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姬-馬爾科維奇嫁給伍德羅(伍迪)-斯坦福已有兩年了,可霍布灣的居民提及她時仍稱她是「那個女招待」。
佩姬是在雨林燒烤餐館裡當女招待時認識他的。伍迪-斯坦福是霍布灣有名的討人喜歡的男人。他住在自家的別墅裡,長得很帥,帶有一點古典味。他很吸引人,喜歡交際,因此成了霍布灣、費城和長島一帶那些初進交際圈的青年女子的追逐對象。而佩姬長相平平,高中都沒能讀完,她的父親是一個靠苦力吃飯的,母親是一個家庭主婦。所以,當伍迪突然與這個二十五歲的女招待私奔時,在交際圈裡像扔下了一顆不小的炸彈。
這件事讓人感到更為震驚的是,人人都認為伍迪會和米米-卡爾森結婚。米米-卡爾森是一位年輕、漂亮、聰穎的姑娘。她是一位木材巨商的繼承人。她一直瘋狂地愛戀著伍迪。
通常,霍布灣的居民喜歡談論他們下人的男女私情,而不喜歡議論地位與他們相當的人,但伍迪是個例外,他的婚姻太讓他們感到震驚了。人們很快得知他是把佩姬-馬爾科維奇的肚子搞大了才和她結婚的。他們清楚得很是誰作的孽。
「看在上帝的分上,他把人家肚子搞大,這我能理解,可你總不能與一個女招待結婚啊!」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二十年前,斯坦福家族鬧出的類似醜聞就曾轟動過整個霍布灣。一個上層社會的女兒艾米莉-坦布爾自殺了,就因為她的丈夫讓孩子們的家庭女教師懷孕了。
伍迪-斯坦福毫不掩飾他對他父親的仇恨,所以大家都認為他是出於這股怨恨和這位女招待結婚的,以此證明他比他父親正派。
唯一被邀參加他們婚禮的是佩姬的哥哥霍普,他專程從紐約乘飛機趕來祝賀。霍普比佩姬長兩歲,在紐約市布朗克斯區的一家麵包店工作。他瘦高個兒,滿臉麻子似的凹痕,講話帶紐約布魯克林區的口音。
「你娶了一位很不錯的姑娘。」婚禮結束後他對伍迪說。
「這我知道。」伍迪有氣無力地說。
「你要好好照顧我妹妹,呢?」
「我會盡力而為的。」
「這我就放心了。」
這是一個麵包師和世界上闊富人家的公子的一次令人難忘的談話。
四個星期後,佩姬流產了。
霍布灣是一個排外厲害的地方,而朱庇特島又是霍布灣一帶排外最厲害的地區。該島西臨航道,東瀕大西洋,是一個不與世接觸的最佳庇護所。這個地方富有、封閉、安全,這兒的警察比世界上哪個地方都多。島上的居民對這個默默無聞的小地方頗為自豪,他們擁有金中座小轎車或客貨兩用車,有自己的帆船——十八英尺的單桅船或二十四英尺的快速帆船。
如果你不是從小在這兒長大,那麼你得努力爭取成為這個霍布灣區的成員。伍德羅-斯坦福娶了這個女招待後,人們爭論不休的問題是:這個島上的居民該如何接納新娘?
