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鬥牛士

  細雨茫茫,綿綿不斷,在微風中飄灑,整個拉貝塞到處都是。
  這種雨,英國人稱為毛毛雨。雨滴「啪略啪略」灑落在淺水坑裡,形成涓涓細水,沿著古斯——弗爾金酒吧外面的陰溝往下流。
  這裡是波羅海街,離聖喬治廣場和那幢低矮的玻璃盒子似的房子不遠。就是在這幢房子裡,各種情報分析員、行動指揮官、密碼行家、部門的主管、科學家、軍械師、保安分隊和計劃員,都在為他們國家的秘密工作日夜操勞。
  戴維。賈丁的大腳,穿著一雙幾年前他在秘魯叫人替他用手工製作的軟皮靴子,在雨中踩著潮濕的人行道行走時,弄得水花四濺,他正專心地在和龍尼。薩波多談話。龍尼撐著一把高爾夫傘,上面印著「衛隊馬球俱樂部」的字樣。賈丁穿一件破舊的防油拉鏈射擊夾克,衣服已經起毛,還有一、二個地方縫上了比較薄一點的布料的補丁。他們走近酒吧時,賈丁看了一眼上頭寫著的「歡迎」字眼。他早就想要一份火腿沙拉麵包,再加上吃了叫人眼淚直流的辣味科爾曼英國芥茉調料。
  「維戈這件事已經查清楚了。」薩波多說道。他指的是那則來自都柏林的情報。這是有人主動提供的。它相當正確地提供有關愛爾蘭共和軍激進派中到目前為止無人所知的洛加小組的情況,以及它和哥倫比亞古柯鹼進入歐洲的關係。
  「有間接的證據……?」賈丁問道。他注意到,如果其他的情報來源能證實這則來自都柏林的情報的話,那麼不管提供消息的人耍什麼花招,這種局級情報對他的部門毫無損害。對他自己的名聲也無損害,雖然他一直告誡自己,個人聲望只是第二位,因為在分析和評估情報時的主觀成見,就像太陽的熱度會把希臘神話中伊卡羅斯用臘和羽毛做的翅膀融化,因而墜海而死。
  「西班牙站,」薩波多回點說。「他們仔細地調查了羅蒂爾斯——索維特奇公司。董事們和主管們的名字都查清楚了。他們偷了一、二張那女孩和那年紀較大的男人的照片。反恐怖份子部門證實他們可能是羅西批斯和伊蒙。格雷格森神父。」
  「可能……?」
  「你認識丹尼斯,」薩波多回答說。丹尼斯。韋斯頓是局裡反恐怖份子部門知識淵博的情報協調員。「從他那裡傳來的消息,可能是可靠的。法醫那裡有好消息嗎……?」
  戴維。賈丁那天去米莫餐館吃午飯——難免和伊麗莎白去她母親在基納頓大街的公寓混了一個下午——傍晚他回到自己在泰特街的住宅時,在門鈴旁邊的墊子上,發現除了一張電費通知單,一張停車收費單和美國運通信用卡公司的特別優惠卡之外,還有一封蓋有都柏林郵戳厚厚的信封。他一點也不奇怪。
  這個從都柏林寄來的信封內的四張薄紙,被一大堆亂七八糟毫無意思的字母把原意隱藏起來。是遵照寄到威爾特郡莊園住宅的信所忠告將企鵝詩集圖書館裡W.B.葉慈的幾行詩譯成密碼,能提供破解謎題的一封信。
  這種特殊的密碼學,其歷史與間諜活動一樣悠久。它在十字軍東征,古希臘和法老王朝統治的土地上都曾經被使用過。
  重點是,如果傳遞情報的人記住(最理想的是在他的記憶中)幾行文字,詩當然是比較容易記住的,而世界上另一個唯一知道這幾行文字是構成密碼的主要基礎的人,就是那個訊息的收受者,各種秘密的密碼情報都可以傳遞。它的基本原則就是從某行文
  字裡任意選擇一個字母,再從那裡開始向前或向後,向上或向下,如同這封信的開頭部分所指示的那樣。
  由於搭飛機的時差和體力的消耗,戴維。賈丁這時已筋疲力盡,不願再增加腦子的負擔。他打電話給世紀大樓的夜班職員,他派來了一個留著馬尾辮,戴耳環,瘦瘦的年輕人,騎著一輛BMW摩托車來拿那封信。第一封信和那本詩集早已送到了三樓的密碼專家那裡了。
  第二天早晨九點鐘,當這位區域總監到達辦公室時,布朗洛夫人遞給了他一杯熱騰騰的黑咖啡,塗上奶油的土司,和一個裡面裝著把泰特街那封信譯成普通文字的塑膠夾子。這是根據葉慈那首名為「塔」的詩裡的幾行詩文,所提供的答案解譯出來的。
  是我自己創造了漢拉恩使他從清晨開始不是清醒就是醉醺醺從鄰近的茅舍裡突然冒出來被一個老人的魔法逮到了他跌跌撞撞東倒西歪只剩下破碎的骨架準備當臨時雇工和那駭人聽聞的雄心壯志這一切我二十年前便想通了這幾行詩裡包含著和他非常一致性的成份,賈丁決心查清楚這位秘密通訊者的身份。因此,除了從洛加小組和哥倫比亞古柯鹼這個方向追蹤之外,他還要他的保安幹事托尼。路易斯,請秘密情報局技術處將信封和信紙一併交給法醫詳細化驗。另外還請書法專家和心理學家對信的內容提出看法,以便查出寄信者的身份。
  「法醫,」賈丁現在回答薩波多說,「告訴我,這種紙張是在漢普郡製造,並且銷售到全國各地,包括愛爾蘭共和國在內。」
  「嗨,戴維,這可是『另一個』國家。」
  「你知道我的意思。」
  「戰爭一天到晚打個不停。」
  「戰爭一直在打,龍尼。筆仗也一樣,是用彭特R50細鋼珠筆寫的,日本製造的,藍紫色。第一號信封,就是寄到我莊園住宅的那個信封,是在你喜歡的老字號巴希爾頓邦德出品的。第二號信封是只米黃色的長信封,是愛爾蘭內務部司法局購買的一批信封中的一個。」
  「這一切加在一起還滿像真的。」
  「這一切加起來,是個兄弟會計劃人員中,自己送上門來的一個消息來源。」所謂兄弟會,戴維。賈丁指的是愛爾蘭共和軍激進派。
  「一位受過教育的人。」
  「他們都受過相當良好的教育。他們有比我們更好的教育制度。不過你說得對,這首詩選得很有靈感。它告訴我許多有關選這首詩的那個人的一些事情。」
  「滁非,』龍尼。薩波多很理智地說道,「是他隨便選的。」「關於人腦隨便選擇的問題,是值得深入探討的。隨意性有時候是流露內心感情的。凱特對於人類選擇的隨意商數還有一些理論。」
  他們來到酒店的門口,薩波多花了一番功夫才把傘收起來。
  在他為貢丁開門時,雨滴不停地落在他的肩膀上。這時,他停住腳步說道,「如果我們這位自己送上門來的都柏林朋友的情報正確的話,洛加小組可是粒金沙。」
  「不錯」賈丁回答說。「這件事很有意思……可想而知他的意思是不想再討論下去。
  這位匈牙利人聳聳肩。他們到了酒店的門口。這裡顧客盈
  門,熙熙攘攘,都是些學生、當地的辦公人員和眼科醫院的醫務人員。一位穿著黑色西裝的瘦瘦的中年人,看起來像一個意大利承辦喪事的人,獨自一個人坐在一架老舊的鋼琴旁邊。賈丁注意以這個人戴著一個黑眼罩。一個有點像是海盜的承辦喪事人員,他邊想邊客氣地移動著高大的身體擠過人群,朝酒店櫃檯走去。
  「紳土,要什麼?」酒店老闆問道。這個老闆在選擇這種更受當的生活方式之前,是倫敦警察局政治保安處的一位刑事警官。
  如果他以前就認識戴維。賈丁的話,他可絲毫沒有透露出來。
  「兩品脫的巴露麥酒,」賈丁說道,「再來兩個火腿沙拉麵包。如果你不叫我紳士,我就不叫你警官,怎麼樣?」
  魯迪,這位肥胖的酒店老闆狠狠瞪了賈丁一眼,然後尷尬地勉強一笑,過去倒啤酒了。
  「我討厭別人叫我紳士。」賈丁揉揉他的鼻樑。鼻樑斷過的地方接骨得幾乎十全十美,但還不夠理想。二十年前,這種手術做得比較粗糙。雨水從他頭髮上滴下來。「你不大想理那件事情,對不對?」這位匈牙利人精明地說道。「關於都柏林那件事情」你知道嗎,龍尼,我真的搞不懂為什麼這個人那麼躲躲閃閃。我有一種……我總覺得這兩封信是在最高層的某個人所寫的。接近最高層的。「
