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袁世凱帶領慶軍,原因有二:第一,在這次平變過程中,他確實表示出眾,沒有話說;第二,是李鴻章的意思。
李大人儘管在老家丁憂,但對朝野情況瞭如指掌,包括朝鮮兵變,也無一日不聽取從各路彙集來的情報,在聽說時年不過23歲的袁世凱有如此驕人表現後,當即下令行賞,封其五品頂戴,同時授意吳長慶讓他在朝鮮好生鍛煉。
其實李鴻章跟袁世凱他們家也算是故交,袁世凱的叔祖父袁甲三,當年就是淮軍的大將。
袁世凱留下來的任務有兩個:第一是主持慶軍軍務,守衛朝鮮,這是大清留給他的;還有一個,則是朝鮮王室拜託的,那就是幫著訓練一支新式陸軍。
這對青年才俊袁世凱而言著實算不上什麼難事兒,他先是招了一千名以農夫礦工為主的力巴,然後結合西洋兵法跟淮軍操練經驗對這群人加以訓練,很快,就把這些活老百姓給訓練成了一支有模有樣的近代化軍隊了。
一個月後,朝鮮政府專門舉行了一場閱兵儀式,其實也就是匯報演出,結果袁世凱帶出來的新軍讓高宗大為滿意,不經嘴上讚不絕口,還在事後應袁世凱的要求給這支部隊增添了最新式的西方武器。
據說本來還準備封他當朝鮮新軍大元帥的,只是當時袁世凱不過五品頂戴,受這個職位實在不妥,就連李鴻章聞訊之後也專門拍電報去漢城,於是這才作了罷。
此事雖然真偽有待甄別,但朝鮮王室對袁世凱的器重和賞識,卻是不假的事實。
雖然袁大帥練兵練得很好,防務工作也做得不錯,但半島依然很不太平,雖然壬午兵變已經成為過去式了,可並不意味著就此天下太平能高枕無憂了,相反,此時的朝鮮依然處於混亂之中,甚至說是在一個隨時能爆發的火山口也不為過。
當時朝鮮的小朝廷裡頭可謂是派別林立繁花似錦,主要有三類人,第一類叫守舊派,也叫事大黨,他們堅定地認為應該奉清朝為宗主國,同時實行閉關政策,驅逐一切外來勢力,這夥人的老大本來自然是大院君,現在大院君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閔妃的堂兄閔台鎬。
這閔家的人之所以會調轉槍頭來變成守舊黨,主要還得歸功於壬午兵變那會兒花房義質幹的好事兒,哥們兒不鎮壓亂軍也就罷了,居然還跟大院君談得火熱,結果還是慶軍夠義氣,抓了那老頭不算還迎回了閔妃,這樣一大幫原本親日的朝鮮權貴徹底喪失了對日本原有的好感,轉而變成了親華派。
第二類,叫中間派,他們親華也親日,提倡在維持和大清的宗藩關係的同時,又向日本乃至其他列強學習先進的技術,以壯大朝鮮國力,這類人的代表,就是袁世凱的那位好基友金允植。
第三類,叫開化黨,也叫親日派。
你不要以為開化黨名字叫開化黨就是文明開化的黨派了,他們有二十四字真言為口號——外結日本,內行改革,聯日排清,脫離中國,宣佈獨立,實行君憲。
為首的,是一個時年不過三十出頭的年輕人,叫金玉均。
金玉均,出身貴族安東金氏,也就是牆頭草李景夏一開始投靠的那家。明治十五年(1882年),31歲的金玉均出訪日本考察,在慶應塾也就是日後的慶應大學裡混過一陣子飯,結識了日本著名教育先驅福澤諭吉,並受到了後者的賞識,回國之後,開始致力於日朝兩國的留學交流以及創辦了朝鮮的第一份報紙《漢城旬報》。
順便一說,辦漢城旬報的啟動資金為17萬日元,由福澤諭吉全額贊助。
雖然在日本第一次考察的日子只有短短的小半年,卻受到了各界人士的待見,甚至可以說是熱烈歡迎。
