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十津川的推理被縣警察局總部部長所採納,於是,搜查本部舉其全力開始了追蹤搜查,以驗證他的推理是否正確。
首先,櫻井把青木記者拍下的八木美也子的照片拿給票橋京子看。京子喝著醫院送來的一杯不加奶的濃咖啡,目不轉睛地端詳著照片。
「這不是八木小姐。」
「果然不是!」
京子奇怪地問:「您說的『果然不是』是什麼意思?」
「或許這張照片上的女人就是殺害大臣的兇手。」
「真的嗎?!」京子瞪大了眼睛,「那麼動機是什麼呢?我怎麼也想不到,武田先生會被人懷恨,甚至被殺害。」
「您真是這樣想的嗎?」
「哦!」
櫻井把視線轉向鄰近的神谷秘書長問:「那您是怎麼想的呢?」
神谷因時時噁心,臉色蒼白:「武田先生是位政治家,政敵多固然是事實。但他是男女同權主義者,他會被女人所害,這一點我是無法想像的。」
「動機並不限於女性問題啊!您記得兩年前發生的五億日元詐騙案嗎?」
「記得!那起案件中武田先生還是受害者哪,他的名片被人盜用了。」
「我聽說不是那麼回事……」
「是誰說那種瞎話!」神谷憤然挺出抗議。
因為有好些事必須進行調查,櫻井走出了病房。
在這以後,十津川他們決定返回東京,三石站的搜查工作委託給縣警察局。因為他們感到案件的根子依然在東京,況且凡是在三石站需要瞭解的情況基本上也都搞清楚了。
龜井在名古屋下車,十津川和櫻井回到了東京的搜查本部。
櫻井必須做的工作就是再次查看高田律師所辯護過的三十二人的照片。這三十二個人都因刑事案受過起訴,其中二十五人有罪被判了刑,他們的正面照片警察局全有,另外七人正面照片也收集到了。櫻井一張一張認真地查看著這三十二張照片,確切地說是三十一張,因為其中一人,即田久保信一自殺了。
櫻井還清楚地記得乘坐在下行「隼鳥」號列車一號車廂裡的九位乘客的面容,將他們與照片加以對照,很快把那九張照片挑出來了。
「九個人全在這裡面。」櫻井向十津川匯報說,「真有意思,其中就有那個在銀行裡安裝炸彈進行威脅而被判刑八年的傢伙,這次的三枚定時炸彈會不會是他裝上去的?」
「叫人把他的記錄送來!」」知道了。可是……」
「怎麼啦,」
「自稱八木美也子的女人不在這三十二個人之中。」
十津川說:「會找到她的。」
(二)
因為有過田久保涼子的例子,櫻井和日下等人一起對三十二人中十九位男性的家屬進行了調查。但在他們的家屬中沒有發現那個有問題的女人,怎麼也查不出同高田的關係來。無奈,使決定調查一下真的八木美也子。他們認為,既然涉及到八木美也子的名字,說不定那個女的是她身邊的人呢。
八木美也子半年前結了婚,已經搬到札幌去了,而且改姓市村。櫻井坐飛機前往札幌,會見了市村美也子。她看了那個女人的照片後說實在不認識。
櫻井白跑了一趟,只得又返回東京,向十津匯報:「再沒有什麼可查的了。下一步只有把她抓住,讓她自己供出是什麼人了。」
「如果她藏起來,你就會找不到她。」
「也許是那樣,但……」
「因此,還是有應當調查的地方嘛。」
「高田的周圍、真八木美也子周圍全都調查過了。」
「還有一個地方!是武田信太郎的周圍啊!」
「是由於私事而憎恨他的女人這條線索嗎?」
「是的。」
「可是高田一夥為什麼會同這樣的女人組成統一戰線呢?」
「是因為利害一致的緣故吧。」
「僅憑這點就能一起去殺人?」
「當然,只憑利害一致這一點是站不住腳。但是,假定那個女人由於兩年前的五億日元詐騙案而憎恨武田的話,會怎麼樣呢,」
「警部,您不是推理說那起案件是高田一夥根據武田的命令干的嗎?」
「是的,可是在那案件中曾出現過一位犧牲者!」」啊!」櫻井叫出聲來,原來他把這事忘得一乾二淨,「是那位受到犯罪嫌疑、名叫中井良久的男人!他在審訊中割腕自殺了。」