安東尼-佩爾捷夫人是霍布灣資格者、威望高的老前輩,是所有社會爭論焦點的裁決人。她一生中最虔誠的使命就是不讓這個地區出現暴發戶、新貴族。每當有陌生人來霍布灣,而且讓佩爾婕夫人看不順眼,她總讓她的司機給他們送去一隻旅行皮箱。這是她通知他們這個地方不歡迎他們的一種方式。
有一次,她的朋友興致勃勃地向她報告說有一個汽車修理工和他的妻子在霍布灣買了一幢房子,佩爾婕夫人照例送給了他們一個大旅行包。修理工的妻子瞭解到旅行包還有這層含義時,大聲笑著說道:「如果這個老潑婦認為她能把我從這個地方趕走,那她準是瘋了!」
可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他們僱傭的幫手和修理工全部跑了,她開的食品店總是訂不到貨,他們不能加入俱樂部,甚至在當地的好餐館裡預訂不到座位。更糟的是,沒人和他們說話。在他們收到那只皮箱的三個月後,夫妻倆只好賣掉房子搬走了。
同樣,當伍迪結婚的消息傳開來時,小島上的人都激動得透不過氣來。把佩姬-馬爾科維奇驅逐出去就意味著也得把她那位家喻戶曉的丈夫驅逐出去。有些人在暗地裡對此打了賭。
起初幾個星期內,沒有人請他們吃飯,也沒有人邀請他們參加社會活動。可是這裡的人喜歡伍迪,再說他的外婆也曾是霍布灣的元老之一。漸漸地,人們開始邀請他和佩姬到他們家裡做客。他們急著想看看新娘是什麼模樣。
「這個老姑娘一定有什麼地方很特別,不然伍迪絕不會娶她為妻。」
可是讓他們大為失望的是,佩姬讓人乏味,長相難看。她沒有個性,衣著過時。「邋遢」是人們心裡對她的評語。
伍迪的朋友也感到困惑:「他究竟看上她什麼了?他可以和任何女人結婚,也不能和她結婚啊!」
首批發出邀請的人當中有米米-卡爾森。伍迪結婚的消息對她打擊很大,但她很高傲,不願意流露她的痛苦。
她的一個好友安慰她說:「算了吧,米米!你會忘了他的。」米米回答說:「我會活下去的,可我永遠忘不了他。」
伍迪盡力維持這個婚姻。他明白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但他不願因此遷怒於佩姬。他想方設法做一個好丈夫,可是問題是佩姬和他或他的朋友沒有一點共同語言。
唯一能讓佩姬心情舒暢的似乎是她的哥哥霍普,她每天都要和他通上一次電話。
「我很想他,」佩姬對伍迪抱怨道。
「要不讓他到這兒和我們呆上幾天?」
「這不行。」她看了看丈夫,狠狠地說。「他得工作。」
在社交場合,伍迪設法讓佩姬和別人交談,可是很快他就明白了,她根本不是交際的料子。她總是獨自坐在角落裡,一聲不吭,不安地舔舔嘴唇。很顯然,她在這兒一點兒不舒服。
伍迪的朋友都知道即使他現在住在斯坦福私家別墅裡,但他與他父親已經疏遠了,只是靠他母親留下的養老年金維持生計。他特別迷戀馬球,但他騎的矮種馬都是向朋友借來的。在馬球圈子裡,球手都是按得分定等級,十分為最佳球手,伍迪是九分球手。他的球友有布宜諾斯艾利斯的馬裡亞諾-阿格爾、德克薩斯的威基-艾爾-埃芬迪、巴西的安德烈斯-迪尼斯以及其他許多馬球高手。世界上只有十二位十分馬球手,伍迪的最大抱負就是成為第十三位。
「你知道他為什麼這麼熱衷於馬球嗎?」他的一位朋友在他背後評論道。「他父親是一位十分馬球手。」
米米-卡爾森知道伍迪買不起自己的賽馬,所以她讓人給他買了好幾匹。朋友問她為什麼,她說:「我要盡一切可能讓他快樂。」
