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閃亮的目光

    1
    十月三日,星期五。
    今天,對十津川來說,一切都亂了套。
    新聞界毫不客氣,各種報紙的社會版都以引人注目的標題刊登了這類文章:
    「誤捕?警察當局對『星期五的漢子』一案陷入困境」;「專案小組混亂,意見對立」;「另有真犯?警方奇異的行為」等等。
    山本更嚴厲地指示:今天中午以前,如不把佐伯移交檢察方面,檢方將親自審理。
    十津川的部下也怨聲載道,人人都以驚疑的目光看著他,心裡都在埋怨他猶豫不決的作法。
    就是在這火燒眉毛的情況下,十津川應召去見本多課長,一進課長辦公室,桌子上的各種報紙的早刊一下子撲入了十津川的眼簾。
    「我相信你。」本多朝他點點頭,示意請坐。
    「謝謝。」十津川坐下了。
    「請談談真實情況,確實沒有佐伯裕一郎的證據嗎?」
    「證人有兩個,又有險些被殺害的吉川知子,而且佐伯還有強xx婦女的前科。假如憑這些起訴,佐伯也會被判死刑。」
    「那麼你還有什麼疑問呢?」
    「證人的話也不可全信啊!」
    「你指哪個證人?」
    「兩個都一樣。」
    「為什麼呢?」
    「就以三木伸介為例吧。起初,他說在第二殺人現場,因天黑加上他正在點煙,沒有看清兇手的面孔。事隔不久,現在卻肯定兇手就是佐伯裕一郎,並且願意出庭作證。」
    「可不可能是他準確的回憶呢?」
    「他既然說天黑看不清對方的臉,怎麼回憶也不能把黑夜變成白天啊!」十津川苦笑一下,「我不認為他是有意說謊。但可能有這種情況,一是作為市民的責任感,想當個破案的目擊者,二是我們提供給他佐伯的情況,既有前科又勒住了一個女人的脖子,可能是先入為主吧。」
    「井川佐知子這個證明怎麼樣?」
    「他原本是佐伯的庇護者,現在搖身一變又成了指控者。她說這是她正義的覺醒,這全然是騙人的鬼話!」
    「你怎麼知道是騙人的鬼話呢?」
    「你知道,她是前國務大臣北川治郎的如夫人,有錢有勢,很是傲慢。開始,她以保護支持年輕藝術家的架式,想幫助佐伯,因而請了東田律師。但北川先生對此持反對態度。北川反對的原因是,他不願自己的女人成為強xx殺人犯的庇護者,更不願因此遭到報紙的攻擊,輿論界對北川的態度好壞,又直接影響到他競選大臣的政治意圖。井川佐知子權衡利弊,自然要站在丈夫這一邊,於是她不僅不再維護佐伯,反而變為指控者。為個人利益轉變立場的人,她的證言是不能不令人懷疑的。」
    「你說的確有道理,但,十津川兄,今天已經是星期五了。」
    「我知道。」
    「今天不把佐伯移交檢方,我們不僅要承受檢方的重壓,刑事部長也不會放過我們。老實說,我個人是頂不過的。」
    「確實給你帶來了麻煩,很是抱歉。」
    「我倒沒什麼。只盼著幾小時內案子有個眉目,如能判定佐伯是罪犯,我還能挺得住,但你似乎覺得他清白無事。」
    「實在說,我也拿不準,因此頗感為難,從理論上分析,佐伯確有嫌疑,但感覺上卻總認為兇手是另有其人,好像客觀上對佐伯越不利,我內心卻越覺得他清白無事。」
    「我可以尊重你的感覺,但並不能以此去說服部長。」本多聳聳肩說。
    十津川聽了本多課長的話,只是默默地點點頭表示理解。他心裡明白,如自己妥協一下,事情就簡單了。可以馬上把佐伯移送儉察院,山本檢察官立即起訴佐伯,然後是法庭審判,定罪,最後由佐伯去服刑,這樣做十津川心裡不安,假定佐伯被處死,那他會抱憾終生的。
    2
    接近中午,十津川和本多課長一起,應召去見三上刑事部長。兩人一進刑事部長辦公室,就看見山本檢察官早已坐在那裡。
    這種場面十分尷尬,山本以不悅的目光睨視著十津川;刑事部長則帶著困惑的神色,在一旁拱手而立,十津川心裡核計,他倆準是早已交換意見了。
