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有為未捷前,上萬言書,大談時政,又著《偽經考》以驚鄙儒。一時王公大人群震其名,以為宣尼復生,遂呼為康聖人。禮闈既捷,聲名愈大,虛聲所播,光緒皇帝亦頗聞之,將為不次之擢。翁同和竊窺上意,就力保康有為,說是「其才勝臣十倍」。又怕他日或有越規,乃加「人之心術,能否初終異轍,臣亦未敢深知」等語,以為如此言語,可以不至受過矣。
八國聯軍攻佔北京後,對沒有來得及逃跑的王公大臣公開凌辱,如肅親王善耆、御史陳壁等人,被迫去挑大糞、運石頭,當時國內外報紙爭相報道,蔚為奇觀。懷塔布當時官居禮部尚書,是慈禧太后的姻親,被用來拉車。一個洋鬼子坐在車上,手拉韁繩,不時用手中鞭子抽打他的脊背,啪啪作響,懷尚書回頭笑說:「老爺子別打了。這條路小人一天跑幾趟,不會拉錯地方的。」
《辛丑條約》後,清廷下「罪己詔」,始施改革,幾乎盡行康梁當年新法。而改革非但沒有制止特權,反而擴大了特權,特權的擴大又導致腐敗的加深。孫中山當時就說:「單單是引進鐵路或歐洲物質文明的任何這類措施,由於它們打開了新的敲詐勒索、貪污盜竊的門路,反而會使事情更壞。」
良弼留學東京士官學校,親見革命風潮之烈,歸而語滿人大佬說:「不用害怕,這些人每月給他們數萬金銀,賞一頂戴,他們就會閉口了。」後來的袁世凱也是對付人事裡手,慣技就是以錢鋪路,黃遠庸說袁世凱是良弼的徒弟。黃的車伕與一車伕當街吵架,站崗巡警云:「得了,得了,知道嗎?現在是共和時代,大家對付著罷了。」黃以為對付之思想亦是專制教育之體現,說這位巡警是袁世凱的徒弟。
袁世凱做總統後,極為提倡尊孔,他說「孔子之道,亙古常新」,「如布帛菽粟之不可離」。1913年起,他連續發佈了尊孔讀經的命令和條例,通令全國恢復祭孔。1914年9月,他率文武百官,到文廟祀孔;12月,到天壇祭天。
嚴復年輕時對清政府的昏庸顢頇大為憂慮,常對人說:「不三十年,藩屬且盡,繯我如老牸牛耳。」中法戰爭後,嚴復更不相信洋務派的「新政」設施能夠「富國自強」,對洋務運動非常不滿。李鴻章「患其激烈,不之近也」。從此,一直不受重用。直到清政府快要覆亡時,為了籠絡社會名人,1909年,清廷賜給嚴覆文科進士出身;1910年,海軍部特授他協都統,又征為資政院議員;1911年,授海軍一等參謀官。嚴復長子嚴璩也升到二品銜的高官。一家與清廷的關係密切起來,他對革命持否定態度。辛亥革命以後,他懷念清王朝,常常發表言論,詆毀革命,認為中國人的「識度不適於共和」。
1915年,袁世凱推行帝制後,徐世昌要求辭職。當袁勸他贊助時,他說:「舉大事不可不稍留迴旋餘地,若使親厚悉入局中,萬一事機不順,無人以局外人資格發言為謀轉圜矣,某當此時而求去,非為自身計也。」隨即退居河南輝縣水竹村。袁世凱稱帝后,封他為「嵩山四友」之一,特許不稱臣,不跪拜。
康梁革命失敗後,康有為日益保守。從政治革命到君主立憲,又退到保皇,到要求定孔教為國教,到墨西哥、印度等地考察後,他自承:「吾自游墨而不敢言民主共和,自游印度而不敢言革命自立焉。」
