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所有吳姓讀者保持恭敬,因為下面的故事是你們的偉大得姓始祖季札的故事。
吳王余祭四年(前544年),季札提出要去中原走一圈,一來算是代表吳國去聘問一番,二來學習一下周禮,也看看中原國家的山川人物。
「兄弟,想去就去吧。」吳王余祭當然支持。
於是,收拾收拾,季札上路了。
【周禮大觀園】
季札北上,第一個目標自然是魯國。不過,要到魯國,中間首先要路過一個國家,那就是徐國(今江蘇徐州境內)。
徐國國君早就聽說過季札,如今季札經過,徐國國君免不了要熱情招待。徐國屬於東夷,對周禮一竅不通,於是向季札請教了一通,態度十分恭敬。
季札覺得徐國國君這人雖然沒什麼學問,但是人還很真誠。
「哎,公子,我聽說吳國的劍比中原國家的都好,能不能讓我欣賞一下公子的劍?」徐國國君突然提出這樣一個請求。
「沒問題。」季札不假思索,解下了自己的劍,遞給了徐國國君。
吳國的鑄劍技術在當時屬於世界領先,而且是遙遙領先,後世所說的名劍,多半出於吳國。而季札的劍是吳國劍中的精品,比尋常的吳國劍更好。
徐國國君持劍在手,看那劍寒光閃閃,劍刃鋒利,當時看得愛不釋手。
「好劍,好劍。」徐國國君大聲叫著好,一邊用手輕輕地撫摸著劍面。
季札微笑、不語。
「哎,我要是有這樣一把劍,此生心願足矣。」徐國國君看了季札一眼,欲言又止。
「一定會有的。」季札說。
徐國國君看著季札,等他繼續說「這把劍就送給您了」,可是,季札沒有說。
徐國國君把劍還給了季札,看得出來,他有些失望。
「多謝款待,等我回來,再來看您。」臨行前,季札對徐國國君這樣說。
季札難道捨不得這把劍嗎?
不則一日,季札來到了魯國。對魯國,季札太熟悉了,他在這裡學習過周禮,以至於現在說話都帶著一點魯國口音。
季札首先見到的是叔孫豹,兩人談起了周禮,之後兩人都有些驚訝。叔孫豹是魯國最有學問的人,對周禮的瞭解程度讓季札佩服;而季札對周禮的精髓同樣瞭解,這讓叔孫豹對他側目相看,一個蠻夷國家的人有這樣的學問,簡直不可思議。
兩人互相欣賞,迅速成為朋友。
「公子,我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不瞞公子說,我總覺得我這個家有點奇怪,你幫我分析分析。」叔孫豹說,他覺得季札看問題特別的准。
「那,說來聽聽。」
叔孫豹於是把自己當年怎樣流亡齊國,怎樣一夜情生下了私生子牛,又怎樣因為老婆改嫁而長期拒絕兩個兒子回來等等都說了一遍。
「牛?牛是你兒子?」季札有點吃驚,他剛剛見過牛,就覺得這人賊眉鼠眼,心術不正,心說叔孫豹怎麼找這麼個豬頭來當管家,現在才知道這竟然是叔孫豹的私生子,這私生子也生得太沒有水平了。
「是。」叔孫豹回答。
「那我實話實說了。」
「你說吧。」
「我說你恐怕不會善終了。」季札直接說了結論。叔孫豹略略有點吃驚,並沒有生氣。「你這人心地善良,但是卻不知道怎麼用人。我聽說:君子最要緊的是會用人。你看你,身為魯國世襲的卿,在用人上卻很輕率,恐怕要自作自受了。」
季札的話說得很清楚,就是在說牛。
叔孫豹點點頭,他也知道牛不適合於當管家,也知道牛權力過大而且心眼不是太好,可是,那畢竟是自己的兒子,而且是長子,自己不忍心虧欠他。
「唉。」叔孫豹又歎了一口氣,終於還是沒有說話。
按照季札的請求,這一趟希望能夠觀賞到完整的「周樂」,叔孫豹在請示魯襄公之後,決定為他安排。在魯國歷史上,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為外國客人展示全套周樂。
這一天,陽光明媚。
魯國國家樂團和國家歌舞團並團演出,演奏演唱全套周樂給來自吳國的客人。
作陪,叔孫豹。
報幕員走上前台:第一個節目,配樂歌曲《周南》、《召南》。
音樂響起,華麗而輕鬆。一段過門之後,歌聲響起。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周南·關雎》)這是所有歌曲中的第一段。
《周南》和《召南》是《詩經》中「國風」最前面的兩個部分,描繪的是周朝故地周地和召地人民的幸福生活,當然,主要是愛情故事。