    「喂,坐下吧。」三上部長讓十津川和本多坐下後,說,「十津川,據說你答應山本檢察官,在今天中午前將佐伯裕一郎移送檢方?」
    「沒有說一定移送檢方,只說今天中午前會有結論。」
    「那沒有什麼不同!」山本檢察官厲聲說。
    「不一樣。」十津川反駁說。
    「那你想釋放佐伯?你認為他清白?」山本瞪大眼睛,氣乎乎地質問,好像十津川的話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客觀地看可能是半對半。也許有嫌疑,也許是清白。」
    「可我審過記錄,佐伯的嫌疑太深。是否起訴,這個判斷由我們定好嗎?」山本已是怒不可遏,卻極力壓住火氣說。
    「委託給你們可以,但佐伯如果是無辜的,你們怎麼辦呢?」
    「怎麼又是無辜的呢?不是有人證、物證,你們才逮捕的嗎?怎麼這會又認為他清白無辜呢?」
    「越調查越覺得他不是星期五的漢子。所以即使起訴,也應該以九月二十六日在情人旅館的強xx案件起訴,如同意這個意見,我可以馬上把佐伯裕一郎移送過去。」
    「別胡說八道!」山本把手一揮,一副極不耐煩的樣子。
    「為什麼這麼說?」十津川不覺一愣。
    「你說為什麼?就因為佐伯裕一郎是星期五的漢子,我們檢察人員才這樣賣力呀!新聞界騷動,也是這個原因,以強xx案起訴,怎麼向輿論界交待呢!人家一定會認為是誤捕的。」
    「我怕的恰恰不是佐伯,而是真正的兇犯再度出現。倘使真兇真的出現了,警方的威信會徹底輸光,檢方的臉面也是不光彩的。」
    「可是,十津川兄,九月二十六日,佐伯被逮捕那天是星期五啊,這天,佐伯在情人旅館強xx了第四個女人。此外,沒有發生對女人的強xx殺人案吧?」
    「沒有,一件也沒有。」
    「那就完全可以認定佐伯就是星期五的漢子。他向警方挑戰,又按時進行犯罪活動,你還猶豫什麼呢?如果你害怕擔責任,那可以由我來調查、由我來起訴。」
    「我並不是怕負責。」
    「一點鐘有記者來訪。」三上刑事部長插了一句。
    十津川看看手錶,還差二十分鐘才到一點。
    「我希望在一點前能做出結論。」三上分別望著十津川和本多的臉,「如果在一點鐘的記者招待會上發表以星期五的漢子起訴佐伯,消息就能登在晚報上。這樣,年輕女人對星期五漢子的恐懼感就可以消除。逮捕案犯是我們的職責,消除市民的恐懼感也是重要的工作,電視台完全可以在三點鐘播放新聞時,把這個案子作為一項主要內容。今天就是星期五,一點鐘的記者招待會發表對佐伯的起訴這是絕對重要的。」
    「……」
    「一課課長和十津川如果還猶豫,就自我負責移送佐伯起訴。到現在還沒有信心,還在證據上打磨磨,只會引起對警方的不信任感。尤其目前,整個東京都全陷入星期五的恐懼中,我們絕不能再猶豫,我要求一課課長本多和十津川把此案交給我辦。案卷我審查過了,如同山本檢察官所說,可以斷定佐伯裕一郎是星期五的漢子。就這樣定吧!」三上部長說完,兩眼死盯盯地看著本多和十津川。
    三上部長把話說到了絕處,本多和十津川也不好再堅持己見了。
    三上之所以這樣說,也是很有道理的。在此案審理中,警方行動不僅引起東京市民、更引起整個日本的注目。第一、第二、第三,連續有三個年輕女性被殺害,警方完全處於被動地位,一點作為也沒有。如果說好不容易抓住的佐伯裕一郎,還不是兇手的話,那警方將遭到更嚴厲的痛斥。
    三上部長見本多和十津川沒有吱聲,以為沉默就是同意他的意見,於是接著說:「就按著我的方案在一點鐘的記者招待會上宣佈。」
    記者招待會是由三上和本多課長兩個人參加的,十津川迴避了。
    幾個小時後,各報的晚刊均用醒目的標題,報道了星期五殺人案已經破獲的消息,還有的報紙發表了整版的文章。《星期五的漢子是青年髮型設計師》、《佐伯裕一郎是殺人兇手》、《佐伯裕一郎惡魔般的罪行》……在這些文章中,把佐伯出身、歷史及年輕時強xx婦女的事情,全部披露出來,還有的報紙竟然說他在巴黎留學時也曾勒住妓女的脖子,幾乎把妓女勒殺。
