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肆 第二章 東鄉平八郎

話說明治二十四年(1891)六月二十六日,已經更名為北洋水師的清國艦隊再一次造訪了日本。

此時的明治政府,又完成了兩件對日本的維新改造。

第一是在明治二十二年(1889)制定了一部憲法;第二是在明治二十三年(1890)正式召開了國會。

話說在那明治二十二年(1889)的2月11日,明治政府頒布了日本史上第一部憲法,該憲法總共有七大章,76條細則,是當時全亞洲出台的第二部憲法。

第一部系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在1876年頒布的《奧斯曼帝國憲法》,不過只存在了兩年就被廢除了。

而在這部《大日本帝國憲法》中,到處洋溢著一股日本特色,具體講來其實就是天皇。

這麼說吧,看完這部憲法之後給我的第一感覺就是那幫人並不是為了規範國家才制定的憲法,而是為了能夠確保天皇的統治,以「法」的形式詮釋皇權,這才弄出這麼一玩意兒來。

在憲法的第一章第一條就明確表示了這個國家到底是誰的國家,憲法到底是誰的憲法:大日本帝國萬世一系由天皇統治。

這種類似親親我愛你一萬年之類只有在情詩情歌裡才能看得到的詞彙句子居然出現在了國家的根本大法裡頭,不得不讓人感到相當無語。

之後,憲法規定了國家權力的三個分叉,也就是我們說的三權:立法權,行政權和司法權。

其中,立法權歸國會,國會設置上下兩院:貴族院和眾議院,共同決商國事;行政權則由內閣管,即各部大臣,像之前出現過的井上馨,就是總管外交的外務大臣;司法權方面則設立裁判所,即法院,用來審判處理各種案件。

不過,日本的三權表面上是分立的,但實際上並不算特別分立,之間還有著某種聯繫,這聯繫就是天皇。

首先,貴族院的各議員由天皇任命產生,眾議院的議員因為人數多,天皇挨個點他未必能點下來,所以只得交給下面去民選,但是,天皇擁有隨時解散眾議院的權力;其次,內閣大臣的任命權全部歸天皇所有,不過不管這些大臣做出怎樣的事情,天皇都不必為自己做出的選擇負任何責任,倒是在憲法的第55條裡有過這樣的規定:國務大臣輔弼天皇,並向其負責。也就是說天皇萬一吃多了喝高了壞了腦子幹出什麼出格缺德的事兒,大臣們得罪在臣躬——寫檢討的寫檢討,辭職的辭職,而天皇則繼續他的逍遙日子;再者,裁判所最高長官,也就是大法官的任命權,也在天皇手裡,並且在憲法中明文規定這幫公檢法是以「天皇的名義」行使司法權,換句話講,他們可以公然在把人關到牢房裡的時候揮舞著小錘子大喊一聲:「我代表天皇消滅你!」

此外,憲法裡還規定軍權也屬天皇。

總之,天皇就是憲法,憲法就是天皇。

說句題外話,這部皇家憲法的新鮮出爐讓當時日本廣大的愛國群眾振奮不已,在其問世的當天晚上,一批又一批的老百姓晃動著小國旗自發走上街頭組織起遊行,狂熱地慶祝日本從此成為亞洲唯一的立憲國,彼此祝賀當上了文明國的國民,儘管這部根本大法和他們自己的切身生活幾乎沒有任何交集,除了輕描淡寫地表示公民有結黨言論出版以及秘密通信的自由。

這讓人看了總覺得有點可悲。

憲法制定後的第二年,又開了國會,國會的簡單介紹前面說了,而具體的一些情況則放在後面再講,這裡先言歸正傳,繼續扯大清艦隊。

且說自那次不愉快的長崎事件之後,雖然暗地裡日本開始不斷發展海軍力量,但表面上還是一副希望和平的樣子,不斷地朝西海岸拋著橄欖枝,於是雙方就這麼又恢復了原先的睦鄰友好,並且在兩家高層的主導下,再次策劃了清國艦隊訪日活動,這次跟上次不同,不再有劍 拔弩張硝煙瀰漫的氣氛,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片親善,親善得要命,親善到不能再親善了。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表面上的。

