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寫和計算
除了極少數例外之外,人類與所有其他動物不同的是,能夠隨時間推移,通過積累信息、觀念和優良傳統來實現文化進化。早在180萬年前的直立人時期,原始人類也許就有了與現代語言相似的語言,而海德堡人——尼安德特人和現代人類的共同始祖——有可以發出語音的舌骨和也許能分辨出交談語言的發音的內耳。然而,過去15萬年來智人的進化,才代表著這方面的革命。
幾十萬年來,信息的傳輸和儲存完全依賴於語言和記憶。最早的通過實體信息符號進行交流的確鑿無疑的證據,要回溯至將近10萬年前,南非克拉西河1號洞刻有符號的赭石碎片。然而,這類符號不僅極少,也非常簡單,直到大約5萬年前,才在所有發現人類的地方突然普遍起來(至少是依照史前的標準化)。考古學家們通常稱之為“人類意識的大爆炸”。
最早的明確表示數字和話語的符號,於5 000年前較常出現於亞洲西南部,自那以後這些技術就傳遍了全世界。幾乎是理所當然地,我們相對非常清楚自文字和數字產生後的信息技術的歷史,因為每一件從古代留存下來的文件,本質上都是這樣的技術完善和推廣的例證。因此,我們能夠比較詳細地探查到存儲和交流信息的系統是怎樣產生的,獲取信息是怎樣變得越來越容易的,以及各種各樣的技術是怎樣不斷完善的。
存儲和傳播信息的能力對於掌握智力環境至關重要,並且本身就是社會發展這個概念的一個基本的組成部分。然而,儘管人類寫作和計算的自然痕跡有考古證據,但衡量不同技術的應用程度仍是非常困難的。歐洲的一些歷史學家曾勇敢地嘗試估計過去兩三千年有多少人能讀、會寫以及語言水平。計算能力儘管明顯更重要,但得到的關注度不及讀寫能力,但還是有一些極富價值的研究成果。
自20世紀80年代起,語言學家中就有反對量化的聲音,許多歐洲學者認為,歐洲有那麼多種類的語言,計算有多少人能讀、會寫是沒有意義的。這種認識的前半部分(歐洲有許多種類的語言,因此也就有同樣多種類的計算方法)無疑是正確的,但後半部分(計算有多少人具有讀寫能力是無意義的)並非必然。只要我們清楚讀寫和計算的意義是什麼,並且承認其他歷史學家在問其他問題時也許會選擇不同的定義,那麼量化就仍然是必要的手段。至於在人文科學和許多社會科學領域更廣泛的反對量化之聲,那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對於要回答什麼問題的質疑之聲。
將信息技術作為社會發展指數的一個特性,需要分別計算下列分數:(1)在特定時間點上,技術在東方和西方的成熟程度;(2)技術的使用範圍。然後將兩個數字相乘,以得出東方和西方信息技術在歷史上的一系列分數。
跟考據戰爭能力的情況一樣,最大的困難不在於前現代時期的證據稀少,而在於20世紀技術成熟度的巨大飛躍,使得公元2000年的信息技術很難與先前時期對比。我在《西方將主宰多久》一書中曾指出,摩爾定律稱信息存儲和檢索的成本效益自1950年以來每18個月翻一番,也許意味著公元2000年西方信息技術的分數比1950年高出10億倍還多。公元2000年西方的分數是250分,實際上我們回溯不到1970年時,就已經跌至可衡量的最低分數0.01分了。
我們很多人還記得20世紀70年代的卷盤式磁帶機和有大型主機的計算機,與我們這個文明時代的音樂播放器iPod和平板電腦iPad等相比,那些簡直像是古代的機器;然而假如你認為在人類首次登上月球的那個時代的信息技術太過原始而無法衡量,那也是很荒謬的。計算信息技術的分數要求對不同種類的系統加權,並確認它們之間的變化不是線性的或直接的。文字並沒有替代語言,電話或推特也沒有替代面對面的交談。新的信息技術形式也許最終能完全替代過去幾十萬年來發展的形式,但這種情況還沒有發生,而且在計算信息技術的歷史分數時,我們還必須認清複雜的重疊模式。