    電視更能湊熱鬧。案子的經過反覆報道,橋田由美子、谷本消美和君原久仁子的照片接連在屏幕上映出,播音員則信心十足地向廣大聽眾宣佈,兇手已被抓住,夜間外出可以放心了……
    3
    案子總算了結了。專案小組為慶祝破案,擺了一桌酒席。但十律川一點興趣也沒有。他邀了龜井出去散步,黃昏將臨,他們漫步在皇居附近的街道上。
    「我有點感到可怕。」十津川說話的音調十分沮喪,情緒也特別消沉。暮藹低壓著東京都的天空,護城河水面逐漸灰暗下來。銀座方面的霓虹燈倒顯得分外亮。
    「你擔心真正的兇手會再出現嗎?」龜井與十津川並肩走著,突然問了一句。
    「報紙、電視把破案的報道全抖了出去。這下可解除了年經女人的戒心,如果真兇再出現,必然又有一個年輕女郎喪生。」
    「可是,警部,我認為佐伯裕一郎可能是星期五的漢子,如真這樣,那也就沒有什麼可怕的了。」
    「可能還不是最後的結論啊!」
    「如果另有真兇的話,那九月二十六日怎麼沒有另外的女人被強xx、被殺害呢?」
    「這有幾種可能。或兇手突然患病,不得不住進醫院,或正欲搶劫女人時,遇到有人經過,沒有做成。」
    「我總覺得你有些過慮了。」龜井安慰似的說。
    天全黑下來,兩人才從護城河回到專案組。
    專案組辦公室一片雜亂。桌子上丟下五六隻酒杯和罐頭盒子,這一切都預示專案組即將解體了。安井刑警和田島刑警將貼在牆上的第一、第四現場鳥瞰圖撕了下來,團成一團,扔在牆角。
    十津川頹坐在椅子上,以複雜的心情審視著室內的一切。「案子結束了。」他心裡默念著,但整個案子卻依然繫著他的心。也許龜井說得對,佐伯裕一郎就是星期五的漢子。他沒有明確的不在現場的證明,而且想殺吉川知子。有強xx的前科,更有土耳其浴娘的證言。如果佐伯真是兇手,那該多好,十津川的一切憂愁煩惱,便剎那間冰釋雪消了。
    牆壁上的電子時鐘好像理解主人的心情,盡量放慢時間的腳步,滴達滴達緩慢地走動著。時針正指向九時零六分。十點,這個危險的時刻,馬上即將到來!
    「喝茶嗎?」龜井給十津川倒了一杯茶。
    「謝謝。」十津川微笑著端起茶杯。
    「山本檢察官此刻也許正起勁地審訊佐伯呢!」龜井彷彿要消除十津川的鬱悶,說了一句。
    「也許是吧。」十津川平淡地回答。
    「今晚咱倆到新宿喝點酒行嗎?好久沒喝了,願意的話,我領你去。」
    「謝謝。」十津川仍是心不在焉地應了一句。
    龜井暗自笑了一下。他非常瞭解十津川的心情。在目前的情況下,他是不能出去喝酒的。
    夜。十點十二分。
    一個男人在夜裡行走著……
    4
    今天是松木香織的二十四歲的生日。
    她在N物產公司人事課工作。在本公司工作的戀人田中誠,約好為她祝壽。她預感到他將要做什麼。松木香織並非對異性沒有瞭解。還在高三讀書時,就曾與附近的一名大學生發生過性關係。那是她接觸的第一個男人。
    那大學生工作以後,曾正式向她求婚,但被香織拒絕了。在香織看來,總覺得他性格平庸,沒有個性,很少男子漢的氣魄,因此有點令人討厭。
    她與田中相識在一年前。田中剛從T大學畢業,是公司董事長的兒子。在N公司是未來的高級職員。香織與他交往,目的是達到結婚和建立幸福的家庭。
    香織自信容貌超群、體態苗條,是能夠贏得田中的歡心的,這些也可以達到讓對方娶自己的目的。平時,她給他的感情總有一定的限度,只在擁抱與親吻之間。
    今年夏天,他們一同到海上旅遊,雖然她穿上比基尼泳裝,讓他欣賞自己的姿容,但歸途車中他想佔有她,她堅決地拒絕了。她是個較成熟的女孩,非要對方要求結婚時,她才能獻出身體。
    同公司追求田中的女性也不乏其人。香織對此也有足夠估計,她只能掌握一定分寸,絕不讓田中捨棄自己而奔向別的女人。今天借慶祝生日這個良辰美景,她決定委身於他。這個機會再也不能錯過了!
