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越獄

  1
  越智數正回想著報紙上關於因礦山產生出大量的亞砷類毒氣而使整個村莊幾乎毀滅的報道。附近的河面上飄浮著由於中毒而死去的魚類;各種飛鳥跌落在地上;農家院落裡的樹木也不能出芽吐綠。
  東京也與此相似。
  他感到東京似乎也充滿了毒氣。雖然沒有出現大批飛鳥死亡落地的現象,但人們卻被相互間噴射出的「毒素」腐蝕了。越智已經出現了因這種「毒素」的侵蝕而出現的晚期症狀。
  越智的目光緊緊地投向擁擠不堪的人群。
  這是一雙暗中監視著毒品交易的眼睛。
  販毒和賣淫的「產業」是這所大城市的象徵。毒品可以使肌體衰敗,而賣淫業的盛行則可以使人頹廢和空虛。
  許許多多的男人和女人們都交歡在一起。
  「難道這是情慾嗎?」越智在心裡嘟噥著。
  情慾可以產生猜疑,而猜疑則在無邊無際的泥濘中追逐著男人和女人。猜疑是惡魔。然而人類還不能封閉住產生猜疑惡魔毒草的這一毒缽。
  越智不禁在腦子裡浮現出了一個女人白淨的身體。
  這個女人是妻子由紀。端莊的容貌和完整的身體在他的腦海中妖媚地蠕動著。
  近兩個月來,越智開始懷疑妻子的不貞。雖說他並沒有抓住確鑿的證據。但他的第六感覺告訴他妻子有了外遇。
  越智是警視廳搜查四課的警官。這不是一種按部就班的職業,而是隨時根據發生的情況追蹤犯罪者的腳步的一種工作。
  一天,他上午就回到了家裡。剛剛上中學一年級的女兒珠樹此時正是上學的時間。越智打算利用這一時機和妻子親熱一番才抽空回來的,然而妻子卻不在家。這真令越智焦躁難忍。
  於是,他一邊喝著啤酒一邊在屋裡靜候著。
  下午1點30分鐘後由紀才回來。
  他問由紀到哪裡去了,妻子回答說去了新宿百貨商店,但卻掩飾不住那種十分狼狽和窘迫的神情。過後,越智也末再追究。可就在這時,萌生了對妻子的猜疑。
  越智摟住了妻子和她求歡。剛剛30歲的由紀是那樣地光潔柔嫩、楚楚動人。妻子雖說也產生了激情,但這種激情方式似乎與以往不同,越智雙眼的光澤便暗淡下來。
  妻子是和誰發生過那種事情了?也可能是去幹妓女這一行當了。一定是去了專門為男人們尋歡作樂而開設的「幽會旅館」了。如在那兒,她會被男人們摟著,讓這些男人盡情地玩弄。
  從此越智白天總往家裡打電話。他常常隔1O分鐘便打一次。一到下午1點30分,妻子便來接電話,但越智馬上就把電話掛上了,什麼話也不說。於是,越智得出了一個結論:妻子在上午11點鐘出門,回來的時間是下午1點半鐘。越智家住在世谷區經堂。如果是女人的話,走到車站也就需20分鐘。在這個車站的附近有一家「幽會旅館」。妻子一定是去了那裡,在那兒叫來飯菜,然後與某個男人偷情。下午1點左右再離開那家旅館。一邊使自己激情平靜下來,一邊往家走,到家時正好是下午1點30分。
  那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令人銷魂的場面,越智是不知道的。但是,不要斷襲來的這種猜疑,這種醋勁兒使得越智痛恨得咬牙切齒。
  但又不便將此事交給私人偵探處理,因為此事是不宜張揚出去的,無論如何也不能使外界人知道負責處理黑社會暴力團的搜查四課的警察,在為妻子外遇的事情煞費心機。
  請假?對妻子說是上班走了,然後監視她?——越智並不是沒有這樣考慮過。但是,要突然闖入妻子和別人偷情的現場,後果是不堪設想的,越智可不是個文質彬彬的紳士。猜疑心會使他變得越來越粗暴,報復心也會隨之強烈起來。
  他耽心自己會身敗名裂。
  無時無刻,在他的腦海中也抹不掉妻子與別的男人摟抱在一起的情景。這到底是為什麼?他在捫心自問。
  在這個時代。無論丈夫還是妻子都會有不專一的時候。裝作沒看見還不行嗎?越智對此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在他心目中,妻於必須只歸自已所有,與別的男人發生性行為是絕對不允許的。
  無論想什麼,越智的腦子裡總是在想著妻子是不是被別的男人摟抱了?想像著只屬於他個人的妻子卻和另一個男人作愛的情景。他不明白為什麼對女人來說,對這種背叛丈夫的行徑都那麼心安理得呢?