《周南》共有十一首,《召南》十四首。《周南》第一首為《關雎》,《召南》第一首為《鵲巢》。
季札閉上眼睛,隨著音樂和歌聲,腦海裡浮現出祖先們在周原追逐嬉戲,男歡女愛,尊老愛幼,過著低碳綠色的幸福生活。
「美哉,始基之矣,猶未也,然勤而不怨矣。」聽完最後一首,季札滿足地睜開了雙眼,發出長長的感慨。這句話什麼意思?哇塞,太美了,這就是周朝創業時期啊,雖然前面的路還遠,但是大家很勤奮而且很愉快啊。
基本上,這些歌曲相當於《蘭花花》、《南泥灣》、《山丹丹花開紅艷艷》等等,苦中求樂,追求愛情,充滿了革命樂觀主義精神。
叔孫豹看了季札一眼,不免有些驚訝,季札對音樂和《詩經》竟然這麼有感覺。
第一部分結束之後,開始第二部分。
第二部分包括《詩經》「國風」中的《邶風》、《鄘風》和《衛風》,邶和鄘原本都是國家,周初被並進了衛國,因此,這三部分實際上都是描寫衛國的。其中,《邶風》十九篇、《鄘風》十篇、《衛風》十篇,合計三十九篇。
衛國的詩多半淒婉憂傷,令人感懷。歌中唱道:「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邶風·擊鼓》)「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衛風·木瓜》)
歌舞完的時候,季札長出了一口氣,然後說:「美哉,淵乎!憂而不困者也。吾聞衛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衛風》乎?」什麼意思?哇塞,太深沉了。歌中雖然有憂傷哀愁,但是並不困惑墮落。我聽說衛國的康叔和武公具有這樣的品德,剛才唱的應該是衛風吧?
叔孫豹驚呆了,這個南蠻子簡直就是音樂天才啊。
到這裡,穿插一段《世說新語》裡的故事,說是東漢大學問家鄭玄特別博學,連家裡的奴婢都滿腹經綸。有一次讓一個女傭人幹活,結果幹得不好,鄭玄很生氣,批評了她,可是她竟然為自己辯解,鄭玄大怒,讓人把她拖到院子裡的一攤泥水中罰站。不一會,又來了一個女傭人,一看這位站在泥裡,心說「讓你平時那麼牛逼,活該」,嘴上就冒出來一句:「胡為乎泥中?」意思是「你站泥裡幹什麼呢?」這位罰站的頭都沒抬,回了一句:「薄言往愬,逢彼之怒。」意思是我好好解釋沒用,他正發著火呢。
別小看這兩個女傭人的對話,這可埋伏著《詩經》呢。「胡為乎泥中」來自《詩經·邶風·式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則出自《詩經·邶風·柏舟》。
接下來是《王風》,這部分一共十首,來自洛邑一帶。歌中唱道「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一日不見,如三秋兮」,纏綿淒婉。季札聽得如癡如醉,最後長舒一口氣:「美哉!思而不懼,其周之東乎?」什麼意思?真好聽啊,有憂慮但是不畏懼,這是周朝東遷時候的歌曲吧?
「公子,你說得真對啊。」叔孫豹實在忍不住了,大聲讚揚出來。
隨後是《鄭風》,《詩經》中共有二十一首。歌中唱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鄭風·子衿》)
歌聲唱罷,季札搖了搖頭:「美哉!其細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啥意思?很動聽,但是都是男歡女愛,連執政者也是這樣,這一定是鄭風,這個國家會很快滅亡的。
隨後,《齊風》上來。共十一首,描述齊國的風土人情。
「美哉!泱泱乎!大風也哉!表東海者,其大公乎!國未可量也。」聽完之後,季札立即說了出來,因為他有一種大海的感覺,而吳國同樣是一個海洋國家。這句話什麼意思?好聽啊,聲音宏大,這是大國的音樂啊!我有一種大海的感覺,所以這大概是姜太公的齊國吧?這個國家前途不可限量。
之後是《豳風》,《豳風》一共七首。
《豳風》唱完之後,季札讚歎:「美哉!蕩乎!樂而不淫,其周公之東乎?」啥意思?真美啊,浩蕩博大呵!歡樂而不過度,大概是周公東征的音樂吧!