比如日本初代外務大臣井上馨,就一次性拿出將近一百萬日元的巨款,讓金玉均作為活動經費,聲稱可以「隨便使用」,還有一個叫後籐像二郎的哥們兒更牛逼,他是直接打算從法國領事館借幾艘被淘汰但還能開的軍艦送到朝鮮,並幫助開化黨們訓練士兵,不過這個看起來和聽起來都很二的建議最終在伊籐博文的拚死反對下沒有得以實施。
正因為在日本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盛情款待,使得金玉均開始傾心於日本的明治維新,認為朝鮮要想走向近代化,非得依照日本模式不可。
要依照日本模式,首先自然就得擺脫中國。
而要擺脫中國,則第一步要做的,就是讓親華的權貴們消失。
事情要一步一步地做,飯要一口一口地吃,很快,金玉均就開始了自己的第一步。
壬午兵變之後,閔妃集團的一大批人都倒向了大清,就連閔妃本人也開始變得不那麼親日了起來,針對這種現象,金玉均果斷地為自己找到了另一座靠山,那就是國王高宗。
高宗名叫李熙,是個跟光緒差不多的可憐孩子,小時候被壓制在父親大院君的手下,好不容易長大了,又討了個強勢的老婆閔妃,國家大事要麼是親爹說了算要麼是老婆做主,基本上沒他什麼事兒,這讓李熙感到非常苦惱。
其實他是個很有志向的人,小時候讀孟子,讀到周文王以百里地為基業奪天下的時候,曾大拍一記桌子,然後長歎一聲道:「百里之地尚能得天下,更何況我朝鮮三千里乎!」
不管能力怎麼樣,至少他內心是非常渴望擁有權力的。
金玉均正是利用了這一點展開了自己的行動,比如他時不時地會進宮拜見高宗,然後編排一些國外君主主要是明治天皇大權在握勵精圖治的故事,說得對方心裡直癢癢,恨不得馬上就借助開化黨人的雙手來實行親政,於是雙方一拍即合,在高宗的幫助下,大批開化黨人進入朝廷擔任要職,然後再利用職務之便,創立了治道局、警巡局、博文局、郵政局等近代設施和機構,接著又引入西方農場和先進農業技術,並派遣留學生赴日,同時利用朝鮮唯一的報紙《漢城旬報》作為其喉舌,宣傳開化思想。此外,開化黨也意識到了武裝力量的重要性。朝鮮政府曾經派出100多名貴族子弟去日本學習軍事,稱為「士官生徒」,開化黨對這些士官生徒進行廣泛動員,並將他們和一些支持開化黨的年輕人編練成1000多人的新式軍隊。
很快,開化黨的勢力就迅速壯大了起來,大有一副徹底壓倒事大黨的派頭。
也就在這個時候,另一件大好事發生了。
明治十七年(1884年),閔妃跟清廷之間產生了矛盾,主要原因是她認為大清方面很有可能釋放自己最討厭的人——大院君,事實上清朝也正是打算這麼做的,畢竟那老頭不能種地不能做工的養在自己這兒多費糧食,還不如早些放回去,該誰的孩子誰來帶吧。
這樣當然就惹惱了閔妃,可她又不能不讓大清放人,畢竟大院君怎麼說那也是朝鮮人啊,於是,心懷不滿的閔娘娘開始向開化黨人靠攏,開化黨跟事大黨之間的實力對比也就此發生了傾斜。到了當年的8月,開化黨基本上在朝中已經佔據了絕對的優勢。
同時,朝鮮民間也逐漸掀起了一股反清的浪潮,這主要源於兩件事的發生。
第一件,一個叫崔澤英的藥房老闆在晚上打烊的時候被人開槍打死,據目擊群眾稱,這兇手穿著清軍的軍服。
但奇怪的是,雖然藥方老闆被打死,可藥房裡的錢財細料,卻絲毫未動。
對此,袁世凱表示這必然是有人栽贓,待我查明真相之後再說吧。
但顯然開化黨人就沒打算讓他查明真相,事件發生的第二天,《漢城旬報》就展開了大肆的宣傳,以輿論的手段挑起民眾的反清情緒。
另一件,是李范晉訴訟案。