  越智在注視著這一切。
  他雖然通過打電話弄清了妻子不在家的事實,但卻不追問。他深知自己的性情,如果一旦他開始追問此事,那麼結局肯定是家破人亡,身敗名裂。當然,那不免要使用暴力的。
  由於他性情耿直、固執,而常常不能做到夫妻性生活的和諧。
  由紀在車站前和由布文人相會。
  這會兒是中午12點過5分。由布使著眼色走著,由紀和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跟隨在後邊,並不對地左顧右盼。
  她知道已經被丈夫懷疑上了,像是定下來似的一到白天就有人打來電話。這是個無言的電話,只要由紀一接,對方就掛掉了。
  她越發感到這肯定是丈夫打來的。
  由紀膽怯了,於是她決定停止再和由布約會,但她的這個決心一再變動。
  她無法忘卻和由布的情愛。由布沒有丈夫那麼粗暴、魯莽。由布身高而且容貌端正,他一抱起由紀來,由紀就感到他對她的真摯感情。
  由紀進了「幽會旅館」。
  她靜靜地等著由布脫下她的衣服。然後他們手拉著手走進專供情人的浴池。他們互相摟抱著,親吻著。
  由布知道由紀的丈夫是搜查四課的警察。
  由紀的獨生女兒珠樹因自行車事故造成了鎖骨骨折。恰好被送到了由布工作的醫院,並在由布工作的外科醫治,由布也就因此他認識了由紀。
  由布對由紀的容貌垂涎欲滴,對他來說,這是個上等的獵物。由布最主要的事情之一,就是把別人的妻子作為獵取目標,這也是他未結婚的原由。由紀這個獵物終於按照由布設下的圈套順從地投入他的懷中。由布天生樂觀、善交,且又十分狡猾,一旦發現這種隱私被人覺察,他馬上就會停止這一私通。
  和由紀分手的時候也到了。
  她的丈夫已經深信不疑了。與專門負責處理暴力團的警察攪和到一起那可是件麻煩事兒。他打算從今以後就中斷和由紀的這場偷情的遊戲。
  這個人的丈夫是警察這一點是令人恐懼的。警察的性格通常都是舉止粗暴,和女人幹這種事情可就不在行了。
  由布馬上驅散了腦袋裡這些胡思亂想。家花不如野花香,任何女人都不一樣,如果是個姑娘又是另一番風味。作為有夫之婦,要把其「丈夫」的影響抹殺掉——有的女人在和他作愛時隨口就說出這種話來。當他聽到這種話時,心中便湧現一種犯罪的陰影。還有的女人像是哭泣般地懇求,要他只要她自己。更有的女人會在這種激情下說出由布比她的丈夫更稱心如意。
  此時,由紀發出著欣快的呻吟聲,蜷縮在房間裡。
  在經堂站前,越智數正和一位部下正在暗中監視著,看到了妻子的身影,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於是他要部下繼續等在這裡,而自己則尾隨著妻子。
  他的腳因一直等在這兒看著妻子走進了「幽會旅館」而感到十分寒冷。儘管他感到渾身寒冷,但也不能離開這裡。凍僵了的腿是不容易一下子緩過來的。
  越智紋絲不動地矗立在那裡。
  他知道妻子正和那個男人偷情,但還一直沒勇氣進去看現場。
  越智終於下了決心,沉著地走進了這家「幽會旅館」。
  他掏出了警察身份證讓旅館的負責人看了看,又命令這個人找出了鑰匙。
  於是,他接過鑰匙。此時,他醒悟到要身敗名裂了,心中充滿了一股被壓抑著的要去報復的激情。
  越智推開了房門,他聽到了妻子極度興奮的呻吟聲,他無言地站在房屋中間,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就在這時,由紀突然用力把那個男人推開。
  由紀從床邊的鏡子裡看到了丈夫的身影。
  「繼續干!」越智用嘶啞的聲音喝道。
  他知道這個人是外科大夫由布,而由布和由紀則呆如木雞瑟縮在那張圓形的床上。
  「在和這個世界告別的時候,再繼續干,怎麼樣?!」說著,越智掏出了手槍。
  「你,求求你,饒了我吧!」
  「喂,由布!干還是不幹?!」他無視妻子的哀求。
  「就這個樣子干?」由布看上去十分尷尬,苦笑著問道。
  此時,由布完全喪失了讓由紀傾心的神態,他完全被大義凜然而氣憤已極的警察嚇破了膽。由布悔恨萬分。
  越智又把槍管瞄向了赤裸著身體的妻子。他毫不狁豫地扣動了板機,子彈無情地射入了由紀的心臟,當場斃命。
  從他進到這個房間的一剎那間,他就決定殺掉她。聽到她的那種淫蕩的聲音,使他再也無法等下去了。除了殺掉她,再無別的解決辦法了。
  由布盯著被打死的由紀,決心聽天由命了。
  他站到了鏡子的前面。越智走到了由布的面前,停了下來,然後用力將由布推到床上,讓他和濺滿鮮血的由紀躺在一起。此時,由布根本不想乞求饒命了。他的牙齒不停地打戰,但越智並不打算殺死由布。上了這罪惡圈套的是他妻子。這可不是利用與丈夫性生活的間隙去滿足自己過度的慾望的事情。
  他把手槍又抵住了由布右腿的膝部,把剩下的五發子彈全部射了進去。
  由布的膝蓋成了碎片。
  越智扔掉手槍,取出一支煙來。
  頓時,他想起了女兒珠樹,但沒有想出什麼主意。像要忘卻似地,他乾脆打消了這個念頭。
  聽到槍聲不到3分鐘警察便趕到了現場。
  2
  報紙氣憤已極地報道:
  現任警察竟開槍殺死監視中的妻子
  警察中的醜惡犯罪行徑
  進入妻子的偷情現場而發生的慘劇
  電視節目,無線電廣播也把這件事宣揚得全日本家喻戶曉。
  越智數正在北澤警察署的臨時監獄裡,看著這日益強烈的社會輿論。既然是警察,當然就不應當犯罪——這是一般常情;但這畢竟發生了,這不是職業問題,這只是一個男人殺死背叛自己的妻子的事情。凶器也不是問題所在,因為他的職業就允許他攜帶槍支,所以與犯罪分子使用匕首之類的特意準備的凶器殺人又有所不同。
  這個國家的報紙活像個歇斯底里的精神病人,一會兒這個,一會兒那個,胡亂宣解著人類的倫理道德標準,但無論如何,這種非難總是不利於越智的。
  胸有成竹,這是男子漢幹事的標準。
  他決不反悔!