之後是《秦風》,一共十首。
歌中唱道:「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秦風·蒹葭》)
季札仔細聽完,說道:「此之謂夏聲。夫能夏則大,大之至也,其周之舊乎?」啥意思?這就叫做西方的夏聲。夏就是大,大到極點了,恐怕是周朝的舊樂吧!
叔孫豹想想,秦國就是周朝的舊地啊,季札說得對啊。
接下來是《魏風》,共有七首。
歌中唱道:「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汝,莫我肯顧。逝將去汝,適彼樂土。」(《魏風·碩鼠》)
季札聽完,說道:「美哉!渢渢乎!大而婉,險而易行,以德輔此,則明主也。」啥意思?正好啊!抑揚頓挫,洪亮而又婉轉,艱難而又流暢,再用德行加以輔助,就是賢明的君主了。
接下來是《唐風》,一共十二首。
一曲唱罷,季札感慨:「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遺民乎?不然,何憂之遠也?非令德之後,誰能若是?」什麼意思?思慮很深啊!應該是陶唐氏的遺民吧?否則,為什麼那麼憂深思遠呢?不是美德者的後代,誰能像這樣?
接下來是《陳風》,共十首。
一曲唱罷,季札歎息道:「國無主,其能久乎?」啥意思?國家沒人管,遲早要完蛋。
之後是《檜風》和《曹風》,季札再也沒有評價。
「算了,過了,直接《小雅》吧。」叔孫豹見季札沒興趣,自己也覺得沒什麼興趣,直接叫住了。
下面開始《小雅》,《小雅》又分七個部分,共七十四首。
歌中唱道:「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聽了《小雅》,季札又來了精神,讚歎:「美哉!思而不貳,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猶有先王之遺民焉。」啥意思?美啊!憂愁而沒有背叛的心,怨恨卻不表現在語言中,恐怕是周朝德行衰微的樂章吧!還有先王的遺民啊。
《小雅》結束,自然就是《大雅》。《大雅》分三個部分,共三十一篇。
《大雅》讓季札聽得肅然起敬,歎道:「廣哉!熙熙乎!曲而有直體,其文王之德乎?」什麼意思?廣博啊,和美呵!抑揚頓挫而本體剛健勁直,大概是文王的德行吧!
歌曲的最後部分是《頌》,共分五個部分,四十首。
《頌》是《詩經》中的最後一部分,氣勢恢宏,大義凜然。
「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屈,邇而不逼,遠而不攜,遷而不淫,復而不厭,哀而不愁,樂而不荒,用而不匱,廣而不宣,施而不費,取而不貪,處而不底,行而不流,五聲和,八風平,節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季札聽完,給出了最高的評價:哇塞,至高無上了。正直而不倨傲,婉柔而不屈撓,親近而不相逼,疏遠而不離心,活潑而不邪亂,反覆而不厭倦,哀傷而不憂愁,歡樂而不過度,常用而不匱乏,寬廣而不顯露,施捨而不浪費,收取而不貪婪,靜止而不停滯,行進而不流蕩。五聲和諧,八風協調。節奏有一定的規律,樂器都按次序,這都是盛德之人所共同具有的。
「是啊是啊。」叔孫豹也沉浸在其中,對季札的評價深表贊同。
歌罷,開始表演舞蹈。
首先表演的舞蹈是《象箾》和《南龠》,季札認真看完,評價:「美啊,但還有所遺憾。」
接下來是《大武》,季札看得饒有興趣,評價:「美啊!周朝興盛的時候,大概就像這種情況吧!」
再接下來是《韶濩》,季札評價:「像聖人那樣的弘大,尚且還有所慚愧,可見當聖人不容易啊!」