    下班後,香織坐田中的車子,逕奔他住的大廳。這幢大廳是新近落成的。田中花三千萬元買了一套二室二廳的房子。他為此常引為自豪。
    起居室裡早已備好生日蛋糕和香檳酒。他倆切蛋糕、喝香檳,玩得十分愉快。
    酒至半酣,田中伸過手來,把香織摟過去。他們狂熱地親吻、擁抱。田中處於極度的亢奮之中,急不可待地拉下連衣裙的拉鏈,脫下乳罩,那一對她十分驕傲的Rx房完全裸露出來。在夏天曬黑的肌膚上,雪白的雙乳確實具有誘惑力,田中一手撫摸著她白嫩的雙乳,另一手則伸向她下腹部的三角地區。
    「已經濕了。」田中神魂顛倒地說,香織咯咯地笑著,扭動著腰肢。田中終於輕輕地將她抱到床上去……
    5
    一陣陣顛鶯倒鳳,一陣陣蜜意柔情。不知不覺中已過了十點鐘。
    田中用車子送她回北澤的公寓。
    「不必送了。」香織說。田中一面加大車速一面說,「讓你這美人單獨走夜路,我能放心得下嗎?」
    「不用擔心。從車站回家,我會選亮地方走的。」
    「不行,今天是星期五。是連續發生殺人案的星期五呀。」
    「晚報已報道說,星期五的漢子被逮捕並已被起訴了。據說是新宿一家美容院的髮型設計師。」
    「報導真實嗎?」田中帶有疑問和諷刺地說。
    「怎麼不真實?」
    「一個月了從未報道捕捉兇手。報紙上嚴厲地批評警察,也許是為了免受指責,才亂捕嫌疑犯的。」
    「報紙上已刊登了兇手的照片。」
    「現在能搞換頭術,能搞合成照片,警察要幹這事,更是手到擒來。」
    「你也夠多疑的啦!」
    「我是為你擔心呀!」
    香織的公寓在從甲州街道進入小徑約一百公尺處。田中在甲州街道停下車子,親自送她回公寓。這時的時間已近十一點鐘。
    香織住的公寓名曰「羽衣莊」公寓。她雖只住一室一廳,但附有浴室、廁所,對此,香織已很滿意了。
    「讓我看看你的房間好嗎?我對姑娘的房間很感興趣。」田中說。
    「好呀!」香織點頭應允。兩人相擁著走進房間。
    在樓梯口碰見了管理員。他微微一笑,看看香織,又看看田中——這是一個有窺伺興趣的中年男子。
    「這人這麼討厭。」田中說。
    「別理他,別理他。」香織說著打開自己二樓的房間。這是一間很有女人味、佈置得很漂亮的房間。
    田中興高采烈地連浴室都參觀了,帶著感動的情緒說:「姑娘的閨房簡直是夢幻的世界!」
    香織對他的話有些莫解、有些驚訝。
    香織忙著替未婚夫泡咖啡。二人喝完咖啡以後,香織送田中回去。當田中走下樓梯,腳步聲消失在樓外的時候,她回頭關門、燒洗澡水,同時換上了睡衣。
    此時,香織的身體還殘留著在田中床上過性生活時的赤熱。她想到明天是星期六,公司休假的日子。田中一定會打電話來約她。那時,她該怎麼辦呢?是立時答應抑或是稍作矜持?正當香織沉浸在幸福甜蜜的憧憬之中時,門鈴叮一聲響了。
    「什麼東西忘在這啦?」她以為是田中拉下什麼東西回來取的,便邊開門邊問一句。就在門開的一剎那,佇立在門口的人迅速地伸出了兩隻手。
    香織連叫聲都沒有,脖子便死死地勒住了。她的身體慢慢向後倒去。
    6
    一時四十五分,十津川接到強xx殺人的報警。他的臉色頓時變了:「龜井,案子!」十津川呼喚龜井的聲音都發顫了。
    龜井一見十津川的神色,心裡明白了,立即跟隨他出去了。
    「星期五的漢子又出現了?」龜井小聲問。
    「不知道是不是星期五的漢子。世田谷區又發生了強xx殺人案。跟以前一樣,把受害者扒得赤條條的,強xx後再予勒殺。」
    「形式完全一樣嗎?」
