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們看!這就是承德那廝對待勇將的做法!」永麟王從戰車上站了起來,手中馬鞭直指城門緊閉的曄城,大聲冷笑,「如此主上——你們死戰又何為?!」

  騎兵們眼中都有掩飾不住的憤恨神色,幾個人已經在暗自點頭,然而更多戰士則依然等著雪崖皇子的表態——都是百戰後共生死的兵與將,即使這樣的情境下、依舊不曾倒戈。

  「他說得是。……如此主上,死戰又何為?」終於,一句話從顏白口中滑落,他抬起頭,看著周圍的下屬,啪的一聲把手中長劍扔到地上,緩緩道,「大家都降了吧。」

  麾下騎兵個個又累又傷,因為承德太子的絕情,也紛紛淡了血戰到底的決心。聽得主將如此吩咐,都不再出聲,一個接一個地將手中武器扔掉,策馬緩緩歸於對方營中。

  永麟王前鋒中有人出列,接收這一小隊剛投降的傷兵。

  顏白緩緩策馬,一邊回首定定看了看城門緊閉的曄城,看著看著,似乎有些癡了。等回過神來,所有鐵騎都歸了對方軍中,紛紛下馬解甲。

  他唇角驀然有了一絲慘烈的笑意。

  ※※※

  「殿下,你說……七皇子會不會乾脆降了永麟王?」曄城上,觀戰的人中,邵筠忍不住開口問,看著那一騎白袍慢慢走向數萬大軍。

  徐甫言不做聲,然而眼底裡卻有喜意。

  承德太子神色不動,淡淡道:「七弟這個人可殺不可折辱——」他看著敵營中那面大旗,眼色也雪亮了起來:「何況……永麟王這畜生!離國內亂初起時,馨寧母后就是死在那廝手裡……」

  說到生母的死,一直不動聲色的承德太子也不由咬住了牙。

  那一場由四皇叔猝然發動的宮闈變亂……只有雪崖和他一起出逃,後宮皇子們全數誅滅,連著他們的母后也在亂兵中被殺。

  「那他為什麼要手下都解甲投降?」邵筠看著戰場上那孤零零一騎回望這邊城頭,居然不自覺的低下頭去,不敢和雪崖皇子那般凌厲的眼神對視。

  承德太子也看到了胞弟駐馬回望,然而他卻沒有避開顏白的眼神。

  「他是存了死戰之心、而不願讓一百鐵騎跟著陪葬啊!」太子驀的脫口歎息了一聲,眉間神色凜然,看到了邵筠不解的眼光,忽地笑,「你我是無法理解雪崖的……他太強了。他從小、就太強了啊……」

  ※※※

  「喂!你!——別磨蹭,快下馬,把武器盔甲都解下!」那個校尉迎上去,對著他大喝。

  話語陡然間中斷了。

  顏白的手猛然扳住了他的肩膀,「嗑啦」一聲,乾脆利落的扭斷了他的脖子,順手奪過校尉手中的長矛,反手便挑落了一個永麟王的前鋒騎兵。

  「永麟王,要我降你?做夢吧!」白袍的年輕將領忽然仰天大笑,直指軍中戰車上的統率。他一動,周圍如林的刀兵便圍合上來,數不清的長槍短箭招呼了過來。

  顏白策馬邊走邊戰,一連挑落了十多名敵兵,然而在數萬大軍中這些傷亡轉瞬就被補上,他只覺得眼前的兵器刀劍多得無窮無盡,砍殺的也無窮無盡。

  呼嘯而來的飛箭、地上的步兵和馬上的騎兵……

  血慢慢從他白袍上瀰漫開來,觸目驚心。

  然而他咬緊了牙,一路上連番殺人奪馬,避過刀箭直往中軍衝去——永麟王!即使血濺三尺,他也要把最後的長劍刺入那個仇人的心口!

  日已西斜,如血的斜陽透過漫天濃厚的黃塵,也是一片慘烈。

  大軍中衝來衝去,陣勢也不斷地變動,顏白感覺體力在一分分的下降。汗水和鮮血一起混著流下他的額頭,他感覺手中的兵器越來越沉重、眼前的人也越來越多。

  然而,彷彿有戰神附身,單槍匹馬的白衣將軍竟然一路血戰下去。

  ※※※

  「怎麼他能撐那麼久?」徐甫言拈鬚皺眉,看著城下的戰況,有些憂心。

  「七弟的武功驚人,百萬軍中取首級都易如反掌——要殺他,談何容易?」承德太子看著自己的兄弟,眼睛中有又是欽服又是厭惡的神色,「不過,如若能趁機讓他殺了永麟王,倒也好。」

  「此言差矣——永麟王可以以後再對付,但是殺七皇子時機稍縱即逝,萬萬等不得那個女金吾回來!」徐太傅看著日頭,計算著時間,「我怕天一黑,鳴金收兵——便會讓雪崖皇子趁機脫身,那麼可大事不好!」

  承德太子一凜,眼神也是急切起來:「對!可永麟王大軍殺不了他,奈何?」

《夜船吹笛雨瀟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