  受到起訴而被審判的日期是6月1O日。
  越智沒有請辨護人,他不打算請人辨護。雖然按法律官方為其委派了律師,但越智拒絕與律師見面。這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警察、檢察官依據事實宣讀文件,然後依據法律條款進行宣判好了。
  4個月後判決下來了,雙方對判決沒有爭議。
  官方選定的律師什麼事也沒幹就拿了一筆費用。
  判處被告強制勞改10年零6個月
  越智被告知了判決書的全文,他面不變色。
  報紙對此不知是該說他大義凜然呢,還是該說他厚臉皮?報導中說,越智不提出上訴。
  他被送到了千葉監獄。這所監獄囚禁的罪犯都是8年以上的長期服刑者。
  越智被關押在一個單獨的房間裡。
  這是為了使他心情平靜和習慣這裡的情況以及熟悉勞動作業內容。
  在千葉監獄,還關著早就希望把這個令暴力團頭疼的越智數正也關押進來的一夥男人們。
  第十四天,居住結束後,越智被轉到了集體牢房。
  20張草蓆大小的房間規定住9個人。如果是6個人的話就住在12張草蓆大小的房間裡。越智被分在9個人一間的房間裡。他的鋪在房間的牆角。房間內還設有廁所和洗漱間。木板地上鋪著草蓆。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放在牆邊。室內配給的唯一傢俱就是銅飯碗和存放個人東西的櫃子。
  越智默默地把自己的東西擺進了櫃子裡。
  他隨身帶的東西也就是睡衣睡褲、替換的衣服、牙具、香皂、肥皂、手紙、筷子、毛巾和放著鉛筆和筆記本的文具盒等等。
  不管他願意還是不願意,他將在這裡渡過1O年零6個月的監獄生活。當然,如果改造得好,獄方認為成了模範囚犯,還可允許減刑提前出獄。
  越智希望能成為模範囚犯。
  但是,在轉到這間集體牢房的那天,這種念頭就破滅了。
  這裡邊住著一個叫健二的30歲左右的囚犯。這個健二悄悄地告訴他說,犯人當中的「幹部」高志準備要好好收拾一下越智。
  於是,他問健二什麼是「幹部」。
  原來,在監獄裡有一種「欺生」的不成文的制度。這種制度是不公開的。
  內部共分為這麼幾個等級:商量員、頭領、二頭領、幹部、中幹部、士兵。在集體牢房和作業現場內要看這些人的眼色行事。大體上,「幹部」以上的傢伙支配所有「下屬」的人。這些「下等」犯人不得違抗他們的意志。
  如有違抗者,那將受到囚犯內部的集體私刑懲罰。
  聽到「高志」這個名字,越智回想起來了。這個人全名叫久裡高志,是專門倒賣毒品並犯有3次前科的暴力團團員。4年前被越智逮捕送進了監獄。
  「對我來這一套嗎?!」越智會意地點了點頭。
  在監獄內如果發生了打架鬥毆,不問青紅皂白,打架雙方都要受到斥責。如果事情鬧大,就將受到加刑的處分,於是越智想做模範囚犯的希望一下子破滅了。因為有暴力團做背景,發生爭執的事情是不可避免的。
  決不能怯懦!越智下定了決心。
  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就得乾脆走下去!事到如今,恐怕當不成什麼模範囚犯了,他對自己說道。
  從入獄的第二天開始,越智就決定在監獄工作人員的監督和指導下老老實實地出操、跑步。這是按獄規必須在統一規則和號令下進行的集體鍛煉身體的訓練活動,還有隊列訓練,其中有列隊式和分列式,完全同軍隊一樣。
  越智默默地聽從著指揮。
  同屋的8個人沒有為難越智這個第一次參加他們行列的「新生」,他們都以好奇的心情觀看著這個專門對付暴力團的搜查四課的警察。
  集合操練一結束,越智就被派去幹活了。
  監獄的活計分為生產作業、自營作業和職業訓練3種。所謂生產作業,就是指使用全國統一使用的標準設備生產醬油、醬湯、服裝、鞋襪和蔬菜的工作。
  自營作業則是監獄內部要干的炊事、洗滌、搬運、清掃衛生、看病以及進行日常的維護監獄建築和設施等管理性工作。
  在監獄內還有印刷、制鞋、木工加工以至修理汽車的車間等等。
  越智被分配乾洗滌作業。
  他開始勞動了。
  他開始反思殺死了妻子到底有什麼意義。
  這是10年零6個月的代價。在這裡,絲毫沒有人類的尊嚴。
  妻子求饒了,但他還是殺死了她,這也太過於冷酷了,越智承認了這一點。
  早晨,隨著看守一聲「起床」的號令,全體犯人同時起床,疊好被子,然後趕快洗漱、上廁所,全部幹完後,便規規矩矩地坐好,等待點驗。
  這是十分清苦而單調的生活。乾洗滌工作已經是第五天了。在吃中午飯時,越智等著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午飯從中午12點開始,共40分鐘時間。那天,午飯是麵條和南瓜菜。當他正吃到一半時,站在他身後的一個人抓起了一把土扔進了他的麵條裡。
  越智慢慢地回過頭來。
  一個如同相撲運動員身材的傢伙在嘲笑著他,「好吃吧?新米、營養充分,吃吧!」
  越智聲音嘶啞地問道:「是嗎?!」
  越智一邊點頭,一邊把飯碗抓在了手裡。他猛地把麵條碗朝這個傢伙砸去,幾乎是同時,他用手刀又狠狠地向這傢伙的額頭砍去。
  這個巨大的漢子一聲沒吭地倒了下去。
  周圍觀看的七、八個犯人頓時圍了上來。
