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章 叔向遇險記

巫臣看問題看得很透,他知道,楚楚和叔向的事情要找姜娘是不行的,何況自己的女兒花兒一樣,又不是嫁不出去。這世界上,唯一能夠讓姜娘就範的只有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國君。

所以,巫臣去找晉平公了。

「主公,有件事情要請主公給個辦法。」巫臣也不遮遮掩掩,開門見山。

「請坐請坐,有什麼事?」晉平公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對巫臣很尊重。

「是這麼回事,我家楚楚今年十五歲了,長得還行,也就是晉國第一天下第二的水平吧。現在呢,國際國內有很多人來求婚,我想這麼大的事情,我不能自己隨便拿主意啊,所以想請主公給個建議,是嫁給誰好?」

晉平公一聽,原來是楚楚的事情。關於楚楚,晉平公也知道一些,不過他還是小孩,還沒想到要摟到自己這裡來。

「那,我覺得,我師傅還沒成親,嫁給我師傅不是很好?我師傅這人吧,人好,有才華,家裡還有錢,反正吧,什麼都好。」晉平公對叔向佩服得五體投地,所以立即想起叔向來,還一個勁地誇,生怕巫臣不願意。

巫臣一看,心說小屁孩子這麼快就上道了,真不經逗。

「主公,不瞞您說,我也是這個意思。可是,我聽說叔向的老娘特別討厭漂亮女孩子,大兒子伯華就給娶了個醜女,而且家裡丫環們一個賽一個丑。我擔心啊,擔心他老娘不同意。」巫臣沒說自己已經跟叔向提過親這件事,更沒說已經被叔向的老娘給拒絕了。