北洋水師這次跑日本的真正目的,是炫富來的——乾脆就讓那不知死活還妄圖靠不斷發展來超越自己的日本人近距離地好好看看亞洲第一的艦隊,或許能抑制他們那不斷膨脹的野望。

7月5日,艦隊抵達橫濱,艦隊長丁汝昌提督邀請了日本各界人士,在旗艦定遠號上就地召開了一個Party,會上,丁提督當著大家的面,用相當專業的術語介紹起了定遠號,北洋水師以及世界海軍形勢,其中口舌費得最多的,還是他的這艘寶貝定遠號,從排水噸位到大炮口徑,以及承載人數裝甲厚度,丁汝昌無一不娓娓道來,聽得底下驚歎連連,大伙紛紛表示有生之年還從來沒看到過那麼厲害的玩意兒,就算是日本海軍一代老前輩,時任外務大臣榎本武揚,也對此讚不絕口,大長對方銳氣。

不過,在這一片讚揚聲中,卻有一個年輕人一邊從口袋裡拿出一把炒豆子放在嘴裡,一邊一言不發、面無表情地看著說得唾沫橫飛的丁汝昌,而吃剩下的豆殼,則撒了一地。

「如果我們跟這東西打架的話,怎樣才能打贏呢?」他對身邊的同伴說道。

而同伴則說你暫且別管打架的事兒,先打掃一下你腳下吧。

這個吃豆子的傢伙是海軍學校少尉候補生,叫秋山真之,他有個哥哥,叫秋山好古。

同時在場的還有一個傢伙,雖然他並沒想著怎麼跟北洋水師打架,但卻對這支艦隊的本身感到了一絲疑惑:為何如此有錢的大清帝國,他們的艦隊裝備以及船本身的維護程度,都跟5年前幾乎一樣呢?難道這些年來北洋艦隊就再也沒有添置過新船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清國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

當然,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兒,如此看來,清國的艦隊雖說是龐然大物,但也並非無懈可擊,只要用心制定作戰策略,將其擊敗也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啊。

他是這麼想的。

此人是當時日本吳鎮守府參謀長,海軍大佐東鄉平八郎。

前些日子在網上曾經有一個分析中國以及周邊各國國勢的視頻,人氣很高流傳甚廣,主講人在其講座中聲稱,近代世界懂得海軍的,不過寥寥數人,而黃種人內有且只有一個,那就是東鄉平八郎。

這個評價雖說看起來很高,而且似乎有那麼一點誇張,但其實並沒有說錯,或許懂近代海軍的黃種人可能還有那麼其他一兩個,但東鄉平八郎絕對是世界海軍指揮官中的佼佼者。

在英語中,有專門一個詞,叫Admiral Togo,意思是東鄉提督,說的就是他。而在日本,他則被譽為軍神,而在其工作單位海軍省,大伙就乾脆這麼叫了,比如軍令部總長伏見宮博恭親王就一直叫他「東鄉大神」。不光是日本,在日俄戰爭後,一些常年受俄國壓迫欺負的北歐各國在聽到東鄉平八郎率海軍打敗了俄國之後,也紛紛尊其為神,並且還搞出了一種啤酒,取名為提督啤酒或者東鄉啤酒,聲稱只要喝了它就能打勝仗。

當然,這都是讚譽之詞,也就是被包裝過被人為高大全過的話,東鄉平八郎給旁人的印象,其實是屬於那種沉默寡言,一坐下來周圍立刻降溫五六度的那種酷酷的大叔。

不過根據多年的經驗,越是這種冷面人到了關鍵時刻越是吐槽不嘴軟,東鄉平八郎就是這麼一主兒,不光喜歡吐槽,擅長吐槽,甚至常常神吐槽。

流川楓知道麼,流川楓長兩撇小鬍子,就是東鄉平八郎。

曾經有一次,東鄉大神應邀去學習院大學演講,講完之後便跟學生做起了互動交流,其實跟現在差不多,就是學生問主講人,你最喜歡吃啥,你對我們國家的未來有何看法,然後主講人在回答完之後可能還會回問一下學生,你學的是啥專業,家裡幾個妹妹之類,這一次,在回答了提問之後,東鄉平八郎問那個學生道:「你將來想做什麼?」