1923年7月,孫中山就因尋求美國支持不得,而向《紐約時報》記者表達了他強烈的不滿。同年12月,孫中山更因要截留廣東海關關余,又遭遇英、美、法、日、意、葡等國派軍艦赴廣州向他示威。他終於憤然宣佈:「我們已不依賴西方,我們將聯合俄國。」
1923年,王造時在《清華週刊》發表文章說:「對於講學問的梁任公先生,我是十二萬分的欽佩;對於談政治的梁任公先生,我是十二萬分的懷疑。」以此為國民黨辯護。十年之後,王同樣激烈地批評國民黨,朋友說他自相矛盾,王反問:「是我變了呢?還是國民黨變了呢?」
孫中山應邀北上,但到天津後,奉系、皖系跟他的合作就破裂了。張作霖在宴會上說:「我是捧人的,我今天能捧姓段的,就可捧姓孫的。唯我只反對共產,如共產實行,則雖流血所不辭。」
胡漢民曾對張學良說,當年在總理面前是兩個人,一個是汪精衛,一個是他。總理總是派汪精衛到外面去辦外交,幹這些事都得說假話呀,不能說真話。因此,汪精衛習慣了,他跟誰都說假話,而胡漢民是辦內務的,得說實話,他在總理面前什麼都說,結果得罪了總理。
1927年,井岡山的邊區特委開會時,每一個與會者的胸前都必須掛一個紅布條,寫上各人的出身。陳正人讀過兩年師範,未讀完初中,在這些大老粗中間,他算是知識分子了。開會選舉,他當選為特委書記時,有人說:「不行,不行,共產黨是無產階級的黨,一個知識分子怎麼能當書記?!重選,重選……」結果在印刷廠當過學徒的譚震林當書記,陳為譚的部下,書記的事情卻都是陳正人來做。近四十年後,陳正人在「文革」的「牛棚」裡,想起這件往事,感歎說:「我們黨在幼年的時候,就很厲害啊……」
北伐完成,東北易幟,中國實現了形式上的統一。蔣介石根基穩固,開始不買元老們的賬。某日,張靜江約吳稚暉、蔡元培、李石曾等人聊天,對蔣發洩不滿,要求大家向蔣進言。吳稚暉說:蔣先生個性倔強,自信力極大,大家不宜進言。明知無濟於事而強為之,徒引起無謂反感,實屬不智之舉。吳又說:若說句粗話,蔣先生是個流氓底子出身,今已黃袍加身,一躍而為國府主席,自然目空一切。和昔日流跡上海,為靜江先生送信跑腿時,自不可同日而語。最好大家信任他,由他放手去幹,不必對國事濫出主張。做得好,固然是他分內的事;做得不好,也是他的責任,免得推諉到別人身上。
1954年4月,吳國楨見到剛從台灣來美的胡適,兩人在政治理念上相當一致。談話中,胡適問及台灣政治犯的人數,吳回答說一萬餘人。胡適說:「你錯了,我剛回來,我估計超過十萬人。」後來,胡適再度親近蔣介石,回到台灣並撰文為蔣辯護,甚至指責吳國楨的「背叛」。吳國楨只好公佈了這段談話。
潘懷素是中國農工民主黨創始人之一。潘同鄧演達交情很深,1930年和鄧演達在上海組織成立中國國民黨臨時行動委員會(中國農工民主黨前身),他們在屋裡開會,季方是在門外站崗放哨的。建國後,季方做了主席,潘懷素是布衣學者之身。有一次潘懷素去找季方,季對潘說:你以後不要再來了。
反右期間,有關方面要龍雲承認跟陳銘樞結成了一個「龍陳聯盟」。如果他能答應下來,保證他的生活待遇一切不變。龍雲當場拒絕,他說:這真成了天大的笑話,國人眾所周知,過去我是雲南的土皇帝、土軍閥,而陳銘樞做過國民黨廣東省政府主席,代理過偽行政院院長,算是蔣介石的嫡系。將我們兩個風馬牛地捏在一起,這個事怎麼能行呢?