  於是,越智乾脆向這幾個人左砍右擋,拚殺起來。腳也掃向對手,勝敗在此一舉。衝上來的人全都敗下陣去。
  從食堂那兒傳來了呼叫聲。
  只有同座的健二呆呆地站在旁邊。他看得出越智功夫的確不一般。他身高體壯,訓練有素。尤其是他一拳就將外號叫做「章魚」的中級幹部打倒在地的超人一招,決非尋常功夫。不一會兒便將包括「幹部」文志在內的一夥人全部打翻在地。
  健二用欽佩的目光看著越智。
  後來,越智被看守人員強行拉走了,食堂內的犯人均嚇得鴉雀無聲。
  越智受到獄內懲罰委員會的處罰。由於沒出人命,決定給予了輕度處分。在禁閉室內單獨關上2個月。其他的犯人也受到了禁止再與外界聯繫的處分。當然,也取消了外出作業,連圖書館等地方也不再允許去了。
  這兒根本不問青紅皂白。除了那個壯漢子以外還有4個人傷勢較重,均被送進了獄內醫務室,都給予禁閉2個月的處罰。
  越智進了禁閉室。
  如果出了人命,越智將又要受到殺人罪而再次被起訴。實際上,打不打死那個壯漢子,越智當時的確有所考慮。要幹掉那人,對越智來說那是輕而易舉的事兒。他練習過空手道,在這方面,越智已達到了柔道四段的水平。如果越智從那個人的正面出拳,那人便會立即斃命。
  越智入室後便開始打禪,他每日都在打禪中渡過。
  他在考慮著女兒珠樹的事情。殺了妻子之後,中學一年級的珠樹沒有來看過他。越智有一個哥哥,住在鹿兒島薩摩郡入來街。那是條非常冷清的大街。他在臨時監獄的時候,這位兄長來看過他。因為他耽心女兒的事,便把哥哥叫了來。不幸的女兒,母親被父親殺死了。母親是在「幽會旅館」與別的男人偷情時被父親開槍打死的。女兒在心靈上將能承受住這樣的打擊嗎?想著想著,眼淚奪眶而出。
  不應當殺掉妻子。
  現在他開始後悔了,他是為了女兒而懺悔的。
  他意識到,持續不斷的猜疑逐漸增劇嫉妒心,而這種嫉妒心理驅使他殺了妻子。他覺得當時他變得近乎發瘋了,除了開槍殺死妻子別無選擇。
  但這種一時的瘋狂舉動,卻毀掉了女兒的前途,而且也毀掉了越智自己的一生。他今年才35歲,出獄後就45歲了。而在這之前,他的前途渺茫。女人到底是什麼東西?這是當時毀滅女兒和自己的一種破壞力,就是這麼一種破壞力促使他開槍殺死了妻子。
  3
  大道寺公秀。
  這個名字怎麼看都很帥。可這個有著漂亮名字的人卻是暴力團的組長。
  大道寺是一種沒有女人就無法生活的人,他想女人都想得發瘋了。他要女人,要女人,一他從早到晚就是睡著時也在拚命地想要女人。
  在監獄裡是不能與女人同居的。他不理解這是為什麼。人不是沒有女人就無法生存下去嗎?對大道寺來說,女人是他維持生活最起碼的必需品。
  他中斷與女人的肉體關係已經近兩年了。
  獄中有一個叫干雄的22歲的囚犯。大道寺把干雄當成是自己的發洩對象。他要讓他起一個女人的作用。這個年輕人皮膚白嫩、舉止像個姑娘。監獄裡的任何一個性虐待狂都盯住了這個小伙子。
  大道寺是欺生團伙中最高一級的「商量員」,在監獄裡有一定的「威望」,連看守都對他另眼相看。因此,在大道寺「保護」下的干雄,在監獄裡也是趾高氣揚。從一開始就和別人不一樣,只幹些清潔、輕鬆的活計。大道寺把干雄當成了掌上明珠。
  但是,這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現在,他還獨佔著干雄,但又開始厭棄干雄了,並開始從同屋的同伴中再次尋找性夥伴,因為干雄真的成了一個「女人」了,連聲音都變得女人氣了。但儘管如此,大道寺對干雄的「性趣」還是不斷地減退。主要原因還是他覺得男人沒有女人那樣妖媚。
  想要個女人——他再次陷入到了痛苦的慾望中。
  大道寺生就一副男子漢的生性。在兩年前關進監獄時,他51歲。那時,他每天晚上還要有兩個女人陪伴。
  但那一切都失去了。
  他不再發狂了,他要靜下來回味一下女性的肉體。得到了干雄,是可以暫時擺脫一下自己希望得到女人的飢渴。
  但是,這只是暫時而已,他心中再次燃起了難以忍受的慾火。
  餓急了一塊糖也是好的呀!不論採用什麼辦法,也必須從監獄裡逃出去。大道寺在苦思瞑想籌劃越獄。
  他還在追溯著過去。
  「信野這個混蛋!」他不能不詛咒這個傢伙。
  他的女人被組員信野佔了,那是個恰好讓他感到厭倦了的女人,但信野因此受到指責和那女人一起被開除了暴力團。因而他受到了信野的報復,這樣就被警方抓住送進了這所監獄。後來他聽說信野死了,被埋在一座小山上。
  到了12月,大道寺得到了一個重要情報。
  於是他命令他的下屬火速制定一個越獄潛逃計劃。
  監外的信收到了。送來了一套極不理想的計劃。與其說是越獄,還不如說是劫獄。
  計劃中說,這所監獄的牆根本不牢固,用炸藥完全可以炸開。
  監獄的牆是用鋼筋水泥建造的。牆高5米。厚60~70公分,地基有3米深。用炸藥炸開是絕不成問題的。
  他們手中有開山築路使用的專用2號烈性炸藥。
  這種以TNT炸藥與硝氨為主配製的炸藥其威力為每平方厘米12噸的壓力。這種炸藥專門用於修建大壩等工程。
  他們一共準備了15公斤這種炸藥。打算把這15公斤炸藥裝在卡車裡,大型卡車是用無線電操縱,外邊蒙上車篷,然後去沖監獄。如果得手,那麼就會將監獄的牆夷為平地。
  大道寺對著這份情報,感到十分驚訝。這是組裡的大幹部江騰悠吉的計劃。悠吉被人稱做「炸藥悠吉」,從這就可以知道他善長使用炸藥,而且他還專愛用炸藥對付他們的敵手。因此,這一計劃肯定出自悠吉之手。