新來的球手問及伍迪靠什麼生活,人們只是聳聳肩。買際上,他總是靠別人過日子:他在打高爾夫球時使詐,賭馬球,借別人的馬和賽艇比賽,偶爾也「借」別人的妻子。
伍迪和佩姬的婚姻很快惡化,但他拒不承認。
「佩姬,」他總對她說,「參加晚會的時候,求你和我們一起談話。」
「我們非得這麼做?你的那幫朋友都認為我不配和他們在一起。」
「哎呀,他們沒有這個意思。」伍迪肯定地對她說。
霍布灣文學俱樂部每週都要聚會一次,討論新書,然後一起共進午餐。
有這麼一天,那些女士們正在用餐時,招待走到佩爾捷夫人面前,說:「伍德羅夫人在外面等候,她想與你共進午餐。」
餐桌上一陣唏噓。
「領她進來,」佩爾捷夫人說。
過了一會兒,佩姬走進餐廳,她早已梳洗過了,穿著最好的衣裳。她站在那兒,忐忑不安地看著這些太太們。
佩爾婕夫人對她點了點頭,然後很客氣地說:「斯坦福夫人。」
佩姬趕緊微笑著說:「是的,夫人。」
「我們這兒不需要你。這裡已經有一位女招待了。」佩爾婕夫人說完繼續用她的午餐。
伍迪聽到佩姬回來對他說了這件事時火冒萬丈。「她竟敢這麼待你!」他一把摟住她,說:「下次你做這種事的時候問問我,佩姬。你得有人邀請才能參加那種聚會。」
「可我不知道,」她一臉不高興地說道。
「好了。今晚我們在布萊克斯餐館聚會,我要你……」
「我不去!」
「可我們接受人家的邀請了。」
「你自己去。」
「我可不想不帶你就……」
「我不想去。」
伍迪只得一個人士赴宴。從此,他開始不帶佩姬參加晚會了。
他回家總是沒有個准點,佩姬肯定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一件意外的事故改變了一切。
事故發生在一次馬球賽上。伍迪打一號位置,對方的一個球手在爭球焦點企圖擊球,結果意外地擊到了伍迪的馬腿上,馬栽倒在地,壓在了伍迪身上。緊接著幾匹馬相撞,其中第二匹踢傷了伍迪。在醫院的急診室裡,醫生們診斷結果出來了:腿骨折,斷了三根肋骨,肺穿孔。
以後的兩周裡,伍迪做了三次手術,他經受了令人難以忍受的痛苦。醫生給他注射了嗎啡,以減輕他的痛苦。佩姬每天都來看他。
霍普從紐約專程飛來安慰他妹妹。
肉體上的痛苦是難以忍受的,伍迪唯一能夠解脫的是醫生們不斷給他開的嗎啡。伍迪出院回家後不久,他就似乎變了一個人。一忽兒他會像從前那樣恢復了他那奔放的性格,一忽兒他又會變得要麼脾氣暴躁,要麼沉默寡語。吃飯時他有說有笑,但說不定會突然對佩姬大發脾氣,惡聲惡語地罵起人來。幾秒鐘內,他的情緒會像天氣那樣變幻莫測。話說到一半,他會突然陷入沉思。他開始變得健忘。與別人約會,卻不去赴約;邀請人家來家中作客,到時卻發現他自己不在家。大家對他都非常擔心。
在公共場合,他常常大聲謾罵佩姬。一天上午,佩姬給朋友上咖啡時不小心潑灑在地上,伍迪便挖苦她說:「做過女招待,永遠是女招待。」
佩姬的身上開始出現挨打的痕跡,人們問她怎麼回事,她總是找借口搪塞過去。
她總是輕描淡寫地說「我撞到了門上」,或「我不小心摔了一交」。社區裡的人被激怒了,他們開始同情起佩姬來了。但每當伍迪的古怪舉動得罪了誰,佩姬總是護著她丈夫。
「伍迪精神壓力太大。」佩姬總是這麼說。「他今天情緒有些反常。」她不允許別人說詆毀他的話。
終於,蒂奇納醫生揭開了伍迪的秘密。一天,他約佩姬來辦公室見他。
她心裡有些發毛。「出什麼事了,醫生?」
他打量了她一會兒,發現她面頰上有青斑,眼角也腫了。
「佩姬,你有沒有感到伍迪在吸毒?」