李范晉是武衛大將李景夏的兒子,他跟另外兩個兄弟一起,將家裡的三處房產賣給清國華僑修中華會館,其實中國人本身並不需要房子,只要那三塊連著一起的地皮而已,這事兒本來說得好好的,買家都把其餘兩套房子收買到手了,結果臨了臨了那李范晉發揚了一把他爹的牆頭草風格,突然之間變了卦,說自己的那套房產不賣了。
三處房產,李范晉的那套在正中,他要是不肯賣,那麼另外兩套買了也白費,所以那位要造會館的華僑三番五次跑過去千求萬求,又說好話又要加價的,可李范晉就是不肯賣,於是那華僑被逼急了,帶了三十幾個大漢,趁著夜深人靜闖入李家,把李范晉綁到商務署,其實也就是類似商會性質的地方,先是一頓好打,接著問他賣不賣房子。
李范晉不愧是將門虎子,這身上都被打得胖了一圈兒了卻還是不鬆口,死活不賣。
於是那買主只好退一步,表示如果你願意在你家裡修條路,連接左右兩塊地,那也可以。
憑良心講你要是在我家當中插一條道我還不如把那房子賣給你呢,所以這條李范晉也沒同意。
打也打過了,狠話也說過了,畢竟對方是李景夏的兒子,也不方便把他就這麼給弄死,實在沒轍了,那個華僑只好去打官司了。
話說在壬午兵變之後,中國跟朝鮮簽了一些條約,其中包括擁有領事仲裁權,也就是在朝鮮的土地上,只要涉及中國人的法務糾紛,就能用大清的法律來解決。
很快,大清駐朝公使館就做出了判決——判李范晉有罪,雖然房子不能強行沒收,但還是讓李家另外兩個兄弟把之前收到的房錢吐了出來,同時,再對朝鮮王室施加壓力,下了一道旨意,將李范晉的官職撤銷,貶為平民。
這件事情引起了朝鮮民眾的極大憤慨。
其實早在此事發生之前,清朝就利用領事裁判權和最惠國待遇等特權在朝鮮幹過不少天怒人怨的勾當,最著名的莫過於用北洋水師當貨船走私高麗參,卻說這北洋的軍艦在不打仗的時候通常用來當貨船跟商船使,不是運東西就是賣東西,甚至還有利用軍艦特權涉嫌毒品交易的傳聞,從後來發生的一些事情上來看,或許這並非僅僅是傳聞。
總之一句話,從壬午兵變之前到之後,袁世凱拼了小半條命在朝鮮苦心經營起來的大清光輝形象,現在全毀了,取而代之的,是朝鮮老百姓那載道的怨聲。
由於排華情緒的產生,使得日本勢力得以乘虛而入,這對開化黨來講當然是美得很,只不過美中不足的是,他們又開郵局又搞農業還組建軍隊,這錢很快就不夠用了,於是金玉均跑出來對高宗說,自己在日本有路子,乾脆找他們貸款,不多貸,三百萬日元足夠了。
高宗一聽說日本人肯借錢,自然非常樂意,連忙命金玉均趕緊坐船渡海,盡快把這三百萬給弄回來。
金玉均確實在日本有路子,而且明治政府也確實答應過他,說如果你們親日派在朝鮮搞改革需要錢,可以儘管來問我們大日本帝國要,雖然我們日子過得也不特別富裕,但日元三五百萬還是可以借給你們的。
只不過這答應只是口頭答應,我們知道,口說是無憑的。
等到金玉均真的跑到日本要求借錢了,明治政府突然就變卦了,推三阻四搞了各種借口,總之就是不肯給錢,就連他最敬愛的福澤諭吉老師也對他愛理不理,於是小金同學沒轍,只好兩手空空灰溜溜地滾回了朝鮮。
這件事情非常不幸,一來搞改革的資金鏈斷了,要去弄錢,很麻煩;二來會給守舊派以口實,讓他們趁機攻擊開化黨跟日本人都是一群不靠譜的東西。
然而,不幸中的萬幸是,守舊派當時正在搞貨幣改革,而且搞失敗了,引發了一場通貨膨脹,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又一落再落,壓根沒工夫再來對金玉均沒借到錢一事說三道四。
不過話得說回來,無論是近代化改革失敗還是貨幣改革失敗,其實最終受苦的,還是朝鮮老百姓,這一點,金玉均非常清楚。
