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心月有些驚訝的看看她,但是不等她開口問,白螺擺了擺手:「先別問是什麼東西——反正聽我的,也別告訴顏公子,你悄悄將它貼身放好了,無論死活都不能離開,知道麼?」
雖然有些吃驚,但是對這個神秘少女已經有了景仰感覺的女子還是用力點頭,將那個不足一尺的小錦盒收入袖中。
「那是個護身符…會給你帶來好運的。」看著她收好,白螺微微笑了笑,她一笑,那一粒墜淚痣就彷彿哭泣一般,有一種妖冶迷離的美,「快去找顏公子商量接下來怎麼做吧——多保重,樓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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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襲紫衣遠去,行走時的風姿依然綽約動人,白衣長髮的少女忽然收斂了笑容,長長歎了口氣。鸚鵡撲簌著飛到她身邊,然而看見主人的臉上有反常的冷凝。
「上好的藍田玉?」看著手心那一個玉佛墜子,一眼就判斷出那不過是廉價冒充的物品,冷笑再次浮現在少女薄薄的唇邊,她一揚手,隨便將那粒石子投入了花盆。
女人啊…是不是真的都瞎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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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老三,你看你看——大清早的就出殯,哪一家?」
「你們知不知道那個楊柳苑的花魁樓心月?」
「哦…不就是前些日子跟著一個小白臉跑了的那個紅姑娘麼?似乎都已經破相了啊…沒意思,還提她幹嗎?現在最當紅的可是輪到薛歌扇薛姑娘了!」
「哈哈…你們消息不靈了不是?我告訴你,樓花魁贖身本是想跟著一個姓顏的書生的——結果命薄,出了楊柳苑不過二十天,居然就病死在外面別院裡了…」
「哎呀呀?真的就這麼死了?——倒是有些可惜。」
「可不是,才十八歲,又剛剛從良,可把那個姓顏的小子哭了個半死。」
「他哭什麼?反正這個女人也到手過了,現下又成了夜叉般的臉——我說那個小白臉有福氣,樓花魁死的真是時候,便宜他了——不然,你以為他真的能明媒正娶麼?」
「說得也是…唉唉,這等桃花運何時才能輪到我孫老三?」
「不照照你自己那副德行…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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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茶肆裡面肆無忌憚地議論聲也漸漸小下去了,屋簷下,一身素白的少女放下手中的花剪,看著天水巷外面走過的出殯隊伍。
很普通的葬禮。如果沒有那個哭得分外傷心的男子,如果棺木裡不是那個曾經一舞動京城的花魁,那麼,這終究也不過是一場普通的生死流轉而已。
然而,那麼多人駐足沿街觀看著,卻只是為了看一場傳奇如何淒美的落幕。
顏俊卿披麻戴孝,卻用白布掩了臉,不讓行人認出他是誰。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雖然有些太不像男子漢的作風,但是考慮到他本來就是個倜儻溫柔公子,又痛失所愛,圍觀的人群中還是發出了嘖嘖的歎息。
然而,白螺的視線卻沒有投注在這個悲痛欲絕的書生身上,她的目光在棺蓋上一轉,臉色便微微變了變。鸚鵡彷彿感覺到了主人身上驀然堆積起來的凌厲煞氣,「吱」的叫了一聲便從她身邊飛了開去,落在了一邊的花木上。
「果然是這樣——」看著送葬隊伍吹吹打打的過去,很久很久,白螺嘴裡才吐出一句話,忽然冷笑了一聲,一抬手——
「嚓」,一枝枯死的山茶,被鋒利的剪刀從花木上切斷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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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的子夜時分,臨安城籠罩在暮春靡靡的細雨中。
城北外的墳場裡,漆黑如墨的死寂裡,只有老鴰偶爾淒厲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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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嗤啦啦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急切而瘋狂。
——那是指甲刮擦著木頭的聲音,刺耳驚心。
好悶…好悶!
讓我出去!讓我出去!
然而,令人窒息的狹小空間裡,她用盡全力推撞著棺蓋,卻絲毫沒有鬆動的跡象——不會的…不會的!明明和俊卿說好,棺蓋不會釘死,三天一到,他就會來接她出去!
他曾安慰她:只要她一睜開眼睛,他便會在她身邊等著她醒來——醒來做他的妻子。
可如今俊卿他為什麼不來?他為什麼不來?
讓我出去!快死了吧…呼吸都有些困難起來…放我出去!
可是推不動…好沉。棺蓋釘得死死的,居然紋絲不動!
俊卿!俊卿!俊卿!
黑暗中的人嘶聲喊著,每喊一次就用盡了全力用手去推那個如天幕般籠罩下來的棺蓋,然而,指甲在厚厚的木板上折斷了,發出嗤嗤啦啦的聲音,那個死亡般的黑暗卻依舊沉沉。
「俊卿、俊卿…俊卿…」棺木內女子的氣息終於微弱下去,喃喃自語般的念叨著,筋疲力盡,靜默了一會兒,忽然間卻狂笑了起來——
原來是這樣!原來竟是這樣的結局!
將她活活的釘入了棺中,便是成全了他的孝道與情義…對,她「病」了,病的很重,就要死了——這樣好的機會,他一向乖覺,怎肯錯過?…
在金釵劃破臉容的時候,她是那般堅定無悔;
而將鐵釘釘死棺蓋之時,他又是如何的決絕?
俊卿!俊卿!俊卿!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是在這地底生生的死去,也必化為厲鬼尋你而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