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地處西港北部十五英里的康涅狄格州精神病治療醫院,原先是一位富有的荷蘭人威姆·勃克的地產,他於一九一○年建造了這幢房子。這蔥翠的四十公頃土地上建有一幢龐大的莊園大廈,一個作坊,一個馬廄和一個游泳池。康涅狄格州政府於一九二五年買下了房產,並將莊園大廈改建成醫院,為一百名病人提供住宿。在醫院的四周豎起了一道高高的鐵絲網柵欄,入口處有一個由人把守的崗哨。所有的窗戶上都安上了金屬條,大廈的一個部分被加固,作為關押危險病人的安全區。
  在該精神病診所的負責人奧托·露易森醫生的辦公室裡,正舉行一個會議。吉爾伯特·凱勒醫生和克萊格·弗斯特醫生正在談論一位即將到來的新病人。
  吉爾伯特·凱勒是一名四十多歲的男子,中等個頭,金黃色頭髮,有一雙炯炯有神的灰眼睛。他是一位治療多重人格錯亂症的知名專家。
  奧托·露易森,康涅狄格州精神病治療醫院的主管人,七十多歲,是一個衣著整潔、精明能幹的矮個男子,蓄著長鬍子,戴著夾鼻眼鏡。
  克萊格·弗斯特醫生跟凱勒醫生共事多年,他正在寫一本論述多重人格錯亂症的書。大家都在研究艾什蕾·佩特森的卷宗。
  奧托·露易森說:「這位女士真夠忙的。她只有二十八歲,可她殺了五名男子。」他又瞥了一眼那張紙,「她還想殺她的律師。」
  「每個人都是一個奇妙的創造。」吉爾伯特·凱勒乾巴巴地說。
  奧托·露易森說:「我們將把她關在安全室一號,直到我們能夠得到一個全面的評估。」
  「她什麼時候到?」凱勒醫生問。
  內部通訊器裡傳來露易森醫生秘書的聲音:「露易森醫生,他們正帶艾什蕾·佩特森進來。您想讓他們把她帶到您辦公室嗎?」
  「是的,請帶來。」露易森抬起頭,「說到誰,誰就到。」
  這次旅行簡直是一個噩夢。審理結束時,艾什蕾·佩特森被帶回她的牢房,並在那裡被關了三天,與此同時,在作她飛回東部的安排。
  一輛囚車載著她到了奧克蘭機場,那裡有一架飛機在等著她。這是一架改裝過的,是美國獄吏服務中心經營的龐大的國家犯人交通系統的一部分。機上有二十四名犯人,所有的犯人都上了手銬、腳鐐。
  艾什蕾戴著手銬,當她坐下來時,她的雙腳被用鉤環扣在了座位底部。
  他們為什麼對我這樣?我不是一名危險的罪犯。我是個正常的女子。可她內心的一個聲音在說:是誰殺害了五個無辜的人?
  一同上飛機的還有些鐵石心腸的罪犯,被判犯有謀殺、強xx、武裝搶劫和其他十幾項罪行。他們要被送往全國安全措施最嚴密的監獄。艾什蕾是機上唯一的女性。
  其中的一名罪犯看著她,唰嘴笑了。「你好,寶貝。你覺得過來給我暖暖大腿怎麼樣?」
  「安靜!」一名警衛警告說。
  「嘿!你腦袋瓜裡就沒有一點浪漫嗎?這女人不是來讓人睡的——你判的是什麼刑,寶貝?」
  另一個犯人說:「你慾火中燒了吧,親愛的?讓我挪到你旁邊的座位上好操你……」
  另一個犯人在盯著艾什蕾看。「等一等!」他說,「這是那個殺了五個男人並把他們閹割了的娘們。」
  他們頓時呆看著艾什蕾,誰也不敢再挑逗她。
  在去紐約的途中,飛機作了兩次降落,以上下乘客。這是一次漫長的飛行旅途,飛機因氣流影響搖擺不定,在拉瓜迪亞機場降落的時候,艾什蕾暈機了。
  飛機降落時,兩名身著制服的警官正在柏油碎石鋪就的停機坪上等著她。她被從飛機座位的環鉤扣中解開,又被用環鉤扣在了一輛警車裡面。她從來沒有感到這麼羞辱過。她自我感覺如此正常這一事實,使這一切更加不可忍受。他們是不是以為她會企圖逃跑或者殺什麼人?所有那一切都結束了,已經成了過去。他們難道不知道這個嗎?她敢肯定,那種事情不會再發生了。她想要離開那裡,隨便到什麼地方去。