「如果這位中井良久有家屬,一旦高田告訴她真正的罪犯是武田信太郎,那她會很樂意協助高田參與殺害運輸大臣的計劃的。」
「是的,我馬上去調查。」櫻井忘記了疲勞,飛快地跑出房間。
(三〕
「這裡仍很缺水,旅館裡也是定時供水,我算服了。」在名古屋下車的龜井給東京的十津川打來了電話。
「龜井君,比起它來高興的是。總算搞清楚了。」
「關於給列車上水,一般是由設在鐵路沿線的自來水管道進行。但由於今年這裡異常缺水,實行了定時供水,所以不能為夜間到達的列車供水。遇到這種情況,應當在別的車站上水,就拿下行「隼鳥」號列車來說,應在前一個停車站靜岡或下一個停車站哎阜上水。可是,這次異常缺水的情況遍及整個東海地區,靜岡和哎阜也實行了定時供水。下行「隼鳥」號列車到達靜岡是晚上七點十三分,正在限制用水的時間,所以不能上水。哎阜也是一樣。因此,不得不在名古屋用供水車來為列車上水。這項工作本應由名古屋自來水局來做,可自來水局的供水車不夠用,所以他們把這項工作也委託給私人,動用了私人的供水車。」
「那麼,為下行「隼鳥」號列車上水的是私營委託行的車嘍?」
「是的。而現在這位業主連同他的供水車都無影無蹤了。那位業主的名字叫——」
「叫柳紹良一、四十歲,對嗎?」
「您怎麼知道的?」
「因為那三十二個人的名單上,有一個人的現住所是在名古屋市內,叫柳紹良一,四十歲,他還有一個弟弟。」
「據名古屋站上的人說,柳紹是讓一個年青人開的車,自己坐在助手席上來的。當然,因為他一直承包為夜行列車上水,所以站裡對他很信任。」
「我想,三月二十七日就是這兄弟倆把田久保涼子的屍體裝在供水車的水罐裡運到多摩河的。當時下行『隼鳥』號列車也是在名古屋站上水的吧?」
「這一點我已調查過了,他們兄弟倆是幹過給三月二十七日的下行『隼鳥』號列車上水這個活兒。這麼說,是他們給二十七日晚上九點三十五分到達名古屋的下行『隼鳥』號列車上完水後,開車趕到岡山,在那裡接過田久保涼子的屍體運到多摩河的嗎?」
「我認為不是這樣的。如果在名古屋上水,上完水供水車就空了。再往水罐裡灌水,然後去追趕以平均時速一百公里運行的藍色列車,到達岡山,工作量就太大了。多半是柳紹兄弟倆的供水車在中途等待,田久保涼子的屍體是用別的車從岡山運到那兒的,大概用的就是中村朗的賽車吧。」
「這樣的話,就是說柳紹兄弟倆是在名古屋等待了?」
「不,不在名古屋。」」為什麼?」
「我是從名古屋市實行定時供水,往供水車裡灌水很費事這一點來考慮的。況且,整個東海地區為異常缺水所苦惱,所以,應當是在東海地區以外的地方,也就是說在大阪或神戶附近灌上水等在那裡。」
「對啊!」
「那麼,找到柳紹兄弟倆往一號車廂的水箱裡投放安眠藥和安裝定時炸彈的證據了嗎?」
「我去他們兄弟倆辦的運輸公司的辦公室調查了一下,雖然有中型卡車,但關鍵的供水車卻從車庫裡消失了。」
「因為那是物證啊,是藏到什麼地方去了吧?」
「看起來,他們把賬本和文件等也都燒掉了,辦公室裡空蕩蕩的。關於柳紹兄弟倆和那輛有問題的供水車,我己委託這裡的警察署佈置查找了。我認為那是一種特殊車輛,會馬上找到的。」
「也許已經沉入海底了。」
「也有這種可能,因為這裡靠近港灣。我也委託他們從這方面找一找。」
「柳紹兄弟倆在名古屋站的上水工作很順手啊,有什麼門路嗎?」
「據說花了不少錢。本來這項工作僅限於缺水時期,又是代辦業務,油水並不大。儘管如此,柳紹兄弟倆還是出了一大筆錢,從以前的業主那兒承受下這項工作,又買進了半新不舊的供水車,人們都議論他們是喜好獵奇的人。」
「這筆錢也許是高田出的。」