「那,那怎麼辦?」

「其實也好辦,主公就下一道旨到叔向家,就說主公已經包辦了這門親事了。同時呢,把賀禮也送上。這個面子,叔向的老娘一定是要給的。」巫臣把主意給出出來了。

「那好,立即就辦。」晉平公對師傅的親事挺熱心。

【又見狼子野心】

拒絕了巫臣家的這門親事,姜娘還是覺得不踏實,畢竟兒子太優秀,不知道多少美女對自己的兒子虎視眈眈呢。所謂夜長夢多,最好的辦法就是盡快給他成親。

姜娘決定再派人去齊國娘家,要求把娘家最醜的侄女嫁過來。

可是,人還沒有派出去,晉平公的人就來了。而且大張旗鼓,熱鬧非凡,左鄰右舍都來看熱鬧。

「我兒子要陞官了?」姜娘皺了皺眉頭,這年頭,陞官也不一定就是好事。

禮品送來了一大堆,擺滿了整個院子。

「這怎麼回事?」叔向也被弄得稀里糊塗,搞不清怎麼回事。

「太傅,是這麼回事,主公知道您為了國家而操勞,到現在還沒成親,特地給你包辦了一門親事,這不,賀禮都送到了。」領頭的官員解釋。

「什麼?」叔向又傻眼了,自己現在滿腦子都是楚楚,巫臣那邊也答應了一定有辦法,可是如今國君給包辦了一個,那楚楚怎麼辦啊?拒絕,恐怕不行;不拒絕,又確實心有不甘。

「那,是誰家的姑娘?」叔向問,心情非常忐忑。

「誰家的?還用問?」姜娘從後面走了上來,她知道這樣的事情只有一個人幹得出來,那就是巫臣。「孩子,準備迎娶楚楚吧,這都是你老丈人設計的,唉,命啊,這就是命啊。」

姜娘認命了,說完,她轉身走了。

叔向笑了。

這就是命。

事實證明,這就是命。

晉平公二年(前556年),叔向和巫臣的女兒巫楚楚成親。到晉平公五年,兒子出生了,取名羊舌食我,字伯石,因為叔向食邑在楊(今山西洪洞縣),因此羊舌食我又叫楊食我。

所有楊姓的讀者可以起立了,楊食我就是楊姓的得姓始祖。也就是說,叔向就是楊姓的祖先。

楚楚分娩生下了楊食我,在旁邊幫忙的叔向的嫂子(大哥伯華的老婆)一看生了個帶小雞雞的,非常高興,急忙去給婆婆報喜。

「娘,娘,弟妹生了,是個兒子。」嫂子一邊跑,一邊喊。

姜娘也很想知道生的是孫子還是孫女,聽到喊聲說生了個孫子,嘴角微微一笑,隨後又皺了皺眉。

跟著大兒媳,姜娘來到了產房外,正要進去,就聽見孫子在裡面大聲哭了起來。

姜娘再次皺起了眉頭,她沒有進屋,轉身離開了。

「娘,怎麼不進去看看啊?」大兒媳在後面問。

「是豺狼之聲也,狼子野心,非是,莫喪羊舌氏矣。」姜娘頭也不回,只甩了兩句話給大兒媳。

姜娘的話什麼意思?哭的聲音跟野狼似的,羊舌家一定毀在這小子身上了。

大兒媳呆呆地站住了,她覺得婆婆有點太不近人情了。這個時候,她想起老公告訴他的那個故事來了。什麼故事?

姜娘一共生了四個孩子,都是兒子。老大伯華(羊舌赤),老二早夭,老三叔向,老四叔魚(羊舌鮒)。羊舌鮒剛生下來,姜娘抱起來看了兩眼,扔到了一邊。

「這孩子我不養了,誰愛養誰養。」姜娘一句話出來,把老公羊舌職嚇了一跳,這可是親生的孩子啊,怎麼就不養了?

「老婆,你這話什麼意思?」羊舌職弱弱地問。

「什麼意思,看看你播的什麼種?眼睛圓咕隆冬跟老虎一樣,嘴巴翹老高像豬一樣,肩膀高得過分跟老鷹似的,肚子這麼老大跟牛沒啥區別。溝壑還有填滿的時候,這個小豬頭的慾望永遠不會有滿足。咱們走著看,這小子一定會死在貪污受賄上。」姜娘把自己的小兒子痛罵了一頓,那架勢,如果不是自己親生的,當場摔死了。

姜娘的原話是:「是虎目而豕啄,鳶肩而牛腹,溪壑可盈,是不可饜也,必以賄死。」(《國語》)

慾壑難填這個成語,來自這裡。

齊國女人,真有學問。

沒辦法,羊舌職找了個奶娘來養這小兒子。

【雙規】

羊舌家族的人雖然嘴上不說,暗地裡都覺得姜娘有點神經兮兮,要不就是更年期綜合征。但是很快,姜娘的話就得到了印證。

羊舌虎是個青蔥少年,在外喜歡結交些少年朋友,而欒盈是晉國少年才俊們的頭,大凡自命不凡的少年們都喜歡跟著欒盈混,羊舌虎自然就成了欒盈的死黨。其實,不僅羊舌虎,伯華和叔向也都跟欒盈關係很好。

晉平公六年,范丐父子陷害欒盈,大肆捕殺欒盈的黨羽,羊舌虎作為欒盈死黨,被捕後立即被殺。(事見第四部第149章)

「從現在開始,你不能離家半步,必須在規定的時間到規定的地點交代問題。」范丐派人來對叔向傳達禁令,相當於今天的雙規。

叔向被雙規了,同時被雙規的還有叔向的哥哥伯華和另一位大夫籍偃。

「唉——」叔向歎了一口氣,不管老娘的理論是不是成立,至少,羊舌虎的下場被老娘言中了。

「欒盈的老媽醜得一塌糊塗,他還不是一樣倒霉?」可是再想想,好像老娘的理論又沒什麼道理。

叔向的人緣不錯,因此就算被「雙規」了,還是有朋友來探望,一個朋友對他說:「你看你,現在被雙規了,算不算是不明智啊?」

「嗨,比起被殺的流亡的,我還算過得去吧。《詩》說得好啊:『優哉游哉,聊以卒歲。』看來啊,能夠平平安安活到自然死,那就是最明智的了。」叔向頗有些感慨,自己小心謹慎做人,誰知還是免不了受牽連。

晉平公很擔心師傅,但是懾於范家的勢力,也不敢公開為叔向開脫。於是,晉平公派了自己的近臣,同時也是范家的盟友樂王鮒去看望叔向,意思很明顯,要讓樂王鮒幫著叔向在范丐面前說說話。