她的眼睛裡閃出憤怒的火焰。「不!我不信!」她猛地站了起來。「我不聽!」
「坐下來,佩姬,你該正視事實了。大家心裡都很明白。當然你也注意到了他的行為,一忽兒他會覺得這個世界多麼的美好,一忽兒他又尋死尋活要自殺。」
佩姬果坐在那兒望著醫生,臉色發白。
「他吸毒上了癮。」
她緊閉著嘴唇。「不會的,」她固執地說。「絕不會的。」
「可事實如此。你得現實一點。難道你不想幫他一把?」
「當然,我很想!」她緊緊抓住自己的手說。「我為了他什麼都願意做。什麼都願意。」
「那好,首先你得面對現實。我要做伍迪的工作,讓他去戒毒中心。我已經叫人讓他來見我了。」
佩姬久久地看著醫生,然後點了點頭。
「那好吧,」她靜靜地說道。「我一定和他談談。」
那天下午,伍迪來到蒂奇納醫生的辦公室,他情緒很好。「你要見我,醫生?是不是關於佩姬的事?」「不,是關於你的事,伍迪。」
伍迪驚訝地看著他。「我?我有什麼問題?」
「我想你知道你的問題。」
「你在說些什麼?」
「你要是這麼下去的話,遲早會毀了你,也毀了佩姬。你在服什麼藥,伍迪?」
「服藥?」
「你知道我的意思。」
一陣長長的沉默。
「我想幫助你。」
伍迪坐在那兒,低下了頭。當他開口說話時,他的嗓子有些嘶啞。「你說得對。我……我在自己騙自己,可我不能自拔。」
「你服了什麼?」
「海洛因。」
「我的天哪!」
「相信我,我竭力想戒掉,可我……我戒不掉。」
「你需要幫助。有一種地方可以幫助你戒掉。」
伍迪疲乏地說:「真希望你是對的。」
「我想讓你去朱庇特島,那兒有一個戒毒中心海港醫院。」
伍迪猶豫了片刻,說:「我去。」
「那麼是誰給你提供海洛因的?」蒂奇納醫生問。
伍迪搖搖頭。「這我不能告訴你。」
「那好吧,算了。我會給你安排一切的。」
第二天上午,蒂奇納醫生坐在了警長的辦公室裡。
「有人給他提供海洛因,」蒂奇納醫生說,「可他不願意告訴我是誰。」
墨菲警長看了看蒂奇納醫生,點了點頭。「我想我知道是誰。」
有好幾個人值得懷疑,霍布灣是一個小地方,彼此之間都知道哪個在做什麼生意。
最近在大橋路開了一家酒店,日夜對霍布灣的顧客開放。
當地的一家診所被重罰,因為醫生過量開藥。
一年前一家體育館開張。據傳,這兒的教練服用類固醇,還為他的顧客提供其他禁用毒品。
但墨菲警長腦子裡有另一個人讓他懷疑。
托利-貝利多迪多年來在霍布灣為很多人家做過園丁。他對園藝頗有造詣,喜歡擺弄花園打發日子。他精心設計的花園和草坪是全霍布灣最漂亮的。他的性格內向,不愛講話。他的僱主對他的情況知之甚少。他似乎很有教養,不該干園丁這一行,人們對他的過去非常好奇。
墨菲派人把他帶到了警察局。
「如果是為了駕駛執照的事,我已經續辦了……」貝利多迪說。
「坐下!」墨菲命令道。
「您有什麼問題要問?」
「是的,你是一個受過教育的人,我說得對嗎?」
「是的。」
警長靠在椅背上。「那你怎麼做起園丁來了?」
「我熱愛大自然。」
「那你還熱愛什麼?」
「我不明白。」
「你干園藝有多久了?」
貝利多邊看著他,顯出困惑的樣子。「我的顧客投訴我了?」
「回答我的問題。」
「大約十五年了。」
「你有一幢漂亮的房子和一條帆船?」
「是的。」
「你靠干園丁掙來的錢怎麼能買得起這些呢?」
貝利多邊說:「我的房子沒有那麼大,我的船也很小。」
「也許你在賺點什麼其他外快。」
「你這是什麼……」
「你在為邁阿密的一些人工作,是嗎?」
「是。」
「那兒有不少意大利人。你有沒有給他們幫什麼忙?」
