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他讀取了對方的記憶,在被俘後,霍天麟派人將他送到那裡關押,但還沒有抵達就發生了天坑擴大的事情,押送他的車子翻入了天坑,唯有他憑著超人的能力死裡逃生。那之後的記憶很凌亂,他在大雨裡到處流浪,直到被發現。然而其間,他的記憶裡幾次閃過「青山精神病醫院」的痕跡。

  「是,我明白了。」助手迅速地做了記錄,「明天就派人去。」

  烏利爾點了點頭,示意對方退下。

  助手離開後,落地窗前又剩下他一個人了。烏利爾在窗前俯瞰著這座暴雨中的城市,眼神凝重——大戰已經一觸即發,而此刻,那個引發這一切的女孩又在哪裡?想到這裡,他的右手又微微灼熱了一下。受洗聖戒上掠過一絲光,靜靜地鳴動,以在傳達著一種冥冥中的召喚。烏利爾低下頭,細細地傾聽著這個聲音的來源,彷彿在黑暗中尋找著那一縷微弱的光透入的地方。是誰?是哪一個同伴在彼端呼喚著他?

  Chapter 26 破界

  10月3日,國慶長假還在繼續,然而這座城市卻還是冷冷清清的。醫院附近的街上已經有兩天沒有人出現了,車子更是早已絕跡。S城的市民們正在緊張有序地暫時撤離,生怕天坑在大雨後會進一步擴大蔓延,吞噬整個城市。

  然而,有一群被困在廢墟裡的人卻完全不明白這座城市已然變成了空城,在無數次嘗試突破結界失敗後,還在度日如年地等待著外來的救援。

  「天,怎麼還沒人來救我們啊?!」錢從皋焦躁地踱步,看著周圍,又看看天頂,一刻也不停頓,「這城市是不是都被淹了?外面的人都死光了麼?」

  外面暴雨如傾,雷電交錯,然而青山精神病醫院裡卻非常安靜,甚至連頭頂的雨聲都聽不到,彷彿有一個透明的罩子扣在上面,將這個地方與世隔絕了。

  手機已經沒電了,無法查看電子日曆,頭頂陰霾籠罩,也無法靠著日昇月落來計時。但是高智商的科學家自然有自己的方法——錢從皋從廢墟裡找到了兩個沒有碎裂的醫用細口玻璃瓶,對著接起來,裡面灌上了庭院裡的白沙,居然做成了一個沙漏,沙漏裡的沙每次漏盡,便是四個小時,這樣沙漏翻過來三次便是一天。

  教授看著自己做的沙漏,漸漸不耐煩起來。

  「都快兩個月了!再沒人來,我們都要餓死了!」他爆發似的用腳踹著地上散落的混凝土塊,「啪」的一聲,一塊混凝土飛了起來,衝向了緊閉的玻璃窗戶。不出所料,「呲」的一聲,混凝土塊又化成了一道白煙,轉瞬消弭。

  沒有一種物質可以突破這看不見的屏障。

  忽然間,外面隱約傳來了人聲。他「霍」地轉頭看去,只見陰暗的大雨裡幾道燈光交錯著射了過來——一隊涉水而來的搜救員,在天坑邊緣巡邏,一幢一幢房子地尋找廢墟裡的倖存者。

  「這裡!這裡!」錢從皋大喜若狂,衝到了窗口,不停揮著手,用盡全力對著窗外大喊,「這裡還有人!過來,快過來啊!我們在這裡!」

  然而,那些搜教員在青山精神病醫院外面走了一圈,似乎壓根聽不到裡面的聲音,也看不到就站在窗口後面的大活人,貼著窗邊走過,頭髮幾乎掃到了窗戶。那一行人就從錢從皋的眼前走過,甚至有人還抬起頭往裡看了一眼,卻表情木然——那條體型碩大的德國黑背在窗口旁猶豫了一下,嗅著氣息,嗚嗚地叫。然而它最終還是什麼也沒發現,隨著主人一起離開了。

  「喂!瞎了你們的狗眼了麼?」錢從皋忍不住大叫,「這裡!這裡有人!」

  「算了,沒用的。」一個聲音從身後冷冷地傳來,「他們根本看不到,也聽不到。」霍銘洋看著窗外,表情已然失望——這已經是他們看到的第九批搜救員了,然而奇怪的是,無論他們怎麼呼叫求助,外面的那些人根本聽不到,似乎有一道無形的透明牆壁將他們和近在咫尺的世界隔離了。

  「媽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長時間的禁錮和壓抑終於讓教授崩潰了,錢從皋撿起一塊塊磚石,不停地朝著窗口砸了過去。只聽「呲呲」連聲,一道道的白光從虛空裡綻放,那些磚石瞬間化為虛無。

  「別白費力了,」霍銘洋歎了口氣,淡淡地道,「我們被一個很強的『界』隔離了。」

  「界?」錢從皋愕然。

  「用你們物理學的術語來說,這裡存在著一個極強的『場』。」霍銘洋冷冷地回答,「這個場的強度大到足以干擾物理定律,讓所有的光、聲、影乃至重力都發生了變化,它創造了一個『絕對封閉』的空間。我們被這個場隔離了,無法出去,外面的人也無法進來。」