  「一位持不同政見者?」他們能夠討論這麼敏感的問題,是因為午餐時間的酒店裡非常吵雜,震耳欲聾。甚至連這架下等酒店的鋼琴聲也幾乎聽不到。他們說話,只能將嘴湊近對方的耳朵。
  「正是如此。這個姓名不詳的傢伙,我敢說早晚就要曝光了。他們一定是陷入自己政策所造成的災難中,不能自拔了。
  他們在十幾個國家的後街小巷、舞廳和操場上推銷古柯鹼,包括他們自己的國家在內,這件事情一旦被人家知道了,一旦他們已經把貨品轉手交了出去,他們哪有辦法中止這件事情呢?他們一定會元氣大傷,再也無法復原了。所以我們為什麼要把他們的計劃地露出去引起人家的注意呢?我們靜觀其變,這是我們的職責。不過,我真的不願由我來饒恕他們,把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混蛋,從他們自己的陷餅裡解救出來……「
  賈丁伸手接過酒店老闆給他倒好的兩杯啤酒,端起第一杯說道:「乾杯,老兄。」他朝著忍受長期折磨的魯迪笑了笑。
  雷斯特雷波沒有花費多少時間,就認出了處決羅德裡哥。泰比奧上尉的人。
  繆裡格和博比。森森並不像其他在場的人那樣,被那震耳欲聾一連串的子彈和那心裡變態的波哥大警察慘死的恐怖樣子,嚇得那麼驚慌失措。他們本身也是訓練有素,冷酷無情的殺手,所以和飯館的傳者們、瓦倫樂隊的團員、那些商人或是電視台的小伙子們比起來,他們是更精確的目擊者。哈里。福特的紅手套分散了其他目擊者的注意力。他們說不清當時的具體情況,而在那兩名集團組織的殺手看來,這種手法正說明了這個人是個職業殺手。
  當他經過他們身旁,看著他們時,眼睛裡所射出來令人不寒而慄的光芒,似乎深入心靈有千里之遠,所以他們兩人也許忽然手腳冰冷,束手無策。但是,這個人臉上的每個細節就像特寫鏡頭一樣,被記得清清楚楚。
  當這兩位哥倫比亞人與傑瑟斯伽西亞的電腦照片拼湊人像法的操作員坐在一起時,不到半小時,就根據他們兩個人的意思,拼湊出一張和福特非常相像的照片。
  接著,好幾百張這張照片的拷貝被送到波哥大各個角落,小心地拿給調酒師、汽車出租人員、銀行職員、妓女、一些聽話的警察、計程車司機、餐廳傳者,當簽署房屋招租經紀人和旅館人員。
  拉楓丹旅館的一位清潔工,一位來自玻利瓦爾省蒙波斯的樸實婦女,她相信自己也許是在告訴一位當地探員,她毫不猶豫地認出這個人和卡洛斯。納爾遜。阿里基亞達非常相像,住在三○三套房。
  博比。森森和緩裡絕不費周折就來到納爾遜先生的房間,他的一切用品和房間裡面多出來的東西被進行徹底的搜查,結果發現一個金屬盒子用防水材料密封著,藏在廚房冰箱的後面,裡面裝著擦搶油,一家智利公司製造的手槍,清潔器具箱,一個自動手槍的滅音器和四十三發子彈。這個人的衣服是從全世界每個地方買來的,從布宜諾斯艾利斯到香港、孟買和邁阿密。另外還有新加、馬賽、丹吉爾和波哥大的觀光地圖。
  傑瑟斯。加西亞對櫃檯服務員說了一句客套話,就得到納爾遜的智利護照的一切細節,不到七個小時,他就搞到國際刑警組織、美國移民局、哥倫比亞秘密警察隊、香港皇家警察等有關卡洛斯。納爾遜的電腦檔案,這一切資料都證實:納爾遜是個大麻販子,因為走私毒品,受到國際性的通緝;他有段時間曾經是大麻王斯潘塞。珀西出名的夥伴,斯播塞目前正北卡羅萊納州的布特內監獄裡遭受折磨,日益憔悴,據說他正透過監獄和當地一所大學的安排,準備學習法律。
  傑瑟斯伽西亞和雷斯特雷波收到這個情報,以及有關卡洛斯。納爾遜的行為蹤報告。納爾遜正受到集團組織裡一大群最優秀的監視者全面性的跟蹤,從裝扮高雅的情侶夫婦到十多歲的學生模樣,以及十一歲流浪街頭的頑童。
  經過六天的監視,證明這個人正在悄悄地,很內行地和那些鋌而走險的大麻種植者談生意。他們都是從他們的種植地來到城裡和他做生意的。
  從他信用卡的詳細情形發現,卡洛斯。納爾遜色資金存在阿拉伯聯合酋長國的國際信貸商業銀行,他可以運用的金額高達數百萬美元,謹慎地分散在南美和加勒比海。
  最後,從一位可以信賴的黑手黨幫主他那被關在布特內監獄,正在服八年到十年徒刑的兒子那裡傳來消息證實:一點不錯,斯潘塞。咱西記得納爾遜。他是個膽大心細的紈持子弟,但有點瘋狂。沒錯,是個大麻販子,不過有點愚蠢的行俠仗義心態。如果有哪個女孩子被騷擾虐待,就算那個男人是最凶狠的暴徒,他會和他決一雌雄。消息還說:他有時候還客串當職業殺手,因為珀西基本上是來自脂粉叢中和頻頻禱告的那個時代的一個小飛俠的非暴力人士,因此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生意關係就中斷了。
  帕布羅。恩維加多先生聽說到這些話之後非常高興。
  「我跟你們說過我喜歡這個傢伙」他對雷斯特雷波說。他正等著接待那位年邁的神父,神父仍在努力說服這位教父向哥倫比亞當局投降。「安排一下和他共進午餐。我很樂意……」
  在都柏林,尤金。皮爾遜法官坐在他的辦公室,想要集中精力處理當天的案件,一件前低級外交官上訴反對引渡案。他在愛爾蘭駐倫敦使館任職期間,曾將愛爾蘭護照賣給非法入境者和中東恐怖份子。這是一件不尋常的案子,辯護律師的根據是這個人在英國不可能受到公正的審判;即使他是在倫敦和英國北部犯的罪,被告仍享有外交豁免權,不應受到控訴。
  這是一件很難判決的案子,因為它會在將來的法律爭議中被引用為判例。對他來說,沒有來自任何一方的政治壓力,皮爾
  遜也傾向拒絕接受引渡,但他覺得這個人讓愛爾蘭大失所望。
  所以,他決定把檢察官召來和他協商:如果引渡被拒絕,這個小兒的外交官,會以盜竊愛爾蘭政府的財產和犯謀叛罪而被立刻逮捕。問題是,謀叛罪一直是他拒絕引渡到聯合王國的一種罪名,英國新聞界將會如獲至寶地指出他判決的前後矛盾。
  正當他專注於這個問題的時候,皮爾遜法官的思緒越來越受到干擾,覺得生活給他帶來了更緊迫有如因果報應的壓力。
  他洩露了組織的一次重大行動的秘密,犯了只有一種懲罰方式的罪。雖然一旦被發現會有什麼下場,令他心涼膽顫,不過他對格加小組的每一個個別的成員一點也不同情,他們罪有應得,一定會受到懲罰的。因為,一旦愛爾蘭共和軍激進派出名的戰士被發現在從事現役工作,大家都知道,英國人有充份的理由,會極其迅速殘忍的將他們處決。男女老少都一樣,絕不留情。
  這位法官相信,他的舉動在道德和意識形態上都是正確的,因為布倫丹。凱西的古柯鹼計劃不但在道德上百口莫辯,而且更糟糕的是最後會對他們的理想目標造成極大的傷害。
  但是,那該死的英國秘密情報局的人員賈丁,到現在完全沒有採取任何皮爾遜看得到的行動。尤金在他的密碼信裡曾經要求對方在倫敦(每日電訊報)的徵人廣告欄裡,刊登一則「田喜歡怫羅倫斯的夜景。記住是九號。」的小廣告。這就承認對方已經收到了這則洩密的情報。
  不過,(每日電訊報)並沒有刊登這則消息。
  皮爾遜決定再聯絡一次,這一次甚至在各方面提供更多的細節。包括姓名、日期、聯絡暗號等。他的心情沉重,難怪他覺得很難集中精神來思考只是個出賣幾份護照的小傢伙。
  還有西奧班。天哪,他是多麼地愛這個孩子。不過,她現在實際上成了哥倫比亞販毒頭目們的人質。他這個父親是怎麼當的,竟然會受到政治理想的牽連,而拿自己孩子的生命去冒險?