    「這還要看看現場。」十津川當然希望不同。
    十津川雖然對佐伯裕一郎是兇手表示懷疑,但他畢竟是警方的人,自然不希望發生令警方難堪的事。警車在深夜的街道上飛馳。鑒識人員的車子緊跟其後。十津川等抵達現場時,已過午夜零時了。
    先到達的機動搜查班的鈴木刑警,躬身對十津川說聲:「請!」
    十津川等上樓來到遇害者的房間。只見榻榻米上,一個年輕女人赤裸仰臥在床上。頸項已充血,呈赤紅色。死者臉部歪曲,可能是被住脖子時留下的痛苦的影子。然而,最先閃進十津川眼中的卻是被害人曬黑的肌膚與雪白的泳裝痕跡!
    「此人是這個公寓的居民,名叫松木香織。昨天剛過二十四歲的生日,是N物產公司的女職員。」鈴木向十津川報告說。
    「是誰發現的?」
    「這個公寓的管理員,我去把他叫來。」少頃,鈴木從樓下領來一個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這是管理員江上先生。」鈴木介紹說。
    「請告訴我發現屍體時的情形好嗎?」十津川請求。
    「差不多十二點的時候,我照例到樓上來檢查火源安全情況。」
    「每天都要檢查嗎?」
    「每天如此。這公寓晚歸的人多,因大都是酒館女郎。為此常常深夜挨樓檢查,看有沒有人燒火,今天我到二樓時,見松木小姐房間的門半開著,認為她很不小心,便往裡看,誰想她已經死了。我嚇了一跳,趕忙打電話報警。」
    「最後見到她是什麼時候?」
    「昨晚十一點左右。」
    「十一點?」
    「是。由一個青年男子送回來,在樓梯口相遇,還打了招呼呢。」
    「什麼樣的男人?」
    「西裝穿得整整齊齊,年約二十五六歲,一定是同松木小姐一起工作的人。」
    「怎麼見得呢?」
    「有徽章標誌啊!徽章相同嘛!」
    「你看得很仔細。」十津川說。
    「我喜歡觀察人,看過一面的人就不會忘,還能記住細節。」江上得意地笑著說。
    「那你再見那男子,能認得出嗎?」
    「當然。一定認得出的。」江上深深地點點頭。
    7
    隨著黎明的到來,此案的震動也越大了。首先,警方就專案小組設在哪裡發生了爭執,十津川認為應設在警視廳。他的理由是松木香織之死是星期五的漢子所為,過去,專案小組設在警視廳,有關星期五連續強xx殺人案的資料都在這裡,工作起來方便。但,刑事部長三上堅決反對。
    「連續強xx殺人案已經解決。」三上的語氣不容置辯,「如果專案小組設在警視廳,人們會認為連續強xx殺人案的兇手仍在作案。這樣不妥。我認為此案是另有罪犯模仿星期五的漢子。所以,應像一般案件那樣,將專案小組設在管區,就這樣決定了!」
    「可是,部長,今天的案子與過去的案子完全相同啊!」
    「全裸、強xx、勒殺,這案子什麼時候都可能發生,兇手可以互相模仿。」
    「我覺得這次受害者的肌膚曬得很黑,與前三個受害者一樣,這很令人擔心。佐伯也許不是星期五的漢子,只有他險些殺害的吉川知子是沒曬黑的白色肌膚。」
    「十津川!」三上的態度更嚴峻了,「你是說我們在佐伯裕一郎身上犯了錯誤?」
    「我沒這麼說,但我認為佐伯的案子與事實不符。」
    「你的看法可以保留。為了整個社會效果,我認為專案小組還是設在世田谷警察局。」
    按照三上的決定,專案組遷去世田谷警察局。然而,上午十點的記者採訪中,提問的焦點都集中在了命案的相似點上。
    記者採訪由三上部長負責答辯。
    「我們也承認有類似性。」三上對記者說,「有了星期五漢子這類案件後,模仿犯的出現正常,尤其在性犯罪上可以說特別多。各位想必知道,最近美國發生的強xx殺人案中,兇手自稱是『職業殺手』,是模仿一百多年前專割受害人喉頭的作法。」
