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像是擠滿了鬼魂。亞當-沃納坐在書房裡,準備一篇重要的競選電視演說,但他的思想卻怎麼也集中不起來,滿腦子都是詹妮弗。自從離開阿卡普爾科以來,縈迴在他腦際的除了她還是她。這次兩人在墨西哥邂逅,使他進一步相信他當初的想法沒有錯:他當時的確做了錯誤的選擇,他本不該拋棄詹妮弗。這次重逢使他想起了自己曾擁有的一切,想起了自己又怎麼丟棄了那一切。每念及此,他就心煩意亂,無法忍受。
他處於十分尷尬的境地。用布萊爾-羅門的話來說,叫做「無法取勝」狀況。
有人敲門。亞當的第一助手丘克-莫裡遜拿著一盒磁帶走了進來。「亞當,我能同你談會兒嗎?」
「不能等等嗎,丘克?我正忙著……」
「我想不能拖延。」丘克-莫裡遜的聲音很激動。
「好吧。什麼事這麼緊急?」
莫裡遜走近書桌說:「我剛剛接到一個電話,一個相當奇怪的電話。假如這電話內容屬實,那麼今年我們可以提前過聖誕節了。聽聽這個。」
他將磁帶放入亞當桌上的錄音機內,按下開關,磁帶開始放音:
你說你叫什麼名字?
那關係不大。我想同沃納參議員談談。別人一律不談。
沃納參議員現在很忙。你能不能給他留個條子,由我來……。
不。聽我說,這事十分重要。告訴沃納參議員,我能把邁克爾-莫雷蒂送到他手裡。我是提著自己的腦袋打這個電話的。請把這情況告訴沃納參議員。
行。你現在在哪兒?
我在第三十二街國會大廈汽車旅社第十四號房問。請告訴他,天黑之前別上我這兒來;來時注意別讓人盯梢。我知道你正把電話錄下來。如果你把磁帶讓別人聽見的話,我就沒命了。
卡嗒一聲,錄音放完了。
丘克-莫裡遜問:「你看怎樣?」
亞當皺皺眉。「這城裡儘是怪人。不過,我們的朋友可知道怎麼引我們上鉤,不是嗎?邁克爾……上帝啊……莫雷蒂!」
那天晚上十點,亞當-沃納由四名特工人員陪著,小心翼翼地敲了敲國會大廈汽車旅社第十四號房間的門。只見門開了條縫。
亞當看清了屋裡人的臉,立即轉身對身邊的特工人員說:「站在外面,不要讓任何人靠近這個地方。」
門開得大了些,亞當走進屋去。
「晚上好,沃納參議員。」
「晚上好,柯爾法克斯先生。」
兩人站在那裡互相打量著對方。
自從亞當上次見到他以後,托馬斯-柯爾法克斯顯得更加蒼老了。他身上另有一個變化,一個難以名狀的變化。亞當很快就明白了這變化是什麼,害怕。托馬斯-柯爾法克斯滿臉驚慌失措的神色。他過去一直很自信,差不多有點兒狂妄自大,但如今那種氣質已經蕩然無存。
「謝謝你來這兒,參議員。」柯爾法克斯的聲音十分緊張。
「我知道你是想同我談談有關邁克爾-莫雷蒂的事。」
「我可以使你抓到他。」
「你是莫雷蒂的律師,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自有道理。」
「如果我決定照你說的去辦,你希望得到什麼報酬?」
「首先,完全不追究我的責任;其次,我想離開美國,我需要一張護照和身份證——新的身份證。」
這麼看來,邁克爾-莫雷蒂和托馬斯-柯爾法克斯已經鬧翻了。這是對目前所發生的一切的唯一解釋。亞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這是他可能取得的最大突破。
「如果我不追究你的責任,」亞當說,「——我還沒答應你什麼——你知道,我會要你出庭作證的。我要得到你所掌握的一切情況。」
「你會得到的。」
「莫雷蒂知道你現在在這兒嗎?」
「他以為我已經死了。」托馬斯-柯爾法克斯神經質地笑了笑,「如果他找到我,我可就完了。」
「他不會找到你的。只要我們達成協議,他是找不到你的。」
「我可是把性命交給你了,參議員。」
「坦率地說吧,」亞當對他說,「我對你並不感興趣。我想得到的是莫雷蒂。我們先把基本條件確定下來。如果我們能達成協議的話,你將得到政府所能給予你的一切保護。如果我對你的作證感到滿意,我們將給你足夠的錢,讓你去你選定的任何國家,以假名定居。但你必須同意做以下幾件事:你應該就有關莫雷蒂的活動充分作證,必須在大陪審團面前出庭作證。當我們對莫雷蒂進行審訊時,你必須擔任政府方面的證人。同意嗎?」
托馬斯-柯爾法克斯眼睛望著遠處,想了想,說:「托尼-格拉納利在九泉之下難以瞑目了,他會想:這些人怎麼啦?道義到哪兒去了?」
亞當沒有回答。這個人是個欺騙法律達數百次之多的人,一個使職業殺人犯逍遙法外的人,一個替文明社會最兇惡的犯罪組織出謀劃策的人。就是這樣一個人,竟也侈談起「道義到哪兒去了」!