有多少人會讀、會寫、會計算,他們的技能處於什麼水平,他們使用什麼信息技術,其證據是零散破碎的,也會引發很多不同的解釋;而且還要考慮到時代變遷中不同的人對不同的變革是各有偏好的,這又增加了計算中的主觀性。因此信息技術的分數比另外3項特性爭議更多。
信息技術記分牌
給信息技術分類的困難,要求在計分時採用兩段法。
1.技能。遵照歷史學家們的普遍範例,我將作為研究對象的人群,按照使用他們那個時代的信息技術時的能力,劃分為3個技能水平:初步、中等和充分。同樣遵照標準範例,我在劃分每個類別時都將門檻設得較低。“初步”包括能夠讀和寫名字,或者記錄簡單的數字;“中等”意味著能夠讀或寫簡單的句子,或者用加、減、乘、除來解決基本的問題;“充分”意味著能夠讀或寫更連貫的文章,或使用更高級的數學技巧。
一些人類學家和歷史學家曾提出,這樣的定義是以歐洲為中心的,因為在有些文化傳統中,語言和數學是以完全不同的方式運作的。然而,儘管這個問題值得進行更多的研究,但目前似乎還沒有什麼實證研究支持這樣的主張。例如,將讀寫能力劃分為初步、中等和充分3級水平,是中國在1950年開展掃盲運動時獨立創製的,規定充分的讀寫能力為認識1 000個以上的字,中等文化水平為認識500~1 000個字,而基本的讀寫能力為認識300~500個字。
利用一切可利用的研究成果(如有可利用的專家的定量估計則直接利用,如無則通過專家的定性討論進行推算),我將不同時期人口中的成年男子按照充分、中等和初步3個類別進行了劃分。如果人口中每1%的成年男子能夠進入充分技能類,則可得0.5 ITP(信息技術分);每1%的成年男子能進中等技能類,可得0.25 ITP;每1%的成年男子能進初步技能類,可得0.15 ITP。
這些數字是且只能是掌握信息技術的不同水平之間的差異的武斷估計。這也許對於某些時間和地點是非常合理的,但對於另一些則大謬不然。然而,打分時堅持一貫性似乎比虛偽而高度主觀地追求更加精確更為重要。將分數相加起來,會得出每個時期唯一的男性ITP。如果認為我為初步、中等和充分技能類別提出的數字不合理,批評家們當然可以用其他數字做實驗,然後看看需要多少數字才能改變結果,並且對社會發展指數產生重大影響。
關於女性讀寫和計算能力的證據普遍比男性要少,不過我們可以肯定在20世紀前的大部分時間和地點,會讀、寫和進行數學計算的女性要少於男性(通常是要少得多),並且通常都處於較低水平。
史前時代的男女差異無疑沒有可靠的統計數字,這意味著我又一次只能瞎猜,唯一所受的約束是從歷史資料中得來的總體印象。然而,做出清楚的猜測比留下含糊的假設更具建設性,所以我冒昧地提出一系列估計數字,拋磚引玉。然後我將估計的每個時期的性別乘數運用於男性ITP分數,得出女性的ITP分數;將這兩個分數相加,就能產生一個東方和西方在特定時間點上的唯一的ITP分數。
在公元2000年的西方核心地帶,我將100%的成年男子劃入充分技能類,得到的男性ITP分數為50(即100%×0.5);而女性的技能分數也是男性的100%,於是女性的ITP分數也是50分(即男性的50分×100%)。因此,公元2000年西方ITP得分為100。
西方核心地帶的職業文字和計算從業者通常設定的初步、中等和充分技能的標準比歷史學家要高得多,因此他們不僅不會同意我所主張的100%男性都有充分的技能,也不會同意女性的計算技能與男性相當。然而,儘管為初步、中等和充分的讀寫技能和計算技能設定極高的標準對那些尋求在複雜的21世紀社會提高標準的人非常適宜,對於長期的跨文化比較卻無所助益,因為那將使1900年之前的所有分數都降為零。