  可以想像會出現一場不亞於戰爭中的爆炸場面。越獄肯定會成功的。
  越智數正被人告知,大道寺公秀希望能和他見面一敘。
  這正是他剛剛從禁閉室出來的時候。
  越智答覆說不想見大道寺。他在搜查四課的時候大道寺在他的管片內,越智當然知道這個人的底細。不但是他,暴力團的任何人他都不想見。
  越智又回到了他的作業場地,默默地幹著活。只要幹活,就可以得到酬金。干滿1個月可以拿到3000元錢。
  在監獄裡有多種多樣的活動小組,有「同屋之友」、「作業小組」,還有對出獄後有著共同理想的小組。當然這裡邊還有「流氓阿飛組」,這是最低一級小組。
  越智哪個小組都沒有參加,因此誰也不理越智。
  越智由於乾脆利落地收拾了包括幹部久裡高志在內的7個同夥,他的名字就在監獄裡傳開了。
  連「流氓阿飛小組」也對越智敬而遠之。
  越智打算自己一個人活下去。
  一在監獄裡,還有根據本人表現不同而判定的「累進處理」制度。
  有事先公為四個等級的小組。入獄的人一般都先進最下一等的小組,作為起點,然後獄方根據本人的努力程度,可以逐漸上升到最高一級的小組。這樣通過努力,最終可以達到接近一般社會生活的程度。
  達到這個程度,就可以等待保人做保,進行假釋了。越智並不乞求這樣。
  工作的休息時間為15分鐘。這時他聽到了一個聲音。「居然也能在監獄和越智警察見面呀!嗯?」大道寺公秀站在一旁。
  越智一言不發。
  「我有話要說。」大道寺在越智身旁坐了下來。
  「我不想和你說話,給我滾!」
  「嘔,別這個樣子!」大道寺壓低了聲音。
  「我說你給我滾開!」
  「對不起,我是想告訴你,你的女兒上吊了!就是珠樹小姐……」
  越智驚訝地盯著大道寺。
  「這是最新的消息,好像是11月的20號。在鹿兒島縣、你哥哥的庫房裡,發現她上吊了……」
  「大道寺!」越智聲音嘶啞了。
  「我是隨便說說,你還打算死嗎?」
  越智知道自已的顏色變得蒼白了。「太過份了!你不能和我說這種話!」
  「據說是真的呀!」
  不容分說,越智猛地抓住了大道寺前胸。
  「哎喲!真的,我的組員去調查瞭解過。」
  「瞭解過,到底怎麼回事?!」越智的聲音顫抖著。
  「我有個計劃。要想實行,必須借助你的力量,因此就調查了一下你的情況,因為你是位人所共知的人。喂……」
  大道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前胸,於是越智便鬆了手。
  「報紙上都登了老兄的事了,太遺憾了。我們便向你的哥哥打聽了一下情況,原來監獄方面向你隱瞞了你的親屬死亡的事情……」
  「真的嗎?」
  聲音似乎更加嘶啞了,越智從嗓子眼兒深處發出了沉重低沉的聲音。
  他抬頭看著天空。鉛一般地陰沉。他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如果說他在想什麼,就是要把天空撕裂,把自己也撕裂。越智閉上了眼睛,他的手腳開始顫抖了。
  6天後他從哥哥那兒收到了一封信。信中對於珠樹的死感到十分慚愧,一再賠禮道歉。越智用充血的眼睛看完了這封書信。
  得知珠樹死亡的消息後,越智幾乎徹夜不眠。既便是偶爾睡著了,也會被惡夢所驚醒。
  「珠樹、珠樹!」越智在心裡拚命地呼喊著女兒的名字。
  一個弱小的靈魂靜悄悄地走上了另一個世界。當越智一想到自己的女兒是不得不悄然離開自己而去的時候,他的心就不停地顫抖著。
  「怎麼樣?想不想聽聽我要說的事?」
  「說吧!」越智瞪了大道寺一眼。
  大道寺害怕了。越智雙眼佈滿了血絲,面部消瘦得厲害。這是人還是鬼?在這張臉上根本看不出人的樣子來。
  「我要越獄!」
  越智把目光掃向地面。
  「這是萬無一失的計劃,不過要借助你的力量。你如果也有這個打算,就談談你的想法。」
  「怎麼樣?有沒有這個打算?」大道寺盯著心裡受到失去愛女的沉重打擊後變得恍惚了的越智。
  越智決定參與大道寺的這項越獄計劃。
  於是,大道寺便對越智詳細地介紹了全部計劃:用一輛遙控的大型卡車,裝滿15公斤的2號烈性炸藥,將監獄的高牆炸毀。在夷為平地的「牆」外有車子準備著。在爆炸的同時越智負責抓住幾個人質。
  時間是12月25日下午1點10分。因為那天是聖誕節的節日,有例行的各種活動。還要有流行歌手的慰問演出,屆時全體犯人都集中在大禮堂裡。同時,監獄長、警視廳總監代理以及法務省等機構的來賓也會出席大會。
  活動從1點鐘開始。1點10分,滿載炸藥的卡車將由遙控裝置控制炸毀監獄的圍牆。在聽到爆炸聲的同時,越智要迅速抓住演唱的歌手。在日本監獄裡,看守都是不帶武器的,武器都存放在地下武器庫裡。
  趁著混亂,他們一口氣衝出去。
  同時,在圍牆廢墟中還有大道寺的組員進入監獄來接應他們。如果再向其他幾座建築物扔幾包炸藥,將會發生無法收拾的混亂局面。
  這完全是一場戰爭式的劫獄。
  越智已經失去前途了。珠樹結束了生命,她在無時無刻地詛咒著父親,詛咒著母親。出於失去了心中是愛女,越智感到自己也沒有什麼必要再活在這個人世上了。
  如果說還有什麼必要的話,那就是報仇!——殺掉由布文人!