「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到柳紹開戶的M銀行去查了查。他從三月一日起開始搞這項工作,在二月二十五日從東京轉到他活期存款戶頭上一千五百萬日元,可對方不是高田。」
「是誰?」
「是中井裕子。我想恐怕是個假名……」
「不,我認為是真名。」
「警部,您知道這個名字?」
「如果我的想像是對的話,她應當是我們所知道的人。」十津川說。
十津川和龜井的電話結束後,過了五、六分鐘,櫻井打來了電話。他以興奮的語調說:「正如您所說,中井良久的末亡人就是那個自稱八木美也子的女人。她的真名叫——」
「中井裕子!對嗎?」
「您怎麼知道?」
「是剛才在名古屋的龜井告訴我的。她把財產什麼的處理了沒有?」
「是的,從丈夫中井良久自殺以後,她就把家產處理了,回到了老家新渴。但聽說她現在不在新渴。」
「我認為,田久保涼子被害時,冒充她而乘坐下行「隼鳥」號列車到西鹿兒島的也是此人。因為她長得很像田久保涼子,是個大美人。」十津川說完後,很滿意地掛上了電話。
武田運輸大臣眼睜睜地被害固然很遺憾,但是,因此也就能取得逮捕這幫歹徒的逮捕證了。
「吹田君!我去會見署長。」十津川說完站起身來。
就在這時,一位年青警官慌慌張張地走進屋:「有人要會見十津川警部!」
「誰?」
「自稱是高田律師。」
「什麼?!」
(四〕
十津川半信半疑,然而進來的千真萬確就是高田。
高田表現得異常沉著,很隨便地在一張空椅子上坐下,說:「我的出面您會吃驚的吧?」說完便獨自笑起來。
「這傢伙為什麼笑?」十津川心裡感到奇怪,嘴裡卻說:「確實感到意外。然而你終歸是要被逮捕的。是不是你預料到這一點來自首的?」
「我前來是因為有自首的必要。」
「你是算計自首後死刑會改為無期徒刑吧?」
「我倒沒有那種卑鄙的念頭。」
「那麼,何謂必要呢?」
「你們到了明天也就明白了。」高田用令人難以理解的說法說完後,又獨自一人笑了笑,「現在不能說。明天下午三點鐘,我就全部說出來。」
「我們想讓你現在就講。」十津川特意緩緩地點上一支煙。
高田翹起二郎腿:「簡單地說,是我殺死了武田信太郎。現在能說的就是這些。」
「你還殺害了田久保涼子!」
「對,我忘了。那我也承認,這可以了吧!我已經認罪了,希望能讓我在拘留所裡好好睡一覺。我不會到了明夭就推翻前言的。」
「也想讓你講講你同夥的情況。」
「我的同夥?」
「希望你別假裝不知,至少有男女十一人幫助你策劃和實施了兩次殺人案,這你也要承認。」
「關於這一點,今天我什麼也不想說。我承認在兩次殺人案中有罪,別的情況我今天不能說。如果想讓我說,那就讓我回去。」
高田說到此,突然沉默不語,不管十津川怎麼和他搭話,他都不開口。無奈,十津川只好把高田拘留。
「你怎麼想?」十津川很想聽聽吹田的意見。
「他是在拖延時間!」年青的吹田得意洋洋地說。
「以後呢?」
吹田十分自信地說:「以後就採取裝腔作勢的行動把我們的注意力吸引住,在此期間好讓他的同夥逃跑,不是這樣嗎?我認為只能如此。」
「可是,我們對高田、中村朗、中井裕子以及乘坐一號車廂的九個人以殺人罪發出逮捕證,立即通令全國各地進行通緝,另外對凡是過去曾由高田辯護過的、剩下的一些人都做為重要嫌疑犯做了佈署。這樣一來,不管高田怎麼爭取時間也都是一樣的啊!再者,他所說的下午三點是個什麼時間限制呢?」
「會不會是他的同夥要逃亡國外的時間?」
「你是說,他的同夥準備乘下午三點起飛的飛機逃出日本?」
「是的。這樣不就可以理解高田為什麼要拘泥明天下午三點的理由了嗎?他是不是打算確認同夥已從日本逃出後再供認一切呢?」
「不過,吹田君!指名通緝令也會送到全國的機場和港口的啊!」
「那麼,警部認為高田的目的何在,」吹田用挑戰的目光看著十津川。