2. 技術的變化速度和所達範圍。計算分數的第二個階段,是再設立一個能反映存儲和交流信息的技術的變化速度和所達範圍的乘數。我將處理信息的工具分為3個更廣泛的類別:電子媒介(2000年時在東方和西方廣泛應用),電媒介(1900年時在西方廣泛應用,但在東方沒有應用),還有電之前的媒介(在西方可能使用了11 000年,在東方可能使用了9 000年)。
我為公元2000年西方使用的最先進形式的電子媒介賦予的乘數值為2.5。2000年時東方也使用類似的媒介,但不夠普及。電話(既包括固定電話,也包括移動電話)和電視在東西方大致同樣普及,但電腦和互聯網主機在西方更為普及(美國每100人中有62.3台計算機,中國香港為38.5台計算機,日本為34.9 台計算機;美國每100人中有375.1台互聯網主機,中國台灣為97.3台互聯網主機,日本為72.7台互聯網主機)。由於2000年西方的乘數為2.5,我為東方核心地帶使用的乘數為1.89。2000年西方在社會發展指數上的信息技術得分為250分(即100 ITP×2.5);東方的得分為189(即100 ITP×1.89)。
公元2000年西方核心地帶電子乘數定為2.5,是因為為這一特性所設的最大分數是250分,但為電媒介和電之前的媒介設乘數值就要難多了。我不知道以前是否有人嘗試計算整個20世紀信息技術的功能的總體增長量,但根據專家文獻,我的猜測是2000年可用的電子媒介比1900年西方可用的電媒介,功能增長了大約50倍。這意味著1900年西方核心地帶的乘數為0.05。
19世紀的信息技術也有非凡的進步,不過顯然與20世紀無法相比。1900年西方可用的電子媒介功能比1800年時可用的電子之前的媒介增長了5倍,這樣便得出1800年的乘數為0.01。我將此作為所有電之前的信息技術系統的基準面,包括大約公元前9000年時出現在西方,公元前6250年時出現在東方的,有記錄的最早的用視覺符號所做的實驗。
也許有人不同意我提出的數字,我對電之前的信息技術的粗泛分類無疑也存在許多變量。歷史學家尤其會注意到我對印刷媒介和印刷產生之前的媒介沒有做類別上的區分,儘管印刷機的發明在15世紀對歐洲精英文化、17世紀後對東方精英文化所產生的影響已經眾所周知。
我做出這樣的決定,是因為印刷的主要貢獻是產生更多、更便宜的物質,而不是像電報在19世紀、互聯網在20世紀那樣改變了信息存儲和檢索的方式,這些純粹數量上的變化已經作為因素計入了指數。然而,即使其他學者不同意這種看法,涉及1900年前的信息技術分數的數字也實在太微小——甚至比戰爭能力的數字還要小——將不會使乘數有太大改變,也不會對最終的社會發展分數造成太大的影響。
出於同樣的原因,我也沒有區分符號形式,將字母的、章節的、表意的以及其他的文字形式均視為電產生之前的系統的變量。這樣過分簡化了事實,但是因為:(1)對文字系統相對效率的判斷太容易陷入局限於文化的價值判斷中;(2)公元1700年前所有時間點上的微小分數意味著任何看似合理的調整都不會產生重大影響,所以我決定索性對於電之前的各種信息技術系統一視同仁,只關注它們的應用範圍。
最後,我沒有將電之前的計算工具單分成一類,比如大約公元前2500年最早發現於美索不達米亞的算盤,或者其簡單形式大致同樣古老的印加結繩話。這與我沒有區別對待印刷機是同樣的原因:電之前的計算工具加快了計算速度,改善了精確性,但並沒有像計算機那樣改變計算過程。
圖6.1以線性–線性標尺展示了我計算的分數:1900年西方的分數不過是勉強看得到,但更早時期的分數就都看不到了。圖6.2在對數–線性標尺上展現了同樣的數據。不同在於,將西方1500~1800年的乘數改為0.02以反映印刷機帶來的重大影響,將東方1400~1900年的乘數改為0.02以反映這段時期印刷術的巨大擴張,在線性–線性圖(見圖6.3)上造成不了可見的變化,在對數–線性圖(見圖6.4)上只能造成極小的變化。