就這樣,樂王鮒來到了叔向家中。

「哎喲,羊舌太傅受苦了,我知道你是冤枉的,你寬心吧,我去主公面前幫你求情。」樂王鮒在叔向面前說得很好聽。

叔向假裝沒聽見,根本不理他。

樂王鮒十分尷尬,嘿嘿了幾聲,轉身走了。

叔向連屁股都沒有動一下,就當這人根本就沒有來過。

「太傅,人家說了要幫你,你怎麼不理人家啊?」叔向的家臣急了,來問叔向。

「他救我?要救我,只能是祁奚。」叔向回答。

「你糊塗啊,樂王鮒是國君面前的紅人,國君聽他的啊,他要救你,你不理人家;祁奚都老得退休了,根本救不了你,你反而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太不明智了吧?」家臣更急了。

「哼,樂王鮒不過是個寵臣,見風使舵的那種,主人說什麼他就說什麼,他能幹得了什麼?再說,要害我的是范丐,樂王鮒是范丐的走狗,別說他根本不會為我求情,就算真的在國君面前說我的好話,有個屁用?」在樂王鮒的問題上,叔向看得很清楚。

「那,既然這樣,趕緊派人去找祁奚大夫,請他出面啊。」

「不必,祁大夫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怎麼會對我棄之不顧呢?不用找他,他會去的。」

「萬一他不去呢?還是去找他穩妥點吧?」

「不,誰也不許去。」叔向不僅不派人去找,還嚴令任何人都不准去。

家臣不說話了,他懷疑叔向這回死定了。

叔向為什麼不去求祁奚幫忙,他高傲到這種程度了?或者說他自信到這種程度了?都不是。叔向知道,范丐現在就是在找各種借口消滅公族,如果這個時候自己貿貿然派人去找祁奚,恰好就給了范丐「叔向和祁奚暗中勾結」的證據。那樣不僅救不了自己,而且連累祁奚。叔向同樣知道,作為晉國碩果僅存的兩家公族,祁奚一定會想辦法救自己的。

事情都在叔向的預料之中。

樂王鮒在叔向這裡吃了閉門羹,十分惱火,一路上就在想怎樣說叔向的壞話。

「怎樣?叔向怎樣說?」晉平公急忙問。

「嘿嘿,他還在為他弟弟羊舌虎打抱不平呢,我看,真沒冤枉他。」樂王鮒說。

晉平公無言,現在沒法指望樂王鮒去范丐那裡為叔向求情了。

「師傅啊,我救不了你了。」晉平公心裡說。

就在樂王鮒向晉平公匯報的時候,一乘驛車已經來到了中軍元帥府,一個老人下了車,拄著枴杖,進了中軍元帥府。

「哎喲,祁老先生,您怎麼來了?」范丐親自迎了出來,來人不是別人,是晉國最德高望重的祁奚。

「元帥,我是聽說叔向被雙規了,這才從食邑乘驛車趕來了。」祁奚說,一臉的疲憊。

「老先生有什麼指教?」

「《詩》說:『惠我無疆,子孫保之。』先王賜給我們無窮的恩惠,子子孫孫享用不盡。《書》說:『聖有謨勳,明證定保。』聖明的人有謀略有訓誨,子孫才能得以安寧和保護。參與國家大事很少犯錯誤,教育別人又不知疲倦的,晉國也就是叔向能夠做到了。這樣的人是國家的棟樑,就算子孫犯罪都應該赦免的,為什麼要牽連他呢?如果連他都不寬恕,就是在禍害這個國家,置國家利益於不顧。從前鯀被處死,他的兒子禹得到重用;伊尹放逐過太甲,後來又輔佐他,太甲始終對他沒有怨言;管叔蔡叔被廢,他們的兄弟周公還能繼續輔佐天子。如今羊舌虎有罪,為什麼要牽連叔向呢?如果你推行善政,誰會不聽從你?為什麼要亂殺人呢?當年三郤害死了伯宗,全國人民怨恨他們。叔向的聲望比伯宗還高,為什麼不放過他呢?」祁奚也沒客氣,就站在門口,說了一通。