  冷酷的邏輯,把冒險出自領土之爭這個答案告訴了他,不過一旦發生事情時,那種揮之不去的痛苦實在難以言喻。
  至少,她到目前為止還有寫信回家,而且雷斯特雷波答應在他帶著決定或行動計劃和那個可以破解記載「合法行動」——也就是把哥倫比亞的古柯鹼走私到歐洲去行銷這個行動的代號的一切細節的電腦磁片的答案,飛抵波哥大時,西奧班就可以和他一同飛回英國。
  尤金。皮爾遜在腦海深處越來越清楚他目前處境險象環生的嚴重性。一旦走上了背叛這條如履薄冰的道路,就永遠無法回頭。只給英國秘密情報局提供一點點線索,他們是不會相信的。他必須將那兩張三寸半的磁片,連同破解密碼的答案一起交出去,使「合法行動」成功的可能性受到最嚴重的打擊。
  尤金告訴自己乾脆來個一不做,二不休。這時大門上響起了敲門聲,這六年來一直充當尤金秘書的丹尼斯。馬格裡把頭伸進來到處張望。
  「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法官,現在已經是十二點十分了。」他說道。
  「真的嗎?謝謝你,德斯蒙德。」皮爾遜回答道。他的秘書點點頭走開了。
  如果選舉的民意測驗準確的話,帕德裡克。奧謝將是下一任的總理。他在早餐時打電話過來。那時,尤金和梅萊特正在進行父母之間為了西奧班的爭執以及女兒和那個南歐人一起出走,尤金為什麼那麼無動於衷,而且為什麼不堅持要她立即回來。任何一個不完全稱職的父親也會飛到委內瑞拉,然後搭下一班的飛機把她拉回家來。等等諸如此類語氣的話……梅萊特
  相信她的女兒是跟某個鋼琴家住在委內瑞拉的山頂上。
  帕德裡克問皮爾遜是否能抽出幾分鐘,比如在午餐時候,一起到都柏林的國會大樓,奧謝的辦公室,吃塊三明治和隨便喝點東西。
  尤金。皮爾遜說當然可以。他猜一定和首席檢察官的職位有關。他已經決定接受這個職位。當他聽完電話時,梅萊特的態度多少有點軟化,因為如果說她有什麼和她的女兒西奧班一樣關心的事情,那就是她希望能成為下一任首席檢察官的妻子。
  一點差四分,皮爾遜大步走過國會大廈的大門,邊走邊向那些說「你究竟怎麼了?午安,尤金」的人點頭示意,他很清楚,並且有點得意,因為在這個勝負即將分曉的謠言四起的都柏林,國會大廈裡的男男女女,沒有一個人不知道尤金。皮爾遜法官已經被暗中指定要擔任下一任的首席檢察官。說實話,他的命還不錯。一旦他擁有這項權力,也許他就會開始利用它來使他在組織中的那些敵人束手無策。
  他沿著走廊,大步走向那扇擦著發亮的木門,上面鑲著寫有帕德裡克。奧謝名字的黑白兩色的飾板。他敲了敲門,走了進去。
  房間很寬敞,兩扇窗戶俯瞰城區,幾棵樹梢給窗外的景色增添了不少美感。
  帕德裡克。奧謝站在其中的一扇窗戶旁,夾克掛在門邊的衣帽鉤上。他穿著梅萊特在三年前的聖誕節送給他的卡迪根開襟羊毛衫。眺望著窗外的樹木和屋頂,似乎陷入了沉思。
  兩盤三明治,兩罐啤酒和兩個平底玻璃杯放在矮桌子上,圍著桌子的是一張皮長沙發和兩個皮扶手椅,都很舊了,彼此也不相配。
  「一點正。」皮爾遜說道,順便也說明他到了。
  帕德裡克轉過身來,他顯得更蒼老,更疲倦了,關心國事之情溢於言表,他頗帶倦意地笑了笑,看起來像一個大腹便便身材高大的悲傷偵探。
  「你好,尤金,」他說著,挪向一張扶手椅,「你來喝一杯……」
  「正是我想要的,隊長。」皮爾遜回答著,邊笑邊走向那張長沙發。隊長和博士是早年他們兩人在都柏林三位一體學院上學時彼此贈送給對方的綽號。
  帕德裡克打開啤酒罐,默默地倒了兩杯。皮爾遜知道,這是在製造氣氛,以便討論下一屆的政府和皮爾遜在其間的職位。
  「謝謝,帕德裡克。」皮爾遜說完端起一杯海尼根啤酒。他承認自己相當緊張。從一個訴訟律師要爬到今天司法界這個最高的職位,是一條艱苦漫長的里程。
  奧謝端起自己的啤酒,舉在手裡,仍然顯得悶悶不樂。「為你的身體健康平杯……」
  「也祝你身體健康。」法官回答道。
  他們各喝了一口啤酒,將杯子放回到桌子上。
  他要開口了,皮爾遜盡情地享受這一刻,以便向梅萊特敘述這段經過,以後還要告訴西奧班如何達到這個他事業上的最高峰。
  「尤金……我必須把我未來內閣的成員和政府高級官員的名單,交給保安部門和警察局政治保安處去審查。你是一個司法的表率,一定會贊同我這麼做。」
  「當然,這是例行程序。」帕德裡克說這句話有什麼用意?
