相當不錯。」
「問題就在這。他一邊對我們撒謊,一邊又同我們合作,我認為解決這一矛盾的答案只有一個。就是大場不想讓人知道他和荒井的關係。實際上他暗地希望把荒井作為殺人犯抓起來。這種推測難道不能成立了嗎?」
「你認為大場受到荒井的脅迫吧。」
「這也是一個看法。另一個看法是大場巧妙地教唆了荒井。就是說,一旦因某種原因,大場想殺掉增本時……」
一接觸到這類問題,宮寺頭腦就清醒了。
「如果荒井在宮城監獄的病室裡聽到小山說過什麼,作為看護病囚的犯人,大場也知道談話內容是不奇怪的。於是,他就利用了荒井想給小山報仇的心理。」
三郎停了一會像是自言自語地說:
「這樣考慮,我們的解釋又進了一步。真正的兇手不是荒井而是和大場有關的某個人。所以,大場希望將荒井作為犯人抓起來的說法也成立。」
宮寺警部似乎吃了一驚。
「檢察官,那麼荒井現在拚命逃跑又怎麼解釋?」
「大場也可以裝出朋友的樣子,勸荒井逃跑。詐騙犯能言善語,加上荒井還有正在假釋中這一不利因素。」
「怪不得……」
「警察現在能不能逮捕大場進行審訊?」
警部顯出不安的神色。
「昨天晚上我派警察去了他的公寓,可他不在家,到現在也沒找到。公司那邊也沒見他露面,完全不知道他的去向。他孤身一人若是住在外面就無可奈何了。或許他覺察到了危險,逃到哪裡去了……我已經命令部下在追蹤他去向的同時,徹底調查他周圍的情況。」
三郎輕輕地點點頭。
「對小山家屬的調查怎麼樣?」
「根據居民登記薄,總算搞清楚了。小山家還有兩個人。妻子芳江和中學二年級的兒子,現住在川崎。他原來還有一和兒子,但在1948年死了。」
「住在川崎?」
「嗯。我也覺得那地方與鬼島有些關係。總之似乎因為小山出了那種事,她們母子離開家鄉來到這裡,輾轉於東京附近。」
「你是委託川崎署進行調查的吧?」
「嗯,聽說警察去調查的時候,芳江明確地說『我很了理解荒井健司,自從離開家鄉後,就一直沒見過他。』為慎重起見,也許應該再調查一下。可一間六張蓆子的房間一隻小貓,不可能隱藏什麼人。」
「芳江沒有再婚嗎?」
「聽說她在民謠酒吧做會計,靠自己掙錢撫養孩子,生活的磨難,使她比實際的年齡老得多。」
三郎不由地一驚。他忽然想起到「末廣」店看望澄子的那個憔悴的女人莫非就是芳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