其實他本來是個和平主義,夢想是借助日本的力量實現朝鮮的近代化,在這個過程中,儘管必然跟守舊派發生衝突,但終究不過是廟堂上的口舌之爭,無論如何,大家仍是同朝為臣。
但自借錢失敗之後,金玉均明白了,日本人其實靠不住,他們不過是想打著幫助朝鮮進步的名義佔點便宜,小恩小惠還行,真要大宗援助,那是斷然不幹的。
而貨幣改革失敗一事,也讓金玉均明白了,守舊派做的事情,根本就是在折騰這個國家,朝鮮要想有未來,就不能有守舊派,這些人,只能全部消滅。
自此,他的夢想改變了,變成以自己的力量,實現朝鮮的近代化,同時將守舊勢力一掃而光。
通俗地說,金玉均想要發動一場政變,通過政變達到讓開化黨直接掌握國家政權的目的。
其實隨著時間的推移,有這種想法的在開化黨裡頭也不止一兩個,很快,一個政變計劃就被炮製了出來,計劃擬訂實行於1884年(明治十七年)的12月4日,大致內容如下——因為這一天是朝鮮郵政局的落成儀式,是全朝鮮的大事情,所以各路大臣,即便是守舊派的頭頭腦腦們也會來參加剪綵以及之後的宴會,所以可以借此機會,將他們一網打盡,或擒獲,或誅殺。
而具體的誅殺辦法是,在落成典禮或是之後的宴會時刻在漢城各處放火,製造混亂,然後趁亂將前來救火和正在吃席的守舊派大臣全部弄死,接著再入宮謊稱清軍作亂,讓國王寫下求助日本的命令後去日本公使館搬救兵,之後將國王轉移至景佑宮,同時由日本軍隊跟金玉均他們訓練出來的一千多新式軍隊一起防守,最後以高宗的名義宣佈全國改革。
景佑宮並非住人的地方,而是供奉朝鮮歷代國王畫像的,地方狹窄,從軍事的角度上看比較利於防守,故而選它作為國王的容身之處。
計劃制訂完畢,有人覺得不妥,平壤城內清軍尚有一千多人,萬一這麼鬧將起來把清軍引來如何是好?
這雖然確實是個問題,但也難不倒聰明過人的開化黨人,很快就有人想出了對策——守舊黨仰仗的,確實是大清,而大清部隊在朝鮮能打的,其實唯袁世凱而已,我們乾脆在起事之前把這袁世凱給做掉,不就方便多了嗎?搞不好這清軍也跟當年大院君的人馬一樣,群龍無首不戰而降了。
金玉均表示這個可以有。
明治十七年(1884年)十一月十九日,金玉均進宮拜會高宗,痛陳一番天下大勢,指出日清兩國必有一戰,若戰,則清國必敗,所以,我們朝鮮應該未雨綢繆,搞個萬全的對策,那就是在兩大國決戰之前,先抱緊了日本的大腿,利用日本的力量來建設朝鮮。同時他還誇下海口,說明治政府十分看重朝鮮,如果我們願意跟他們結為一夥,那麼他們必定會全力支援。
高宗嘛你是知道的,就是那麼一可憐見的孩子,雖然從小被欺負但社會經驗基本等同於零,居然真的相信了金玉均說的話,當時就寫密詔一封,著金玉均自行勾畫萬全之策,同時給予他「便宜行事」之權,就是說讓他金玉均全權操辦朝鮮的未來大事。
得了密詔,金玉均又去了日本公使館,找到日本公使竹添進一郎,希望他能夠為朝鮮的政變出一把力。
這也是沒辦法,當時開化黨能夠依靠的,也只有日本了。
不過,竹添進一郎雖然口頭上表示了支持開化黨推翻舊制度建立新世界的態度,但當金玉均問他索要實質性援助的時候,卻開始閃爍其詞了起來,實在是求得緊了,才說了一句,我們大日本帝國願意出售三百支步槍給你們。
沒錯,是出售,要付錢的。
以至於金玉均頓時不滿了起來,質問竹添進一郎是不是真心支持開化黨政變,如果不支持的話,那麼自己也就不這麼玩命了,就這麼把太平日子過下去吧,當然,從此以後,日本是別想再從朝鮮撈著更多的好處了。
竹添公使一聽這話連忙保證自己支持開化黨之心天地可鑒:「我和你一樣堅決,請不要懷疑。」
這才把金玉均的脾氣給哄了下去,雙方又開始友好地討論起那步槍幾塊錢一把。