  帕德裡克。奧謝盯著皮爾遜的眼睛。帕德裡克是尤金。皮爾遜所認識的最坦率的人之一。「是啊,萬事俱備,不過當我提起你的名字時,出現了一點波折。」
  皮爾遜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你這是什麼意思?」
  「秘密情報局。當然,我們不承認它的存在,而且還是個很小的單位,只是幾個精明的男女。不過,他們非常內行。而且極其準確。他們對你好像並不完全贊同。」奧謝仔細打量著他,目光仍然相當親切,不過,這位法官從未見過這對這麼疏遠的眼睛。因為這個人是個倖存者。
  皮爾遜也盯著這位黨魁的目光。他聳聳肩,將手掌翻過來向上,用這個姿勢來說明他沒有什麼需要隱瞞的,不過,他但願自己沒有這麼做,因為這個姿勢令他覺得自己有點不太坦誠,簡直像個阿拉伯的駱駝販子。
  「帕德裡克,我不明白你想說什麼。」
  奧謝歎了口氣,顯然十分尷尬。「也就是說,關於任命你為政府官員這件事情還有一些安全方面的疑點,尤金。我相信一定沒有事,也許是某個該死的電腦的差錯。我的意思是說,你能透露一點這方面的消息嗎?有什麼我也許應該知道的事情嗎?」
  他輕輕地笑出聲來。否定不是天黑之後在上訴法院法官的辦公室裡飲酒作樂?偷偷地抽大麻煙?負債?賭博?聽我說,如果只是這些事情,就完全承認。有時候他們聽了反而非常高興。「
  尤金。皮爾遜從來都不是個最有膽量的人,布倫丹。凱西早就料到這一點,而且利用這個弱點使他落入圈套,不斷地做惡夢。聽了這些話,他差點就暈過去。他覺得腦袋裡的血液都快流光了,趕快將幾乎倒滿啤酒的大塑膠杯放回到桌子上,因為他的手已經開始顫抖。他的心臟怦怦跳,幾乎透不過氣來。
  「尤金,你沒事吧,老朋友……?」天哪,他為了帕德裡克。奧謝那種愚蠢遲鈍的正直覺得非常討厭。
  「我沒事。只是聽到這種事情生氣而已,沒別的。該死的城堡。」他指的是都柏林城堡,那個面積狹小不過效率很高的情報局辦公室就設在那裡面。「他們竟敢這麼大膽?」
  「如果換成我的話,我也會這麼生氣。看在上帝份上,我很高興我親眼目睹了你的反應,顯然是哪裡出了個大差錯。交給我就行了,我會跟肖恩稍微談一下(肖恩。甘特是愛爾蘭情報局局長),不過我們會把這件事情發生的原因弄個水落石出。你不必擔心,我們會讓你加入我們的陣營。因為我需要你在我們的隊伍裡面。你是愛爾蘭擔任這個職務的最佳人選,所以讓那些特務見鬼去吧!來塊三明治,裡面夾有羊肉和著茄……」
  當尤金。皮爾遜離開那個令人心涼膽顫的午餐約會時,他腦子裡亂紛紛的。他早就知道,在某個時候,而且不管它在什麼時候發生,它一定來的不是時候,他那扮演雙重角色的生活,他那長期而又秘密地和愛爾蘭共和軍激進派的牽扯,一定會掉過頭來朝他的屁股反咬一口。不過真正聽到這種災難的宣佈心情還是相當難受。
  幸好,他手裡還握有幾張王牌。他有充分的資料來威脅好幾位身居最高位的政客和政府名流顯要、銀行家、律師和都柏林社會棟樑,他們也都暗地裡和組織有密切的聯繫。但首席檢察官的職位顯然泡湯了。帕德裡克。奧謝是世界上他最不願意令其失望的人。他只向上帝懇求,不要讓這個安全問題的消息洩漏出去就心滿意足了。
  甚至當他離開議會大廈,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在街上時,他仍然在盤算著如何想出一個緩和局勢的計謀。一個也許有點牽強的,但並非不可能的一步棋,就是向戴維。賈丁這位倫敦軍事情報局第六處的特工暴露自己的身份,把愛爾蘭共和軍激進派活動的一切秘密,全部洩露出去,向他透露在英國本土上的兩個現役單位,這兩個暫時並不活動,潛伏的特務單位,這兩個正在歐洲整編的單位,以及支持者的全部資料,謀報人員的安全藏身處
  和隱藏武器的一切地窖。相對的報酬是,他會要求賈丁偷偷地讓都柏林城裡的人認為他一直都是一個對英國有利的資產,而且……哦,天哪,多麼荒唐!他發現自己已經成為一個處於徹底恐慌邊緣的人了。他看了看表,發現他只剩下十五分鐘就得趕到法庭去,給那位把偷來的愛爾蘭護照隨便賣給任何一個人的跳樑小丑判下一個案例。
  他突然想到可以把這個人關在監獄使它暫時成為懸案,這正是一小時之後,這位好心的尤金。皮爾遜法官所做出的裁決。
  艾爾金。斯圖爾特的某些特點,戴維。賈了非常欣賞。實際上他有不少優點。這個人精明機靈,無與倫比,但斯圖爾特不像許多局限在秘密環境中的政府官員那樣,他很少擺出權威的模樣,而且見多識廣。
  當斯圖爾特決定和秘密情報局合作共事,而不是保安局、警察局政治保安處或海關特別調查單位,賈丁一點也不奇怪。這位密西西比人會選擇能給毒品管制局帶來最多好處的人,同時還可以使他良好的人際關係開始更加寬廣。他的第一個步驟就是在美國駐倫敦大使館地下會議室裡開始建立這種關係。這位中央情報局倫敦站站長把愛爾蘭共和軍激進派和哥倫比亞的集團組織暗中合作的消息,鄭重地告訴給秘密情報局的責丁本人知道。
  艾爾金。斯圖爾特非常瞧不起這種公然的無恥行為,不過為了遵守外交禮節,只好一笑了之。賈丁也知道得非常清楚,中央情報局扣押這個情報已經好幾個月了。
  斯圖爾特決定與賈丁攜手合作時,他要親自來到泰晤士河對岸的世紀大樓拜訪也不足為奇。因為艾爾金。斯圖爾特曾經在越南當過兵,他知道軍中一句流傳已久的格言:花費在偵察方面的時間永遠不算浪費。
  「在那個玻璃盒子裡,嗯?」斯圖爾特咧嘴一笑,他那褐色的眼睛笑瞇瞇的,眼白更像淺咖啡色,與他黑黝黝的膚色非常匹配。他端起了自己喜歡的那杯咖啡,而不是那杯多斯埃基斯啤酒,然後在戴維。賈丁的辦公室四周掃視了一下。這位區域總監出自本能,決定用辦公室而不是用會客室接待客人,因為任何一個政府的辦公室都可以當會客室,它給人一種冷若冰霜、漠不關心的印象。設置會客室原本的目的也在於此。
  沒有人比艾爾金。斯圖爾特對環境的氣氛更敏感。他很欣賞這種安排,辦公室裡佈置著航海照片,古老的旅行時攜帶的鐘,桃樂絲、安德魯和莎麗的相片,一張南美地圖,幾個其他情報局贈送的獎牌和一面用鏡框鑲著的錦旗。這面錦旗是在喀布爾和開伯爾山口流浪了好幾個星期的蘇聯國家安全局,專門從事敵後破壞工作的特種路隊的標幟。俄國軍事情報部門後來發現,蘇聯國家安全局的名冊上根本沒有列出這個單位。
  這個單位,國家安全局第一二九敵後破壞特種部隊,是把英國秘密情報局和特種航空隊的功能混合在一起組成的特種部隊,所有的成員都能說出相當流暢的俄語,和阿富汗的部落方這是一次相當冒失的行動,風險極大。特種部隊的隊長是蘇聯國家安全局少校阿卡迪。安德列那維奇漠丁,也就是戴維。
  阿布斯諾特。賈丁的化名。
  錦旗下面掛著一張鑲有鏡框的特種部隊的集體合影,清一色穿著蘇聯溫帶區域訓練服。賈了看見斯圖爾特盯著那張合影,於是向他陳述了這段故事,其間還穿插了幾則十分有趣的笑話。
  那位毒品管制局的人大聲笑著說道:「但你的確做了不少破
  壞工作,戴維,是嗎……?「
  賈丁笑了出來,客氣地回答道:「才一點點。」
  艾爾金。斯圖爾特點點頭。他暗自想道:一個難纏的角色。
  他覺得自己來對了地方。
  「好,」他說,「上次我們是在格羅斯維納廣場見面的。」
  「沒錯。」
  「吉姆。波爾德向你提供的一些情報一定讓你大吃一驚……」斯圖爾特不動聲色地看著牆上的南美地圖。
  「我對情報總是相當感謝,艾爾金。」
  「那些關於愛爾蘭共和軍正要和帕布羅先生勾搭的事情。」
  「我一下子記不起吉姆是不是說得這麼具體。」
  「是嗎?不過就是他說的。」
  「有意思。但並不令人出乎意料,嗯?」
  「可是,這並非我來這裡的目的。」
