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從新宿向西延伸的N電鐵的末班電車,在凌晨零時四十五分離開新宿。
這班電車經常客滿。
乘客也幾乎都是那些人,有喝醉酒的公司職員,一身香水味的女服務生,以及滿臉倦容的年輕人。
儘管打從新宿出發時已客滿,可是,每過一個站,乘客就減少一點。
由於這是末班車,途中沒有乘客上車,所以在半路上車內就變得很空。
在末班電車上所看到的稀奇古怪的事情,也都是從半路開始發生。
醉漢開始嘔吐,吐得滿地都是穢物,其他乘客則閉目養神,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態。
那晚,N電鐵的末班電車也發生同樣的事情。
在抵達終點站K站時,連結六節車廂的這列末班電車只剩下幾個乘客。
電車一開進月台,醉漢不知生氣什麼的站起來,閉目養神的乘客也睜開眼睛,準備下車。
車門一打開,乘客紛紛的下車,不過,有時會有乘客在車內睡著了,或一下車就醉倒在月台上,把睡著的乘客叫醒過來,照顧醉倒的乘客是車掌和站員的職務。
車掌鈴木跟平時一樣,從最後一節車廂開始巡視,用報紙把醉漢所吐的穢物拭乾淨。
「希望今晚沒有乘客在車內睡著。」
他一面這麼想,一面向前面的車廂巡視著。
「還是有。」
鈐木感到有點失望的走到用報紙蓋住臉,一動也不動的乘客身邊。
「如果是喝醉酒,那就比較麻煩點。」
一面這麼想,一面想出聲叫醒那個乘客的鈴木,突然停住腳步。
就在那一瞬間,他的眼睛驚嚇得如同銅鈴那般大,原來他發現打從攤開來的報紙正中央露出刀柄。
他一時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連連搖了幾下頭,可是,非但沒有把刀柄搖掉,而且眼見之間,報紙被染成紅色。
此外,還從那個乘客的兩腿間,「叭噠」「叭噠」的滴下血來。
染滿血的報紙好像承受不住重量般,斷成兩半掉下來,露出一張蒼白的臉。
那是死人的臉。
(二)
屍體被移到電車的地板上。
流出來的血把毛絨座椅染成紅色,地板也被污血弄髒,血很快就乾掉。
那個乘客大約四十來歲,藏青色西裝領子別了一枚公司的銀色徽徽章,如今他一死,那枚徽章也變得毫無價值。
十津川刑警蹲在體的旁邊檢查西裝口袋。
裡面有一隻放了一萬六千元鈔票的錢包和定期票。
那是在新宿轉車,前往地下鐵大手町的定期票,票夾裡面有T物產公司的職員證。
T物產公司是一家很有名的商業公司。
職員證上的名字是阪西宏,年齡三十八歲,住在位於這個車站北方三百公尺的公共住宅。
「立刻通知死者的家屬。」
十津川把定期票交給跟他一起來的刑警中的一人。
「兇手竟然想到用報紙阻止鮮血濺出來。」
宮本刑警皺著眉頭,向十津川說道。
宮本是個少有笑容的人,由於在他那張黝黑的臉上有豎條皺紋,就扇面一樣,所以被取了一個綽號:團扇。對十津川來說,他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夥伴。
「你是說兇手是殺手?」
「目前還不敢說是,只能說兇手的手法很高明,這種殺法實在乾淨俐落,或許兇手因自己幹得好,現在正感到沾沾自喜呢!」
宮本刑警噘著嘴巴說道:「還沒有調查完嗎?」
站長進入車內向十津川一行人說道:「這節車廂要開進車庫,如果還想調查的話,能否把體抬上月台調查?」
「請再稍等一下。」
當鑒識課員拍好照片後,才把屍體搬到月台。
不久,被害者的妻子被年輕的刑警帶到。
「這位是阪西孝子女士。」
那個年輕刑警向十津川報告道。
孝子呆然看了一下體,然後跪在體的旁邊,嚎啕大哭起來。
孝子年約三十五,六歲,是個很平凡的女人。
十津川讓她哭了一會兒後,才向她說道:「人死不能復生,請節哀順變。為了逮捕兇手,以慰死者在天之靈,希望你能跟警方川鼎力合作。這個死者的確是你先生嗎?」
十津川以充滿感傷的口吻詢問著。
「是的,是我先生,是誰殺害我先生?」
阪西孝子噙著眼淚注視著十津川。
面對面一看,十津川才發現她是個身材高大的女人。
「你先生都是這麼晚回家嗎?」
「只有最近半個月,他才搭乘最後一班電車回家。」
「工作的關係?」
「是的,我先生是這麼說。大約在半個月前,他接了一個新工作,所以比較忙碌。」