對於叔向的事情,范丐原本就很心虛,特別是祁奚最後的幾句話,讓他不得不重新考量自己的計劃。

「老先生,您說得太對了。走,我這就跟你找主公,咱們給叔向求情去。」范丐決定順坡下驢,他不愧是個老油條,叔向是他抓的,他直接放人就行。如今假惺惺去晉平公面前求情,等於是把抓叔向的責任推到了晉平公的身上。

祁奚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只要能放了叔向,管他怎麼推卸責任呢。

兩人到了晉平公那裡,范丐把剛才祁奚的話變成了自己的話,為叔向求情。

「范元帥都這麼說了,那肯定沒錯啊,趕快取消雙規吧。」晉平公樂得順水推舟,心說這老傢伙真狡猾,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

這邊派人去給叔向解除雙規,同時也把伯華和籍偃的監視居住取消了;那一邊,祁奚不等叔向來謝,直接坐著車回自己的食邑去了。

【站隊問題】

叔向被解除了雙規,他舒了一口氣,卻笑不出來。

「我們該去感謝祁老一下吧?」楚楚建議。

「不要去,他匆忙趕回,意思就是不要見我。」叔向說,他知道危險其實並沒有解除。如果這時候魯莽去見祁奚,很可能被人當把柄來抓,到時候不僅自己倒霉,還可能連累祁奚。

在歷史上,歷來認為叔向和祁奚之間這段故事反映了兩人的君子之交。其實不然,這是政治鬥爭的技巧。歷史上同樣的故事很多,當我們把這些故事當作古人的高尚品德而傳頌時,就掩蓋了其中真實的原因。

合格的政治家不僅要會耍陰謀,更要懂得識破陰謀。

雖然平安著陸,叔向也後怕了很長時間。

當初羊舌虎跟著欒盈混,叔向覺得還不錯,畢竟欒家是晉國第一大家族,而且跟范家還是親戚,即便不能呼風喚雨,平平安安沒有問題。可是誰知世事難料,欒家竟然說垮就垮,羊舌虎慘遭殺害,整個羊舌家族都受到牽連。

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寧可殺錯人,不能站錯隊。可是,站隊就那麼簡單嗎?羊舌虎站隊的時候,誰敢說他站錯了呢?

「寧可殺人,不要站隊。」這是叔向得出來的教訓,他想起士會來,士會那個年代的權力鬥爭比現在還要激烈,可是士會能夠屹立不倒,憑什麼?就憑不結黨不站隊。那時候的趙盾那麼強橫,士會同樣和他保持距離,堅決不做他的同黨。

「只要我保持自尊自立,堅持做人的原則,不貪不要,廉潔公正,誰又能抓住我的把柄呢?不做出頭鳥,不投靠任何人,誰又會把我視為敵人呢?」叔向決定了,自己要向士會學習。

叔向找時間回顧了晉國歷史,他發現一個非常令人沮喪的事實。從狐家到先家,再到胥家、郤家和欒家,遭到覆滅的家族竟然全部都是公族,到現在,還有頭有臉的公族就只剩下了祁家和羊舌家兩家。韓家雖然也是公族出身,但是在韓厥那一輩已經淪為士,重新崛起之後已經不能算是正兒八經的公族了。這一切昭示著什麼?

難道公族最終要全部完蛋?難道這就是天命?叔向的後背一陣寒意。

急流勇退,或許是最好的選擇了。可是,急流勇退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家族的衰落,意味著封邑要麼主動上繳要麼被動奪走,而自己的兒孫將只能做個士。

「不行,為了家族,我要挺住。」叔向放不下家族的前途。

叔向看來,晉國就像一個大魚塘,六卿就是六條大魚。而其他的魚都是他們的捕食對象,而大魚之間也會發生爭鬥。要在大魚的夾縫中生存,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能挺多久挺多久吧。」叔向這樣告訴自己,如果真有天命,自己又怎麼能對抗天命呢?