    「這麼說,你認為兇手不是連續作案的人?」記者問。
    「當然不是。」
    「有沒有證據來證明不是呢?」對方追問。
    「星期五的漢子已被逮捕、起訴。這本身就是最好的證明。」
    「可是,這起案子與前面的案子相似點太多了。埋伏等待,星期五晚上,強xx後殺人,赤裸的肌膚曬得很黑,比基尼泳裝痕跡鮮明……這些完全相同,如果兇手的血型是B型,即使認為是同一人也無妨吧!」
    「血型還不知道。」
    「兇手強xx了吧?那血型是不難查到的。」
    「目前正在檢查。屍體已送去解剖。」
    「請你們在知道兇手血型時,再開一次記者採訪會議吧。」記者們要求。
    十津川和龜井以公寓管理員提供的線索,全力尋找昨晚送香織回家的男人。N物產公司偏巧休假。他倆只好到公司的人事課長家拜訪。幾經查詢,總算找到了田中的住址。
    十津川和龜井緊忙趕到田中所住的大廳訪問他。報紙早刊還未來得及報道,所以田中還不知道香織已死,二位刑警通知他時,他的臉色霎時變了。
    「你昨晚送香織回北澤的公寓,是不是?」十津川問。
    「是的。我們相愛,我要娶她,我不能殺害她。」
    「為了慎重起見,請問你的血型是什麼型?」
    「O型,這有什麼問題嗎?」田中不滿地問。
    8
    屍檢後,醫生報告說,兇手的血型O。警方因此而鬆了一口氣。
    「好極了!」龜井向十津川說。
    十津川的表情顯得很複雜:「本多也可以鬆口氣了,因為他說佐伯就是星期五的漢子。那麼,這次的罪犯只是模仿罷了。」
    「警部以為如何?」
    「血型0,這與過去的案子有明顯不同。就這點來說,可以說沒有誤捕佐伯裕一郎,我很高興。」
    「還有別的牽掛嗎?」
    「你認為呢?」十津川反問。
    「這個——」龜井想了想,說,「襲擊年輕女人,勒住脖子,扒光身子強xx後加以殺害,這純是模仿。只是——」
    「只是什麼呢?是被殺的女人肌膚曬得很黑嗎?」十津川反問。
    龜井莞爾一笑:「是的。除了險些被害的吉川知子外,過去的三個犧牲者全都曬得很黑,肌膚上有明顯的比基尼痕跡。兇手也因此才獸性大發。這次的松木香織也曬得很黑,泳裝痕跡十分明顯,這是不是模仿星期五的漢子,我覺得很值得注意!」
    「我也持這種看法。可惜的是,我們不能介入這起案件了。」
    「是上面的指令?」
    「上邊怕我們參加偵破會引起新聞界的疑惑,那就只好袖手旁觀了。」
    9
    作一名刑警總是清閒不著的。
    十月五日星期日中午,在銀座又發生一起兇殺案。M百貨公司一樓領帶部的女營業員被一個年輕男客用刀子刺傷。在大庭廣眾之中、眾目睽睽之下,兇手該是何等囂張!女營業員被救護車送到醫院搶救,但因傷勢過重、失血太多,經搶救無效而死去了。
    此案由十津川和龜井二人負責。
    在調查中有人作證說,兇手年約二十五六歲,身高一七O公分,臉形類似Y電影演員,他向被害人大吼一聲:「叫你背叛我!」就刺去一刀。經查詢,一個在酒廊工作的青年,與受害人關係親密,曾與她同居住。後來,女方要與上班族結婚而與他分手。他卻深深地愛著她,經常找女方去糾纏。十津川下令通緝這個男人。同時,他依然牽掛著『羽衣莊』公寓的強xx殺人案。
    所屬管區則要求松木香織的未婚夫田中誠,以重要知情人的身份到警察局。
    「我和她相愛,並己準備結婚,我為什麼要殺她呢?」田中說。
    「你的血型?」小川刑警問。