「是什麼工作?你先生有沒有跟你說過?」
「我不知道,因為我先生從不跟我提工作的事情。」
「你對你先生被殺,連一點線索也沒有嗎?」
「沒有,以我先生的性格,是不會有人恨他的,因為他是個不跟人爭吵,也不講別人壞話的人。」
阪西孝子有如撥浪鼓般的直搖頭,就好像深怕被牽扯進這個命案般的拚命否認著。
由於眼見再問也問不出結果,所以把阪西孝子飭回去。
當阪西孝子走開後,宮本刑警向十津川說道:「由那個女人可以很容易想像出他們是過著怎樣夫婦生活!」
「是怎樣的生活?」
「他倆是典型的職員夫婦,丈夫是個工作第一的職員,不涉足酒吧和高爾夫球場,也不會拈花惹草,太太也以照顧小孩成長為樂,不做壞事,一心只想做個端莊嫻淑的婦人,家庭生活雖然單調點,可是,卻很平靜,他倆一個禮拜行房一次,雖然太太不太滿意,可是,也不會有所怨言。有一筆積蓄,我想這一定是為了想搬出公共住宅,住進獨家獨院的房子。」
「很有趣的解說嘛!」
十津川笑著說道:「這麼說的話,好像不會發生這種事,可是,他卻被殺了,所以應該有被殺的理由。」
「我的意思是說儘管他倆過著多無聊的生活,可是,他被殺的理由一定不是出於家內,而是外面。?」
宮本刑警好像有點生氣的說道。
(三)
宮本刑警所說的話,好像很正確。
被殺的阪西宏是在十一年前跟孝子結婚。
他倆是在工場所認識,進而結婚,婚後三年,因為長子出世,孝子辭掉工作,專心在家裡照顧小孩,目前他倆有一個八歲的男孩,和一個五歲的女孩,在鄰人的眼光中,他倆是一對恩愛,幸福的夫妻。
「你說的不錯。」
十津川向宮本刑警說道。
為了追查阪西被殺的原因,他倆前往阪西工作的T物產公司拜訪其上司管理部長。
頭髮班白,看起來月點蒼老管理部長,對部下的死和警察來訪,好像感到很厭煩。
「我不認為原因是出在公司裡面,會不會是被強盜殺害的?」
「不像,因為錢包和手錶都都沒有被搶走。」
宮本刑警仍然是一臉嚴肅的表情。
「可是,不管怎麼想,也都找不到阪西會被殺害的原因,因為他是個工作真的職員,大家都很喜歡他。」
「聽說在半個月前,他接了一個新工作。」
十津川注視著部長。
「是的,他接到新工作。」
「聽說新工作很忙,每天都是搭乘末班電車回家。」
「哦!或許忙了點,可是,無論如何,我不認為他會是為了工作而被殺害。」
「阪西到底新接什麼工作?」
「經理的工作。」
「是會計工作?」
「是的。」
「我想目前不是決算期,為什麼阪西每天都那麼忙呢?」
「因為他有許多事情要做。」
管理部長回答得很曖昧。雖然他斷然否認阪西的被殺跟工作有關,可是,要他說明阪西新接的工作時,他就支吾其詞。
「到底這是怎麼一回事?」
十津川感到很奇怪。
宮本刑警也有同感,所以皺著眉頭說道:「希望你能詳細明阪西這半個月所做的工作。」
「其實是臨時性的工作。」
「臨時性工作也沒有關係,請繼續說下去。」
「可是,我不認為阪西的被殺跟這件工作有關。」
部長還是想藉推拖,不願意說出來,也因此,更引起十津川和宮本刑警的疑心,認為其中必定大有文章。
十津川清了一下嗓子,以威脅的口氣說道:「如果你不講,那可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管理部長聞言,臉色大變的說道:「你想怎麼樣?」
「如果你現在不說,那只好到警署去說了,我想新聞記者也一定會對T物產公司職員被殺事件感到興趣,不用我說,你一定知道新聞記者獲悉此事的後果。」
「此事一旦讓新聞記者知道就慘了。」
「那麼,你現在就說出來吧!」
「你倆能幫我保守秘密嗎?由於這是敝公司一大恥辱,所以我不想讓外人知道。」
當十津川和宮本答應後,管理部長才說出如下一件事情。
管理部會計課的工作是負責採購汽車和事務用品,由於T物產公司是一家大公司,單是事務用品,一年就多達二千萬元,又,汽車目前有三十二輛,每兩年就要換購新車。
最近開始謠傳會計課長跟廠商有不法的行為。會計課長現年五十歲,在公司裡面嗶個資深的職員,他擔任課長職務已有十年之久,所以想查他有無不法行為,就得從十年前帳簿開始查起。
奉命擔任這項工作的人是被害者阪西宏。他為了要盡快提出調查報告,每天都跟帳簿奮鬥,也因此,才每天搭乘末班電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