12月1日,一切都基本準備停當。這一天,開化黨派人去清軍大營下了兩張請帖,一張給袁世凱,另一張給提督吳兆有,說是明天中午請他們去下館子吃飯。
吳兆有是淮軍將領,當時吳長慶調離的時候,帶走了一半的人馬,又把剩下的一半人分成了三部,由袁世凱、吳兆有以及另一個叫張光前的各統一軍,但三軍的總調度權,歸吳兆有所有,換言之,這位吳提督才是真正的駐朝清軍總指揮,只不過袁世凱比較出挑,所以朝鮮方面更為倚重他罷了。
吳兆有生性穩重,在收了請帖之後,當下就拿去墊了桌角,他很明白在這種形勢下,一貫跟清政府對著干的開化黨突然派人來請吃飯,那叫鴻門宴,去了是要出人命的。
袁世凱儘管對兩天後將要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卻也知道這頓飯裡頭的奧妙,可是在想了想之後,仍然決定赴約。
吳兆有作為上司,還是比較盡心的,當他得知袁世凱準備去吃飯的時候,不辭辛勞地親自跑他家勸阻,說小袁啊這不能去,反正你也不差這一口吃的,何苦為了一頓飯而丟了自己的性命呢?
可袁世凱卻非常毅然決然:「吳大人,難道您就沒有想過,如果我們兩人一個都不去的話,那麼等於是告訴了開化黨我們怕了,如此一來,他們日後必定會更加肆無忌憚,得寸進尺,在下認為,就算是明知送死,也必須去一個人。」
這話說得很有道理,吳兆有當即表示認同,說那麼袁大人你就去吧,祝你一路平安,吃好喝好。
第二天,也就是約定的日子,袁世凱一大早連早飯都沒吃,就帶著幾個隨從出了營門,趕赴辦宴會的那個飯館。
隨從們都感到很奇怪:不是說是去吃午飯的嗎?
等一行人進了飯店的門,離宴會開宴還有一個時辰,而且也不是飯點,所以店裡幾乎沒什麼人,而袁世凱則很淡定地來到了一張桌面前坐了下來,然後叫來店家,說上酒菜。
上完了酒菜他舉起了筷子,一連吃了一個多小時,把滿滿一桌子的東西幾乎全都吃完了,等到金玉均他們趕到的時候,只看見了滿桌的盤子跟打著飽嗝的袁世凱。
袁大人一看到金大人來了,連忙站起了身子,用西洋禮節跟他緊緊地握了握手,說久聞閣下大名,今日總算得以相見,謝謝,謝謝了。
說著,還把一樣東西塞進了金玉均的手裡。
金玉均做夢都沒想到居然會是這個局面,他原本計劃的擲杯為號刀斧手齊出將其剁為肉醬的場景非但沒有如期進行,反而是連刀斧手都還沒來得及埋伏好,那袁世凱居然已經吃完喝完了,而且還很從容地跟自己握了手,打了招呼——這簡直就是他在埋伏自己嘛。
目瞪口呆的金玉均眼睜睜地看著袁世凱鬆開了自己的手,又眼睜睜地看著他上了馬,再眼睜睜地看著他絕塵而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驀然回首,發現店老闆正笑容可掬地站在身後,再一看手裡,不知什麼時候被塞了一份賬單,而且還數額巨大。
金玉均這才明白,袁世凱幹嗎一見到自己就點頭哈腰地連說謝謝。
同時他也徹底醒悟了過來,這倆人就不是一個級別的,居然還想著暗算人家,真是做夢。
於是也就只能按照原計劃進行,大清萬一插手,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12月4日,朝鮮漢城郵政局落成,當天傍晚,開化黨骨幹,郵政局總辦洪英植設宴款待參加落成典禮的朝鮮諸大臣,明面上是宴會,實際上是打算借此機會擲杯為號刀斧手齊出,把守舊派大臣殺他個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