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愣了一下,然後所有人都笑起來了。

「呼——」饕餮也呆了一下,吐出一口氣,臉卻微微一紅,甩開了她的手,「要你管!」

「六弟,何必嘴硬?」辟邪在一旁微笑,「你也知道,只有鮫人那裡才有血珊瑚了。莫非你想每日裡都被這一口爛牙折磨麼?」

「原來是需要血珊瑚,」海巫女微笑起來,「這很簡單。」

她反手,拔下了挽髮的簪子,遞給艾美:「這就是。」

「啊?」艾美茫然地接過來,看看,「這…能治好他的牙麼?」

「放心,我回去就給他補上。」辟邪拍拍這個小姑娘的頭,微笑,「以後你再也不用看這只胖山羊發病時,捂著腮幫子對你大呼小叫了。」

「一群無聊的傢伙!誰要你們管?」饕餮卻是真的惱羞成怒起來,一跺腳,震得海底蕩漾,唰的一聲飛出海面。

※※※

維也納的黃昏是靜謐的,迴盪著天籟。

台上,那個有著夜鶯一樣美妙歌喉的女子在歌唱,海之歌姬的魔力吸引住了所有人,聽得入迷。然而貴賓席上,一個黑衣男子忽然被某種跡象驚動,霍然睜開眼睛!

「不好!」感應到了大陸的動盪,蒲牢脫口吐出一聲驚呼,站起身來。

周圍無數雙眼睛看了過來,看著這個居然在最高音樂聖殿不顧禮儀的傢伙。

「是你!」穿著黑色禮服的蒲牢一眼看到了台上的天才女歌者,恍然,止不住的憤怒和驚詫,「你是鮫人!引我遠離亞細亞大陸來到這裡,就是為了——」

然而心急如焚的神祇甚至來不及說完指責,已然憑空消失。

台下大嘩。

只有台上那個歌者滿臉不在乎,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失措的神祇。

終於感覺到了麼…即使現在回去,也已經來不及了呢。

※※※

只是一瞬間,便從歐羅巴的中心回到了他守護的亞細亞。然而,還是來不及了。

東海邊上還是深夜,然而天地裂變在一瞬間發生,海底隆起,海岸塌陷。海上風起雲湧,巨浪如同一座座小山那麼高,洶湧著撲上大陸。

蒲牢震驚地看著這一幕,說不出話來——

這、這是什麼樣的力量?居然能坼裂天地!

是…龍神出世?是那個鮫人的神祇終於在大海底下復甦了麼?

海之歌姬之所以費盡了心思將他引開,遠赴維也納,也就是為了避免讓他預感到龍神力量的覺醒,不讓他為了保護下屬子民而插手阻止吧?

他衝入了大浪裡,化出了真身,咆哮著、抵抗那些洪水的入侵。

忽然間,他感覺到力量加強了。

側過頭,看到海水嗑啦啦裂開,兩道影子急速掠來,和他並肩抗住了滔天的洪水。

「哎呀,這回糟糕,光顧著那群魚,我們都忘了海面上的人類了,」饕餮在遠處一邊用角抵住洪水,將浪潮趕回大海,一邊對著一旁的辟邪抱怨,「老大一定會很生氣…怪不得那群魚要把他引開!」

然而話沒說完,回頭,就看到了巨大的蒲牢神獸瞪著他,怒氣衝天。

「原來是你們幹的?我和你們沒完!」

※※※

寂靜的深夜,重症監護室只有各種儀表滴答的聲音,明明滅滅。

所有人都走了,只有憔悴的女子將臉埋在窗邊,不肯離去,靜靜地守著。

心電圖一切正常,然而腦電波卻是一條直線——那個曾經繪出讓全動漫界為之震驚歡呼的畫作的大腦,已經永遠、永遠地停止運行了。

腦死亡的病人毫無知覺地躺在病床上,任家人和醫院就是否拆除維生裝置爭論不休。

「星野先生…星野先生。」伊籐陽子筋疲力盡地趴在病床邊,在睡夢中喃喃自語。

窗外忽然間有什麼光芒一閃,似是有流星掠過。

她蒼白秀麗的無名指上,那枚最後戴上的結婚戒指閃了一道微弱的光。

光芒中映照出了一張微笑的臉,悄無聲息地,病床上的人坐起,俯視著睡去的女子,用深愛的眼神。低下頭去,緩緩拭去了她眼角的淚水,輕輕吻著她憔悴的臉,柔聲低喚:

「陽子,陽子…惡夢該醒了。新的世界就在我們眼前。」

※※※

皇后花園別墅區。

一個枕頭砸過來,將正在瞌睡的雪白胖山羊砸醒。

「哎呀,快點快點,約好六點去蕭音姐姐家裡吃飯的!」艾美抓著稿紙從書房裡衝出,打醒抱著雜誌流著口水打瞌睡的饕餮,一把拎起,「糟了,我看《遺失大陸》的最終捲過頭忘了時間…這回真的是要來不及了!」

「嗯…啊?」饕餮迷迷糊糊醒來,看了一眼掛鐘,也嚇醒了。

「糟糕,老大最恨別人遲到!」他跳了起來,以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套上領帶外套,一把挽起了艾美往外衝——這次是他和辟邪為了上次半夜幾乎讓雲浮滅頂的事故、向大哥蒲牢賠罪的宴席,無論如何不能遲到。

艾美幾乎是吊在他胳膊上被拎出去的,一手抓著稿子,大呼小叫。

「不坐車,來不及了,」饕餮揮手斥退了迎上來的管家和司機,自顧自往外衝。

「那麼,直升機?」頭髮花白的老管家快步跑著跟在後面,提議。

然而主人一腳踏出房門、便憑空消失了。

「唉…急成這樣啊?居然用了真身…」跟隨了饕餮幾十年的老管家見怪不怪,只是小心地回頭看了看,確認沒有下人跟上來——幸虧沒人看到,不然又要費力去給那些人類洗腦消除記憶了。

超越了城市的浮塵和空氣,上空的天湛藍如大海。

《鏡·織夢者》