  艾爾金。斯圖爾特原是個解決無法溝通的意見的行家。賈丁對他開始產生了好感。或許艾爾金和他在中央情報局的妻子願意來威爾特郡。桃樂絲會喜歡他的。「是啊,那麼是來喝咖啡的,是不是?」
  「我們在紐約市碰到一個難題……」
  「我們是指……?」
  「毒品管制局。」於是艾爾金。斯圖爾特告訴了賈丁有關目前在紐約中央火車站發現姓名不詳者的全部經過,關於兇殺組艾迪。盧科的執著,關於貝爾維醫院的大屠殺,關於旅行社代理人遭到謀殺,辛巴。帕特裡斯的頭顱一事,以及曼尼。舒爾曼(已故)
  只是集團組織裡的一個重要角色等等。他沒有提及或暗示艾迪一科已成為毒品管制局的特工,而且按照集團組織的老規矩,從雷斯特雷被那裡接受了五百萬美元。
  但是戴維。賈丁的直覺使他得到了一個合乎邏輯的結論。
  他知道斯圖爾特也料到了這一點,他對於自己這麼快就受到了信任非常滿意。
  「那麼,那位兇殺組的警官仍然處於……很大的危險,是不是?」
  艾爾金。斯圖爾特兩眼盯著賈丁,微微一笑。「不管他怎麼做,跟這個集團打交道都不會安全的,不是嗎?」
  「你是指集團組織。有特定人選嗎?」賈丁問道。那位毒品管制局的人有點勉強地告訴他,那個人是雷斯特雷波。這是情報的關鍵所在,因為它第一次將姓名不詳者案件和帕布羅。恩維加多維接在一起,因此也就和「科裡達行動」聯貫在一起了。
  賈丁對這則情報突然變得極感興趣。
  斯圖爾特解釋說,聯合特遣隊和毒品管制局華盛頓總部必需查清楚這位死掉的女孩子的身份,或者更正確地說,這位死掉的女孩子的父親的身份。那麼他們就能瞭解為什麼這群哥倫比亞人認為將女孩死亡的消息瞞著她父親特別重要。
  「因為這個可憐的傢伙認為集團組織可以抓住他的女兒當作人質,艾爾金,這是顯而易見的。你不來杯啤酒嗎?」
  「我來一杯。好了,現在這個集團抓住人質無非是為了施加壓力。他們根本不缺錢,所以絕對不是為了要索取贖金。」
  「查出那個女孩子的身份,也就查到了她父親的身份。或者,反過來也是一樣……」
  「你可說對了。」戴維。賈丁從腳邊的冰箱裡拿出一瓶多斯埃基斯酒,從辦公桌上方遞給他時,斯圖爾特接了過去。賈了把一個開瓶器朝他推過去。
  「我給你帶來了所有的具體細節……」斯圖爾特從他那三件一套的灰色精紡毛料西裝裡面的口袋裡,拿出一個米色的信封。
  他看起來像個銀行經理。賈丁揣測,艾爾金在家鄉密西西比,或在波多黎各一定不會穿這衣服。這位毒品管制局的人物,曾在波多黎各和毒品走私的戰鬥中幹了不少令人讚歎的壯舉。賈丁對此瞭如指掌,因為他的抽屜裡就放著有關艾爾金。斯圖爾特的資料。他一般是很謹慎的,但艾爾金的資料太吸引人了。
  米色信封裡裝著幾頁紙,大致上包括斯圖爾特已經告訴他的一些事情,另外還有那個女孩子的名字叫西奧班,驗屍報告,以及在這之後的幾起兇殺現場的勘察報告。還有兩張照片,一張是失蹤人口組拍攝的那位女孩子死後的臉部照片,另一張是那個笑容滿面的女孩子和裡卡多。桑托斯在羅馬合拍的照片。
  賈丁點點頭。他知道文爾金。斯圖爾特要幹什麼。他也懂得為什麼紐約警察局兇殺組的那個警察對這個案件為什麼這麼關心。這個女孩子是那麼舉目無親,漂泊流浪,那麼……柔弱。
  天哪,無論她父母是誰,對他們會有多大的打擊啊!
  他抬起頭來,毫無表情。「我們會查清楚這個女孩子是誰。
  還有她父親的姓名。嗯,你和丹妮斯要不要來威爾特郡過個週末?以美國人的標準來說,不算遠。我們一塊吃頓午餐。「
  斯圖爾特用他那雙憂愁的褐色眼睛看著賈丁。「你能查得出來嗎?跟這照片上一模一樣的人?不是,盡量試試看?見鬼,戴維,這未免太自信了。」
  「我能查清楚。」賈丁與他那尖銳的目光對視著。「對這個案子,我們會很快採取行動。」
  斯圖爾特皺著眉頭。他仍然覺得英國人輕描淡寫的談吐,實在令人琢磨不透。「這些資料還行嗎?」
  「很好。我們會第一個先通知你,好嗎?」
  那毒品管制局的人盯著賈丁看了好一陣。「戴維,集團組織那方面有什麼消息?」
  「沒有你們不知道的,」賈丁冷靜地撒了個謊。「我是說,哥倫比亞是你們的管區。」
  兩個人都露出了笑容。他們兩個人彼此都非常瞭解。
  還有一個人知道是哈里。福特殺了那個下流的波哥大警察,泰比奧上尉。那個人就是澤維爾。拉蒙。戈梅斯上校,他@炯u從哥倫比亞秘密警察隊退休,他原來是保安和反諜報處的副處長。
  拉蒙現在經營一家規模雖小,但效率很高的私人保全公司,與美國、歐洲和日本的許多公司都訂有收入豐厚的合約。這些公司在哥倫比亞的自然資源中有數以千百萬計的投資——如礦藏、石油、咖啡、水果等等。哥倫比亞除了古柯鹼之外,還有許多豐富的自然資源。那位以往蒙住眼睛的情報官,決心努力為正當經營者保護一切的機會,以免他們遭受到各種政治派別的游擊隊、毒品巨頭和幫派歹徒們的禍害。
  他作為一位現實主義者,有時在那些法律無法執行的偏僻邊緣地區,在那些由革命武裝力量、民族解放軍或者集團組織橫行霸道的地區,也與他們相互通融。但是,他對個人正直的強烈自傲,以及他所用的那些員工,清楚地證明了他對那些組織的深惡痛絕,因為是他們造成哥倫比亞成為世界上最危險、最沒有法律的國家之一的惡名。
  那麼他是如何將這種坦誠正直和愛國的自傲,與他多年來一直是英國秘密情報局信任的一名特工的這個事實調和起來呢?
  只有另外一個哥倫比亞人能回答這個問題。或許還有戴維。賈丁。因為只要拉蒙能繼續與恐怖主義者、匪徒和毒品販子戰鬥,他自己就得與魔鬼同床共枕。
  因此,與拉蒙打交道的首要原則(賈丁知道,如果你認為可
  以控制住這個人,那是一種自恃狂妄)是絕不要做任何傷害他國家和人民的事。由於女王陛下的政府,除了幫助波哥大的當選政府的國家安定之外,別無它意,因此這一點絲毫不成問題。
  另外,如果拉蒙知道秘密情報局的行動或政策,他總是保留將有關細節向總統報告的權利。這種做法也許是相當奇怪的安排,但是,當時不少勇敢正直的人處於極其淒慘的困境,而對於瞭解這種情形的人來說,這種做法是合理的。
  拉蒙收到他朋友戴維。賈丁的通知,卡洛斯。納爾遜先生希望和他聯繫。
  當哈里。福特與他取得聯繫,並且簡潔地說明了他所需要的東西——武器、交通工具、地圖、文件——拉蒙毫無疑問地供應一切的用品。對福特的真實姓名一無所知,但他知道,這絕對不是卡洛斯。納爾遜,雖然這個人顯然是個南美人。
  各色物品一應俱全,澤維爾。拉蒙把它們都記在秘密情報局的帳戶上。這個帳戶的數目總是非常可觀,不過都是知細靡遺,非常誠實。
  但是,其中有一件物品是西格索爾P-226自動手槍和三百發子彈,以及擦槍器械和一個用螺釘固定的滅音器。槍擊的前兩天,拉蒙的親信賈姆,對拉楓丹旅館三O三號套房進行了仔細搜查,結果發現:在納爾遜所屬的物品中,還包括一副鮮紅的羊毛手套。
  為什麼拉蒙要搜查哈里。福特的房間呢?因為他是哥倫比亞最了不起的倖存者之一。戴維。賈丁早就預料到了這些,而且告誡過哈里。福特這個人的那些小小怪癱。他也是哈里在「科裡達行動」中的主要聯絡人。
  現在,澤維爾。拉蒙正在去和卡洛斯。納爾遜作定期會面的路上,去滿足他提出的要求,如果他有要求的話。見面地點是波哥大老社區的市中心裡的坎德拉裡亞大飯店裡面的酒吧。這家酒吧有一個聞名的閒適樂隊。他們穿的是鬥牛士服飾,演奏著七十年代的搖滾樂,比如「自由石」和「夜總會的女人」……
  拉蒙沒有向哥倫比亞秘密警察的電腦調查納爾遜的情況,正是為了以防萬一現在的保安程序與原先不同,且記錄著對他的搜捕。他也盡最大可能嚴格遵守和秘密情報局的協議,同時又不失為哥倫比亞秘密警察的忠誠警官。
  不過他不是退休了嗎?澤維爾。拉蒙不是個已經退休了的警官嗎?