  「怎麼可能?」教授愣住了,「除非是那個神棍口裡的所謂的神跡,否則這個世界上不可能存在這樣的一個『場』!」

  「是麼?」霍銘洋淡淡地道,「你設想下,如果我們此刻是處於你所說的那個『沙漏』的瓶頸處呢?如果我們正好位於兩個世界的臨界點,而兩側的物質和能量正在進行交換,這樣一來,是不是所有的現存的科學定律都將不成立?」錢從皋忽然愣住了,許久沒有說話,臉上的肌肉奇怪地抽搐著。

  「天啊……你說得有道理!」他忽然大叫起來,撲到窗口邊上,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個深不見底的天坑喃喃,表情狂喜,「是的,是的!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麼,現在這一切都正好是支持我『沙漏理論』的活生生的證據!」

  教授被這一新發現激活了,重新陷入了頭腦風暴中,暫時將眼前的困境忘到了腦後,坐到地上,低頭用磚塊在地上飛速地演算起來。

  「呵……」霍銘洋笑了笑,轉身走向了B樓樓上,一路上低頭玩著手裡的那個iphone4——蘋果一向續航能力差,這個撿來的手機早就已經沒電了,然而他看著黑沉沉的屏幕,卻有些神思游離,似乎聽到了什麼人在說話。

  「聽到我說話了麼……孩子,回答我。」

  那個聲音還在持續,不停地穿過這個結界呼喚著他。

  他知道,那是她,是來自彼端和他血脈相連的那個靈魂。她有著母親的影子和氣息,親切而遙遠。那個靈魂在不遺餘力地搜尋著他的下落,她的念力甚至穿透了這一重奇特而強大的屏障。只要他摁下接聽的按鈕,就能和她對話……那是他多年來夢寐以求的。然而,現在……

  他歎了口氣,將手機放回了口袋,推開了樓上房間的門:「她還好麼?」

  「噓——」跪在床前的那個男人抬起了頭,將手指豎在嘴唇邊,「別驚擾了她。」

  天坑坍塌過後,這幢樓的電力供應早就斷了,每個房間都黑洞洞的,彷彿黑暗裡一隻隻窺探的眼睛。然而整幢樓裡卻唯獨有一個房間充盈著淡淡的光芒,裡面像有一輪明月在沉浮,夢幻異常。

  那是她,沉睡中的夏微藍。

  在被雷電擊中的那一瞬後,她再度陷入了昏迷。起初大家覺得她可能已經死了,然而卻發現她呼吸心跳都如常,接著便懷疑她是不是因為過度驚嚇而短暫地失去了知覺。然而大家漸漸發現她這次的昏迷不同於先前——她居然再也沒有醒過來。

  這一睡就是一個多月。她不吃不喝,從未睜開眼睛,身體居然也沒有因為衰竭而死亡。相反,沉睡中的人出現了種種奇特的變異:她的皮膚變得晶瑩而蒼白,眉目變得舒展而成熟,更奇怪的是,她的身體裡居然開始隱約透出了一種光芒。那種光呈環形,流轉在她的胸口,彷彿一輪月亮,映照得她幾乎透明。

  這種奇特的現象令所有人震驚了,不僅是科學家錢從皋教授,就連那個瘋女人看得都呆住了。她喃喃念著「魔鬼附身」,往後退縮,再不肯認這是她失蹤的女兒。唯有那個神棍欣喜若狂,跪在門口對著她膜拜不休。

  霍銘洋靜靜地看著沉睡中的少女,心情複雜。

  夏微藍還在沉睡,就如一個被封在冰棺裡的睡美人。細細看去,其實她並不是一個非常美的女孩,只是有著明朗而健康的陽光氣息,充滿了正面的能量,令人心情愉快而已。但此刻,沉睡中的她整個人都被籠罩在一種光芒裡,美麗奪目,令人不敢直視。

  在她的身體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覺醒。

  或許,現在的這個強大到不可思議的結界,其實正是為了保護她而存在的吧?在她身體內的「那個東西」徹底覺醒之前,這個區域將被開闢為絕對安全的所在,無論是「白之月」的人,還是克蘭社團,都無法穿透它。它就像是一個繭,保護著即將破蛹而出的蝶。

  可是,當這只蝶發生蛻變,飛上天空時,這個世界又將會變成什麼樣呢?

  「霍、霍銘洋……」忽然間,聽到她隱約地低低叫了一聲他的名字,他心裡一動,低下頭去看她。昏迷中的少女沒有睜開眼,但臉上的表情卻有些波動,淡淡的憂愁和眷戀籠罩了她的眉目。那個瞬間她身體內的那種光淡了下去,她彷彿恢復成了少女模樣,喃喃說著什麼,臉上有羞澀而純潔的光芒。

  那是一個普通人類少女的表情,就像那天在中庭樹下她紅著臉低頭說話的模樣。

  他定定地看著她,忽然忍不住俯下身吻了吻她的額頭。那一瞬,唇上忽然傳來了一種奇特的觸感,有極其強烈的感覺衝擊而來,彷彿一道微弱的電流,將他震了開去。

  這……是不可觸摸的麼?

  「別忘了你的使命!」幻覺中,烈火撲面而來,炙烤著他的身體和靈魂,瀕死的劇痛裡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那是母親在對著他喃喃,「聽著,孩子,你要活著!你不會在此刻死去……因為你的路尚未走完,絕不可以就這樣死去!」

  「記住你的使命!」大火熊熊,那個被人視為精神病人的母親用力托著他的雙腳,將兒子送到了唯一可以活命的窗邊,任憑火舌炙烤全身。她在火裡仰望著他,竟不似母親凝望著最愛的兒子,反而更像是仰望著某種神祇。

《2012·末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