他真年青啊!十津川苦苦一笑:「我也不知道啊,所以才在傷腦筋呢。」十津川垣率地說出自己的想法。而在那一瞬間,他看出吹田的眼睛裡閃出輕蔑的目光。
(五)
下午四時,以高田為首的十二個人的逮捕證下來了。他們的正面照片被複製後,立即向全國發出了通緝令,特別是在全國的各機場和港口等地方重點地佈置了警察。
晚七點過後,正當要吃晚飯的時候,龜井從名古屋回來了。他一見十津川便問:「聽說高田來自首了?」
「在幾小時前,他一個人來自首的,承認了在兩次殺人案中有罪。還有一次,即藍色列車的列車員之死究竟是事故造成的死亡還是他殺,恐怕到明天他也會供認的。不過,他說關於細節,不到明天下午三點他什麼也不講。」
「不是為使同夥出逃爭取時間的吧?」
「吹田君也是這麼說。不過,由於他的同夥也被通令全國通緝,所以不可能爭取到時間。」
「把明天下午三點劃為界限,會不會在什麼地方安裝了定時炸彈,」
「定時炸彈?!」十津川自言自語,「不,不對。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勿需特意前來自首,而藏在什麼地方看結果不就成了嗎?」
結局未能得出判斷。
被拘留的高田很規矩地吃完晚飯,到了九點鐘便打起盹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天亮了。早飯後,高田由拘留所被帶到審訊室,他仍堅持不到下午三點什麼也不說。高田也自認在兩次殺人案中有罪,沉默固然對他不利,但也不能去威逼他。沒有辦法,只好把他押回拘留所,直等到下午三點整再次把他帶進審訊室。
高田面對十津川坐下來。十津川先發制人地說:「十五分鐘前,中井裕子在新渴被逮捕了。」
高田毫不動聲色,只是說:「讓她早點逃到國外去,這個笨蛋。」
「下午三點到了,按約定你該說出一切了。」
高田聽十津川說完後,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電鐘:「在此之前,我有個請求。」
「什麼請求?」
「今天下午三點,門市上應當出售本周的〈時代週刊〉,希望能給買一本來。」
「〈時代週刊〉?!你說的下午三點鐘指的就是它?」
「您以為是什麼呢?」高田流露出譏諷的眼神。
「這……」十津川說完後,叫了聲,「龜井君,你到什麼地方把今天出版的〈時代週刊〉買來,對啦,大約需要五本。」
「那上面登了什麼?」
「不知道。」
龜井跑出了審汛室。不一會兒,他氣喘噓噓地返回來。
「您看這兒!」龜井用手指敲打著雜誌封面上印著的標題,那上面寫著:「真正罪犯的手記——談殺害武田運輸大臣的可怕真相!」
十津川把一本扔到高田面前:「是你的手記?」
「是我昨天送去的。這篇手記記敘了武田是個多麼卑鄙的人,為什麼非要殺死他不可。你們也許還不知道他是個什麼傢伙。」
「你是指兩年前五億日元詐騙案的主犯是武田信太郎嗎?」
「您怎麼知道?」高田瞪大了眼睛。
「我認為殺死武田信太郎的理由只能是這個。而且,我也認為只有武田,那起詐騙案才能很順手地完成。武田為籌集自己的競選資金,利用你們計劃了周密的詐騙案,對吧?當然,武田也約定了他當選而充任要職後給你們的回報。但是,武田坐上大臣的交椅之後卻不想遵守約定,所以你們利用他衣錦還鄉的機會,在藍色列車上把他殺了。對不對?」
「不愧是警視廳,知道的真夠詳細啊!武田托我計劃五億日元的詐騙時曾約定,他一旦當上大臣便對我那些有前科的親密朋友予以相應的答謝,無論他們幹什麼事都給以方便。於是,他們很高興地幫助了我。要知道,在當今這個社會中,一個人有了前科很難生存下去。如果有了政治家的支持,情況就不一樣了。因此他們幫助我做了那起詐騙案。武田用這筆錢成功地當選了,做上了運輸大臣。他就任時,這些人都送了禮品。」