  或許是吧!
  拉蒙走近飯店時,他看到賈姆和兩個手下裝扮成乞丐。從賈姆的口袋中露出的一條藍白色扎染印花大手帕是個警告的暗號。這代表拉蒙不能繼續進行見面。所以他往前閒逛了一段路,然後停下腳步,兩隻手插在口袋裡朝照相機商店櫥窗張望,從反射影裡觀察著飯店酒吧大門口的動向。
  門前停著一輛藍色切諾基吉普,還有三個騎著鈴木800CC越野機車的壯漢,穿著好像電影「馬路鬥士」裡的人物。這部電影也是拉蒙最喜歡的電影之一,他家裡還存有它的錄影帶。這些人一看就知道是集團組織的分子。
  接著,他看見雷斯特雷波和傑瑟斯。加西亞從吉普車旁邊經過,走進了酒吧。
  拉蒙突然一陣寒慄。他迅速、仔細地觀察了周圍的環境,看一看有沒有便衣警察或哥倫比亞秘密警察及集團組織的人馬。
  卡洛斯。納爾遜選擇的酒吧真不是約會的場所,萬一這地方受到當局的突擊。
  但是,這地區似乎相當平靜。不管怎麼說,這位自稱雷斯特雷波的人,想去哪兒便可以去哪兒。從來沒有發出過將他逮捕
  的委任書。
  只是謠傳要逮捕他。
  在坎德拉裡亞大飯店的酒吧裡,哈里又點燃了一支煙。這是他今天的第五支煙了。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正變成一個有煙癮的人。他在幾名小心翼翼守護主人的保鏢之中,發現有兩個很嚴肅的人。
  這兩個人似乎不是在注意房間裡的任何人,但是他們的眼睛不停地轉動,觀察著那裡的每一個人,每一個新到的人,每一個離開的人。哈里開始覺得在這酒吧裡的人當中,他們唯一不感興趣的就是他自己,他們只是在剛到的時候看了他一眼。
  這位秘密情報局人土,用他行家的經驗觀察後提出兩個結論。第一,那些保鏢是為了確保環境的安全,等待尚未到場的主子。第二,他自己才是他們主子要來見面、要來交談,或者企圖消滅的人。
  那兩個相貌嚴肅的人,也許是某個精銳特遣隊的探員。顯然,他們受過專門訓練,他們所採用的技術是典型的赫裡福德的那一套技術,甚至連他們彼此默默地傳遞信息的方式,都一成不變。
  這代表,他們如果不是哥倫比亞的秘密警察,就是哥倫比亞軍隊裡特種部隊的特工,因為特種航空隊第二十二團的人員——直到最近還是哈里的戰友——在過去的十八個月中一直在訓練那些人。也或許他們是集團組織的士兵,他們也曾接受過特種航空隊的叛徒麥卡蒂爾士官的訓練。
  哈里。福特看著煙霧在他那支野馬牌香煙頭上繚繞著冉冉升起。他朝櫃檯後面那位輕盈如燕,深褐色皮膚的女孩子點點頭。她對他微微一笑,眼睛充滿了誘惑和戲弄,接著她打開一瓶皇冠啤酒。上帝,那些哥倫比亞的女孩子和他想像的完全不同。
  哈里從櫃檯後面的鏡子裡觀察到有一個人站起來走了出去,他摸摸耳朵,這意味著他也許戴著無線電助聽器,和他們防衛隊伍的其他人員進行聯絡。
  只有警察才會有這種先進裝備,或者集團組織的成員,因為哈里從灌輸給他的簡報裡知道:這些傢伙在法令和武器裝備方面,有求必應。
  他深深地,慢慢地吸了口氣,指滅了香煙,然後朝那酒吧女孩笑了笑。她把一杯冰鎮皇冠啤酒從櫃檯上輕輕推了過來。
  突然間,他的恐懼心理煙消雲散。哈里。福特沉著冷靜,他的脈搏如果有什麼變化的話,也是在緩慢下來。因為他是個訓練有素的人,在這種遊戲裡是位職業高手,何況這場戲才剛剛開始而已。他原先在國家公園裡殺掉了那個性虐待狂的警察,後來,他從餐廳走出去時,從他們身旁經過的那個人這時走進了酒吧,和那位仍然坐在門邊背靠著牆壁的保縹,彼此迅速地傳遞了個眼色。
  其中的一個手裡握著一把迷你烏茲衝鋒鎗,另一個握著點四五科爾特自動手槍。
  「後會有期……」當時哈里曾對他們說道,原先以為一定會有一場猛烈的,力量懸殊的槍戰,不過,他們非常鎮靜,而他大搖大擺走出餐館,騎上他那巨大的山葉機車,呼嘯著離開馬路,駛上了國家公園的偏僻坡道。
  「後會有期。」好一個「後會有期」。真的在這裡他們又再度見面了。
  博比。森森漫不經心地走到酒吧的一端,左手肘斜撐在櫃檯上,注視著房間的右手邊。梁裡治站在酒吧的另一端,觀察著左手邊。
  不過,到這個時期他們仍然連看沒有著哈里一眼。
  他媽的究竟是誰要來呢?酒吧裡的人們繼續交談著,這裡的大多數人對這齣戲都一無所知。樂隊演奏著「跳躍的傑克。弗萊施」(他是個愛吹牛的人,愛吹牛的人,愛吹牛的人)。哈里喝著啤酒,漫不經心地從櫃檯轉過頭面對著大門,輕輕地解開了他那件粗花呢運動外衣中間的鈕扣。如果這是襲擊,他知道他可以幹掉房間裡的那三個目標和要從大門口進來的任何人。
  樂隊演奏的音樂,突然變得慢吞吞的,戲劇性的西班牙怫朗明哥舞曲,其中有不少吉他彈奏聲。他覺得自己好像一位鬥牛士在等待著牛的到來……
  這時,有兩個人走進來了。兩個一臉嚴肅相的人裡的第二個,也就是離開酒吧,摸著他的無線電助聽器的那個人,亦步亦趨地緊跟在他們的身後,和他的同事們傳遞眼色。剛進來的這兩個人穿著顏色樸素價格昂貴的服裝,素色的襯衫,淡色的領帶,手工製作的皮鞋。一位身材修長,黨肩膀,頭髮長長的,梳理得整整齊齊;另一位個子稍矮,瘦長下巴,滿臉水痘,黑黝黝的皮膚,粗壯結實,長著有如技工的雙手。兩人的神情都輕鬆自如,對酒吧裡粗魯、危險的顧客完全視而不見,不屑一顧。這種態度不容分說地擺明:我們是壞蛋,城市中的頭號壞蛋。
  那長髮人眼睛盯住哈里,臉上的笑容時隱時現,眼神懶洋洋的,但並無敵意,好像一條還不飢餓的鱷魚。
  這當然不是一次不期而遇。兩個人走近哈里,他的眼睛也始終盯住他們,同時也注視著其他的保縹。他們都成了哈里。福特這位職業軍人的目標。
  那兩個人在離他幾步遠處停下來了。奇怪的是,似乎酒吧裡的其他人並沒有注意到有什麼異樣。
  「綱爾遜先生。我是路易斯。雷斯特雷波。奧索裡奧。我不知道你聽了這個名字以後,作何感想。」
  早有所聞。
  有關這個集團組織的一切,賈丁知道的,哈里。福特都知道,其中包括雷斯特雷波這個人,他到日內瓦奇怪的訪問,他在帕布羅。思維加多集團組織裡的地位,以及當「威尼斯妓女」橫屍橋頭,腦袋被打得無影無蹤時,他卻出現在巴黎等等。
  「先生,早安,很高興認識您……」福特冷冷一笑。見到你真是榮幸。「來杯啤酒怎麼樣?」
  「說實話,我來這裡,」——雷斯特雷波對這家酒吧和顧客這種不顧的眼神中,暗示著要是由他選擇,他是絕對不會來此地的——「是邀請你共進午餐的。」
  「我已經約了人共進午餐。」
  「當然,是跟拉蒙上校。」
  哈里。福特突然一震,有如噴射戰鬥機被空對空飛彈擊中一般,但他昔日的訓練使他承受住了這一震動,正如龍尼。薩波多曾經告誡過他的一樣,會經歷一連串的「膽戰心驚」,這是在精明、危險的敵人中,當一個滲透到對方核心深處臥底的特工的家常便飯。