    「0型。這有什麼不對的嗎?」
    「殺害松木香織的兇手也是0型。」
    「所以就認為我是兇手?真是亂彈琴!難道你背了不瞭解O型血的人很多嗎?」
    「問題是你與她的關係最親密,血型又是0。公寓管理員見到你送香織回來,她又是那之後被殺的,所以你應該說明十月三日的經過。」
    「反正她不是我殺的,送她回公寓後五六分鐘我就回家了。這是真實的。」
    「可管理員沒見到你何時離開的,誰能證明你五六分鐘就回去了呢?」
    「我開車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大廳。」
    「誰能為你作證明呢?」
    「我單身住在大廳。打算結婚後與香織在一起,所以沒有人為我作證。這是理所當然的吧?」田中有些惱火了。
    小川刑警一直很冷靜,沉著地說:「受害人體內有你的精液。0型血的精液,你在她死前跟她發生過關係?」
    「這個——」田中有些口吃,然後說道,「老實說,那天,我把她帶到大廳,給她慶祝生日,彼此難解難分,才發生了關係,決不是硬來的。彼此相愛才親熱,這沒有什麼不對吧?我跟她發生關係,那天是第一次。完後,就送她回公寓的。」
    「不對吧?」
    「怎麼不對?」
    「你在送她回到公寓後,突然有什麼奇妙的感覺,開始襲擊她吧?她不同意,你又急於求歡,便勒住她的膀子,讓她昏迷,再侵犯她。你怕這種醜事公開影響你高級職員的地位,才把她殺掉。這恐怕是真相吧?」
    「別開玩笑,刑警先生。已經說了幾次,我與她彼此相愛,這可以證明。」
    「有什麼證明?」
    「她給我的情書。看了那些情書,你就會知道,我不用暴力,她什麼都能同意。」
    「在同一公司工作,還用寫情書嗎?」
    「只要相愛,每天見面也會寫情書,你們可以去查查我房間桌子的抽屜,她的信共有五封,當然,我也給了她五封。這些我都可以拿來。」
    「不用了,我們可以去拿。」小川刑警說。
    10
    銀座百貨公司發生的命案,次日就抓獲了兇手,解決得可真順利。
    破案後,十津川仍牽掛著松木香織一案,便打電話給小川刑警。小川說明事件的經過後,說:「田中目前正在拘留中。」
    「為什麼拘留田中?在田中所住的大廳,沒找到被害人松木香織的情書嗎?」
    「找到了,共五封。其中有兩封是情書,還從香織的房間找到了田中的情書,他寫的相當熱情。」
    「那麼是女方相當堅貞,非要結婚時才允許對方嗎?」
    「不,不是這樣。」
    「那為什麼拘留田中?」
    「從田中的大廳裡除找出受害人的情書外,還有其他幾個女人的來信。有情書,還有更露骨的信及女人的裸照,照片後面還有女人的吻痕。」
    「那田中是很受歡迎的人嘛!」
    「他年輕又英俊,更重要的是,是高級職員。他不是一般的高級職員,而是執N物產公司牛耳的家族之一員,女人會猛追他,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原來如此。」
    「受害人松木香織可能痛斥了田中的行為,田中則以自己的優越感以為女人都會聽從他,所以勃然大怒,勒住脖子,強xx後又殺了她。」
    「有一定道理。」
    「田中沒有不在場的證明,公寓管理員只見他進來,卻沒見他回去,田中自己說五六分鐘後回去的,這話並不可靠呀。」
    「松木香織房間的指紋如何?」
    「最清楚的是田中和香織的指紋。」
    「田中打算跟受害人結婚嗎?」
    「他說準備與她結婚,所以不會殺她。可是,田中是有名的花花公子,是不是真要結婚,就不知道了。」
