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言

  這一篇的起因,是因為和小椴在聊天中說起皇甫松那一首小詞《憶江南》:蘭燼落,屏上暗紅蕉。閒夢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瀟瀟。人語驛邊橋。

  然後一時興起,決定邀幾個寫手,學紅樓詩社的做法,一人一句的將這首詞寫完。小椴先挑了最後一句「人語驛邊橋」去,我就勾了這個「夜船吹笛雨瀟瀟」。

  現在預先的安排如下:

  蘭燼落……………………某人,男,小椴約來的。

  屏上暗紅蕉………………沈瓔瓔

  閒夢江南梅熟日…………鳳歌

  夜船吹笛雨瀟瀟…………滄月

  人語驛邊橋………………小椴

  一、夜航

  十月深秋,風緊一陣疏一陣的吹著,帶起細雨、淅淅瀝瀝的打在烏篷船上。

  算起來,離開禎城已經一個半時辰了。

  航船夜雨,船頭站著的男子白衣長劍,劍眉微蹙,橫笛而吹,衣裾在風中如翻湧不息的雲。夜已經深了,腳下河水翻湧,船已經沿著運河出了城,四方寂靜無聲,唯有帶著幾分悲愴憤激的笛聲、合著艄公搖櫓的欸乃聲響在風聲雨氣中。

  「顏公子,落雨了,進艙裡歇歇吧。」老艄公換上了斗笠蓑衣,對著船頭的人喊。然而白衣男子卻沒有聽從,猶自在雨中橫笛,笛音中激越之氣更盛。

  老艄公微微歎了口氣——這位小哥兒怕是在禎城裡遇到了什麼不順心的事情罷?幾天前,這個顏公子在商州租了他的船,沿江直下,說是要去禎城辦一件急事。到了金沙港,吩咐船家系舟等他幾天,便登岸而去。

  然而,這一停頓便是將近半個月,在第十七日上,顏公子才返回了,帶著一箱東西,原先滿臉風塵焦急之色緩解了許多,想來是辦完了事情。

  可是,不知為何,從一上船起,便始終帶了七分煩悶。

  船家也不敢問,只是依著他的吩咐,連夜急忙搖船出了禎城,溯江北上回商州。

  ※※※

  船在夜中破浪而行,老艄公一邊搖櫓,一邊聽著顏公子吹笛,聽了半晌,忽然問:「公子原來是離國人。」

  笛聲轉瞬歇止,白衣公子目光雪亮,看了雙鬢斑白的老艄公一眼。老艄公臉色不變,搖著櫓,輕歎:「公子吹的可是《鐵衣寒》?」

  頓了頓,老人眼望暗夜深處,淡淡道:「當年離國開國皇帝顏飛錚,是如何文武雙全、功勳蓋世,卻不料傳承不過三代,一手創下的帝國已內亂大作,接近分崩離析了。」

  「你是——」有些警惕的,白衣公子扣緊了手中的長笛。一路上,船家極少開言,然而此刻甫一開口,不由人不刮目相看。

  老艄公淡然一笑:「老漢曾暫居離國數載,八年前內戰起時,才流離至鍚國。」

  白衣公子眼神一黯,負手輕輕歎息:「八年……是啊,離國大亂已經八年了。」

  八年前,離曦帝駕崩,四皇叔永麟王擁兵作亂,揭開離國亂世之幕。此後離國另外幾位皇親相繼叛亂,政局更是動盪紛亂之至。後來逐漸有鄰邦窺探,藉著支持內亂中各方,勢力滲入離國。

  白骨沒荒野,烽火遍四疆。轉瞬八年過去,不知有多少人喪生在這場戰亂中。

  「七皇子陛下此次來鍚國,有無達到預期的目的呢?」看著白衣公子蹙眉沉吟,艄公冷不丁的問,然後如預料中那般,看見白衣公子震驚的抬頭。夜雨中只見白衣一動,船頭那人瞬忽移動到船尾,冷冷的利刃逼近老人的咽喉。

  「你是四皇叔派來的?」長笛中暗藏的短劍彈出,壓在艄公鬆散的皮膚上。

  老艄公花白的眉毛一揚,臉色卻不變,呵呵冷笑了起來。笑了一陣,才頗感慨地開口:「人言七皇子雪崖是諸王子中翹楚,多年來因其竭力輔助承德太子,顏氏正宗才在亂世中保存至今——可惜……今日看來不過如此,顏氏正宗看來真的是氣數已盡。」

  雨水濡濕了顏姓皇子的鬢髮,雪崖皇子清冽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眼前這個莫測高深的老人,許久,終於垂下了手,退開,恭恭敬敬的作揖:「在下的確是離曦帝七子,封白王,字雪崖——敢問這位前輩如何稱呼、又由何得知?」

  老艄公見貴公子進退有度,先微微頷首,卻繼續搖櫓,許久,才沉沉道:「老夫的名諱,已不足為外人所知……至於七皇子的身份——也不能說你不謹慎……你衣物上存留的香氣,可是離國秘製的桫欏香?」

  顏白再次震驚:桫欏香,本為離國皇宮秘製,連賜予近臣都是極少之事,由此可見,眼前這個平凡的老人過往身份必然顯赫。

《夜船吹笛雨瀟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