溥儀被改造後,政府組織他和其他戰犯去東北參觀,他們到一戶農家,主人劉大娘不知他們是何人,憶苦思甜,控訴在偽滿洲國時代的悲慘生活,由蔬菜又談到從前吃糠咽菜的時代。劉氏拉開一隻甕蓋,讓溥儀看裡面大米。其子笑她:「大米有什麼可看的?」她說:「現在沒什麼可看的,可是你在康德那年頭看見過幾回?」溥儀受不了,起立低頭對劉氏說:「您說的那個康德,就是偽滿的漢奸皇帝溥儀,就是我。我向您請罪。」同去的幾個偽大臣將官也站了起來:「我是那個抓勞工的偽勤務部大臣……」「我是搞糧谷出荷的興農部大臣……」「我是給鬼子抓國兵的偽軍區司令……」劉氏呆住了,最後擦著眼淚說:「事情都過去了,不用再說了吧!只要你們肯學好,聽毛主席的話,做個正經人就行了!」
1962年,陳虞孫率上海評彈團赴港演出,歸來後,各方請他作報告者頻繁。一次他與眾人開會,中間他去聽了一個電話,回到會議桌上,拂然不悅,厲聲說:「我就是想不通,一定要講香港怎麼怎麼不好……」真情流露一剎,而上台講演仍大罵香港。
20世紀60年代初,郭世英、張鶴慈和曹天宇等年輕人敏於思考,他們對時代社會感到痛苦、無能為力又想做點什麼。他們的傾向受到父輩和公安機關的嚴密注視。郭世英的父親郭沫若曾跟翦伯贊談論孩子們的思想,並把年輕人的文字給翦看,問翦感想。翦反問郭沫若。郭答:「有些像我們年輕時。」翦伯贊說:「可惜時代不一樣了。現在這一套不行了。」
「文革」中,吳晗和廖沫沙因被揪斗而關進一間房子,吳不時歎氣,廖沫沙想開玩笑為他消愁,說:「我們兩個成了名角,假如我們不來。這場戲就唱不成了。」吳苦笑:「我們唱的是什麼戲呀?」廖想吳晗是北京副市長,相當於古代的地方官,聯想起陶淵明,說:「這齣戲就叫《五斗米折腰》啊!」
章士釗寫完《柳文指要》,交給中華書局,書中有很多提法在當時獨具一格,有些犯忌的,可又因章是中央文史館館長,中華書局不敢擅自決定,請示中共中央宣傳部,負責宣傳的康生說:「我們紙張那麼緊張,出他這部書幹什麼?不給他出。」於是中華書局把書稿退了回去。1969年,章把書稿寄給毛澤東,毛除了自己讀一遍外(而且表示要再讀),還轉給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彭真等人看,並讓康生認真閱讀並提出修改意見,然後,由作者修改出版。康生於是指示中華書局積極出版這部書。
任繼愈在「文革」中曾請求回干校勞動。他開始背糞筐時覺得不好意思,撿糞只撿牲口糞,一次碰到一堆人糞,撿不撿?他在糞邊徘徊了一陣,這時,他想到毛主席這樣一段教導:「最乾淨的還是工人農民,儘管他們手是黑的,腳上有牛屎,還是比資產階級和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都乾淨。」毛主席的教導使他豁然開朗:原來不是糞髒,而是自己的思想髒。他寫了一首詩表達自己改造世界觀的決心:「關山千重從頭越,貧下中農是吾師。」
金岳霖說:「我培養了只做概念遊戲,不關心政治,甚至於反動的人。例如殷福生就是我所供給所培養的一個反動分子,他現在在台灣為蔣匪幫服務。」「我宣傳邏輯上的純技術觀點,天才教育觀點,在這一方面使我特別捧王浩,他現在仍然留在美國大學裡,為美帝國主義服務。」
錢鍾書出名後從不參加任何會議是出了名的,對雨後春筍般冒出的各種學會他也一律謝絕掛名。楊絳因翻譯《唐吉訶德》而獲西班牙政府頒發的大獎,西班牙駐華使館請她,第一任大使邀請,她謝絕了;第二任大使送來正式的書面邀請,她正式地書面謝絕了;第三任大使通過原社科院院長馬洪去請,她才賴不掉了。錢鍾書不無得意地對人說:「三個大使才請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