圖6.1 公元前4000~公元2000年東方和西方的信息技術(以線性-線性標尺標繪)
圖6.2 公元前4000~公元2000年東方和西方的信息技術(以對數-線性標尺標繪)
圖6.3 公元前4000~公元2000年東方和西方的信息技術(東方1400~1900年,西方1500~1800年因印刷術而分數翻番)
圖6.4 公元前4000~公元2000年東方和西方的信息技術(以對數–線性標尺標繪,東方1400~1900年,西方1500~1800年因印刷術而分數翻番)
這種計算方法依賴於一個更進一步的關鍵假設:採用可見符號來記錄概念是至關重要的。人類交談和計算幾萬年後,才開始書寫或使用數字符號,我們通過傳統、儀式和藝術儲存和交流了浩如煙海的信息。然而,很顯然的是,所有純粹口頭系統的信息技術,在社會發展指數中自然都是零分。
我這樣做有三個理由。
第一,出於生物學的考慮:人腦都是一樣的,儘管先前曾提到有人聲稱文化之間有極端變量,但至今尚無令人信服的證據表明不同口頭文化的人群在頭腦中處理和存儲信息,或者通過說話交流信息的能力有什麼重大不同。如果這種認識是正確的,出於比較的目的,文字產生以前的信息技術系統實際上都要歸零。只有更成熟的文字和計算技術開發出來後,可以衡量的差異才開始出現。
第二,出於實際的考慮:即使上一段所提到的假設是錯誤的,我也不知道有什麼辦法來衡量和比較古代沒有文字的不同文化的信息技術系統。假如在符號系統最早的證據在兩個地區出現(西方為大約公元前9300年,東方為公元前7000年)之前的時代,東方的口頭文化在處理、儲存和交流信息方面是否強於西方的口頭文化,我們無從得知。
第三,出於經驗的考慮:使用可見符號來記錄述謂性概念和數學概念的革命性的影響已經非常確定了。經常給那些強調直觀記錄的有效性的人貼上“進化論者”標籤的批評家們,提出了大量理由要求人們當心極端的主張,在解釋文字的影響時要持靈活態度;但是在經過了半個世紀的爭論後,從純粹口頭轉變為口頭和文字的信息技術的各種組合,究竟是加強了個人能力,產生了等級層次,還是同時促成了兩者,似乎仍然不清楚,這也標誌著在增強人的存儲、使用和傳播信息的能力方面邁出了一大步。在西方,這方面的證據得到了極其詳細的研究,最早的符號可能是用來記賬的,從中也逐漸產生了口頭形式。在東方,證據不那麼清楚,但同樣的模式應當也適用。
表6.1 西方信息技術得分
年代 充分 (0.5分) 中等(0.25分) 初步(0.15分) 男性分數 (分) 女性 (%男性) 讀寫分數 (分) 乘數 總分(分) 公元2000年 100 (50) 0 0 50 100% = 50 100 2.5 250 公元1900年 40 (20) 50 (12.5) 7 (1.05) 33.6 90% = 30.2 63.8 0.05 3.19 公元1800年 20 (10) 25 (6.25) 20 (3) 19.3 50% = 9.65 28.95 0.01 0.29 公元1700年 10 (5) 15 (3.75) 25 (3.75) 12.5 10% = 1.25 13.75 0.01 0.14 公元1600年 5 (2.5) 10 (2.5) 10 (1.5) 6.5 2% = 0.13 6.63 0.01 0.071 公元1500年 4 (2) 8 (2) 6 (0.9) 4.9 2% = 0.10 5.0 0.01 0.05 公元1400年 3 (1.5) 6 (1.5) 4 (0.6) 3.6 1% = 0.04 3.64 0.01 0.04 公元1300年 3 (1.5) 6 (1.5) 4 (0.6) 3.6 1% = 0.04 3.64 0.01 0.04 公元1200年 3 (1.5) 6 (1.5) 4 (0.6) 3.6 1% = 0.04 3.64 0.01 0.04 公元1100年 2 (1) 4 (1) 2 (0.3) 2.3 1% = 0.02 2.32 0.01 0.02 公元1000年 2 (1) 4 (1) 2 (0.3) 2.3 1% = 0.02 2.32 0.01 0.02 公元600~900年 2 (1) 2 (0.5) 1 (0.15) 1.65 1% = 0.02 1.67 0.01 0.02 公元300~500年 3 (1.5) 4 (1) 3 (0.45) 2.95 1% = 0.03 2.98 0.01 0.03 公元前100~公元200年 4 (2) 6 (1.5) 5 (0.75) 4.25 1% = 0.04 4.29 0.01 0.04 公元前500~前200年 2 (1) 3 (0.75) 2 (0.3) 2.05 1% = 0.02 2.07 0.01 0.02 公元前900~前600年 1 (1) 2 (0.5) 1 (0.15) 1.65 1% = 0.02 1.67 0.01 0.02 公元前1100~前1000年 1 (1) 1 (0.25) 1 (0.15) 1.4 1% = 0.01 1.41 0.01 0.01 公元前2200~前1200年 1 (1) 2 (0.5) 1 (0.15) 1.65 1% = 0.02 1.67 0.01 0.02 公元前2700~前2300年 1 (1) 1 (0.25) 1 (0.25) 1.4 1% = 0.01 1.41 0.01 0.01 公元前3300~前2800年 0 (1) 1 (0.25) 2 (0.3) 0.55 1% = 0.01 0.56 0.01 0.01 公元前6000~前3400年 0 0 1 (0.15) 0.15 1% = 0 0.15 0.01 0 公元前9000~前6100年 0 0 0 0 0 0 0.01 0 公元前9300~前9000年 0 0 1 (0.15) 0.15 1% = 0 0.15 0.01 0表6.2 東方信息技術得分
年代 充分 (0.5分) 中等(0.25分) 初步(0.15分) 男性分數 女性 (%男性) 讀寫分數 乘數 總分(分) 公元2000年 100 (50) 0 0 50 100% = 50 100 1.89 189.00 公元1900年 15(7.5) 60 (15) 10 (1.5) 24 25% = 6 30 0.01 0.30 公元1800年 5 (2.5) 35 (8.75) 10 (1.5) 12.75 5% = 0.64 13.39 0.01 0.13 公元1700年 5 (2.5) 20 (5) 10 (1.5) 9 2% = 0.18 9.18 0.01 0.09 公元1600年 4 (2) 15 (3.75) 10 (1.5) 7.25 2% = 0.15 7.4 0.01 0.07 公元1500年 3 (1.5) 10 (2.5) 10 (1.5) 5.5 2% = 0.11 5.61 0.01 0.06 公元1400年 3 (1.5) 10 (2.5) 10 (1.5) 5.5 2% = 0.11 5.61 0.01 0.06 公元1300年 3 (1.5) 5 (1.25) 5 (0.75) 3.5 1% = 0.04 3.51 0.01 0.04 公元1200年 3 (1.5) 5 (1.25) 5 (0.75) 3.5 1% = 0.04 3.51 0.01 0.04 公元1100年 2 (1) 2 (0.5) 3 (0.45) 1.95 1% = 0.02 1.97 0.01 0.02 公元前600~公元1000年 