「幫什麼忙?」
「比如說,推銷毒品。」
貝利多邊看著他,嚇了一跳。「我的上帝!當然沒有。」
墨菲傾身向前。「讓我來告訴你,貝利多迪,我一直在盯著你,我和你的一些僱主談過。他們再也不要你或者你的『嗎啡』朋友在這兒呆下去了,還沒聽清楚?」
貝利多迪緊閉雙眼,過了一小會兒又睜開了。
「很清楚。」
「好,我希望你明天之前離開這兒。我再也不想見到你這張臉。」
伍迪-斯坦福在港口醫院呆了三個星期,出院時,他已經變成了從前的伍迪:迷人、和善、開朗。他又重操舊好,騎著米米-卡爾森給他的馬,打起了馬球。
星期天是棕櫚灘和鄉間馬球俱樂部十八週年紀念日。森林山街上交通擁擠,成千上萬的馬球迷湧向馬球場。他們衝到賽場的西邊搶佔正面看台的位置,還有一些人只好坐在南端的露天看台上。世界上最優秀的選手將雲集這裡進行比賽。
佩姬和米米-卡爾森緊挨著坐在正面看台上。是米米邀請她來的。
「伍迪對我說,這是你第一次看馬球賽,佩姬。你以前為什麼不看?」
佩姬舔了舔嘴唇。「我想……沒準是看伍迪賽球太緊張了。我再也不想讓他受傷了,這種運動太危險了。你說呢,米米?」
米米若有所思地說:「是的,事故隨時可能發生。你想想,有八名選手,每個選手體重大約一百九十磅,還有八匹矮馬,每匹約有八百磅,它們在三百碼的賽場上以每小時四十英里的速度奔跑著,怎麼可能沒什麼閃失呢?」
佩姬不寒而慄。「如果伍迪再出什麼事,我可再也受不了了。真的,我為他擔心得快瘋了。」
米米-卡爾森輕輕地說:「別擔心,他是最好的球手之一。他在赫克托-巴蘭特斯手下受訓過,你知道。」
佩姬茫然地看著她。「他是誰?」
「他是一個十分馬球手,是馬球圈子裡的傳奇人物之一。」
「哦。」
當選手們騎著馬穿過賽場時,觀眾們發出一陣咕噥聲。
「怎麼了?」佩姬問。
「他們剛剛打完循環賽,這是賽前的一種儀式。他們馬上就要正式比賽。」
賽場上,兩個球隊在炎熱的太陽下開始列隊,等待裁判拋球。
伍迪看上去精神飽滿,皮膚曬得黢黑,體格健壯,看上去志在必得。佩姬揮著手,向他打了個飛吻。
比賽雙方現在已經排好了隊。隊員們個個手執用於越位的球棍。
「馬球賽分六個階段,每個階段叫一局,」米米-卡爾森向佩姬解釋道。「每局持續七分半鐘,鈴聲一響,一局就算結束。然後休息十分鐘,每一局他們都要換馬上陣,得分最多的隊算贏。」
「是這樣。」
米米不知佩姬對她的解釋能聽懂多少。
賽場上,球手們的眼睛緊緊盯著裁判,等候著球被拋出。裁判環視了一下觀眾,然後突然在兩排隊員中間拋出了白色的塑料球。比賽開始了。
場上的隊員一個個風馳電掣,伍迪首先控制了球,他打了一個正手越位球。球飛向對方的一個球手。這位選手驅馬緊追,伍迪趕上去勾住了他的球棍,破壞他進球機會。
「伍迪為什麼要這麼做?」佩姬問。
米米-卡爾森解釋道:「如果你的對手控制了球,你可以用你的球棍勾住他的球棍,阻止他射球,這樣他就得不了分。伍迪下面一定會打一個越位球,好讓自己的球隊控制球。」
場上的比賽風雲變幻,你根本無法也來不及思考。
觀眾們大聲喊叫道:「傳到中間……」
「場邊……」
「轉過去……」
選手們全速奔跑在賽場上。這些球員的胯下馬匹都是些良種馬,它們中有誇特馬、阿拉伯馬、摩根馬和銀鬃馬,比賽結果有百分之八十取決於馬種的好壞。這些賽馬速度很快,得有球手們所說的那種「球感」,而且能夠預料騎手的每個步驟、每個舉動。