  越智的腦子裡,不時地浮現出大道寺這項明確的劫獄計劃和右腿殘廢的由布。他想為什麼那時不能決心殺掉由布?
  正因為由布摟抱著自己的妻子,才使得珠樹失去了父親、失去了母親。珠樹僅12歲,正債青春年華的時期,便結束了自已短暫的一生,決定要讓由布也嘗嘗這種令人痛心疾首的感受!
  男人在打算幹什麼事情的時候,都必須具有信念,哪怕是極其細小的事情。這種男人就是那種對自己惹的事能夠承擔令部責任的人,越智殺了妻子,因為他是在意識到這將是犯罪行為時殺的人,因此他毫無怨言地服從了法庭的判決。對於這種不忠於自己的丈夫,水性楊花的妻子必須以死來懲治。女兒珠樹選擇了自殺的路,為此由布也要付出代價,有必要讓由布知道白白偷吃別人的果子不會不受到懲罰。
  ——就是上天入地,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殺掉由布!
  如果殺掉了由布,越智也就結束了自己的人生了。他決定在珠樹的墓前剖腹自殺,殺了妻子,再殺了那個男人之後,越智的歸途也就只有是追隨死去的女兒了。
  大道寺說,如果劫獄成功了,他負責越智的一切,並說他要出一筆錢,酬謝在越獄時幫忙的越智。他鄭重地下了保證。那就試一試這次天大的賭注般的越獄吧。如果有必要的話,無論是流行歌手,還是監獄長,可以統統殺掉!
  越智在靜靜地等待著命運之神的裁決。
  人生這個東西真怪,它是一個變化莫測的惡魔。越智看到一個3口人的家庭就在一瞬間被毀滅了。
  大道寺說,他是實在熬不住渴望女性肉體才要實行幹這次前所未聞的越獄行動的。越智認為這也是一種人的生活方式。大道寺把和女人的性交看成是自己的生命。人類的自己毀滅方式也是多種多樣的。
  4
  12月25日下午1點5分。
  大道寺暴力團的大幹部江籐悠吉已經全部安排妥當,他在等著時間。
  載著15公斤烈性炸藥的翻斗車向監獄開過來了,但車上滿載著一車砂石。這是他們偷來的幾乎要報廢了的翻斗車,他們只把車子修復到能夠使用無線遙控住這種地步。經過試驗,完全達到了要求。
  江籐悠佔用一副凶殘的目光注視著天空。這是一次史無前例的重大行動。他把監獄的大門作為攻擊的目標。這是一處毫不被人察覺而將突然發生大爆炸的極好地點。那時滿載著砂石的翻斗車突然加速向大門猛衝過去。連同守衛,大門和牆都將被炸得無影無蹤。
  這是一件可以載入史冊的行動,江籐悠吉在想著這一切。還有5分鐘,歷史將寫下這令人震驚的一頁。
  監獄的大禮堂裡正在進行從下午1點開始的例行聖誕慰問演出。
  大道寺根本聽不進去流行歌手的演唱。這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小丫頭。他在想像著,他把她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脫下來,黃毛丫頭也畢竟是女人。監獄裡不允許把女人帶進來同居,說這是違反憲法!在大道寺看來,這不是明顯地侵犯了最基本的人權嗎?據說在法國和瑞典等國家的監獄裡,每週還允許和女人同居一次,他們在監獄裡還蓋有單間房屋,就是專供男犯與女人作愛的。大道寺認為這可是應該效仿的制度呀!大道寺在沉思著。
  什麼改造啦、教育啦、日本的官員們簡直都是些白癡、笨蛋,光掛在嘴上,禁止解決男犯的這種生理需要,難道能達到改造和教育的目地嗎?這種教育方針從根本上就是錯誤的。這種憑想當然制定的制度說明了日本官員的無能,因此才會導致這場史無前例的大越獄。如果他們同意讓女人來安撫男犯的話,也許就不會發生這種越獄的事件。
  大道寺希望能利用這次成功的越獄,向社會宣揚他的這一新的見解。
  他將潛入地下,絕不能再讓警方抓住。就是死,也死在「地下」,寧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他堅信會成功。如果再回到這個沒有女人的世界,真不如死了!女人是那樣的馥郁芳香,令人陶醉。她們簡直可以說是大自然所賜予的最高和最大的藝術品。女人——啊——女人!!