「但是,武田沒有守約?」
「僅此還殺不了他!」
「那為什麼?」」有兩個夥伴被他害死了。」
「你說的是誰?」
「一個是田久保信一。」
「他不是自殺的嗎?」
「暫且是按自殺處理的,但我認為是他殺。」
「武田為什麼要殺害田久保信一呢?如果是為了殺人滅口,那就該把你們全殺了。」
「我們手裡沒有武田求我們做案的證據,回報也只是口頭上的約定。可是田久保拿有他的名片。」」田久保為什麼拿有他多佘的名片呢?」
「因為田久保和山田印刷所的職員高梨一彥是朋友。」
「高梨曾由你為他辯護過,因此他也和你合夥幹了那起詐騙案?」
「恰恰相反,他是田久保的朋友,我是受田久保之托才為高梨的家屬進行辯護的。」
「後來呢?」
「高梨多印了一張武田的名片,我們用它詐騙了五億日元。當然,這是在武田本人瞭解的情況下干的。可高梨多印的不是一張,而是三張。也許他想這名片有這麼大的威力,說不定還會有用場。這兩張多印的名片,由他和田久保各拿一張。我認為武田知道了此事,所以高梨第一個被殺掉。」」是你們殺的吧?」
「我是不會殺害自己辯護過的人的。」高田直截了當地說。
「你是說田久保信一也是因為他拿有名片而被殺的?」
「我相信是如此。因為田久保只顧自己,或許他以那張名片為秘密武器,一個人去勒索了武田。總之,田久保是死了。於是,我召集大家商量殺死武田,大家立即表示贊同。」
「中井裕子也是你勸誘的嗎?」
「是的。她接受了親自用注射器殺死武田的任務。這說明她是多麼愛她的丈夫啊!」
「可是,只有田久保涼子一人反對?」
「最初她也贊同,可途中膽怯起來,就反對了。不僅如此,她還想告訴警察,沒辦法,只好把她殺掉。這件事幹得很漂亮,但有一點矢誤了,那就是沒發現應當在田久保手裡的那張名片卻放在涼子的手提包裡。由於這個手提包是田久保信一作為結婚紀念品贈送涼子的,所以儘管破爛不堪,涼子仍很珍惜它。手提包的裡面破了,致使我們沒有發現那張名片,也虧了你們警察以此發現了同武田的關係。」
「是在預先演習時幹的嗎?」
「是的。」
「青木記者實際上並沒有被移入「富士」號列車上吧?」
「唷,那是個微不足道的圈套。」
「在岡山站弄下車的是田久保涼子吧?」
「我們事先準備了一套男人的大衣、褲子和鞋,把她殺死後給她穿上,然後弄下了車。因為是單間的關係,所以這些都能辦得到。這活兒比殺她還累哪。」
「藍色列車的那個叫北原的列車員也是你們殺的吧?殺死後還裝成是由於事故造成的死亡。」
「這個人沒骨氣,好喝酒,嘴又不牢,在殺武田之前他表現出完全要完蛋的樣子,所以就把他幹掉了。現在想起來,真有些對不起他,藍色列車單間臥鋪的車票還是麻煩他弄來的呢。」
「他為什麼幫助你,是為了錢嗎?」
「也有這個關係,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不想要錢的傢伙。另外,為他家屬的事我也曾出過力,所以他感恩於我。」
「本案中大臣一行五人是喝了放安眠藥的飲用水在單間裡睡著了,這對你們倒是很方便。不過,你們想到會那麼順手嗎?萬一兩名保安人員沒喝水,沒有睡著怎麼辦?」
「當然沒有想五個人都睡著,特別是擔當警衛的兩名保安人員,他們很有可能滴水不沾的。我只是大致指示他們努力讓保安人員去喝水。」
「怎麼努力法?」
「武田信太郎說過要到餐車上去吃晚飯,是想宣傳他的大眾性吧。當然,保安人員也要到餐車上來,我告訴他們在這個時侯向保安人員進酒,而且要糾纏不休。」
「保安人員不會喝的吧。」