    「田中的性格怎樣?是那種發怒胡來的人嗎?」
    「他在寵愛中長大,兩年前曾毆打過新宿俱樂部的女職員。原因是喝醉酒,向女的求歡,女的不從,就打了人家。」
    「當時,田中父親給了那女人五百萬元才算了事。」
    「可是,小川兄,田中不怕沒有女人啊,怎麼會遭到一個女人拒絕就殺了人家呢?」
    「還是他的優越感在作祟。兩年前對俱樂部女人的暴行就足以說明問題。況且,目前除田中外,並沒有其他嫌疑犯。星期五的漢子己被逮捕起訴了,這你是知道的。」
    十津川放下聽筒,又陷入了沉思中。
    「怎麼了?」龜井憂心忡忡地望著十津川問。
    「龜井,去喝咖啡好嗎?」十津川提議。
    「好啊。」龜井點頭說。
    二人來到警視廳的咖啡間。叫了咖啡後,十津川把剛才跟小川刑警的對話講給了龜井聽。
    「小川最後說,星期五的漢子己經逮捕、起訴,所以除了田中這個傢伙之外,沒有別的嫌疑犯。」
    「你認為田中清白無罪嗎?」
    「不,不是這樣。辦此案的小川刑警也可能是對的。我怕萬一松木香織真是被星期五漢子所殺,那不僅田中無事,恐怕佐伯裕一郎也是無辜的。」
    「我瞭解警部的憂慮。可殺松木香織的男人血型是0。這與星期五的漢子不同啊!」
    「但願不是同一個人。」
    「警部似乎想得太多了。」
    「我也知道自己想得太多,可總是放心不下。縱然佐伯是變態人、小歹徒,但會不會幹出星期五漢子那麼殘忍的事呢,我仍覺可疑。」
    「這我瞭解。」龜井把二人的咖啡杯裡又加了些糖,呷了一口說。
    這工夫,年輕的宮崎刑警匆匆來到咖啡間,左顧右盼一陣,逕奔十津川而來。
    「警部。」宮崎喊了一聲。
    「有新案子嗎?」龜井搶先問了一句。
    「不是。」宮崎坐下來說,「是松木香織被強xx殺害的案子。」
    「有什麼新消息嗎?」十津川問。
    「剛剛解剖屍體的醫生打來電話,說xx道裡的精液除0型外,還查出了B型。」
    「什麼?」十津川幾乎是大吼一聲,同時不自覺地站了起來,以致把身邊的服務員嚇了一跳。
    「就如剛才所說,起初查出了O型,就認定兇手是0型的人,再查一次,發現了B型的精液。換句話說,受害人顯然是與兩個男人發生性關係後被殺,據傳,專案小組也接到了報告,他們也感到十分困惑。」宮崎解釋說。
    「B型血的男人?」十津川又重複一句。
    「真是怪事?」龜井皺起了眉頭。
    十津川從口袋裡取支煙銜在嘴上,並不急於點燃。他沉思片刻,緩緩地說道:「小川說,田中承認,送受害人回公寓前,曾在自己所住的大廳房間裡,同香織發生過關係。又說送香織因公寓後,只呆五六分鐘就立刻回去了。他說的可能是事實。」
    龜井很瞭解十津川還沒說出口的話,便補充道:「田中回去後,B型血的男子出現,強xx了香織,又把她殺了,是不是?」
    「不錯!如果田中不是兇手,那麼把松木香織扒光就不是他,而是B型血的男子。這傢伙讓她全裸,強xx後再勒死她。這與星期五的漢子作案完全一樣,尤其是殺害曬黑肌膚的女人。」十津川完整地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該怎麼辦呢?」龜井問十津川。
    「目前小川他們負責偵查,我們不能插手。不過,報界又會借此說警方是誤捕。」
    「警部說的對,記者俱樂部己提出舉行記者招待會了。」宮崎刑警為十津川的判斷作了說明。

《星期五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