  大道寺的雙眼死死地盯著女歌手,任憑自己透過那層衣服在盡情地想像著,他渾身的血管膨脹了,他的血液在沸騰。
  當時,大道寺計劃再找幾個願意和他一起越獄的合作者,但越智堅決反對。
  如果其中有一人告發,全部計劃將毀於一旦。越智堅持說,如果再有第三者參與這項計劃他就不幹了。的確,充當告密者的人大有人在。這種人在同犯中間倍受歧視,但對看守來說,卻是無價之寶。
  於是,大道寺同意了。監獄裡看守都不帶武器,一旦獄牆崩塌就很容易逃出去,剩下的事情對越智來說,則是件易於反掌的事兒。
  時間越來越迫近了。
  越智坐最前邊的座席上,大道寺坐在離他最近的位置,監獄長坐在舞台上的座席上。台上還坐著以看守長為首的其他看守人員。還有縣警本部的部長代表。法務省的機關來賓。
  流行歌手在演唱著一首誰也聽不懂歌詞的歌。歌曲這個東西,和越智無緣。他把歌手之類的人都看成是低能兒。在越智眼中,大道寺也是個低能兒。雖然低能,但在大道寺身上,不知哪兒還有點人情味。僅僅為了能和女人尋歡作樂,便想指揮起來一隊如同黎巴嫩式的游擊隊來打一場戰爭式的越獄。大道寺就是為了女人才活在世上。如果是為了錢的話,他就去走私毒品了。因為太想女人而去劫一座監獄,大道寺的想法也使越智產生了一種快感。大道寺這個人只是為了自已的快活而生活著。漸漸地,越智也萌生了這麼一個堅定的信念:為了自己的快活而活在世上。
  在聽到卡車撞擊獄牆而發出巨大的爆炸聲的同時,他要跳到舞台上,抓住正在演唱的歌手。如果獄方的看守衝過來,他就毫不留情地掐住歌手的頸部。這樣一來,他們就不敢輕舉妄動了,他們畢竟要對請來的歌手的生命負責。加之這麼一場突如其來的混乩,也許要死傷多少人。反正無論使用什麼手段,也一定要成功地越獄!
  越智也在等著這個時刻的到來。
  12月25口下午1點8分。
  江籐悠吉按動了遙控翻斗車的開關,滿載著砂石的翻斗車開始發動了。
  「嘿!衝上去!!」江籐在心裡喊道。
  翻斗車的車速不斷增加。它的最高車速為每小時50公里,就以這樣快的速度去衝擊監獄。那麼就在與獄牆相撞的一剎那間,裝著700支的2號烈性炸藥就會突然閃射出一個巨大的光環。
  江籐的三角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凶光。
  翻斗車繼續向前衝去。江籐自己也坐上了一輛四輪驅動車。為了防備萬一,他命令組員在行動的前方設置了障礙物,阻止任何可能開過來的車輛。翻斗車在毫無車輛的道路橫衝直撞。
  江籐按動了點火裝置。
  同時,翻斗車撞到了獄牆上。一剎那間,前方發出了刺眼的火光。緊接著巨烈的爆炸聲震撼著大地。什麼也看不見了。天空上到處飛舞著瓦礫和殘缺的鋼筋。火焰也順勢猛烈地燃燒起來。
  「衝出去!」
  江籐用話筒向突擊部隊下達了命令。
  大禮堂也被劇烈地震動著。
  越智猛地衝了上去。他趁人們慌亂地站起來時,迅速跳上了舞台。用右手掐住了不知所措的歌手的頸部。大道寺也及時地跳了上來。
  「不許亂動!」越智怒吼般地喊道。
  「我是越智數正。我要和大道寺公秀越獄!不要追趕!如有一個看守追上來的話,我就卡斷這小娘兒們的脖子!聽懂了嗎?!」
  「等一等,越智君!」監獄長哭泣似地喊道。
  「你——、你——」監獄長無所適從地喘著粗氣。
  於是,他們眼睜睜地看著越智和大道寺劫持著歌手作為盾牌消失在舞台後面了。
  監獄長不知道此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使整個的禮堂發生了劇烈的震動,禮堂的玻璃震得四分五裂,在這一片混亂之中,越智將歌手劫持了。
  剛才越智宣佈他要越獄。也許不過只是越智一個人,監獄長在想。「追!不要跑了!不,等一下!」他意識到這樣一來,歌手就將會被殺掉。但他又想這也許是越智的威脅,他估計越智還不至於一下子就殺死歌手的。由於他徘徊不定,一直沒發出命令。
  全場一片混亂。在場的全體犯人都爭先恐後地四下逃竄。企圖阻止這一情景的看守統統被犯人打倒在地,無數雙腳踏在他們身上。所有的人都被捲入了這場混亂的漩渦之中。近乎瘋狂的波浪一陣陣地湧來。
  越智和大道寺快步跑到了大院。大門早就無影無蹤了。
  一輛四輪驅動車及時地開了進來。於是,越智丟下那個小姑娘,和大道寺迅速鑽進了車裡。這時,從他們背後傳來了瘋狂般的喊叫聲。這是無數犯人們發出的吼叫聲。
  車子迅速地軋過破碎的瓦礫,逃出了監獄。
  當響著警笛聲的警車趕到現場時,越智乘坐的四輪驅動車早就全速逃走,遠離監獄了。
  犯人們也如同潮水般地湧出了監獄的「大門」。
  被集團逃跑所帶動著的這些犯人也毫無目的地隨波逐流,一個勁兒地向遠離監獄的方向跑去。