  「沒錯。」他鎮靜地回答道。
  「那位善良的上校就在街對面。他的手下注意到了我的人在這裡,警告他別過來。他們都是些老手。」雷斯特雷波立刻說道。
  「你是說他可能不會來和我共進午餐。」哈里說完微微一笑,好像很讚賞雷斯特雷波的強大實力。
  「那我們離開這裡你認為怎麼樣?」雷斯特雷波看著他,臉上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緊張的樣子。他有什麼好緊張的呢?哈里。
  福特暗忖道,他佔盡上風,勝券在握。
  「雷斯特雷波先生,你們怎麼會對我感興趣呢?」
  「走吧,朋友。看在上帝份上,只是吃頓午飯而已。又不會毒死你的。」
  哈里緊緊盯住那哥倫比亞匪徒律師的眼睛。「以童子軍的榮譽保證?」他問道。雷斯特雷波和傑瑟斯。加西亞兩個人都放聲大笑。
  「我告訴過你吧……」帕布羅。恩維加多咯咯直笑,一邊將一叉米飯和魚送進嘴去,然後用叉子向雷斯特雷波晃了晃。他靠著哈里。福特,坐在薩利納斯餐館的一張圓桌旁。這是波哥大城北典雅的使館區裡的一家高級餐館。「……這可是個了不起的傢伙……以童子軍的榮譽保證……」他將一滴笑出來的眼淚擦掉。「納爾遜先生,我叫你卡洛斯,你介意嗎?」
  「一點也不介意,教父。」哈里回答說。
  「你看到沒?還很有教養,」恩維加多對著雷斯特雷波說了一句,然後轉頭過去又對著哈里。「我聽說你打馬球。」
  「我讓對方八桿。」哈里據實說道。讓對方八桿倒是個高手。
  「而且你還開槍把看不順眼的人打死。」
  如果戴維。賈丁這位王牌特工碰到這種直截了當的指控,說他是殺人不眨眼的冷面殺手時,他會怎麼應付?哈里。福特想裝聾作啞,乾脆說我不懂你在說什麼。除非是恩維加多什麼事情都知道,否則他一定不可能來到這裡。但是,他既然已經到了一壘,哈里用不著顯得過份急著接球。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他說道。
  「你瞪了我兩位最好的手下一眼。」思維加多指了指坐在大門口桌子旁的繆裡洛和森森。接著,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張把好的紙條,交給了哈里。這是那張在波哥大全城散發的電腦拼湊人像。
  哈里仔細端詳著照片。這照片的確比他護照上的要像得多。他搖搖頭讚賞他們集團的效率,然後將這張紙還給了帕布羅。恩維加多。「這個傢伙是個王八蛋。本來不應該讓他死得這麼痛快。」
  雷斯特雷波和加西亞瞥了恩維加多一眼。餐館裡談話的喧鬧聲似乎突然大了起來。這時,帕布羅。恩維加多讚賞地點點頭:「說得好。說得太好了。跟我當年和你的年紀一樣大的時候,說話的口氣一模一樣。你去和澤維爾。拉蒙這種具豬見面做什麼?」臭豬是哥倫比亞人對警察的蔑稱。
  「我需要走點門路,這裡人生地不熟的。那人很坦率,如果我能說服他相信我的誠實和人格,他能幫我擺平事情,打開門路。」
  「你是不是打算出口點什麼?」恩維加多咧嘴一笑,又吃了一口飯。
  「看看情形再說。」哈里發覺他很投入這場遊戲。
  「我知道你認識斯潘塞。咱西。」
  這個人是不是無所不知?『哦本來以為你不認識他。「斯潘塞。珀西厭惡古柯鹼,大家都知道這件事。
  「我喜歡他的行事風格上思維加多回答道。」就像我喜歡你的風格一樣……「
  我也很喜歡你的風格,老兄,哈里暗忖道。這位哥倫比亞頭號的通緝犯,成群結隊的士兵和輔助軍隊的警察隊在全國搜索著你,而你卻就在波哥大,離總統府和哥倫比亞秘密警察總部才一、二里遠,你最近炸掉了他們的總部大樓,企圖殺死局長瑪薩將軍。你和許多外交官,銀行家和政客們一起在豪華飯店用餐。
  你的偽裝既簡單又有效:一副金邊眼鏡,一張刮得乾乾淨淨的
  臉,四顆套在自己牙齒上的假牙,變一變髮型,以及一套專門定做的英國西裝,加上這個人絕對的沉著自信,這一切使得坐在旁邊限制嚴格的顧客們對他毫不注意。此外還有三十個左右的手下,悄然地安插在其他桌子旁和屋外等候的一大堆汽車旁,每部車子都有一、二個貼身保縹,在保護這位在薩利納斯飯店用餐的大人物。
  「那麼我能為你做點什麼呢,先生?」哈里裝出(毫不費勁地)
  迫切為難的樣子。『啊況,我的小生意對你毫無威脅……「
  「我聽說,你的小生意使你成為全世界都在通緝的人物。」
  哈里聳聳肩。「我喜歡這種生活。」
  帕布羅。恩維加多用一塊淺綠色的亞麻餐巾擦一擦嘴唇。
  「你聽見了嗎,路易斯?」他用叉子捅了一下雷斯特雷波,雷斯特雷彼耐著性子笑了笑。「他喜歡——這種——生活……現在我懂了。聽著,卡洛斯……」——他的注意力又轉到哈里身上——「………外面的形勢對你非常不利。想要收買拉蒙幫你在波哥大替你鋪路,是個精明的舉動。但是我跟你說,他可是個非常可疑的傢伙。他正直得可以站著拉屎。你是個聰明的年輕人,朋友,不過拉蒙會把你出賣掉。在你還沒有放出屁來之前,你就會被引渡到美國。」
  當一位詩者又再幫他倒酒的時候,他等待著。哈里。福特注意到,這是一九八三年產的巴塔德。蒙特雷奇酒。帕布羅先生只喝最高級的酒,他暗忖道。我也會慢慢喜歡上這種酒。
  一架直升機在蘭姆貝瑟的房頂上空不停地打轉著,這架飛機可能是警察局交通處派來的,因為快到交通高峰期了。飛機的刺耳聲在世紀大樓一角的西八區總監辦公室裡,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龍尼。薩波多興奮的神情是戴維。賈丁從未見過的。他在讀一份被譯好的電報,是哈里。福特從安蒂奧基亞省會聖大菲傳回來的。
  自從哈里和帕布羅。思維加多在波哥大市中心共進午餐以來,已有兩個星期了。哈里的信息不斷傳來,這正是大家對經驗豐富的特種航空隊部隊指揮員的期望。每次信息都傳來關於他成功地滲透進麥德林集團組織要害部門的詳細情形。
  在薩利納斯餐館共進午餐時,思維加多對卡洛斯。納爾斯非常親切。傑瑟斯。加西亞對這位陌生人深入的保安調查所發現的結果,還是世紀大樓「科裡達行動」組所盼望的。
  因此,雷斯特雷波和加西亞都沒有正當理由反對帕布羅。恩維加多以他那古怪的方式邀請卡洛斯。納爾遜加入他的組織,替他工作,成為他們集團的幹部之一,替他重新組織他的執行機構。如果一切進展順利,也許還會讓他調查集團組織的卡利分部(西班牙征服者在南部的那些較「文明」的後裔),他們正想摧毀田麥德林集團以過份的暴力行為控制的古柯鹼買賣,而且這種企圖正在日益明顯。