  在那漫長而疲憊的旅途中,她打起盹兒來了。她被一個警衛的聲音叫醒。
  「我們到了。」
  他們到達了康涅狄格州精神病治療醫院的大門口。
  當艾什蕾·佩特森被帶進露易森醫生的辦公室時,他說:「歡迎你來到康涅狄格州精神病治療醫院,佩特森小姐。」
  艾什蕾站在那裡,臉色煞白,沉默不語。
  露易森醫生作了介紹,並拉出一把椅子來。「請坐下。」他示意警衛,「將手銬、腳鐐去掉。」
  那些東西祓取走了,艾什蕾坐了下來。
  弗斯特醫生說:「我知道這對你肯定非常困難。我們將盡我們的能力使你容易適應些。我們的目標是確保將來有一天,你會病癒離開這個地方。」
  艾什蕾開口說話了。「那……那會花多長時間?」
  奧托·露易森說:「回答這個問題為時尚早。如果你能夠被治癒,可能會花五年或者六年。」
  每一個字都像霹靂一樣擊打著艾什蕾。「如果你能夠被治癒,可能會花五年或者六年……」
  「治療是非威脅性的。它將由凱勒醫生主持的療程組合構成——催眠、小組治療、藝術治療。最重要的是你要牢記,我們不是你的敵人。」
  吉爾伯特·凱勒在打量著她的臉。「我們在此是為了幫助你,而我們希望你來幫助我們做到這一點。」
  沒有更多的好說了。
  奧托·露易森朝看守點頭示意,看守便走到艾什蕾身邊,托起她的胳膊。
  克萊格·弗斯特說:「他現在將帶你到你的房間去。我們以後再談。」
  當艾什蕾離開房間後,奧托·露易森轉向吉爾伯特·凱勒。「你覺得怎麼樣?」
  「呃,還好,她只有兩個另我要處理。」
  凱勒在試圖想起什麼:「我們的病人有過的最多另我是多少?」
  「那個叫貝爾特蘭德的女人,她有九十個另我。」
  在這之前,艾什蕾不知道會遇到什麼,不過她還是想像有一個黑暗的、令人沮喪的監獄在等著她。康涅狄格州精神病治療醫院更像一個令人愉快的俱樂部會所——只是裝上了金屬柵欄。
  當看守陪著她穿行在長長的、令人高興的走廊上時,艾什蕾看到病人們在自由地前後走動。老老少少的,他們看上去都很正常。他們為什麼在這裡?他們中有些人衝她微笑著說:「早上好。」可是艾什蕾太困惑不解了,回答不出來。一切都似乎是超現實的。她在一個瘋人院裡。我是瘋了嗎?
  他們到一道將大樓的一部分隔離開來的大鋼門前。門後面有一名男性看守。他按了一個紅按鈕,那扇巨大的門開了。
  「這位是艾什蕾·佩特森。」
  第二位看守說:「早上好,佩特森小姐。」他們使一切看上去似乎很正常。可是一切都不再正常,艾什蕾心想。世界已經底朝天倒過來了。
  「這邊請,佩特森小姐。」他領著她走到另一扇門前,將它打開。艾什蕾走進裡面。她看到的不是一間牢房,而是一個令人愉快的、中等大小的房間,有淺藍色的牆壁、一把小沙發椅和一張看上去很舒服的床。
  「這是你將要呆的地方。他們幾分鐘之後會給你拿來你的東西。」
  艾什蕾看著看守離開,並在他身後關上門。這是你將要呆的地方。
  她開始感到有點恐怖。如果我不想呆又怎麼樣?如果我想離開這裡又怎麼樣?
  她走到門邊,它是鎖上的。艾什蕾坐在沙發上,試著整理自己的思緒。她盡力集中在積極的方面。我們將試著治癒你。
  我們將試著治癒你。
  我們將治癒你。

《告訴我你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