2 (1) 2 (0.5) 2 (0.3) 1.8 1% = 0.02 1.82 0.01 0.02 公元前1000~前700年 2 (1) 1 (0.25) 1 (0.15) 1.4 1% = 0.01 1.14 0.01 0.01 公元前1300~前1100年 1 (0.5) 1 (0.25) 1 (0.15) 0.9 1% = 0.01 0.91 0.01 0.01 公元前7000~前1400年 0 0 1 (0.15) 1.15 1% = 0 0.15 0.01 0西方識字率
當我們沿時間長河回溯時,證據的性質變化極大,但我們仍然能拼出一幅非常粗略的畫面。20世紀60年代中期到80年代中期,歷史學家對1600~1900年歐洲的識字率做了些先驅性的探索工作,討論了不同時間男性和女性識字的不同水平。也有一些學者對美國開展了少量的同類工作。
自20世紀80年代中期起,這類統計方法遭到了批評,歷史學家逐漸放棄了有利於文化史研究圖書和讀者群體的量化方法。在重構現代早期識字率時,所運用的方法問題無疑是重要的,但研究方法的改變,似乎更多的是受背離定量分析的更廣泛的史學趨勢的影響,而不是因為有確鑿的證據表明20世紀60~80年代的研究結果有什麼嚴重的錯誤。
從專家研究中浮現出的整體畫面是,自1600年以來整個歐洲和北美洲識字率的地區變化和廣泛趨勢相結合,各級水平的識字率都有所提高,並且男女之間的差距也在縮小。在我的指數上,將奇波拉(Cipolla)、斯通(Stone)及其他人提出的數字轉換成分數後,表現出自1600~1800年大致每世紀翻了一番,(社會發展分數)從1600年的0.07分增長至1800年的0.29分,然後又飆升至1900年的3.19分。
公元1600年之前,證據情況不大好。中世紀史專家大張旗鼓地研究了歐洲關於讀寫情況的文獻,但對計算情況關注不夠。在伊斯蘭核心地帶,情況卻正好相反,關於讀寫情況的文字資料極少,但自然科學和數學得到了更多的關注。也很少有人專注於研究中世紀的伊斯蘭教育情況和更廣大的伊斯蘭人口的讀寫和計算能力。
自歷史學家們有時稱之為“12世紀復興”的時代起,西歐男性的讀寫能力和計算能力開始緩慢增強,而在公元1100年前,他們的水平非常低,對此意見似乎較一致。會讀寫和計算的女性的數量,可能是直到1500年後才開始穩步增長的。
研究伊斯蘭教育的學者基本上無人願意冒險去做任何量化估計,但看來公元1100年前,儘管頂級的伊斯蘭學者計算能力比基督教世界頂級學者要強,讀寫能力至少也不相上下,但讀寫卻局限於極少數人。我們也許可以說,中世紀伊斯蘭的讀寫工作只是抄寫員和神職人員的絕技,而在基督教的歐洲,讀寫卻為更廣大的工匠階層普遍掌握(儘管能讀的讀物通常都與《聖經》相關)。伊斯蘭世界沒有出現16世紀的歐洲男性踴躍閱讀宗教經典並帶動識字女性增多的興旺景象。
1100年時,僅僅具備最基本的閱讀水平的西方人可能還不到10%,算得上有完全讀寫能力的人甚至更少(可能僅有2%)。能讀會寫的女性數量尤其難以知曉,但有文化的女性與有文化的男性的比率恐怕要達到1︰100,實在少到幾乎無法對分數產生影響。我估計大約1100年時西方的社會發展分數只有0.02分,到1500年時以緩慢的增量達到了0.05分,然後增長速度才得以加快。
讀寫和計算在古典時代比在中世紀,似乎普及更廣、更深,尤其是在民主時期的雅典(公元前508~前322年)和大約公元前200~公元200年的意大利。在此方面,威廉·哈里斯(William Harris)做出過非常過硬的量化估計,我基本上將採用他的數字。
新近對古希臘–羅馬讀寫水平的研究,像中世紀史專家和人類學家們一樣,強調讀寫是一種非常複雜的現象,不可能由一個單一的分數來反映,但哈里斯在計算比率時,已經將讀寫的各種各樣的形式考慮在內了。