  哈里曾經提出異議,說他已經安排好幾宗極其有利可圖的大麻生意,而且古柯鹼的門路他並不熟悉,他喜歡自己當老闆。
  他從一開始就察覺到,雷斯特雷波不喜歡他參與調查卡利集團的做法,雖然他緘口不言。對於這一切,他在發送回的信息中都作了報告。
  跟我合夥,帕布羅先生曾勸他道,我要向你透露我的財富,你做夢也想不到會有多大,你聽了會分外興奮。接著,他笑了笑補充道:他想要什麼,通常就會得到什麼。他向哈里透露,他瞭解大麻交易的每個細節,且問這位年輕的馬球手除了日常開銷之外,還想賺多少錢。
  五十萬美元以上,哈里回答說。
  帕布羅。恩維加多馬上指示路易斯。雷斯特雷波安排付給哈里每星期八萬美元的薪水,簽下十五個星期的合約。這時,這位秘密特工覺得有必要大方地讓他一步。
  「對運動員來說,有點少了,」賈丁對薩波多說道。「作為高級助手,也太少……」
  那匈牙利人聳聳肩,因為眾所周知,思維加多付給他的高級助手的薪水比這個數目還要多。比如,雷斯特雷波每個月的聘請費是二百萬美金。
  「或許他還在某種……試用期間吧?」薩波多解釋說。
  才短短兩個星期,哈里。福特,特工代號「包裹」,使「科裡達行動」小組覺得他在提供有關集團組織方面的情報很有份量。
  比如古柯鹼煉製廠的地點,集團組織在哥倫比亞和海外包括歐洲及美國在內的高級主管的身份等。剛開始的一些情報大都是已經知道的事情,但這證明了他情報的精確性。
  福特/納爾遜尚未接觸到集團組織的核心機密,但是他做得比「科裡達行動」小組所期望的更出色。龍尼。薩波多捏在手裡的那個情報告訴他們,思維加多最近要去參觀一家古柯鹼煉製廠的具體情況。這個工廠離內華達山脈丘陵地帶的聖瑪爾塔上面的福比敦市不遠。這是一則最新的高級機密情報,來自外人無法進入的禁區,也正是賈丁工作的全部目的。
  「好極了,戴維。」薩波多從他夾克口袋裡掏出煙絲。「如果這些日期和地點精確的話,我們可以從卡塔赫納派特種航空隊人員去逮捕他,並派陸軍和特種航空隊第九分隊搗毀煉製廠。」
  「值得考慮。」賈了打開他的旅行鬧鐘的背面,將鑰匙插進上緊發條。
  他按了一下他的對講機的按鈕。
  「先生?」希瑟發出的聲音。
  「希瑟,把電話接到特種航空隊司令那裡,好嗎?保密線路。
  如果他不在,找一下赫裡福德的麥卡爾平上校。「他說完關上了對講機。
  薩波多對著他的煙斗柄吹了一口氣,想把裡面的一片煙絲吹走。「戴維,你好像很擔心有什麼事?」
  賈了將鬧鐘的發條上好了。他輕輕關上鬧鐘的背面,然後把它放在辦公桌上,把鬧鐘調到正確的時間。
  「滴答聲很好聽。準備穩健。像個好特工……」
  「你還是覺得八萬不太夠?」
  「出手不太大方,沒什麼。」
  希瑟按鈕告訴賈丁,特種航空隊司令的保密線路已經接通,「公司」在都柏林大使館的那個人在另一條線路上。
  戴維。賈丁簡要地向特種航空隊司令敘述了可能馬上要在哥倫比亞進行的一次襲擊、逮捕、搜查和搗毀行動。行動地點在支援哥倫比亞當局的特種航空隊分隊的活動範圍之內,出發點在卡塔赫納軍營。這位司令是位准將,他們兩個人以前曾經是拳擊對打的夥伴。他們同意那天晚些時候在特種航空隊倫敦區總部見面。
  接著,這位區域總監拿起了另一個聽筒。
  「托比,你好嗎?」托比。梅特蘭德是秘密情報局派駐在都柏林的高級特工。他的掩護身份是新聞專員,但是這瞞不過都柏林的情報和保安機構人員,通常他們都會自願幫忙。
  「戴維,那個女孩子……」他指的是那個姓名不詳的女孩子。
  「她怎麼樣?」
  「嗯,有人說這裡的司法界有個傢伙,職位非常高。」
  戴維。賈丁希望他的部下能夠瞭解,並不是任何時候都需要
  說某個冗長的官樣文章,才能保守秘密。
  「他是一位法律顧問?」
  「比這還要高。」
  「那麼是位法官。托比,快說。」
  「嗯,他有個女兒叫這個名字。」電話裡發出了靜電干擾聲。
  「戴維?」
  「我聽得到,繼續說下去。」
  「據說她失蹤了。顯然是在委內瑞拉。喂,要不要我發個傳真過去給你?」
  願上帝保佑我們,賈了暗忖道。
  「那當然最好了,托比。」
  托比很高興。「是嗎?戴維,我現在就傳過去?還是可以等一下再傳過去?我們這裡相當熱鬧。今天是大使館的品酒晚會,我有點冒失地自願去承擔這件事,哈哈。」
  突然,賈丁很想知道梅特蘭德到底是不是在說暗語,不過他馬上就發現,他講的是真話。
  「托比,馬上能夠傳真過來當然最好。你看,為了這件事情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呵,天啊。我馬上給你傳過去。」
  「非常感謝。還有,托比……」
  托比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克制自己的樣子。
  「戴維,還有事嗎?」
  「祝你們的品酒晚會圓滿成功。」
  戴維。賈了收到傳真之後,花了七分鐘才和英格蘭西部切爾股納姆的英國情報局無線電電子偵聽處聯繫上,這個處的簡稱,就是人們熟悉的「聯合通訊總部」。傳真上寫明,尤金。皮爾遜法官,是原先透過愛爾蘭外交管道報告失蹤的西奧班波爾遜的父親。
  賈丁要求將愛爾蘭外交部和所有南美國家之間提及皮爾遜、西奧班、法官、音樂的談話都用電腦輸出列印在報表紙上——當他在仔細端詳著西奧班和裡卡多。桑托斯的相片時,他突然又想出一個好主意——或是,包括提及裡卡多或理查德的談話。還有在過去的六個月之內,那法官在都柏林他家裡和在刑事法院的法庭裡,所有的電話談話的詳細情形,都用電腦列印出來。
  到了第二天上午十點鐘的時候,戴維。賈丁終於能夠打電話給艾爾金。斯圖爾特,告訴他秘密情報局可以證實姓名不詳者的真實姓名很可能叫西奧班。皮爾遜,是尤金。皮爾遜法官的女兒,而且大家都傳說這個人會擔任下屆首席檢察官,如果奧謝的統一愛爾蘭黨能在下一屆的選舉中獲勝的話。
  他們兩個人都同意這個消息應列為絕對機密,任何一個情報部門都不能告訴皮爾遜家人這個噩耗。因為這兩個部門雖然基於不同的理由,不過都覺得非常重要,一定要想辦法弄清楚為什麼皮爾遜會使集團組織對他施加這麼大的壓力。
  就在同一天,尤金。皮爾遜將他交給雷斯特雷波的兩張三寸半磁片的拷貝寄到了賈丁座落在泰特街的公寓裡。他還給白廳旁邊查爾斯街上的英國外交部和英聯邦事務部禮賓司的戴維。
  賈丁先生,寄去了開啟磁片的密碼,這是集團組織目前尚未得手的

《惡魔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