「當然了。」高田笑了,「就是要以遭到謝絕為前提,糾纏不休地去勸酒嘛。保安人員本來就很緊張,人一緊張就會覺得嗓子發乾。在這種情況下,勸酒更會造成他們心理上的緊張情緒,嗓子也就越發乾了。可是在餐車上他們不能喝,當然回到自己的單間裡就會放心去喝水了。人們有一種奇怪的先入為主的觀念,那就是認為自來水是安全可靠的。唷,這件事居然成功了。其實,既使保實人員沒睡也不難辦。因為舞台是單間臥鋪車廂,就是武田在單間裡睡著了,保安人員也無法確認他是由於喝了安眠藥還是一般睡著了。當炸彈爆炸而引起騷亂時,才發現大臣神志不清他們會很狼狽。我們的九個夥伴坐在一號車廂裡,這人數足夠乘炸彈爆炸所引起的騷亂控制一號車廂。不,是九個加一個,所以是十個人。既使兩名保安人員醒著,也不可能在那狹窄的通道上,而且是在爆炸後的白煙中控制十個人。」
「這也在三月二十七日下行「隼鳥」號列車上進行過試驗?」
「當然啦。實際上五個人都睡著了,並沒費事就幹成了。我認為在狹窄的通道上制止保安人員的行動太容易了。」
「你很自信你的手記會在〈時代週刊〉雜誌上發表嗎?」
「不管怎麼說,這是個很特殊的題材。而且宮下總編跟我約定,只要我出來自首就相信手記的內容,所以我昨天才到這兒來自首。我並不是要讓你們感到意外,而是因為〈時代週刊〉方面要等這件事確認之後,才決定出售這本雜誌。如果能再讓我說一句,我就要說這篇手記不是洩我的私憤,而是公憤!」
「你是伸張正義了?」
「是的。這是一篇揭發一位醜惡政治家的手記,同時也是一篇對當今腐朽政界的檄文!這回夠了吧?」
「不,不夠!」
(六)
高田眉頭一皺瞧著十津川:「還有什麼不夠的?」
「你們殺害武田信太郎的動機不清楚。」
「如手記裡所寫,是為了伸張正義。也有他背叛我們的一面。」
「我不相信這種漂亮話!」
「我不是說了,他背叛我們也是殺他的動機之一嗎?」
「這一方面是主要的。武田是個壞人,而你們知道他幹了些什麼,於是威脅他如不出錢就把這些事寫成文章賣給雜誌社。你們不就是這麼幹的嗎?」
「因為您不瞭解武田這個人,所以才能這麼說。」
「那你就給我講講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吧。」」他是個既狡猾又十分謹慎的傢伙。五億日元進了他的腰包還要不留下任何證據,況且,只要他還活著,這篇手記就不可能發表。因為他肯定會在出版社方面想辦法的。為了伸張正義,除了幹掉武田之外沒有別的辦法。」
「你同武田究竟是什麼關係?」
「我曾對他充滿幻想,那是一個以為他會給有前科的人帶來幸福生命的美夢。但他只是利用我們。」
「你自己不是也曾巴結過這位醜惡的攻治家嗎?不是也是為要踏入政界才去給武田詐騙了五億日元嗎?因為這件事幹的不怎麼漂亮。你非常生氣。不僅如此,你同武田之間在很早以前就曾有過粘粘糊糊的關係。」
「您說什麼?」
「我是說你同武田信太郎的孽緣。關於你的情況我們已經做了各方面的調查,其中最有趣的是你的學生時候當了律師之後你是權力志向型,而學生時代的你卻是無攻府主義者,陷入恐怖行為。大學四年級時,你所屬的那個小組在M物產公司的計算機室裡安裝了定時炸彈,在臨爆炸前被發現,小組的四個人被逮捕,而身為領導者的你卻安然無恙。不僅如此,借此事件的機會,你搖身一變成了個認真的學生,合格地通過了司法考試。」
「這是以前的事,都忘了。」
「你出賣了同夥!我們就那次案件曾問過當時辦案的人,他們說是從當時資歷還不到一年的眾議院議員武田信太郎那裡得到的情報,是你向你大學時代的前輩、當時的眾議院議員武田信太郎苦苦哀求,以背叛同夥來換得自己無罪。也正是由於在眾議院裡擔任法務委員的武田的活動,你才沒有被逮捕,所以沒有前科。如果你有了前科,律師不也就當不成了嗎?」
「您說的都是過去的事了。」高田把頭扭向一邊。