托馬斯-柯爾法克斯轉向亞當,說:「我們達成協議啦。我希望用書面寫下來,由司法部長簽字。」
「可以。」亞當環視了一下這簡陋的汽車旅社房問。「讓我們離開這地方吧。」
「我不想進旅館,莫雷蒂的探子遍地都是。」
「你去的地方就不會有。」
零點十分,一輛軍用卡車和兩輛吉普車,載著全副武裝的海軍陸戰隊士兵,直駛到國會大廈汽車旅社。第十四號房門被敲開後,四個武裝警察走進屋子,不一會兒又走出來,護送柯爾法克斯登上了卡車後部,車隊駛離旅社,一輛吉普車在前,中間是卡車,另一輛吉普車殿後,飛快地駛向華盛頓以南三十五英里弗吉尼亞州的匡蒂科。四十分鐘後,車隊到達了匡蒂科的美國海軍陸戰隊基地。
基地司令羅伊-華萊士少將和一支武裝的陸戰隊分遣隊士兵在門口等著。當車隊停下後,華萊士少將對分遣隊隊長說:「直接將犯人押送到拘留營。任何人不得與他交談。」
華萊士少將看著車隊駛向大院。如果誰肯告訴他車上那人的身份,那他就是付出一個月的工資也願意。他負責管轄的範圍包括佔地三百一十英畝的海軍陸戰隊的機場以及聯邦調查局所屬的一所軍事學院的分院。這兒是美國海軍陸戰隊軍官的主要訓練中心。以前,從來沒有人讓他關押過一個非軍人犯人,這完全是不符合規定的。
兩小時以前,他接到海軍陸戰隊司令親自打來的電話。「有個人正上你的基地去,羅伊。我希望你把拘留營騰出來,把他關押在那裡。下一步行動請聽候我的命令。」
華萊士少將以為自己聽錯了。「您是說把拘留營騰出來嗎,先生?」
「是的。我要讓那人單獨關在那裡,誰也不許接近他。還要你給拘留營加雙崗。清楚了嗎?」
「清楚了,將軍。」
「還有件事,羅伊。假如那人在你那兒關押時出了什麼事,我可要你的命。」
司令擱下了電話。
華萊士少將看著卡車隆隆地駛向拘留營,然後回到自己辦公室,給助手阿爾文-賈爾斯上尉打電話。
「關於那個關押在我們拘留營的人……」華萊士少將說。
「什麼事,少將?」
「我們的主要目的是保證他的安全。我想讓你親自挑選警衛人員。除警衛人員以外,不得讓任何人接近他。不許接見來訪者,禁止一切書信、包裹的來往,清楚了嗎?」
「清楚了,先生。」
「伙房給他做的飯你要親自過目。」
「是,少將。」
「誰對那個人表露出任何特殊的興趣,立即向我報告。有什麼不清楚的嗎?」
「沒有了,先生。」
「好,你要保持高度警惕,出了岔子,我找你算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