該學生沒有絲毫的猶豫:「我將來要成為一名軍人!」

當時日俄戰爭已經結束,日本雖說是慘勝俄國,而且慘到勝了之後連傷亡士兵的撫恤金都給不起。因為儘管沒拿到戰敗一方的賠償,但在國內,媒體還是大肆宣傳,說日本國大勝俄國,一躍成為帝國主義中的強者,亞洲國家裡的驕傲,所以很多日本年輕人都以國家為榮,以當兵報國打勝仗為理想。

不過東鄉平八郎卻並未稱讚這種遠大抱負,而是以一種相當冷靜的口吻說道:「你要知道,如果去當兵的話,那是會死人的。」

接下來的回答可能大家都能猜到,就是那個學生一咬牙一跺腳一瞪眼,氣壯山河地回答:「我不怕死!」

其實他也的確是想這麼說的,可終究沒說出口,因為東鄉平八郎沒讓他說,而是自己又繼續將話給續了下去:「可如果你來當海軍的話,或許就不會死了。」

當時的演講台上有兩個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站著的是主講人海軍大將東鄉平八郎,坐著的,是學習院院長,陸軍大將乃木希典。而這會兒的日本只有兩個軍種:陸軍和海軍。

所以當陪坐一邊的乃木希典聽了這話之後,當場臉色就變了。可東鄉平八郎卻依然面不改色,回過頭來對乃木院長一本正經地補了一刀:「你不要介意,我是開玩笑的。」

眾所周知,乃木希典在日俄戰爭中負責攻打旅順口,以連自己兒子都戰死的慘重代價,終於將其攻下,也被日本國內譽為軍神,和東鄉平八郎兩人並立,一陸一海,兩大神靈,也不知道有沒有人把這哥倆的照片給貼自家門上。

所以東鄉平八郎越是這麼正兒八經地說出這話,乃木希典的臉色就越難看,底下的孩子們也就越想笑,當然,肯定是不敢笑的,一時間整個演講會場的氣氛相當尷尬。

不過事後東鄉平八郎承認,雖說是開玩笑,但的確動機不怎麼純。日本的陸軍和海軍從來就是不共戴天,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順便再說一句,乃木希典是長州出身,而東鄉平八郎是標準的薩摩人。

儘管這兩個藩在江戶時代末年曾經聯手推翻了德川幕府,不過由於人類的天性是容易共患難卻很難同甘甜,革命勝利之後,已經成為明治政府高官的兩藩武士們,幾乎在瞬間,就完成了從昔日戰友變為今日政敵的翻臉轉變。

而在軍界,也出現了完全一樣的景象,同時,由於長州人多混陸軍而薩摩人多在海軍,所以也就理所當然地造成了陸軍跟海軍之間的敵視。

換言之,所謂的舊日本陸軍與海軍之間的互不待見,其實最開始不過是長州跟薩摩兩藩武士的不和罷了。

所以淡定如東鄉平八郎者,也不肯放過吐槽長州人乃木希典的機會。

他出生在鹿兒島城下的加治屋町,是藩士東鄉實友的兒子,然後還有一個很厲害的遠房祖先,叫東鄉重位,此人是薩摩示現流劍道的創始人,這套劍法算是薩摩藩的招牌武功,大致類似於華山派的獨孤九劍這樣一個地位。日本以前拍過一個叫帶子雄狼的古裝劍俠片,主人公的原型就是這哥們兒。

再回頭來說東鄉平八郎,這哥們兒在年僅14歲,尚且還是個少年的時候,便被薩摩之父島津久光給看上,先是招他進城當了一名光榮的貼身侍童,然後又把他給下放到基層去鍛煉——在薩摩沿海炮台當炮兵。

儘管炮兵這個職業長期以來都被很多人給誤解,認為沒啥了不起,也就是戴綠帽背黑鍋別人睡覺我點炮,但在江戶時代,能夠成為一個真正可以有資格放炮的炮兵,是很不容易的。

首先,在當時,大炮屬於高精尖武器,不是一般人能碰的,因為弄得不好角度調差了,那炮口就對準自己了;其次,大炮殺傷力巨大,親自點炮的那個人,一定要是久經考驗的革命戰士,如若不然,你心存對國家和政府的不滿,故意掉轉炮頭,惡意報復偉大領袖島津久光同志,那就完蛋了。