結合這些批評,我估計西方核心地帶信息技術的社會發展分數在公元前100~公元200年這一時期達到的巔峰為大約0.04分。公元200年後開始下跌,我為公元300~500年估計的分數為0.03分,此後,由於缺乏任何更清楚的證據,也因為所涉及的數字實在太小,我給直到公元1100年復興之前所打的分數,都停留在0.02分這個靜止的水平上。
再回望公元前100年之前,公元前400~前200年,在愛琴海岸和東地中海的核心地帶,信息技術得0.03分,與公元前第一個千年早期的0.02分比,有所增長。分數這樣微小,精確性和細微差別都談不上了;我給公元前2200年(阿卡德王朝和烏爾第三王朝等官僚國家興起)到公元前500年(希臘的民主國家開始擴張)的信息技術打的分數基本上是持平的,表示歷史學家經常稱之為“抄寫識字文化”和“工匠識字文化”(我還要加上“識數文化”)的結合。
說到抄寫/工匠識字文化,我指的是有一個人數極少的受過教育的精英階層(大概只佔男性人口的1%)完全掌握了文學經典,一個人數稍多一些(大概占男性人口的2%)的官僚精英階層掌握了記錄技術,還有一個較小的工匠群體(也許是1%~2%)能夠讀和寫自己的名字,並且能進行他們的專業所需要的計算。這種抄寫/手藝信息技術所得的社會發展分數為0.02分,除了在公元前1200~前1000年的崩潰時期出現了一次中斷,各種文字證據都驟然萎縮。在希臘,文字可能完全無用了,在整個東地中海一帶,只有非常少的文字資料留存了下來。對那個“黑暗時代”,我打0.01分。
抄寫識數文化和識字文化最早的確鑿證據,大約於公元前3300年出現在美索不達米亞南部,我給這段時期打0.01分。信息技術在接下來的1 000年中成熟度和應用範圍均有所增長,但鑒於社會發展指數中可用的最小增量是0.01分,圖6.2中對這段時期只能用平直線標示,直到大約公元前2250年才向上跳躍。早在公元前9000年也有人類符號活動的細微跡象,也有一些學者稱之為書寫或算數,但這些痕跡實在太稀少,我仍給它們打零分。
東方識字率
在我能看懂的語言中,對東方識字文化和識數文化的定量分析比對西方的要少得多,圖6.2中的平直分數線和表6.2的簡略便反映了這一點。我給東方打的分數必然將複雜得多的模式過分簡化了,使之像西方的分數圖中標繪的一樣,充滿了起伏。
公元2000年,我採用HDI,將日本核心地帶的東方識字率視為與西方核心地帶的相同,但正如我在“信息技術記分牌”一節中所解釋的,我使用乘數1.89,而不是西方的2.5,來表示2000年時日本電子媒介的可用性比美國要狹窄。
1900年,日本政府開始為提高識字率付出艱辛努力。雖然標準與西方核心地帶相比算是低的,但比前現代文化要高得多,可能有85%的男孩和25%的女孩至少掌握了一些技能。就日本達到的水平,存在一些爭議,但由於日本的信息技術即使在1900年,仍然在很大程度上是電之前的技術,所以在這個時期,東西方在社會發展分數上的差距是巨大的。
我計算的東方分數是0.3分(30 ITP ×0.01,表示仍處於電之前時期),而西方的分數是3.19分。1900年左右,中國人的識字和識數水平比日本還要低,因為受過教育的精英階層對於大眾教育存在矛盾心態。中國人的文化程度按照前現代的標準算是非常高了,1900年時可能至少有50%的男孩達到了基本的識字標準,但邁向大眾教育的步伐仍然相當遲疑。直到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大眾教育才真正起飛。
1900年之前,清朝時期的中國基礎教育和工匠識字文化在穩步擴大。1700年左右,可能只有5%的男人可以說能夠比較流暢地閱讀,35%的男孩粗通文墨,但到1800年時,中國北方將近一半的男孩都達到了粗通文墨的水平。