十津川繼續說下去:「可以說,你那見不得人的事被武田信太郎知道了,他抓住了你的短處。即使他背叛你,你也對他無可奈何。為此,你更加生氣,計劃幹掉他。很明顯,這不是公憤,而是私憤!」
「除〈時代週刊〉上刊登的手記之外的事,我什麼都不想說。」
「還有一個疑問,那就是你的同夥為什麼非常順從地幫助你去殺人?就算中並裕子是因為她所愛的丈夫為武田信太郎而自殺,所以她很樂意地參加了你的計劃吧,可是其他那些人呢?又為什麼要順從你?」
「當然是感恩於我了。我作為一名律師,經常是對被告抱著愛護之情,竭盡全力去為他們辯護。如被告很窮,我給他們辯護也就不收辯護費。就是因為這個緣故吧。」
「我知道你是個出色的律師,但我不相信他們這些人全都是為了感激你的恩德才幫你殺人的。特別是那些因傷害罪被判一、兩年輕刑的人來幫你殺人,這與情理不合。」
「可確實是他們全都幫助了我,您不能否認這個事實吧?」
「考慮起來原因只有一個。律師這一行,不管人家願意與否,他總是處於瞭解辯護人秘密的地位。被害人請了律師,就要把事情向律師合盤托出。當然,律師在法庭上對不利於被告的秘密是不說的,但在法庭之外,就會很容易地把這秘密當作武器來威脅被告,你就是以便為被告辯護,以便調查出被告的秘密,並以此作為武器使他們服從你的。這一點他們被捕會搞清楚的!」
「……」高田沉默不語,十津川的話擊中了他的要害。
十津川並不為此拍手稱快,反而懷著一種失望的心情走出審訊室。
十津川邀龜井上了街,兩個人漫步在和暖的陽光下。十津川一邊走著以便像傾吐似地說:「高田好像還沒有覺察到自己和武田信太郎是同一類型的人。」
「他為什麼來自首呢?僅僅是為了要在〈時代週刊〉上發表自己的手記?」
「是由於高田獨特的自尊心吧。這傢伙直到最後自己還想出人頭地。不過……」
「不過什麼?」
「僅憑這一點,還是有不可理解的地方。」
「警部!」
「龜井君,什麼事?」
「這件事也許同本案無關,聽說高田在拘留期間曾兩次飯後都吐了。一般說來,罪犯自首後心情上輕鬆了,食慾是增加的。」
「兩次都吐了?」
「他是不是有胃病?」
「這麼說來,他是出生在廣島的啊!」遭受過原子彈的災害這樣一句話掠過十津川的腦際。可是,事實即或如此,高田也不會承認自已的身體遭受過原子輻射的。因為他決不會讓人認為自己是為這個原因才來自首的。
兩個人來到車站附近的一家書店前,龜並突然叫出聲來。「奇怪啊!怎麼一本〈時代週刊〉都沒有呢?」
「是由於你把五本書都買去了吧?」
「不,我不是在這家書店而是在車站小賣部買的。」
他們走到下一個書店,仍未發現一本《時代週刊》。
「這可奇怪了!我去打聽一下。」龜井進入書店裡。過了兩、三分鐘,他帶著興奮的表情轉了回來,「還是沒有。在這個店裡我讓他們問了問出版單位,回答說本周號的〈時代週刊〉全部售光了。」
「銷售一空?!是今天剛賣吧?」
「是的。據出版社說連一本庫存都沒有,而且也不準備增印」
「就是說,有人包買了!」
「是的。據說今天市面上拿出來的全部被人包買了。」
「欲蓋彌彰!」
「您是說武田信太郎一旦成了五億日元詐騙案的真正罪犯,那將會有不少人的日子不好過吧?」
「高田會失望的。」」我們怎麼辦?」
「那是定了的!徹底查清本案,澄清事實。當然,也必須搞清五億日元詐騙案。而且,要不斷地向記者公佈我們瞭解到的情況,至於報道不報道那是宣傳工具本身的問題了。」十津川說完後看了看手錶,「到時間了。」
「什麼事?」
「兩小時後中井裕子將從新渴被押送回東京,我們現在就到羽田機場去接她。不是可以從她那裡瞭解到有關案件的情況嗎,搞清案情,這還僅僅是開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