再接下來是《大夏》,季札評價:「美啊!勤勞而不自以為有德,如果不是禹,還有誰能做到呢?」
再接下來是《韶箾》舞,季札站了起來,表情莊重地說:「功德到達頂點了,偉大啊!像上天的沒有不覆蓋,像大地的沒有不承載。盛德到達頂點,就不能再比這更有所增加了,聆聽觀看就到這裡了。如果還有別的音樂,我不敢再請求欣賞了。」
於是,舞蹈在這裡停止了。
隨後,季札親切地接見了演職人員,勉勵他們要繼續努力,弘揚周朝的文化。演職員工們紛紛激動地表示,從來沒有人這樣認真地欣賞他們的表演,也從來沒有人能夠這麼到位地作出這樣的評價。
「我們最大的心願不是多掙多少錢,而是把我們的歌舞表演給真正懂得歌舞的人,這樣才是體現了我們的價值。」演員們紛紛表示,並且流下了熱淚。
叔孫豹也很感動,他對季札表示:「其實,很多歌舞我也是第一次才看到,要不是你來,這輩子可能都不會看了。」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不過,有的時候好事也能傳得很快。
季札在魯國觀賞歌舞的消息迅速傳遍了大江南北,全世界都在驚呼:「原來最懂周禮的竟然是一個叫季札的蠻子。」
【會三賢】
離開了魯國,季札北上,來到了齊國。
齊國此時恰好是慶豐被滅,子尾子雅執掌國政,這兩位都是貪得無厭的主,現在瓜分了慶封的家產,富可敵國,生活十分奢侈。
基本上,季札來到了齊國之後,子尾子雅沒什麼太大興趣接待他,走走過場應付了事。在齊國,只有一個人是真誠歡迎季札的,那就是晏嬰。
「公子,不好意思,國家剛剛結束內亂,所以有點怠慢了。」晏嬰設宴宴請季札,還忘不了幫齊國圓個場。
「在齊國能認識你就滿足了,其他人都無所謂。不過,你剛才說內亂完了,這一點我不敢同意啊。」季札倒並不在意在齊國受到的冷遇,他很喜歡晏嬰,兩人有一見如故的感覺。
「公子的意思?」
「齊國現在是子雅子尾當權,兩家驕橫奢侈,不把別人放在眼裡,實際上跟崔家和慶家沒有什麼區別。可是,我看陳家和鮑家似乎都在收買人心,齊國終究免不了另一場內亂。說實話,我有些為你擔心。」
「公子,你所說的就是我所擔心的,我應該怎麼辦?」晏嬰一下子緊張起來,急忙請教。
「我建議你把封邑退掉,把官辭掉,這樣就可以倖免於難。」季札出了這麼個主意,現在這就叫「裸退」。
「好主意。」晏嬰叫好,其實,他早就有這樣的想法,只是一直沒有下定決心。
季札走後,晏嬰通過陳常向齊景公申請裸退,齊景公還有些挽留的意思,找子雅子尾一商量,這兩位異口同聲:「好啊好啊,他退回來了,我們哥倆分了吧。」
齊景公沒脾氣了。
離開了齊國,季札來到了鄭國。
鄭國人對季札非常尊重,子皮為首,熱情接待。只有一個人沒有把季札當回事,那就是良霄。宴請季札的頭一天,良霄喝得爛醉,以至於第二天的宴請都無精打采。
季札和子產一見如故,季札贈送子產一匹白絹大帶,子產則送給季札一件麻布衣服。
這一天,子產單獨宴請季札。
「子產,我看子皮倒是個不錯的人,只是良霄有些奢侈狂妄,似乎大家對他都不滿,包括子皮也是在忍他。我估計,他的結局不是流亡就是被殺,到時候,就該你來管理國家了。你可一定要依照禮法來管理阿,否則鄭國還要亂。」酒過三巡,季札談出自己對鄭國的看法。
「公子,早就聽說你看問題入木三分,今天的點撥,讓我茅塞頓開。公子的指點,我謹記在心了。」子產對季札更加佩服,兩人盡醉而歸。
季札的話,子產確信自己有機會改變這個國家。於是,他開始醞釀怎樣去實施自己的想法。
離開了鄭國,季札又來到了衛國。
衛國對季札的接待比任何國家都要熱情,衛國的卿們也都很尊重季札,紛紛向他請教。
在衛國,季札過得非常愉快,與蘧瑗、史狗、史鰍、公子荊、公叔發、公子朝談得都很投機。
「衛國有很多賢能的君子,不會有什麼禍患。」季札下了結論。
難道是誰對他好,他就說誰好?