  沒有向外越獄的犯人全都聚集到被越智扔下的歌手身邊。不知是誰首先動手撕去了她的衣服。很快她就被這伙暴徒扒光了,赤裸在這伙凶獸之中。十幾雙瘋狂的魔爪伸向了她……
  下午1時15分。
  千葉縣警方和警視廳收到了關於這次越獄的第一號報告。
  下午1時17分,千葉縣警方處於了全面戒嚴狀態。全面戒嚴,也意味著將出動全部警察力量。
  下午1時40分,千葉縣警方又向上級提出要在茨城、崎玉以及東京的一都兩縣的廣大地域範圍內佈置全面戒嚴的請求。這種大面積的戒嚴,就必須由警視廳牽頭,命令各部、道、府、縣,同時行動。
  下午1點52分,越獄者所乘坐的四輪驅動車在鶴澤街的小學校附近被人發現。越獄者棄車而逃。
  千葉縣警方斷定這是一起預謀的越獄,有人報告說在監獄附近看到過這輛四輪驅動車,車速很快,車上有兩個男人駕駛,而當越智和大道寺跳進車後,該車又高速地逃跑了。
  肯定越智和大道寺又在中途換乘了其他汽車。
  警方已知道越獄者的名字。
  下午2點25分,以監獄為軸心,所有道路上都設置了路障,進行車輛檢查,但毫無結果。因此可以得也這樣的結論:這是一夥訓練有素的老手所為。而且他們極有可能在中途不斷換乘車輛,並會喬裝打扮。因為情況緊急,儘管發出了全面戒嚴令,但這些警察手裡都沒有可供鑒別越獄者面部的照片。因此,這種戒嚴收效甚微。
  這輛被發現的四輪驅動車,也不過是一個月前丟失的車子。車的顏色重新噴了漆,車牌號碼也是偽造的。從這一點上來看,這次越獄事件也是精心策劃的。
  12月26日。
  除了越智數正和大道寺公秀之外,全部隨著逃出監獄的犯人均被抓獲重新入獄了。這些都是被蒙在鼓裡搭伙逃出監獄的。還有不少人又自已跑回自首,還有的犯人利用混亂之機,成群搭伙地衝進食堂裡大肆飲酒作樂。
  千葉縣警方仍沒有撤消戒嚴令,原定的大範圍的戒嚴也未撒消,這是警視廳的特別指令。
  這完全是一次中東地區游擊隊式的襲擊。監獄的大門無影無蹤了。4名門衛的屍體也不見了。鐵門被炸飛了很遠。四周的人們都把監獄的暴亂現場當成了日常的話題。用來爆炸的翻斗車更是四分五裂,根本無法辨認出它的原形。
  這是一次向法律的瘋狂挑戰。
  事件發生後20分鐘後,警視廳便向與千葉縣樹鄰的第六、七方面警察本部發出了緊急戒嚴令。同時,向專門負責防暴的搜查四課全體人員進行了總動員,因為要對大道寺的暴力團進行徹底搜查,並認定這次組織武裝劫獄的指揮肯定是大幹部江籐悠吉。
  但是,此時在大道寺暴力團的事務所裡,除了幾個小嘍囉之外,重要頭目都已離去。
  收穫僅僅是知道了這是一次有組織、有計劃的預謀劫獄。
  警視廳搜查第四課課長瓜生輝義原對越智當時所犯的殺人傷害罪十分同情,但當他得知了越智越獄的詳細報告後,便勃然大怒,這簡直是無法無天的行為。
  越智的妻子是人們公認的美人。是她斷送了越智的前途和人生。親眼看到妻子偷情的舉動,不僅是他,就是任何人都會失去理智的。楚楚動人的女人剛剛做了越智的妻子,便斷送了越智的前途。當越智的獄中服刑時,唯一的女兒又自縊身亡。不難想像出越智極度悲傷的心情。
  瓜生不禁哀歎道:「真是個萬事皆不走運的人呀!」
  但是,越智又偏偏越獄潛逃。又是和曾被自己抓獲關進了這所監獄的暴力團組長大道寺公秀合謀毀掉了這所監獄。如同報紙上所寫的那樣,這是一次史無前例的劫獄。
  瓜生默默地接受了須破此案的任務。可以說,這次越獄是向搜查四課送來了挑戰書。逮捕原搜查四課的警察,是對搜查四課的莫大諷刺。
  「就是挖地一尺,也要抓住這個混蛋!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可以越過千葉縣警察署直接向我報告!那傢伙的殺人傷害罪已經讓我們丟盡臉。這次劫獄又使我們蒙受莫大的恥辱。」瓜生憤怒地摔打著報紙。
  凶暴而危險的警視廳搜查四課警官
  寫得多麼漂亮!
  「這個傢伙的女兒自殺了,他因此自暴自棄。我想下一步他定要去殺掉那個使他丟臉的偷情淫夫由布文人。我認為他是要殺由布來祭奠他女兒的亡靈。我們只要查到由布躲藏的地點,就會抓住追蹤由布的越智。」
  瓜生向全體警察下達了指示。
  「但是,這不過是設想。他和暴力團扯在了一起,因此他手中會有武器的。因他受了傷,所以不至於有特別大的危險,但一定要加倍小心。我們共分成兩組:一組去追查由布文人的潛伏地點;另一組去追查所有與大道寺公秀和暴力團有關的潛伏場所。大道寺是個色情狂,所以應從這兒下手。現在停止其他一切搜查活動,說什麼也要把越智這個混蛋給我抓回來!!」瓜生用氣憤的赤紅的眼睛來回掃視著他的下屬。

《魔鬼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