所以,東鄉平八郎能夠擔任如此光榮且責任重大的職務,那純屬組織對其信任,也是島津久光同志的有意栽培。而他也確實沒有辜負上頭對他的殷切期望,發憤圖強,苦練殺敵本領,做到了又紅又專,然後,革命小將東鄉同志在炮兵這個崗位上,迎來了他第一次戰鬥。也就是文久三年(1863)的薩英戰爭,這一年,他只有15歲。

這場戰爭的起因非常無聊,是因為薩摩藩的武士在橫濱鄉下砍了幾個衝撞了大名隊伍的英國人,之後又非常強硬地拒絕了英國政府要求道歉的交涉,這才惹毛了日不落帝國,不遠千里派了艦隊來到薩摩實施報復。

這是一個比較典型的用炮艦轟要塞的例子。

話說那一年7月,英國艦隊在旗艦尤里阿拉斯號的帶領下,浩浩蕩蕩地開進了薩摩藩的領海,當時薩摩雖說修了不少炮台,但大炮總共不過80門,而英國艦隊這次來,總共攜帶了100門,其中還有21門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阿姆斯特朗炮,所以不列顛人自信滿滿地無視了天氣以及放棄了戰術研究,在一個吹著狂風下著暴雨的天氣裡,直接把船開到沿岸,進行大肆炮轟。無畏的日不落帝國的子民充分向全世界展示了大英帝國的船堅炮利,僅數小時內,就造成了350多間民房被毀的慘劇。

但是,因為轟得太開心太high的緣故,導致英國人沒注意到在薩摩的海岸上還是安裝了那麼幾門大炮,所以自然也沒考慮到自己的軍艦是否在對方大炮的射程之內,於是,杯具就此被擺上了茶几。

一發炮彈準確無誤地擊中了尤里阿拉斯號的船長室,一聲巨響響起的同時又冒出了一聲慘叫,艦長喬斯林古大尉被轟了個正著,當場就這麼掛了。

艦長一死等於是群龍無首,整個尤里阿拉斯號便亂了,大家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著好,就在此時,其他的幾門薩摩大炮也一起轟鳴起來,趁機落井下石地將炮膛裡的炮彈一併砸向敵艦,最終導致了英國的這艘旗艦重傷而逃。

事後論功行賞,就是讓每個炮手自報自己當時瞄準的是敵人的哪艘軍艦以及軍艦的哪個位置,輪到小炮手東鄉平八郎的時候,他說道:「我瞄準的是旗艦的船長室。」

這麼說的就他一個,換句話講,尤里阿拉斯號的船長,是被這位年僅15歲的日本少年給打死的。

在由衷感歎東鄉平八郎是個厲害主兒的時候,也不由得讓人感到陣陣寒意,要說戰爭還真是夠殘酷的,論年齡不過是個初中生,居然就不得不要點炮殺人了。

從那之後,東鄉平八郎憑借此功勞開始在薩摩藩內嶄露頭角,並被島津久光親自安排參加了薩摩的海軍,從此往後,便坐在了軍艦上乘風破浪,轉戰日本各處海域,參加了推翻幕府的各種海上作戰,不過因為此時的平八郎不過是一個軍艦上的炮兵隊長,所以也起不了什麼決定性的作用,說白了也就是湊個熱鬧,長點經驗罷了。

明治四年(1871),著名的巖倉使節團成立,在一個叫巖倉具視的公卿的帶領下,一幫子日本人準備出國考察外加留學,東鄉平八郎也在留學的行列之內,儘管一開始他強烈要求去學鐵道技術,回國好搞搞鐵路研究啥的,但被負責這事兒的大久保利通和西鄉隆盛一口回絕,然後兩位巨頭親自做出指示:你丫的給我去學海軍!