當然不是,衛國隨後的歷史證明了季札的判斷。
離開了衛國,季札來到此行的最後一站:晉國。
晉國人也早就聽說了季札在魯國的傳奇故事,因此趙武親自接待,禮數非常恭敬。不僅趙武,韓起和魏舒也都恭恭敬敬地請教,而另外三個卿不以為然,覺得沒有必要對這個南蠻子這麼客氣。
季札早就聽說過叔向的大名,此次兩人相見,也是惺惺相惜。
季札離開晉國之前,叔向特地去拜會了季札。
「公子,想請教你怎樣看晉國的局勢。」叔向真心請教。
「晉國公室衰落,政出多門。越是這個時候就越要低調謙虛,否則一定先滅亡。趙武、韓起和魏舒都很謙虛,我估計,晉國今後恐怕要歸於這三家了。」季札看得清楚,分析得也清楚。
「那,我應該怎麼辦?」叔向有些緊張。
「你盡你的本分就行了,不過你為人耿直,要避免捲入權力鬥爭,這樣就能遠離災難。」季札又給出了答案。
「多謝指點。」叔向很感激,他知道季札的話都是金玉良言。
在齊國,季札指點晏嬰;在鄭國,季札指點子產;在晉國,季札指點叔向。對於季札來說,這三個人都是他喜歡的人,可是他的指點並不一樣,為什麼?因為季札知道這三個人的處境不一樣,面對的問題不一樣,所以需要不同的應對方略。
季札是真正的高人,看問題一針見血,提建議直達要害。
【心許之劍】
離開了晉國,季札感覺一路上很輕鬆。通過在各個國家的觀察,他更加確信自己拒絕當吳王是正確的決定。
不過,他還有一件事情要做。
穿過徐國,就要回到吳國。
在徐國,季札知道一個消息:徐國國君已經死了。
「啊!」季札大吃了一驚。
「他葬在哪裡?」季札問。
於是有人告訴他徐國國君的墓地。
季札來到了徐國國君的墓地,墓地上有一棵樹,季札解下了自己身上的那把寶劍,掛在了樹上,然後轉身走了。
「公子,你這是幹什麼?」隨從們有些驚訝,畢竟這把劍是一把寶劍。
「我送給徐國國君的,一個人要講信用的。」
「可是,公子從來沒有答應過他啊!」
「不,我在心裡早已經答應了他,只是因為這一路上要用到,所以決定回來的時候給他。我不能因為他死了,就違背我的諾言。」
隨從們無言。
【延陵季子】
二十九年之後(前515年),季札再次出訪中原諸國。此時叔向和子產都已經去世,不過,季札當初的預言都已經被證明是準確的。
出使期間,公子光和伍子胥合謀刺殺吳王僚,季札回到吳國後,徹底退出吳國政壇。
因為季札封於延陵,史稱延陵季子。後又封州來,稱延州來季子。延陵的具體位置有爭議,大致為今江蘇常州和丹陽交界所在。
季札去世後葬在江蘇江陰申港西南,後人在墓旁建季子祠,墓前立碑,傳說碑銘「嗚呼有吳延陵君子之墓」十個古篆是孔子所書,史稱十字碑,後毀於抗日戰爭。
史上對季札的評價非常高,他對權力和財富的超然態度對於後世的影響非常大,他對於周禮周樂的修為令孔子敬佩並且極大地激勵了孔子。
後世的評論認為季札是一位傑出的政治家、思想家、外交家和文藝評論家。
季札能夠看透人性、看透權力、看透世事,他能夠走遍中原,所到之處一針見血,所到之處備受尊重,與子產、晏嬰、叔向等時代智者賢者結交並且互相欣賞,其智慧、見識和人品已經不需後人評價。
後來吳國滅亡,夫差的太子吳鴻被流放到江西,其後代以吳為姓。不過,吳姓的大部分是季札的後人,因此吳姓公認的得姓始祖就是季札,史稱延陵季子。
吳亡後,吳王宗室乘船出海抵達日本,有說法日本皇室就是吳姓的後代。漢、魏至隋唐時,日本皇室都曾鄭重表明是吳太伯的後裔。我國的史書《魏略》、《晉書》、《梁書》、《北史》、《路史》也都有類似記載。
季札的五十世孫吳權於公元939年在越南稱王,建立了越南歷史上最早的獨立王朝——吳朝,吳姓現為越南第六大姓。
東漢時有吳風進入朝鮮,吳姓為朝鮮最常見的20大姓之一。王子夫概逃亡楚國,其子孫在吳者因此叫「夫余氏」,夫余氏族人後來輾轉遷徙到朝鮮半島。當朝鮮半島三國鼎立之時,夫余氏家族獨佔百濟一方,成為朝鮮歷史上的三族。唐初有夫餘黨,成為百濟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