女性讀寫和識數受到很大限制。18~19世紀西方人的識字和識數率比東方人高(尤其是女性),但絕對數字仍然很小,社會發展分數的實際差別(按我的計算,西方1700年為0.14分,1800年翻番為0.29分,東方1700年為0.09分,1800年時大致增長了50%,為0.13分)並不大。
明朝時期的分數似乎更低,儘管可能比1600年開始信息繁榮之前的西方要高。在歐亞大陸兩端,受過良好教育的精英階層可能沒多大區別,但中國似乎有一個相當大的中等識字識數文化程度的群體(男性占壓倒多數)。實際分數必然是憑印象打的(我給1500年打0.06分,給1600年打0.07分,西方同期分別為0.05分和0.07分),然而由於17世紀前的分數如此之低,除非誤差非常大才會對社會發展指數產生嚴重影響。當時日本的水平可能與中國非常接近。
回溯到更早的時期,打分的精確性無疑會更差。精英教育在唐朝和宋朝得到了很大改善,10~12世紀,書籍和財務記錄始終處於爆炸狀態,使我感到信息技術的應用大致堪與西方的羅馬帝國時期(0.04分)媲美。打0.03分或0.05分似乎也同樣合理,但低至0.02分(相當於我給公元600~900年的西方打的分數)或高達0.06分(相當於16世紀西方的分數)恐怕都是不可能的。分數從1000年的0.02分迅速上升到1400年的0.06分。
由於沒有更好的理由做其他選擇,我索性假設公元前600~公元1000年這段漫長的時期都是同一個分數0.02分。在這16個世紀,識字率和識數率無疑都是波動的。定性證據表明,兩者可能在公元前600~公元100年都上升了,在公元100~400年都下降了,然後在公元400年後又再次上升了。越來越多的漢朝文獻正在被發現,特別是在乾旱的西北和濕潤的南方,氣候條件利於竹簡留存。然而,目前看來,中國人的識字率和識數率似乎仍然低於羅馬的水平。漢朝滅亡之後信息技術的衰退似乎也不像西方後羅馬時代的衰退那樣嚴重。中國在0.02分上下的變量從歷史上看一定很重要,但在社會發展指數上,恐怕就小得可以忽略不計了。
中國符號表示法最早的證據來自大約公元前6250年的賈湖,也有充分證據顯示在接下來的5 000年這一實踐存在著連續性。然而,直到大約公元前1300年,中國使用的文字符號和數學符號似乎才能夠與公元前3000年左右美索不達米亞的符號相媲美,能夠得到0.01分。在接下來的1 000年裡,證據顯示符號系統的應用不斷擴張,從甲骨文到青銅器皿上的銘文,再到大規模地使用墨在竹簡和絲綢上書寫。然而,分數實在是太低了,這些改進在社會發展指數上,只能從0.01分跳到我給大約公元前600年打的0.02分。
信息技術的反饋回路
圖6.5和圖6.6非常清楚地表明,無論在東方還是在西方,信息技術都對過去幾個世紀廣泛的變化格外敏感。
圖6.5 公元前14000~公元2000年西方能量獲取水平與信息技術在對數-線性標尺上的對比(以社會發展分數衡量)
信息技術和能量獲取被捲入了一個反饋回路。如果人們的讀寫能力和計算能力沒有發展到一定的水平,18世紀晚期最初的英國工業革命就不可能發生。而19世紀晚期使化學全面工業化的“第二次工業革命”,更是倚重於信息技術。在我們自己這個時代,20世紀末21世紀初生產力的爆炸式發展,與全新形式的信息技術的徹底騰飛,關係更是極其密切。
圖6.6 公元前14000~公元2000年東方能量獲取水平與信息技術在對數-線性標尺上的對比(以社會發展分數衡量)
新近的信息爆炸意味著1700年之前的所有信息技術得分都必須極低。信息技術是社會發展指數4個特性中最難衡量的,但由於前現代時期的分數實在太低,即使有誤差,似乎也不大可能對總體的社會發展分數造成明顯差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