【欺負鄭國人】

欒家覆沒,對於晉國來說也是個傷身體的事情,再加上晉國近些年來忙於權力鬥爭,諸侯們早已經不把晉國當盤菜了,此時晉國內亂,諸侯國們暗中跟逃亡的欒盈眉來眼去,這讓范丐有些吃不好睡不好。

「看來,必須要給諸侯們一點顏色看看,讓他們別把土地爺不當神仙。」范丐想了個主意,準備拿鄭國做法,殺雞給猴看。

於是,范丐派人前往鄭國,要求鄭國立即派人前來晉國朝見。

「都三年不來晉國朝見了,你們還想不想在地球上混啊?」晉國特使扔了這麼一句話給鄭國,算是威脅。

鄭國人害怕了,於是立即派遣少正子產前來朝見。

范丐有些惱火,這鄭國人太不給面子,三年不朝見,朝見還只派個下卿,真是不想在地球上混了?

「咱們先會會他。」范丐召集六卿,順便也叫上了叔向,要先會會子產。

為什麼要叫上叔向?因為范丐知道子產極有學問,怕自己肚子裡那點料對付不了。

中軍元帥府。

晉國六卿,外加叔向。

鄭國方面,只有子產一個人來到。

假惺惺敘禮寒暄之後,分賓主落座。

「子產,你們是三年不朝見,一見管三年,好大的面子啊。好不容易請你們來一次,還只來個下卿?什麼意思?翅膀硬了,不把晉國放在眼裡了?不把我老范當回事啊?啊!」范丐一拍桌子,上來就擺出一副威脅恐嚇的架勢。

范丐話音落地,在座的晉國人都有震撼,老范很少這麼震怒啊。叔向為子產捏了一把汗,不知道他怎樣回答。

鄭國人臉不變色心不跳,等到范丐把話說完,子產並不驚慌,清了清嗓子,開始說話。

「在晉國先君悼公九年的時候,我國國君(鄭簡公)即位。即位八個月,我國的執政子駟跟從我國國君來朝見貴國,結果范元帥您對我國國君不加禮遇,讓我國國君非常恐懼。由於這一趟,我國第二年六月就向楚國朝見,晉國因此有了戲地這一役。」一開頭,子產先翻了翻舊賬,批評了范丐。(事見第四部第139章)

范丐翻了翻白眼,沒說話。

「楚國人那時候還很強大,但對我們很有禮貌。我們想要跟從范元帥,可是又怕你們說我們不尊敬講禮儀的國家,因此只好跟著楚國。三年之後,我國國君去朝見楚國,順便看看他們的虛實,結果你們又在蕭魚攻打我們。我們認為我們靠近晉國,譬如晉國是草木,我們不過是散發出來的氣味,哪裡敢有不一致?近年來楚國逐漸衰弱,我國國君拿出了土地上的全部出產,加上宗廟的禮器來接受盟約,率領下臣們隨著執事到晉國,參加年終的會見。後來,公孫夏跟從我國國君到晉國朝見。隔了兩年,晉國討伐齊國,我們該盟誓盟誓,該出兵出兵。這麼說吧,就算在沒有朝見的時候,也沒有一年不聘問,沒有一次打仗不追隨出兵的。」說到這裡,子產頓了頓,看看大家。晉國六卿互相看看,好像真是這麼回事。

范丐面無表情,還是沒說話。

「可是,由於大國的政令反覆無常,弄得我國疲憊不堪,內憂外患隨時發生,從來不敢放鬆警惕。儘管這樣,我們還是沒有忘記對於大國的義務。如果大國能夠給我們帶來安定,我們一定主動來朝見,怎麼用得著你們來要求呢?但是如果不體諒我們的憂患,而只是忽悠我們,那我們實在是折騰不起。現在大國生氣了,我們真的很害怕。我們哪裡敢背叛貴國呢?如今范元帥要追究我們,沒辦法,我們也只好聽從范元帥的處罰了。」

子產說完,現場鴉雀無聲。

子產的話軟中帶硬,大意就是不是我們不想來朝見,而是你們折騰得我們沒精力來朝見。我們該做的都做了,你們反省反省自己吧。

范丐的臉色十分難看,但是,對子產的話,他無力反駁。

再看子產,泰然自若。

「子產,你太放肆了。來人,關起來。」終於,中行吳跳了出來。

子產笑了笑,準備站起身來。

子產,危在旦夕。

《賈志剛說春秋之六·聖賢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