之所以我們成不了巨頭而那兩位能成,那是因為我們很難擁有如同他們那樣的敏銳觀察力和預見能力。

就這樣,東鄉平八郎被送到了英國進行各種航海知識的進修,同時也學習了國際法,就是萬國公法;順便對萬國海律叢書,也有了十足的瞭解。在英國待了整7年之後,他於明治十一年(1878)回到了日本,在海軍省任職。明治十七年(1884),又擔任了軍艦天城號的艦長,然後以軍事觀察員的身份遠赴中國的福建省一帶,實地考察中法戰爭的戰況。

當年7月,在福建馬尾爆發了中法馬尾海戰,當時法國的艦隊總共有10艘,總噸位15000噸,火炮數量77門,而清朝方面的福建水師,共有戰艦51艘,總噸位11萬噸,各式火炮240門,儘管在裝備上不如法國那麼先進,但從數量上來看,其優勢還是能夠彌補質量上的不足的。

然而,開戰不過三天,清朝的戰艦就被打沉了19艘,受損32艘,等於是傷亡率百分百,福建水師基本上算是全軍覆沒了。

「只要日本再發展個那麼幾年,也不見得不能跟大清帝國的海軍碰上一碰。」

在看完了整場戰役之後,東鄉平八郎如是說道。

「我靠,這仗居然能被這幫孫子打成這樣?這個國家乾脆砸爛重建拉倒了!」

順便一說,在看完整箇中法戰爭之後,還有一個人是這麼說的,同時也真這麼去做了。

那就是孫中山。

看完隔壁鄰居打架之後,東鄉平八郎回國繼續在海軍省上班。

在北洋水師訪問之前的幾個月裡,他當上了吳鎮守府參謀長。並且參加了丁汝昌開的那個party。

開完之後,丁提督為了展示大國風範大國度量,特邀了一些人前去近距離參觀定遠號的一些機要部位,比如大炮,比如內艙,比如士兵的宿舍。而東鄉平八郎也在特邀的行列之中。

參觀完之後,又是一頓飯局,吃飽喝飽,大家各回各家,東鄉參謀長也回到了自己的家中,第二天繼續上班。

然後,部下便問起了領導:昨天的訪問您覺得大清的艦隊厲害不厲害?

東鄉平八郎笑了笑:「如果開戰的話,我們絕對能贏。」

部下一驚,心想你還真是敢想敢說啊,但嘴上自然不敢明說,只能用很婉轉的口氣問何以見得。

東鄉平八郎說道:「我在參觀定遠號,也就是他們旗艦的時候,看到清國的士兵在船艙的過道裡吃麵,在主炮管上晾衣服,主炮乃是軍艦的靈魂,對它不尊重,怎能打勝仗?旗艦如此,其他的軍艦,想必也好不到哪兒去吧?」

屬下聽完佩服得五體投地,說大人您的觀察力也太強了,照您這麼說,如果我們和大清打起來,那就贏定了?

「不錯,勝利一定是我們的!」

這個故事後來成了很多人對北洋艦隊以及李鴻章口誅筆伐的重要材料之一,最早是見於日本作家小笠原長生的《聖將東鄉全傳》,看這名字就知道,這書其實是聖鬥士星矢的東鄉平八郎版,不過在該書中,曬衣服的炮管是隸屬於濟遠號而非定遠號,沒過多久,我國國歌的作詞者田漢先生便被此書給忽悠了一回,於1940年寫在《整建月刊》裡的文章中也提到了這事兒,同樣寫的還是濟遠號。這是中日兩國關於主炮管晾衣服的最早記錄。

但事實上,在1891年(明治二十四年)的訪問中,濟遠號尚且在威海衛曬太陽,根本就沒有踏上日本的海域。所以之後的各種史書裡,這艘船的名字便被定遠號給悄悄地取代了。

再到後來就越傳越神奇了,也不曬衣服了,說東鄉平八郎看到有人在定遠號的大炮管子上曬褲子,沒過幾年這褲子的褲腳管不知道被誰給裁剪了,變成了曬短褲,最近幾年直接就有人在文章上寫到北洋艦隊的水兵在定遠號主炮管上曬內褲。也不知道再過個幾年會不會有人聲稱他們曬的是自己的工資單。

定遠號主炮口徑305毫米,相當於一個臉盆,這還是內徑,算上外面的話那就是半米,周長150多厘米,你穿多大的內褲才能掛在上面曬啊?也不怕給風吹掉。

再者,根據圖紙以及相關數據顯示,主炮管離開甲板的距離是3米多,而露出炮罩的部分不足2米,換句話講,我如果打算在這根東西上曬衣服,那我得先爬上3米多高的炮管,然後掛在1米多的桿子上——這種長度最多曬一件外套。

《中日恩怨兩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