在前三局,伍迪打得很出色,每局得了二分,賽場上的觀眾一片歡呼。他的每次射球和勾球都很迅速利落,他的球棍無處不在。以前的伍迪-斯坦福又回來了:他風馳電掣,毫不畏懼。到第五局快結束時,伍迪所在的隊得分遙遙領先。選手們離開球場休息十分鐘。
伍迪從坐在前排的佩姬和米米面前走過時,特地向她們微笑示意。
佩姬對米米-卡爾森興奮地說:「他棒不棒?」
她看了看佩姬,說:「是的。他各個方面都棒。」
在更衣室裡,伍迪的隊友們都向他祝賀。
「真不錯,夥計!你真是神了!」
「打得太精彩了!」
「謝謝。」
「我們上場再給他們點兒苦頭。他們不會有機會的!」
伍迪咧著嘴,說:「沒問題。」
他看著隊友們向賽場走去,突然感到渾身疲乏無力。我太拚命了,他想,我真不想再回到場上去了。這樣下去,我的競技狀態不會好起來的。如果我去賽場,一定會出洋相的。他開始感到恐慌,心怦怦直跳。我只要那麼一點點提提神。不!我不能這麼做,我不能。我答應過的。可我的隊友們都在等我。我就來這麼一次,下不為例。我向上帝發誓,這是最後一次。他打開他的衣櫃,將手伸進了他的上衣口袋。
伍迪哼著小調回到賽場,眼裡發出了異樣光芒。他向觀眾們揮手致意,回到了正等候著他的球隊中。我甚至都不需要球隊,他想。我可以單槍匹馬擊敗那些狗娘養的。這個世界上我是他娘的最好的馬球手。他暗自格格地笑了起來。
在第六局快結束的時候,事故發生了,儘管有些觀眾堅持認為這根本不是事故。在眾隊員衝向球門時,幾匹馬撞在了一起,伍迪藉機得到了球。他透過眼角的餘光,看到他身邊還有一位對方的隊員,隨即轉向一側,打了一個勾球,將球控制在馬後邊。正在這時,對方的一號選手裡克-哈密爾頓把球接了過去,向球門飛奔而去。伍迪緊追不捨,揮起球棍向對方的棍頭砸去,可是沒擊中。他們高球門越來越近。伍迪拚命地想勾住哈密爾頓的球棍,可每次都沒能成功。
就在哈密爾頓接近球門時,伍迪故意掉轉馬頭向哈密爾頓撞擊,球飛了出去。哈密爾頓人仰馬翻。觀眾都站了起來,使勁喊叫著。裁判氣急敗壞地吹響了哨子,舉起了一隻手。
馬球賽則的第一條是當一個騎手控制住球並向球門奔去時,切斷他的路線就是犯規。任何球手橫切進球路線,引發危險,要判犯規。
比賽暫停。
裁判走到伍迪面前,怒不可遏地說:「你這是故意犯規,斯坦福先生。」
伍迪咧著嘴,說:「這不是我的錯!是他該死的馬……」
「對方得一分,算是對你的懲罰。」
這一局結果一敗塗地。伍迪在最後三分鐘裡又明顯兩次犯規。結果對方又得兩分。兩次犯規都讓對方獲得罰球射門的機會。在這一局的最後三十秒裡,對方球隊得了決定性的一分。本來是穩操勝券,最後卻潰不成軍。
在正面看台上,米米被賽場上急轉直下的形勢嚇得目瞪口呆。
佩姬膽怯地問:「形勢不妙,是嗎?」
米米轉過頭來,說:「是的,佩姬。恐怕是這樣的。」
一個招待走到她們身邊。「卡爾森小姐,我可以和您說句話嗎?」
米米-卡爾森轉身對佩姬說:「請原諒,我離開一會兒。」
佩姬望著他們走開了。
在更衣室裡,伍迪的隊友們一聲不吭。伍迪呆呆地盯著牆,慚愧不已。米米-卡爾森走進更衣室,匆匆向伍迪走去。
「伍迪,我得告訴你一個最最可怕的消息。」她把一隻手搭到他的肩上。「你父親死了。」
伍迪抬頭看了一眼,不停地來回搖著頭,接著開始抽泣起來。「是我……是我的責任,是……是我的錯。」
「不,你不要太自責了,這不是你的錯。」
「是的,是我的錯,」伍迪叫道。「假如不是犯規被罰,我們一定勝了這場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